搜罗小说>现代言情>你只喜欢我的钱>第78章 一座山

季时风结结实实挨了顿打,伤口基本都在背上,他擦不着药,干脆不管。

晚上躺床上,后背一阵阵的疼,躺不住,于是季时风翻过身趴着,也没盖被子,风吹吹能好受点儿。

结果夜里着凉了,半夜里烧得厉害,爬起来吃了两粒药,迷迷糊糊就睡到了十一点多。

他还梦见了那倒霉蛋,看见他被打成这熊样,哭哭啼啼的,鼻涕眼泪全往他衣服上蹭,活脱脱一小邋遢。

季时风睁开眼,摸了摸额头。

他身体素质好,烧倒是退了,就是身上还疼。

更要命的是,好想他那小倒霉蛋,想得不行了,一颗心都发着胀,恨不能马上就去见他。

季时风从枕头底下摸出路辞的大头照,指尖点着路辞脸蛋,轻声说:“为你挨了顿揍,你也不知道,也不能心疼心疼我。”

静静看了会儿照片,季时风弯起唇角笑了笑,又说:“算了,还是不让你知道了,一会儿哭起来没完没了,还得我给你擤鼻涕,小脏鬼。”

说完,他把路辞的照片轻轻贴在了嘴唇上。

起身下了床,出了房间,季博文坐在客厅里发着愣,餐桌上空荡荡的,就只有两个大馒头。

季时风说:“怎么着,我谈个恋爱饭都不给吃了是吧?”

这小老头儿,忒幼稚。

季博文没理他,兀自看着案台上那张黑白遗照。

昨天那么一闹,屋里头乱七八糟的,桌上的物件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季时风挨个儿捡起来摆好,又取来扫帚和簸箕扫地,弯腰的时候牵动了背上的伤,他眉头一皱,“嘶”了一声。

季博文冷哼一声:“和我使苦肉计呢?”

“我使个屁的苦肉计。”季时风把扫帚放到墙角,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季博文吼他:“你去哪儿!”

季时风无奈道:“买盒饭,你总不能让我就吃大馒头吧。”

季博文板着脸,拄着拐棍站起身:“你别出门了,我去。”

“你在家歇着吧,打我一顿也挺费劲的,”季时风说,“放心,我不去找他,怕他心疼。”

季博文挥起拐棍就朝季时风砸:“滚!”

等出了院门,季时风才觉得老爷子幼稚,他自己不也挺幼稚的么。

爷都一把年纪了,不接受这事儿也是正常的,他和爷赌什么气。

刚才看爷那一脸疲相,估计是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爷打了他,心里铁定比他更难受。

季时风叹了口气,在附近快餐店打了两份饭几盒菜,往胡同里回去的时候碰着了方萍萍。

小姑娘刚从补习班下课,见到季时风简直是一脸崇拜:“时风哥,你真了不起!”

“我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挨揍的事儿全胡同都知道了吧。”季时风身上疼,走得很慢,一动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他冲方萍萍招了下手,“过来搀你哥一把。”

“你当然了不起啊,你和小路哥哥都了不起,”方萍萍扶着他,双眼冒光,“磕死我了!简直太好磕啦!”

什么磕来磕去的,小姑娘磕谁呢这是?

季时风听得云里雾里的:“渴就喝水。”

“哎呀不是,算了你不懂,”方萍萍成天晚上猫被窝里,拿手电筒看耽美小说,没想到这么一对大帅哥情侣就在她身边,兴奋的能上天了,“你和小路哥哥会私奔吗?你们会破镜重圆吗?你会不会和他分手然后追妻火葬场啊?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季时风被嚷嚷的脑仁疼,无奈道:“有这功夫,你多看点正经书。”

“你们俩真是太勇敢了,”方萍萍笑得特花痴,“你为小路哥哥挨打,他为了你一大早就来了,双向奔赴”

“你说什么?”季时风打断方萍萍,“他早上来了?”

这下子方萍萍愣住了,呆呆地点点头:“对啊,我早上去补习班看见他了,在胡同口买包子,你不知道啊?”

季时风低声骂了句什么,甩开方萍萍的手,拔腿就往家里跑。

方萍萍目瞪口呆:“不是疼得走不动道了吗……”

“路大富早上来过了?”季时风推开屋门,第一句话就问的这个。

季博文在厨房里打鸡蛋,闻言手腕一顿:“来了。”

跑了不过短短一百来米,季时风疼出了一头的汗,喘着粗气说:“你和他说什么了?”

他此刻心急如焚的样子在季博文看来格外扎眼,季博文把手中的碗往灶面上一摔:“我把他赶走了,踹了他几脚,打了他一顿,让他以后都别来了!”

季时风的上衣因为汗水紧紧贴在身上,他说:“爷,是我犯浑,你要是不解气,你冲我来,你别伤着他,行吗?”

季博文怒火攻心:“我怎么打不得他了?他和我的孙子胡搞,我替他爹妈教育教育他,教育不得了!”

季时风一拳捶在墙上,眼圈都发红:“他把你当亲爷爷疼!”

“我也把他当亲孙子疼!”季博文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操起擀面杖,“你护着他是吧,行,你护着,往后他来一次,我赶一次,你和他我一起打!”

季时风关上门,二话不说脱下上衣,往地上重重一甩:“你打我吧,你把他那份儿全打我身上。”

“季时风!”季博文怒吼,一个巴掌呼到季时风脸上,屋子里响起无比响亮的一声“啪”。

季时风脑袋一晕,整个人踉跄一下,要不是手扶着墙,险些站不住。

他晃了晃头,忽然感觉鼻子一热,有血砸到了地上。

季博文看着孙子这副样子,脸上有伤、额头上有破口,背上、手臂上全是一道道淤痕,他手一松,擀面杖掉落。

“孙啊,你们分了吧,”季博文有再多的气,也不敢再打季时风了,“你们分了吧……”

“爷,分不了。”季时风抹了把鼻子,在季博文身前缓缓跪下,“爷,我混帐,我不是东西,我让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我分不了。”

季博文沉默良久,什么话也没说,回到了自己屋中。

季时风看着爷爷佝偻的背影和后脑的白发,真切地感觉到爷好像老了,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

他听出来爷说得是气话了,爷不会对路辞动手的,要真动了手,那么大动静,街坊邻里早传开了。

鼻血一个劲儿往下淌,季时风没理会。

他很小就失去了父母,是爷一手把他拉扯大,他不该对爷这么说话,他太不肖。

但他同样没法和路辞分开,路辞就像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宝贝,落在了他心坎里。

他怎么分,分不开的,难不成要他把心剖出来么?

季时风一只手撑着地,艰难地站起身,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往脸上浇。

过了晚饭的点,路祖康才回到家。

路辞收到陈耀光的消息就守在大门外,远远看到家里的车开过来,路祖康从车上下来,他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一股委屈和苦涩从喉头涌起,沙哑地说:“爸……”

路祖康一脸憔悴,眼睛里满是血丝,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七八糟。

他揽过小儿子的肩膀,在路辞肩头重重捏了捏。

路辞眼眶一下就红了,死死盯着路祖康,声音发着抖:“爸,爸……”

“傻孩子,又犯什么病了,”路祖康揉了揉他的脑袋,“妈妈呢?”

进到了家里,林咏梅什么也没说,笑得和往常一样温柔:“回来啦?赶紧先吃饭,熬了虾粥,鲜着呢。”

路祖康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拍了拍路易和方牧的肩膀,然后对林咏梅说:“回来得急,没给你买花。”

“买什么花,以后别买了,人回来就行。”林咏梅说,“我去盛粥。”

转过身进了厨房,林咏梅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一家人和平时一样吃过了晚饭,路祖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到了深夜都没出来。

路辞实在是不安,一直在书房门口踱步,时不时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他爸爸在打电话,谈的事情他不太懂,隐约能捕捉到几个词“借钱”、“破产”、“欠债”。

路辞的心像是浸泡在冰水里,一寸寸地往下沉,四肢都泛起了凉意。

他们家怎么会需要借钱呢?不可能的吧,他们家里这么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一定是听错了。

书房里电话一通又一通地打,路辞悄悄将门推开一道缝隙,看见他爸爸坐在老板椅里,仰着头,闭着双眼,脸上写满了疲惫。

路祖康听见细簌声,睁开眼,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小儿子。

“进来。”他朝路辞挥了下手。

路辞推开门走进去,路祖康问他:“今天去看摩托了吗?”

“没有,”路辞摇摇头,忽然一阵心慌,“爸,我不买摩托车了,我不想买了。”

摩托车要好几万,如果他不买摩托车了,那他爸爸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打这么多电话去借钱。

路祖康看着难得安静的小儿子,眼睛底下挂着两个大黑眼圈,估计是一夜没睡。

“小宝儿,”路祖康说,“爸没什么出息,没文化,不听劝,被骗几次都不长记性。”

“爸,你想吃水果吗,我去给你拿水果。”

路辞心慌的厉害,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他不想听这些,他不想听到爸爸说自己没用,不想看到爸爸叹气的样子。

他爸爸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他爸爸是一座山,山是不会叹气的,山永远是高大巍峨的。

“小宝儿,”路祖康抬起双手,将脸深深埋进手掌,“以前你想要什么,爸就给你什么,爸以为我能这么给你一辈子,但是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