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在孟绎谦离开之后,接连两日都是门庭若市。

  虽然建工坊和温室棚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围山村,老村长杨永丰也当日便把具体事项一一告知,村民们还是止不住的上门,再三从顾家人口中确认,接连感谢。

  短短两日功夫,光是村里人送的白菜萝卜,都堆了好几篓子,还有送鸡蛋的,不过这年头鸡蛋是金贵东西,顾家不肯收,一一退了回去,不然也得有好几篮子。

  除此之外,还有送烙饼的,送咸菜的,甚至,还有送柴火的。

  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表达他们内心的感激之情。

  围山村的工坊和温室棚子,会在围山村招工。

  这对于围山村人而言,就是给了他们另一条活路,一条比地里刨食更踏实更有盼头的活路。只要肯干,就再不用怕饿肚皮,再不用子子孙孙全是泥腿子,再不用遭那些无端的白眼和歧视!

  而这条活路,是顾家,是小福宝顾小暖给他们带来的。

  导致顾小暖每每出去转悠时,一路上都能收到村民们特地塞到她衣裳兜兜的小吃食。

  许是一个白水蛋,许是一块麦芽糖,又许是一小把的野果子。

  等到了河滩那块时,顾小暖衣服的两个小兜兜都被塞得鼓鼓囊囊,连旁边的阿昊兜里也同样被塞得满满。

  村里人更是早就耳提命面自家娃娃,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欺负了小福宝,谁要是敢去招惹小福宝,对小福宝不好,回家就等着铁砂掌和竹笋炒肉。

  二狗子他们哪里会欺负顾小暖,那可是他们的祖宗,祖宗有排面,他们也跟着长脸呀。

  河滩处,上百个汉子在挖地基,除了孟绎谦派过来的工头和掌管工坊下水设计的吕掌尺,剩下的全是围山村的汉子,每户人家三个建工坊的名额,三十文一天,不包中饭。

  挖一天的泥巴,一户就能得九十文,虽然修建的时间不会太长,可即便是只干十天,都有近乎一吊铜板,放在平日,他们累死累活几个月都没这个数。

  干活的汉子们挖得热火朝天,喜笑颜开,见了顾小暖,那眼神灼热得不成样,一个个纷纷停了锄头打招呼。

  饶是脸皮不薄的顾小暖,也有些受不住那热情。

  她只是来瞧一瞧修建进度的,可不是来耽误进度的。见一切照计划进行,便准备原路返回了。

  “暖姐,暖姐你来啦!”

  顾小暖转头,只见不远处的溪水边,二狗子带着一群孩子,正撅着屁股在溪边埋头忙活着。

  待走近,却见溪边零星放着三两个河蚌,个头不大,看起来还有些焉了吧唧的。

  顾小暖从兜里掏出三个鸡蛋递给二狗子,让他们分着吃,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个糖,“你们这是摸河蚌呢?怎么才这几个,都不够打一碗汤的?”

  二狗子接过鸡蛋,挠了挠脑袋,黑乎乎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祖宗,咱们摸了个把时辰了,这小溪里兴许是河蚌不多。”

  他也想像先前祖宗掏泥鳅那样一掏一个准,可他向来是小黑手,不是小福宝,摸了半个小时,才摸着这三个。

  顾小暖望了望溪水,勾唇,“这溪水里蚌壳多不多,咱们试一试便知道了。”

  她走到河滩最边上,靠近溪水的地方,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黄色物体,伸手放到溪水里。

  啥?

  祖宗要出手了?

  二狗子眼眸晶亮,振臂一挥:“快,赶紧回去几个人拿篓子,拿罐子!多拿些!另外的人留下来给祖宗帮忙!”

  四五个娃娃闻言,拔腿便往家里跑,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剩下的几个则一同跑了过来,蹲在顾小暖身边,全都盯着眼前的溪水,眼珠子都不带眨一下。

  顾小暖嘴角微抽,这群孩子是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她手上做掩护的一小块糖很快便融在了水中,又顺着指尖漏了一些灵泉水出来。

  “切!还拿篓子,拿罐子!你怕不会是以为这溪里的鱼都是小赔钱……她家养的,说抓就抓?”

  岸上,顾清炳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浅蓝色衣裳,面容瘦削不少,气色也不大好,手中牵着一匹大黑马,语气满是不屑,一双小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自从滴血验亲过后,他爹顾大海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三叔顾大河对他也远不如从前亲近,明明这一切,都是眼前的小赔钱货害的,可他们都让他不要去找顾家的麻烦,安安分分,不然就少不了吃一顿挂落,而他娘也……

  不过没关系,秀才是他亲爹,官家小姐是他未来的娘亲,他比这群小泥腿子可强太多了!

  “马,马,是大马耶!”

  “哇,那马好漂亮,黑乎乎的,看不到一根杂毛!”

  “暖姐,那马和你家的那匹好像啊,都是腚大,长腿,油光水滑,可好看哩……”

  顾小暖瞅了眼,满眼无奈,“哪儿像了?这匹浑身漆黑,我家红花通体栗色,根本就不是一个肤色的马!”不过,不可否认,岸上那匹马长得确实不错,而且,看起来颇为眼熟。看書喇

  顾清炳听见他们的话,顿时更觉高人一等,虽然他今天是来放马的,而且这臭马极令人讨厌,除了吃草,完全不搭理他,可也不妨碍他在这群人面前炫耀。

  “二狗子,这马好吧?只要你以后不和那个小赔钱……小丫头玩,这马就让你骑一圈!咱们还和从前一样!”

  二狗子闻言,嘴角瘪了瘪,他想骑马是没错,哪个男娃娃不喜欢高头大马,可要他以后都不和祖宗玩,那绝对不可能。

  顾清炳见他不说话,以为对方心动了,继续道:“二狗子,这马可是我未来三婶送的,我三婶你知道吧,主簿家的千金,家底厚着哩,光是这匹马,就花了五百两银子!你骑上一骑,这辈子都值了!”

  他这段时日一直很恼火,先前二狗子他们对他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紧着他,可他就去了一趟县城治个手的时间,回来就全变了。

  他们对他全然没了往日的讨好与热情,反而每日字字句句都是念着那个小赔钱货,说小赔钱货带他们捉了好几罐子的黄鳝泥鳅螺蛳,还打了一头小山般的野牛,还带他们吃了从没吃过的烤串,那烤串的肉比他们这一辈子吃得都多!那味道比大酒楼里面的饭菜都好吃!

  他才不信,不过就是个还没断奶的小娃娃,哪会有这样大的本事!即便黄鳝泥鳅螺蛳都是真的,那也就是她走了狗屎运,正好撞上罢了。

  哼!那些小恩小惠,哪里比得上这身价五百两的大马,他学着平日顾大河的模样,准备接受一群娃娃仰视与羡慕的目光。

  一群娃娃眼神怔愣,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年纪虽小,却知道家里一年到头忙活下来,根本攒不下几个铜板!

  五百两!他们祖祖辈辈加起来或许都赚不了这个数!

  可人家呢,竟花五百两卖一匹马!

  莫不是脑袋坏透了?

  顾小暖却是望着那匹黑马嗤嗤的笑了,她方才还在纳闷,这马怎么这么眼熟,却不想原来是老熟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