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声音，几个爱八卦的妇人心里直痒痒，想到前几日晚上老顾家的热闹，直接骑在了墙头，手里还捧了一小撮瓜子儿。
一扫老顾家的院子，瞬间惊呆，瓜子都掉了一地。
李老婆子正举着一根成人手臂粗细的木棍，追着一个矮墩墩的小丫头，嘴里骂骂咧咧，手上用足了劲儿，木棍被甩得呼呼作响，恨不得一棍子把小丫头打个开瓢。
一旁，周氏和两个小子被顾大海和两个黑衣壮汉死死按住，三人眸光含泪的望着小丫头，奈何动弹不得，只得拼命挣扎，双手双脚全被勒得通红，顾清沐直接一口咬在黑衣壮汉的手腕。
黑衣壮汉吃痛放开，看着手腕上渗血的牙齿印，眸中狠光乍现，对着顾清沐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用足了力气。
饶是顾清沐天生大力，可毕竟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娃娃，一下就被打晕在地，晕倒之前还吐了一大口血。
黑衣壮汉却仍不放过，还想上前补上两脚。
一边溜着李老婆子，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娘亲和哥哥们的顾小暖，看到这一幕，热血直冲脑门，上前抓着那壮汉，一拳打在他膝盖的阴陵泉，壮汉顿时痛得龇牙咧嘴，直接跪在地上。
高度终于齐平，顾小暖左右开弓，十几个耳刮子甩过去，本就一脸横肉的男人直接被揍成了猪头，然后抓住他两个胳膊，一脚一脚狠狠往他大腿上踹去，脚脚见血。
她头发打散了，手打破皮了，全然不顾，也完全没了章法，反正满脑子都是，你敢动我的人，我命不要了也要打回来。
这时，顾小暖身后传来破风声，她下意识便要躲过，可听着大门口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只轻轻挪了一点儿，护住脑袋，以最小可能受伤的姿势停住了。
“砰！”的一声巨响，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可喷溅的鲜血却染红了她的衣裳。
顾小暖回头，只见，九岁的小少年头上、身上全是血，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地面，把青石板染得通红。
身体还保持着急速冲来的姿势，双手无力耷拉着，沾血的双眼却还望着顾小暖，眸光盛满了担忧。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院子，顾小暖全身的血液冻住了，恍然回到了前世坠崖的那刻。
“哥哥！”
眼眸顷刻间由黑转红，红得带血，冷得瘆人，脚尖一点，右掌化爪，直直朝身后的李氏心脏处掠去！
她错了！
那天晚上，她就不该对他们仁慈！
几条人命而已，算得了什么！她本就是杀手！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
只一下，李氏左胸口的衣裳便破了，还渗着丝丝缕缕的血，再一秒，便可直接把那颗黑透了的脏东西给掏出来。
可就在这时。
顾小暖左手被一只温润无力的手抓住，全身冰冻的血液一角倏地破冰。
顾清泽已在昏死的边缘，面庞灰白，嘴唇发乌，气若游丝，早已无力的双手却死死抓住那只冰到了骨子的小手，“不……不值得……”
没有声音，只有口型。
顾小暖收回在李氏胸口的手，猛地给了自己一耳光，抬起袖子一抹脸，袖子上全是血，也不知何时流的泪，泪中带血。
前世，她从不流泪。
“别……哭……”顾清泽发乌的唇微张，努力咧嘴，做出个笑的表情，便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实在撑不住了。
顾小暖再顾不得其他，小心翼翼把顾清泽放平后，飞快地拍在他胸口的四处大穴，护住心脉，然后弯下腰，指尖微闪，抱住顾清泽的头，借着袖子的遮挡，食指塞进他嘴里，低声道：“大哥，吃。”
食指指尖溢出一滴一滴甘甜的液体，滑入喉间，顾清泽无意识的吞咽着。
随着液体入腹，一股奇异的暖流迅速游走全身，伤口处的疼痛极快的减轻，顾清泽头上的血止住了，呼吸也强了不少。
所有动作，顾小暖都做得很隐秘，在外人看来，也只是小女娃抱着哥哥依依不舍。
“苏郎中，快！快！快给我儿子瞧瞧！”顾大山背着苏郎中急冲冲赶来，脸上汗如雨下，声音发颤。
顾小暖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院子里站满了人，为首的的是一个头发微白，面色红润的老人，那是围山村的老村长，杨永丰，此时正目光沉沉的训着顾老头，顾老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李氏则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下湿了一片，左胸口的衣裳破了个洞，渗着星星点点的血，目光呆滞无神。
钱婆子和那两个黑衣壮汉之前见形势不对，知这买卖做不成了，早就出了院子，骑上小毛驴一溜烟儿跑了。
而顾小暖旁边，顾清沐已经醒了，周氏三人哭得双眼通红，看着满身是血的顾清泽，屡屡伸出手，却不敢去碰他，怕把伤口碰的更厉害了。
幸得顾大山及时赶了回来，去找了苏郎中。
顾大山今日直接去的香满楼，卖了鱼后，正打算去铺子里扯些棉花，之前周氏叮嘱的，扯棉花做棉被。
可一出酒楼的门，他的心口怦怦直跳，一下一下，仿佛要跳出嗓子眼，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家里娘子和娃儿的面容，哪还想得起什么棉花棉被，脚步一转，便火速往家里赶。
平日里近一个时辰的路程，他没用半个时辰就走到了，可一回到村尾，见到大门紧闭，他脑子轰的一下空了，屋后、山坡、小溪全找遍了，都没寻到人，连兔子和雉鸡都不见了。
只能拔腿往村子里去找，到老顾家的时候，正好看到令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男人在危急的情况下，往往更容易冷静下来，顾大山转身便往苏郎中家里跑，看到苏郎中正在翻晒药材，直接扛肩上，脚步不停赶了过来。
此时，缓过来的苏郎中已经摸上了顾清泽的脉，眉头紧紧皱着，周氏几人看着苏郎中的神情，心脏像被一双大手紧紧的揪着，紧张的都不敢呼吸了。
而地上的苏郎中，此时内心惊异不已，这顾家小子后脑勺都被打扁了，流了近半身的血，本是药石无医的必死之像，可这小娃娃却活了下来，脉象也不弱……
眸光微动，苏郎中视线落在伤口处，眸心猛地一凝！
拳头大的伤口，竟自动愈合了，而且，伤口处还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这！这怎么可能！
“苏郎中，如何？我家阿泽怎么样？”周氏双手死死握拳，声音颤抖。
苏郎中这才拉回思绪，点头道：“头部伤口太大，血流过多，须得好好卧床静养，不可随意移动。老夫再开几贴药，你们回去煎了给他服下。”
“这是……能救过来？真的能救过来？”听完诊断，一家子恍如做梦似的。
“老夫从不说假话。”
周氏几人这才算是重重松了一口气，揪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大半，泪中带笑。
听得不能移动，顾大山直接上手便卸了老顾家的门板，轻手轻脚的把顾清泽放上面，村里几个力气大的汉子自发帮忙抬回家。
“老二，你怎么能……”顾老头被杨永丰教训完，一抬头就看到往日比家里老黄牛还老实的二儿子竟卸了自家的门板，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便要发火。
谁知，顾大山脚步都没停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老头还想追，却瞧见顾小暖像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双脚顿时像生了根。
地上亦是一片淡黄色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