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然那么安静，静的让人莫名的烦躁，晋北王手持宝剑独坐军帐，他没有离开肤施郡，截断卫子严的是西凉王董炳义，或者说不忍看到骨肉相残，又或者希望董炳义违逆他的命令，放卫子严一条生路。
自从周萍引兵屠杀卫国重臣之后，魏无忌的绣衣营和斥候营配合，不断清剿城内的裹衣卫，他的消息渠道变得异常迟钝，肤施郡也没有资格让代国专门派出使者递交国书。
卫夫并不知道姬禅已经先他一步，成功入主代国，他心中还有幻想，幻想着坐上那个位置，与代国联姻，当子更死去的那一天，卫国将与代国合并，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只要他手握最后一枚暗器，整个中原将是他的猎场。
当满身是血的狄耿进入大帐，对着他缓缓点头时，晋北王从幻想中惊醒，猛的爆头痛哭，前日弑兄，今日杀子，为了那个位置，他已经将自己逼到绝境。
哪怕周萍的密信让亲生儿子登基，卫夫也只会将之囚禁，可恰恰是贾文和的信，让卫子严没有不死的理由。
正在回军的董炳义心中一片冰凉，他也看过那封信，贾文和只用一句话，就将一位世子弄死，简直毒辣之极。
“哪个卫姓先入主丰京，望北军将支持谁！”细细品味这句话，董炳义不得不承认北方雄主的地位，就像姬禅说支持卫康时，贾文和用五万大军，生生挡住卫夫的登顶一战。
如果现在说支持卫子严，赖天赐等人会立即将丰京打造成坚固的堡垒，将晋北王熬死在城下。
董炳义相信望北军有这个实力。
他有些后悔，在西凉城下姬禅曾想要劝说，却被他打断，当初应该听完，最起码情面上好看一点。
行走在荒野，越往前，董炳义越感觉仿佛正在走向深渊，都说虎毒不食子，而他亲手替晋北王除去世子，西凉铁骑已经没有退路……
这个夜很漫长，漫长到晋北王原先半白的头发，一夜全部变白！
天蒙蒙亮，大军缓缓开拔，已经拖了这么久，是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秋风习习，军旗猎猎，六万步卒分成十二个队伍，连绵百里，前方大军已经进入南阳郡，后方的人才刚刚离开大营。
左右两翼各三万西凉铁骑，游哨放出五十里，不断将南阳郡的消息送回中军大帐。
高岗之上，一夜未眠的卫夫细看全军缓缓身边走过，寂寥的内心终于有了依仗，兵败之后晋北军不是没有做出调整，军纪更加严整，激发士气的手段更是五花八门，游哨不停来回奔走，将前方大好的消息在军中传开。
无非是王傲叛军只敢龟缩在渔阳郡城，不敢捋晋北军锋芒，丰京城只有四万守军，正准备大开城门，迎接王师等等。
魆地里传来炸响，董炳义负责的左翼冒出一阵青烟，直冲云霄。
响声极大，卫夫的角度看过去，袅袅青烟在秋风中居然不被吹散，好似在拖着什么东西送达天庭。
董炳义比卫夫更紧张，竭力掩饰，依然被卫夫派到他军中的司马看到，并将消息带回。
西凉骑兵路过一片开阔地，不知为何地面突然炸裂，几乎与姬禅大婚时一样的场景，炸开的大坑中露出一块石碑。
卫夫眼中闪过阴鸷，“上面写着什么？”
军中司马眼神躲闪，唯诺道“苍天已死，董家当立。”
卫夫嘴角翘起，刚要开口，发现司马还有话说，心中不由一顿，“除了石碑，还有什么？”
“清泉！”司马脸色苍白，哆哆嗦嗦道“炸开的地面露出一股泉水，之前有霞光伴随，只一刹那就消失不见。”
卫夫瞳孔猛然收缩，心中在安慰自己，这绝对是贾文和的诡计，先是逼他杀子，现在要断掉晋北军的臂膀，可两件事发生的太近了，不应该过两天，等他心绪平静后再发动，那样效果会更好。
可事情偏偏发生在这个时间点，让卫夫难以分清真伪。之前姬禅为何要放过董炳义，还将对方的家小送回来。之后董炳义投靠他，到底是因为心向卫氏，还是姬禅安插的棋子？
猜忌是恶念的集合体，一旦产生，自己就会将阴谋推论下去，文景帝猜忌勋贵，猜忌蔡京，让外戚掌权，结果到底郡县混乱，民不聊生，引起王傲叛乱。
而作为弟弟的卫夫，猜忌心同样重，政治手腕远比被人吹捧的军事手腕高明，这就导致驾驭手段严重失衡，苦心经验二十年，还是无法真正的放手施为。
“命令大军停止前进，让西凉王来见孤。”卫夫的命令传到骑军那里时，董炳义满脸苦涩。
西凉世子董化急声道“父亲，晋北王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杀，更别说我们西凉军了。再者此时应兵贵神速，快速推进到丰京，他却停止不前，摆出一幅深究的样子，孩儿担心父亲只要进入他的军帐，很难走出来。”
“对！父亲不能去。”二儿子董博也上前劝住，望着董炳义肥硕的脸，董博厉声道“咱们应该趁此机会，先一步入主丰京，等待时机。”
董炳义苦涩地笑笑，入主丰京？哪有这么容易，先不说能不能安全脱离晋北军，就算脱离，难道周萍会让他这个郡王去分享手中权力？
他看向被士兵围住的大坑，心中越发的忐忑，如果仅仅是石碑，这还好说，一看就是人为的，怪就怪那口该死的泉水，刚刚涌出时，在阳光的照耀下，确实出现霞光。
就连躲在西凉军中的斥候营都想不到，埋藏地点会出现泉水，加上阳光照射，居然引起彩虹效应。
这事情要是传回去，人为的祥瑞会变成真的，贾文和估计会把他们打发到西域，永远别想回来。
董炳义还在纠结，见到自己的小儿子一直沉默不语，对这个小儿子他是既爱又恨，爱是因为与他性格很像，聪明伶俐，在大事上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看書溂
恨也是因为性格太像，对女人方面也一样，当初望北军攻克西凉城，自己的女人全都被擒，这小子暗中居然与王爷心爱的小妾私通，还行了苟且，董炳义之前没有发现，是望北军的斥候营偷偷找到他，将消息告知。
趁着上次姬禅父子被刺杀，斥候营全面报复的机会，也为了掩盖家丑，董炳义一不做二不休，将小妾扔进猪圈，还传扬斥候营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