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山熟门熟路的来到镇子西边的集市,背着大背篓,一双黑黄粗糙的大手牢牢牵着顾小暖,集市上人声鼎沸,各处都是农家小贩,卖青菜萝卜的,卖鸡蛋鸭蛋的,卖包子馒头的,卖面条儿的,卖糖葫芦的,卖捞糟的,卖篓子筐子的……还有两个摊子也是卖野味的,不过都是野鸡野兔,也就一两只。

  瞅着一处儿空地,顾大山便疾步过去,把傻狍子,野鹿和兔子从背篓里一一拿了出来,放在前面,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等着顾客上门。

  一番操作看得顾小暖直摇头,不禁暗自腹诽,这要是能卖的出去那就真是奇了。

  顾大山父女旁边是个卖青菜的摊子,摊主是个老农,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衣裳,裤脚还沾了些泥巴,摊子上摆着一溜儿水灵灵的蔬菜,有大白萝卜、娃娃菜、秋日豆,大白菜、红苋菜。

  待旁边老农的青菜卖一半了,顾家的野味还没卖出去一只,倒也有上前瞅两眼的,但都是瞧一眼便走了。

  野味要比寻常的肉类贵不少,镇上的人家也没多富裕,一般的家庭也是舍不得吃的。

  看着憨爹已经有些焦急的神情,顾小暖只能自己上阵了,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吆喝道:“卖野味啦!新鲜肥美的野鹿,傻狍子,还有大兔子!不管是炖汤还是小炒,保管你吃的唇齿流香,回味无穷,吃了还想吃啊……”

  听到顾小暖清脆的吆喝声,集市上大部分人瞬时便看了过来,瞧见地上的野味,有几个人走了过来,开口问道:“这野味怎么卖呀?”

  这些年,李老婆子从未让自己的二儿子买过肉,因为怕他私留下来,但顾大山之前在镇上东家干活,对肉价都是熟知的。

  像猪肉的话,五花肉卖的贵一些,十二文一斤,而瘦肉便宜一些,十文钱一斤,野味的话,寻常人难以捕捉,可遇而不可求,尤其是野鹿,更是稀少。

  “野鹿三十文一斤,狍子和兔子十五文一斤。”顾大山略沉吟后回答道。

  “这也太贵了,猪肉才十二文一斤呢,这鹿肉干巴巴的,烧不好还有一股子膻味呢!”旁边一个老太太一听到这价格,顿时嘴一撇便走了。

  顾大山脸色有些涨红,抿紧了嘴,有些犹豫是不是该便宜一点儿,这时,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这些我都要了,送到香满楼。”

  来人约莫三四十的年纪,着一身上好的墨青色绸子衣裳,目光灼灼的看着那两只野鹿和傻狍子,心中暗喜。

  想他自接手青榆镇的香满楼以来,酒楼每日座无虚席,日进斗金,现今却被一个新出来的小酒楼挤压得难以喘息。

  最重要的是,据上面传来的消息,小东家近日就要来青榆镇了。

  小东家年纪虽小,可手腕厉害,不讲半分情面,这一趟,别处的香满楼早已是一轮大换血。

  到时候酒楼要是还是这模样,别说往上升了,他这个掌柜的怕是都做到头了。

  这些日子,他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已经好多天没有睡好了,天天出来寻摸一些新奇菜色,力求挽回局面,可这菜市场他都逛了无数遍了,除了青菜萝卜,就是鸡鸭猪兔。看書喇

  本来都打算这趟要是再没收获,他就直接回去等着被换算了,谁知竟让他在这碰上了两只野鹿,这是老天爷不亡他啊!

  而听闻这话的顾大山,亦是喜不自胜,把地上的野味麻利的一一装回背篓,牵着顾小暖的手,去了香满楼。

  香满楼位于镇子的中心,颇为恢弘大气,门匾上游龙走凤的“香满楼”三字异常显目,可里面只冷冷清清的两桌人,从未在这种酒楼吃过饭的顾大山,全身不自在,倒是顾小暖只扫了眼便施施然立在一旁等着结账。

  她刚已暗自算过,两头野鹿共一百三十斤,三十文一斤,便是三千九百文,那只傻狍子七十斤,兔子五斤,都是十五文一斤,便是一千一百二十五文,总共是五千零二十五文钱,一两银子可换一吊钱,一吊钱就是一千文,也就是说,他们总共赚了五两银子加二十五文钱。

  这些都是从虎妈妈嘴里得来的,相当于没有成本,不到一天功夫就净赚五两多的银子,看来这生意还是靠谱的,顾小暖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大围山深处的虎妈妈正带着小崽子快乐的喝着竹筒里的水,脊背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账房噼里啪啦扒拉一会儿算盘,便拿出几块碎银子并几十文钱递给了张掌柜,即刚去父女俩的摊前买野味的男子,张掌柜略一思忖,让账房把其中一块碎银子换成了一贯铜钱,还让小伙计打包了一份白糖糕给顾小暖。

  捧着这五两零二十五文钱,顾大山黝黑的脸上满是激动,手都有点哆嗦,掌柜给的白糖糕更是不肯收。

  “大兄弟,以后有猎物再送香满楼来,糕点是给你家闺女的,这孩子我看着喜欢的很,你也就别推辞了!”张掌柜得了两头鹿正高兴着,面前这女娃娃也着实讨喜,跟他闺女差不多大呢!

  “谢谢掌柜!”见自家憨爹还有些犹豫,顾小暖眨巴眨巴眸子,脆生生的谢过掌柜。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更甭说张掌柜用五两银子买这些野味可一点儿不亏,自家憨爹没注意,但她可没错过他第一眼看那两头鹿时,眼底的暗喜。

  不过顾小暖从来不白占人家便宜,看着对方额头渗出的汗,拿过糕点后,抓住了掌柜的手。

  张掌柜愣了,当了这么多年掌柜,还是第一次被人“轻薄”呢!

  何况,对方还是个不到自己膝盖的矮墩墩。

  而趁着对方发愣的功夫,顾小暖已经摸上了他的脉。

  暗自点头,果然和她想得一致。

  在掌柜反应过来之前,顾小暖俏生生地道:“掌柜的,您是不是时常气虚冒汗,早上起床时腹胀腰痛,而且口干咽痛,食欲不振,每餐吃的极少?”

  掌柜的愣了,双眼瞪圆,满是讶异,他身体的这些毛病从未与人讲过,仅仅是家中的娘子知道,眼前这小女娃是怎么得知的?

  只见,小姑娘对着掌柜招了招手,掌柜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瞬时蹲了下去,和她齐平。

  顾小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掌柜顿时脸都红了,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审视和郑重。

  “我师父是名医国手,待会给您写个调理的方子,您可以一试。”顾小暖笑道,她也不算撒谎,她前世的师父确实是z国的国医圣手。

  “好,小二,准备笔墨纸砚!”张掌柜咬咬牙,他这些年吃过不少药了,可都不见效,情况还越来越严重,也幸得娘子体贴,从未有半点埋怨。

  眼前的矮墩墩虽小,可人家仅看面相就把自己的症状说得丝毫不差,到时候再请鬼老掌掌眼,也无碍。

  “我来说,你来写。”顾小暖道。

  原主就一个农家小丫头,虽有周氏闲时教几个字,可也仅限于此了,现在自家爹爹还在一旁看着呢,最重要的是,她用毛笔写出来的字就像狗爬一般,见不得人。

  掌柜只当顾小暖年纪小,家境又不富裕,不会写字也是正常,至于医术,个人际遇这东西,那是看天意和天分的,自家小东家不也是小小年纪,就天赋卓然吗?

  “淫羊藿、茯苓、黄岑各三两,生地汁、菖蒲各五两,磁石八两,大黄,上十味咀,以水九升,煮七味取二升半……”

  看着写好的方子,掌柜有些怔忪,忙让小二取了一碎银子过来,寻常大夫看诊开方都是一两银子,那回春堂的鬼老更是要收十两银子,对方虽是小女娃,可也不能亏了人家。

  谁知顾小暖直接摆了摆手道:“掌柜的不必客气,就当是抵这白糖糕的了,七日后,我会再来镇上,届时再换方子。”

  这方子只够缓解症状的,想要痊愈还需看七天后的情况,再更换药方。

  张掌柜拿着方子,望着已经出了酒楼的父女俩,微微愣神。

  这时,小二凑到掌柜面前:“掌柜,那小姑娘刚在您耳边悄悄说了什么呀?”

  掌柜老脸一红:“去去去,快去招呼客人去,没看到有客人来了吗?”

  说来也奇,这阵子被对面的新酒楼挤压得不行,中午顶多就两桌人,今儿个竟来了第三波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