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仪不断指挥两个方阵左冲右突，虽然不是自己的军队，却得心应手有，命令达到千夫长那里，会得到完美执行。
很多时候郭子仪会发现，自己不经意间露出的破绽，会被破虏营的千夫长堵上，就比如刚才，两个方阵距离稍微有些远，中间出现空白，他的命令刚下，还没传到千夫长那里，两个方阵居然直觉的缓缓向中间靠拢。
最后将冲过来的千余士兵挤出战场，这才继续向前推进。
千夫长嘶哑着嗓子在大军中起伏，方志恒那边还没溃散，满洲王已经带着剩余大军狼狈向西逃去，至于乐庭郡城，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万胜！”后方，再次传来喝彩声，郭子仪脸上出现笑容，猜想李陵那边应该稳定住局势。
没曾想归他指挥的一个千夫长跑来，低声道“万胜其实是拼命的信号！”
说着取出怀中羊肠，急切道“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万胜就是引用这东西的信号，只要用了，打完之后一整天浑身难受！”
郭子仪一惊，来不及问这是什么，立即带大军转身。
命令是李陵下的，方之桓最后的一万大军犹如困兽般，将代国步兵撵着杀，要不是孙二狗及时堵住，方之桓早就跳出包围圈。
李晟还在冲杀，丘穆陵也是被逼无奈，身边就是呲牙咧嘴的司马，鲜卑最后一点底气，被李晟凭借步兵杀了一个对穿。
如果这些鲜卑人还是半年前的那些，或者贺塔屋没有受重伤，李晟就算是万人敌，也杀不透骑兵方阵，可现在的一万人全都是胡须都发白的老者，更有还没过成丁礼的少年，最多不过十二岁。
徐茂公和李陵都没时间理会李晟这边，现在重中之重的是方之桓，这位北燕虎国西线名将，现在变得更加疯狂，孙二狗的五千人刚开始还能压着打，酒劲还没过，就被方之桓率亲卫又压了回来。
李陵舍下一万人清剿王栋，带领剩余一万人从后面掩杀方之桓，郭子仪来的及时，立即堵住左面，孙二狗在右，徐茂公收敛残军，在正前方。
四面合围，方之桓站起身子时摇摇欲坠，用长刀抵住地面，他瞭望战场，心中不由悲从中来。
想他守卫西线三年，让代国不得存进，被招入京城后，西线立即土崩瓦解，原想来乐庭郡收拾残局，殊不知这里会成为他生命的终结。
“徐家……哈哈哈……徐家！”方之桓仰天大笑，如果西线坚如磐石，徐茂公这几万大军就是瓮中鳖，都头王和满洲王也不至于变成惊弓之鸟。
一切都是徐永波葬送五万西线精锐，举国震动，让诸侯王生出不一样的心思。
如果都头王能坚持一晚，他就能死死挡住七里河畔，把徐茂公大军一分为二，然后逐个击破。
如果……
“没有如果，今后也没有如果……”泪水流过脸颊，顺滑花白胡须滴落在地上，方之桓看向身后疲惫的士卒，笑道“此战非战之罪，你们为虎国尽忠了，现在我命令放下武器！”
“大帅！”
“将军！”
士兵愤然，举起武器喝道“我们还能战，希望大帅带我们杀出去！”
“对！杀出去！”
“我们是禁卫，是虎国最后的力量，我们不能投降！”
方之桓欣慰一笑，随即摇头，“我们就算冲出去也没有丝毫意义！”
浑身是伤，当时被士兵强行拖走的王栋凄然道“大帅何以见得？”
“都头王完了……”说着，方之桓抬手指向李陵中军，旗杆上赫然是一颗人头，而更远处几百骑兵正在聚拢，马忠只让这几百人回来送都头王人头，主力骑兵正随着溃兵向南。
李陵明白马忠想要干什么，方之桓看到都头王的人头，也知道南面完了。
“就算冲出去也是疲兵，我们跑不过骑兵！”方之桓说完，眼中闪过寒光，他看向王栋，沉声道“记住，我们生是北燕虎国的人，死是北燕虎国的鬼，让你们投降不是苟活，而是放开肚皮吃，放心大胆的吃，如果李陵敢杀俘，望北军将永远别想再踏入腹地一步！”
王栋一怔，随即明白方之桓用以，心有不甘，嘴里喃喃，最终都没有开口。
一万三千人放下武器，还有两千伤病需要救治，就算李陵这种常胜将军，也不得不佩服这支禁军，战损达到了一半，却依然有一战之力。
方之桓手持帅印站在最前面，带斥候上去取走帅印，将他带领徐茂公帐下。
“我以为你卫国尽忠！”
方之桓神色安然，不过立刻就恢复过来，“我想亲眼看着你们是怎么屠戮百姓，这样九泉之下，我们如果再会，定将你徐茂公斩于马下！”
“哼！”徐茂公冷哼一声，随即两人陷入沉思，心照不宣之下，都知道对方在玩什么把戏。看書溂
老帅就是老帅，敌人的一举一动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而李陵以及郭子仪却反应没那么快。
李陵沉声问道，“将军何以见得我们会屠戮乐庭郡百姓？”
“你就是李陵将军吧。”方之桓上下打量李陵，全然没有俘虏的觉悟，缓缓道“我曾经给手下将士说过，如果你敢杀俘，北燕虎国势必举全国之力与你望北军不死不休！”
李陵蹙眉，这时，郭子仪反应过来，冷言道“好一招阳谋，一万多人，确实不好养活！”
李陵恍然大悟，投降并不代表敌人屈服，这是要将本就不多的粮食耗光，逼他们不得不去抢百姓手中的粮食。
马上入冬，百姓手里的余粮也不多，到时民怨沸腾，望北军在这里带不长。
想到这里，李陵也在上下打量方之桓，确实是一招阳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喧哗声，“启禀大帅，鲜卑骑兵溃逃，李晟将军正在追击！”
徐茂公看向方之桓，冷笑道“你只想到初一，却没想到十五，此次斩杀八千匹战马，足够大军半月口粮。”
“可你们最多能坚持一个月，不是吗？”
“没错！”徐茂公点点头，眼中闪过阴鸷，“别以为你的计谋能困住老夫，望北军不做，我代国士兵会去做。”
“哈哈！”李陵笑道“大帅放心，不用劳烦大帅动手，真到纵兵抢粮的时候，破虏营才是行家，我主公说过，天大地大，望北军最大！”
方之桓瞳孔一缩，不过他巴不得望北军去抢粮，等明年开春，朝堂反应过来，大军会横推乐庭郡。
就算朝廷不动手，百姓忍耐几个月，也会奋起反抗。
百姓很务实，只要有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造反，可你要是去抢他们的粮食，保证会跟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