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国,更都。

  更之名,来自这个国家的开国明君,子更。

  现今五十多岁,常年多病,垂垂老人俯瞰朝政,满朝文武有年轻的不像话的将军,也有如他一样的老人。

  未央宫,子更身穿粗布麻衣,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针线。

  “爹,别玩了,您的女儿即将远嫁,您就不担心吗?”子云心坐在地上,死死抱住皇帝的腿,不停的甩动。

  “担心?等晋北王正式入了朝堂,那时候才会担心,现在嘛……别管那个姬安志了,好好为晋北王谋划!”子更不为所动,被晃悠的烦了,也不动怒,只是伸手抚摸女儿的秀发。

  “孩儿,其实你错了,父皇和晋北王的约定,他要是坐不上那个位置,你就不必嫁给他了!”

  子云心心中一惊,随后一喜,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哈哈!”子更笑着摇摇头,“你又错了,你的心思父皇最清楚,不会给你机会破坏这个计划,因为他坐不上那个位置,你就会嫁给他的儿子!”

  “爹!”子云心猛地推开皇帝的腿,站起身子怒道“我不是你政治的筹码,我有我的幸福,你对姐姐的婚事不闻不问,为什么非逼着我去卫国?”

  子更露出笑容,笑的很真诚,有些昏黄的眼眸看着自己的女儿,默默不语。

  子云心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好吧,好吧,那是我年少,不懂事,这次去卫国我才知道,所谓军神全是政治手段,比起李靖大将军,差距太大。”

  “哎!”子更无奈道“只有你大哥的婚事,是你口中的政治婚姻,你二哥,你姐姐,你见父皇管过吗?

  可是,你也看到了,你二哥幸福吗?特别是你姐姐,要不是父皇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早就被那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一纸休书退婚了!”

  说到这里,子更的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龙案上。

  见此,子云心赶忙站起身,轻轻为子更顺气,道“好了,不生气,你这病到底怎么回事,不能生气,吃多了还头疼,这次我去卫国,找了很多郎中,都说要亲自见了才能诊断。”

  “呵呵,你问过姬安志吗?”

  子云心一怔,想起姬禅那副厚脸皮,不屑道“他?只知道到处收拢民心,还贪财无度,哪会知道怎么治病。”

  子更叹了口气“是啊,收拢民心,父皇原先和他一样,只知道收拢民心,可结果却是越收,百姓越懒惰,朕的文臣武将可纵横天下,却无可用之兵!”

  说到这里,子更好似回忆往事般,缓缓道“你知道为何你说想去卫国,父皇没有阻拦吗?”

  子云心点点头,“二十年前那一战?”

  子更点点头,“卫国至今没有多少战马,就是那一次被朕打光了,可同样的,年轻时的晋北王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手下谋士如云,要不是李靖为父皇挡住那种暗器,别说你,就连代国都不可能存在!”

  “我知道爹,你让我嫁的不是晋北王,也不是他的儿子,而是找到那种暗器!”

  “恩!晋北王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吧,所以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朕承认姬志安必会一飞冲天,朕对他有信心,但晋北王有那个东西在,他也只能蜗居在北方。”

  “为什么?”

  “因为时间,我们都在这里生活的五十年,底蕴深厚,而姬志安……”子更摇摇头,“太短了,只有小鱼小虾三两只,根本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不!”子云心翘起小嘴,缓声道“父皇,给我一年时间,我觉得应该够了!”

  “你错了,不是给你时间。”子更摇摇头,“全代国都知道父皇最疼你,要是给你一年时间,别说姬志安,就算是个乞丐都能割据一方,你背后有代国,更有那些叔伯,就算没有皇家资助,他们也不会见死不救!”

  子云心咬了咬牙,第一次在只有两人的环境下,缓缓跪下,“希望父皇给姬禅一年时间!”

  子更想了一下,点头道“一年时间,你可以去见他,但代国不会出一分钱,包括那些叔伯,不得出现在他的军中,孩子,这是原则,如果你违反了这个约定,就是在害他!”

  子云心用力点点头,眼中眸光一闪,花晋北王的钱,去买姬禅手里的战俘,这可不是代国的钱。

  “好!我答应你,父皇再见!”说完,子云心根本不顾宫中礼仪,拔腿就跑。

  “你!你回来,多陪陪父皇啊……”

  “不了,下次回来,我一定帮你找到治病的神医。”

  子云心刚跑出大殿外,迎头撞上代国大将军李靖。

  年过五旬的李靖穿着很随意,不是麻布,却是庄稼汉那种黑色粗布,头戴白色方巾。

  子云心心中开心,一把搂过李靖,“吧嗒”一声在李靖脸上亲了一口,随后道“靖叔叔,别忘了看好边境,小心望北营趁火打劫!”

  李靖呆立当场,对裕德殿喊道“陛下,看您把三公主宠成什么样子了!”

  “哎,我就是做个试验,想要看看,前世是不是也会有这样一个女儿……”

  ……

  卫国由北向南的官道上,朔方郡范围内还好,流民大都被平安县收拢,现在姬禅兼领黄道县县令,数万流民平安县装不下,萧何已经开始往黄道县迁人。

  出了朔方这个战争破坏最严重的郡之后,官道两边的流民越来越多,拖家带口,饥饿导致很多流民还没到郡城,已经再也走不动道。

  最让姬禅心寒的是那一双双麻木的眼睛。

  他们三十多匹打着仪仗的快马经过,无数人的目光聚集,不是想要上前乞讨,而是仇恨,刻骨铭心的仇恨。br>
  “榆林郡的郡守难道就这样放任自流?”姬禅背脊发凉,这样的眼神,只要一颗火星,绝对会烧尽一切。

  “不是不管!”这个时候,军法营校尉出声解释,“大人还记得曹无旧吗?他给县尉军的粮饷,几乎全都来自周家,自身一毛不拔!”

  “整个卫国所有郡守出自外戚,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了!”校尉名叫吴定国,是原先钱万生宴请姬禅时,其中那个吴家在平安县的掌柜。

  那次审判大会,姬禅当着所有人喊出广纳贤才,吴定国本就年轻,头脑一热去找萧何,此人精通律法,萧何还想带在身边。

  不过典韦的军法营正好缺少一个这样的人才,姬禅直接将其调到军法营任校尉。看書溂

  “定国,加快行军,咱们必须天黑之前赶到榆林郡,不然我怕民心生变!”

  “大人,可能已经晚了……”吴定国指着远方一个山丘之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高举双手,豪情万丈地讲说。

  “诸位,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北奴南侵就是朝廷一手导致的阴谋,我等背井离乡,逃到这榆林郡,原想会有人赈灾,可榆林郡郡守富甲一方,却不拿出钱粮赈灾,就连郡城都不让我们进,你们说,如此腐败的朝堂,让我们百姓还怎么活?”

  “奸臣当道,百姓易子而食,朝廷明明有十万大军屯兵丰京,却只保卫皇城,对北奴南侵视而不见……”

  年轻人说完,举起手里的一块干饼,“诸位,我们没有退路了,观音土吃了会死人,野草吃多了也会死人,左右都是个死,不如去郡城,那里有粮食,有酒楼,有温暖的被窝,还有数之不尽的女人……”

  姬禅听完头皮发麻,这些说辞,和他面对怒古台时说的,没什么两样,激起百姓的愤慨,置死地而后生。

  他猛然回头喝道“快,把仪仗扔了!”

  典韦和吴定国一怔,也反应过来,三十多骑绕过越来越多的人群,离开官道,冲入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