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严脸如赤霞,心中怒火中烧,“将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小王虽不才,却也是皇室宗亲,乃半个君,将军是否太过放肆?”

  “食君禄?”姬禅哑然,伸手道“我从去年做了县尉,后做县令,直到现在任望北将军,可没见一文钱的俸禄,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好歹四品将军,卫国伯爵,怎么着也秩比一千五百担吧?”

  “刚才将军还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难道将军说的这些,不觉得有违君臣之道吗?”

  “哎!”姬禅叹了口气,这位世子和其父还是有差距,要是晋北王,绝对不会在这闲扯,大家利益至上,直接谈条件比这实在多了。

  “贤侄,君臣之道不是嘴上说说,需要用心去做,我一战灭北奴,让北方十年再无外患,你父横扫肤施郡,将卫国国境向南扩展二百余里,这才是臣子本分。”

  卫子严哑然,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比对方矮半头,军功他有,还不少,只是在姬禅辉煌战绩面前,不值一提。

  谈治国之道?没看到平安县百姓洋溢着的笑脸吗,以区区两县养两万大军,萧何统筹治理之能,早已传遍天下。

  谈练兵?别闹了,破虏营铁打的军纪摆在那里,满城执法营将士虎视眈眈,菜市口整天有挨军棍的兵痞。

  人家还给朝廷训练一万右武卫,一战击溃十三万叛军。

  “小王,受教了……”卫子严理了理冕服,深深下拜。

  姬禅点头,眼睛眯成了月牙,“贤侄这次来,是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卫子严道“我父想问将军,真打算马放南山?”

  正题来了,姬禅沉思一下,道“多说无益,为避免贤侄以为本将军糊弄你,不如咱们去漠北一趟如何?”

  卫子严心中一喜,点头道“那就叨扰将军了。”

  姬禅安排人去请岳武杉兄妹,带着亲卫一路北上,众人连夜赶路,第二天一早渡河,半个时辰后出现在望北城附近。

  望着隐于薄雾中的巨大城池,卫子严以及门客目瞪口呆。

  这还不算,草原各处都在开垦,北奴人生活方式使然,很少有早起的习惯,此刻被驱赶着在田里开垦,官吏一边吆喝,一边卷起裤管,举起锄头。

  姬禅来到田埂,数百草原人隔着很远施礼,有的还没学会中原礼节,直接跪伏在地。

  自己也卷起裤管,扛起锄头,岳武杉同样如此,小夫妻俩一边锄地,一边指指点点。

  卫子严呆立当场,如果不是快马加鞭,真以为这是在作秀。

  官吏笑呵呵地和姬禅打招呼,诉说着哪片地已经播种,哪片还需要继续牛车来耕犁。

  “还得加快速度。”姬禅直起腰,擦了擦头顶上的汗水,道“一个月后再想种就晚了,麦谷幼苗抗冻,成苗可经不起深秋的大风。”

  “还有,不能急于求成,这片地开垦前放过鸡鸭了吗?”

  “将军放心,荀大人专门叮嘱过,开垦之前三天,耕犁完三天,共放养六天,才能播种,您可不知道,最近半个月,咱们的牲畜吃的肚肥肠圆,走路都打转。”

  闻听此话,姬禅心中一惊,光想着让鸡鸭鹅吃了,漠北下面多是黑土,砂砾不多,这样下去会被撑死。

  “去把荀彧找来!”

  官吏一怔,立刻点头。

  卫子严站在田埂一语不发,特别是岳武渡,心中有些畅快,更有些失落。

  原先千方百计想着妹妹去南边,享受荣华富贵,现在倒好,跟着姬禅行走田野,每日播种,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卫子严眼睛闪烁着狐疑,“将军,前些日子到处是平安县商队,有些越过肤施郡,去往北汉国购粮,想来朔方已经不缺粮食,为何还要大面积开垦草原?”

  姬禅指指漫山遍野的鸡鸭鹅,还有一些猪不断拱着地面,“不知道贤侄听没听过一句话。”

  贤侄?岳武渡一怔。

  卫子严脸色平静问道“宁为百夫长,胜作一儒生,将军文采有目共睹,不知又有何惊人之作?”

  “哈哈!哪是什么惊人之作,此话来自民间,曰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荀彧来了,听到姬禅的吩咐,神色有些恍惚。

  沙子这东西在草原不多见,不像后世,水土流失严重,沙漠化严重,这里想弄沙子,除非去朔方郡,或者向更北面寻找。

  对于水土流失,望北城做足了防备,沿着外围种植了榆树、槐树、柳树等树苗。

  在这个播下种子,顶多锄一下草,剩下全靠天吃饭的年代,漠北将之彻底推翻,高压政策下,三岁小娃都知道随地大小便,会被长生天使者的手下抓去打屁股。

  所有粪便统一收集,泼洒在田埂。

  还有树苗,不能只浇水,按照农户包片制度,谁家要是死了树苗,原地重新种植,还要在另外地方加倍种植。

  北奴人野惯了,很难驯服,制度建立的同时,高坡上的铁杆是信仰源泉。

  皇权大于民,在这里,神权大于一切。

  下午,众人打马往回走,卫子严思考了一路,总感觉少点什么,在岳武渡的提醒下,恍然大悟,提出去军营看看。

  “看来贤侄不是来道贺,像是来探查军情。”姬禅说完,也不理会这些人,和岳武杉并肩加快速度。

  卫子严快马追上,大呼道“难道将军藏器于身,准备待时而动?”

  “是啊!”姬禅很认真的点点头,“贤侄都说器需要隐藏,又何必强人所难。如果我去了肤施郡,提出去看看裹衣卫,你猜你父王会答应吗?”

  做人不能蹬鼻子上脸。

  卫子严精通儒家理论,脸皮极厚,左一句破虏营多少人,需要百官监察,右一句骑兵有多少,也应该算在卫国军队序列。

  “晋北军现在多少人?”姬禅猛然开口,卫子严一怔,立刻道“六万步军。”

  “哦!”姬禅点头,“那我告诉你,整个望北军总计二十万人,你信吗?”

  回到县城,让萧何和这些人闲扯,萧何忙的脚不沾地,又让张良出面。

  “想看破虏营也不是不可以。”张良此话一出,卫子严眼睛一亮,“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哈哈,好说,我主大婚,世子既然来了,不知备了多少贺礼?”

  “黄金百两!”

  “就这?”张良笑了笑,低头开始喝茶。

  茶很难喝,最起码姬禅是这么认为的,茶叶磨成粉,加上香料,滚烫的热水一冲,那味道绝对撕心裂肺。

  周武功从北汉更往南的天府都督府,弄来几颗茶树,据说光运费就达数百辆银子,北方干燥,还多风,望着自己宅子里的茶树,姬禅真不知道能不能成活。

  岳武杉走来,轻声道“我哥想接走爹娘。”

  “毕竟是你家的事,我不好做决定。”姬禅想了一下,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无所谓,爹娘说,都听你的!”

  “哈!”姬禅笑笑,“我这姑爷可不敢做主,不过让我说,不去!别看南方富足,一年后,朔方将成为塞外桃园。”

  岳武杉点点头,还想说什么,见姬禅在沉思,轻轻叹了一声,便悄然离去。

  不久,姬虎靠近,大哥要结婚,理所当然的忙前忙后。

  “哥,我也想娶媳妇了……”

  姬禅失笑,“跟着一帮兵痞不学好,你每个月的月俸全都花在女人肚皮上,是不是看中哪家青楼姑娘了?”

  这件事早就传开了,姬家二郎相中一个青楼女子,老鸨不依不饶,开始说好五百两,后来非要一千两银子才能赎身,这可把姬虎愁坏了。

  整个斥候营兄弟帮忙筹借,也才不到五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