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异常俊美的脸,完美到无可挑剔,却不会令人产生一丝憧憬或钦慕之类的美好感情。第一时间电流般窜遍后脊梁的感觉,一定是足以冻结血液的森冷阴寒。

  男人的皮肤极其苍白,不带一丝血色,还隐约透出一点病态的青。只怕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吸血鬼,都比他多上那么一点活人气。

  与肤色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纯黑如夜的发色,眉毛也是一样乌浓,迫着高耸的眉骨,投下的阴影勾勒出比普通人凹陷更深的眼窝。

  可惜了这幅带点西洋式特征的深秀轮廓,嵌了双黑沉沉透不进光的眼。眼珠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充斥着无机质的空洞感。

  但凡读过一点宗教神话的人,都一定会从这双眼睛,联想到那些被神明驱逐的堕落生物。

  桑清微微晕眩,下意识伸手扶住了桌子。

  这……真的是活人吗?不是什么恐怖宗教片里走出来的角色?

  仿佛是洞悉了他的疑惑,男人慢慢转过脸,那双黑洞一样的眼睛正对向他,朝他露出一个毫无意义的礼节性微笑。

  鲜红的嘴唇咧开,露出雪白的牙齿,象牙刀割开红石榴,两颗犬齿也比一般人更长更尖。

  犬齿本该在笑的时候,点缀出少年气的顽皮感,但男人的笑只是牵动肌肉,活像戴了张森白的陶瓷假面,只会令人联想到野兽恐吓敌人的獠牙。

  桑清摸了摸喉咙,真有种下一秒就会被一口咬穿的幻觉。他再也坐不住了,几乎是落荒而逃,全然丢了平时那副半分得体大方的姿态。

  直到躲进车里的那一刻,他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后背汗湿了一大片。

  理智稍微回笼,愤怒的火焰开始熊熊燃烧。桑清暗骂自己莫不是失心疯了,仅是无意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竟会怕成这幅鬼样子。

  也不知那男人什么来头……

  桑清心念一动,不会和小瞎子有什么关系吧?

  但怎么想都不可能。楚夭寻的社交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胆子又小,估计那个男人都没靠近他,他就要先吓个半死了。

  除非……

  桑清侧眸去觑楚夭寻,只见他安静地窝在深色牛皮座椅里,乖巧得像一只白生生的小羊羔。

  是啊,如果那个男人也是觊觎者,那么他一定能比任何人更早、更快地将这只柔弱可怜的盲眼小羊咬入口中,哪儿还轮得到自己。

  想到这里,桑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不过一场偶遇而已,自己应该无视这个小插曲,继续下一步的行动。

  司机按照他的吩咐,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楚夭寻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车已经开进了僻静的市郊,周围只有夜风吹拂绿化带的哗哗声。

  “我们要去哪儿?”楚夭寻尽量镇定地问道。

  “我家。”桑清道,“正好今天我父母都在,想带你回去见见他们。”

  “这么晚了,去你家打扰不好吧?”楚夭寻立刻拒绝。

  理论上去朋友家做客是很开心的事,见一见朋友父母也很正常,但直觉告诉他,桑清并不单纯是这个意思。

  “你放心,我早就跟我家里人提起过你,他们对你的印象很不错,也不会介意你的……”桑清斟酌了一下措辞,“你的家庭问题。”

  楚夭寻蹙起眉尖,“你调查过我?”

  “不是调查,是了解。”桑清耸了耸肩,“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你让司机把车停下,我想回去。”楚夭寻握紧了盲棍。

  桑清像没听见,过了会儿,才缓声道:“小寻,你说我对你好吗?”

  楚夭寻一怔,“嗯”了一声,低低道:“我也一直都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可我不想再当你的朋友了。”桑清柔和了嗓音,“小寻,我喜欢你,想和你交往,以恋人的身份来对你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

  “我不要!”楚夭寻几乎在大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激烈地抗拒。

  桑清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为什么?难道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没……”

  “是我哪里不够好吗?还是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

  “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怎么……”

  “你凭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

  桑清的声音愈发愠怒,还充满委屈与不解,迫着人心生惭愧,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果然,楚夭寻不吭声了,半低着头用力咬起了下唇。

  桑清见他软化了态度,于是又带着点恳求意味,温柔地说道:

  “小寻,我喜欢你很久了,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你。之前不敢告诉你,就是担心你会因此产生负担。但我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感情了,而且我相信你对我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对吗?”

  空气彻底沉寂,在这方令人窒息的封闭空间缓慢流动。

  就当桑清心生暗喜,以为楚夭寻默许的时候,楚夭寻猛抬起头,宣誓般坚决道:

  “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仅此而已。我很珍惜和你的友谊,但如果你一定要坚持,那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停车!”

  桑清一声大吼,吓得司机立刻猛踩刹车。他粗暴地踹开车门,一把抓住楚夭寻的手臂,连拖带拽地将人扯了出来。

  楚夭寻那瘦弱的身量哪经得住这么大力气,整个人直接被搡倒在地,一时间站都站不起来。

  “你以为我是真想陪你玩这种蠢得要死的朋友游戏啊?每天浪费这么多时间,白痴一样。”

  恼羞成怒之下,桑清索性彻底撕破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出自己无耻的目的。

  “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和我交往,我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你不是很喜欢调香么?我可以动用我家全部的资源来帮你。”

  “如果你还是那么倔……”他语调一转,阴狠地威胁,“你就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呆着吧!今后也别指望当什么调香师了,我们家可不是艾家这种败落户能比的,有的是办法让你混不下去,就算是你师父葛天也无能为力!”

  说完,桑清好整以暇地往车上一靠,双臂环抱,得意地等着楚夭寻的回答。他知道楚夭寻很热爱调香,那么认真地学习,付出了比谁都要多的努力,所以,他一定能权衡利弊,做出聪明的选择。

  楚夭寻慢慢仰起脸,一侧小脸儿蹭到了柏油路面,灰扑扑的,但仍丝毫不掩美丽,路灯暗淡的灯光下,照样漂亮得惊人。

  桑清看着他,心跳忍不住加速。

  “小寻,夜里凉,快点跟我回去吧。”他掏出手帕,轻柔伸向那张沾了灰的清丽脸庞。

  “啪!”

  手被重重地挥开了。

  “你真让我恶心。”楚夭寻一字一句道,“不管是你的做法还是你的为人,都让我觉得恶心透顶!”

  桑清脸色一变,怒火中烧。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被人这么骂过,更不可能有人拒绝他,这小瞎子真是不知好歹!

  他想都没想,高高举起手,就要朝楚夭寻打下去。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拉警报似的响起尖锐的汽笛声。只见一辆辆漆黑豪车如暗夜出没的幽灵,从盘山公路的两边开了上来。水晶切割的贯穿式车头灯放射出刺眼的光芒,几乎将整片山照耀得灯火通明。

  桑清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这里可是私人独栋别墅区啊,平时连只苍蝇都飞进不来,怎么有人敢肆无忌惮地闯进来?这阵仗,是要抓捕国际重刑犯吗?

  结果,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密不透风地包围了。

  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仿佛恐怖片里噩梦再现的经典桥段,为首的那辆棺材样的豪车开启车门,从里面缓步走下一个高大修长的鬼影。

  光雾氤氲泛滥,逆光强烈,为鬼影镀上墨水般漆黑浓稠的阴影。

  桑清牙齿开始不自觉地打颤,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地面裂开,恶魔从岩浆翻涌的地狱现身,黑西服,黑马甲,黑手杖,黑礼帽。恶魔浑身披戴着黑暗的材质,一步步向他走来。

  桑清浑身发抖,紧紧闭上眼睛,他丝毫不怀疑那个男人下一秒就会杀了自己,把自己的尸体丢进熊熊燃烧的硫磺烈火之中。

  男人走过他身边,没有看他一眼,好像他和鞋底的一粒沙石毫无区别。然后,男人在楚夭寻面前停下脚步,俯身把人从地上捞起来,一言不发地塞进了车后座。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男人将怀里的少年抱到腿上,面对面地将人拥在胸膛。这样的姿势逃也逃不掉,他满意地将人抱得更紧,有力的手臂轻易就化解了那微弱得近乎可爱的抵抗。

  “夭夭……夭夭……”

  俊挺的鼻尖低下来,深深埋进少年的衣领。滚热的呼吸喷洒,把白腻无暇的皮肤烫得微微泛红。

  薄唇一翕一合间,混乱又疯狂的呓语呢喃泄出,透着令人胆寒的占有欲。

  “你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有黏黏糊糊哭哭唧唧香香软软的夭夭(划掉)万字大肥章掉落哟~

  请大噶多多资瓷!顺便再求个作者收藏呀,专栏有很多等下锅的香香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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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利下我的预收:

  1.《死而复生的恋人是大邪神》

  【苍白脆弱有点神经质的温柔小绵羊受×独占欲爆棚的偏执狂戏精绿茶邪神攻】

  温衍最爱的男友江暮漓死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死得不明不白。

  临终前,江暮漓握着温衍的手,请求他把自己带回自己的家乡南槐村,葬在那片远离尘嚣的土地。

  “而我的灵魂将永远与你同在,衍衍。”

  *

  南槐村至今保留着土葬的风俗,看着棺木被吞入漆黑的地底,回想江暮漓对自己爱极宠极的好,温衍悲恸欲绝。

  *

  听说头七是回魂之日,温衍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江暮漓魂魄归来。

  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吹开了老旧的门扉。

  拖曳的脚步声慢慢向温衍走来,在他背后停下。

  一片死寂。

  一只冰冷的手落在温衍的肩膀上,江暮漓的声音响了起来,沉沉的悦耳,却充满了泥土的气息。

  “衍衍,我回来了。”

  *

  最近,南槐村的天气总是十分恶劣。

  又一个暴风雨之夜,温衍依偎在江暮漓的怀抱里,睡得无比安稳幸福。

  只是,如果现在温衍睁开眼睛,一定能看见江暮漓那双燃烧狂热火焰的奇异瞳孔,还有他周身嘶嘶攒动的噩梦黑影。

  “阿漓,别离开我……”

  听到怀里爱人的梦呓,江暮漓轻轻落下冰凉而温柔的吻。

  “我在。今在,昔在,未来永在。”

  “因为,全时空,全宇宙,我只爱你。”

  #掉SAN预警/中式恐怖/传统克味

  #想写一个氛围黑暗有点扭曲狂气的甜蜜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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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赝造神明》(言情)

  【纯白无垢的神明少女】×【流放归来的强欲王储】

  夏家一度煊赫鼎盛,可惜一夕之间大厦倾颓,老爷和夫人携大女儿仓皇逃往海外,偌大的庄园里,只留下个被视作不祥之物的小女儿。

  *

  据说这二小姐夏之荧天生色素严重缺失,容姿怪异,而且还和夏家老辈人口中会给家门带来不幸的恶神极其肖似,怪不得一生下来就被父母关进阁楼,不见天日,不闻不问。

  *

  今夜,地下拍卖会上,一如既往聚集着贪婪猎奇的权贵。

  “诸位请看,这一件藏品可是真正的稀世之珍。”拍卖师微笑着扯下帘幕,银色鸟笼里,纯白的少女正安然沉睡,长发似雪,肌肤如瓷,仿佛一枝无暇的琼花,盛开在这漆黑的欲.望之地。

  买家尽皆疯狂。

  “五千万!”“我出八千万!”“一个亿!”

  ……

  “十个亿。”角落里,男人淡淡出声,眸底一晃而逝的,却是晦暗浓深的妄与欲。

  *

  宫氏集团总裁宫寻阙一掷千金的事迹,很快就在川源市传遍了。

  众人啧啧称奇之余,也不禁为夏之荧的命运担忧。谁不知道宫寻阙不仅冷血狠辣,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童年时,因宫家权利倾轧斗争,他这个正统继承者流落在外,被夏家收养后饱受苦楚,以致现在时常倒行逆施,暴戾可怖。

  夏之荧作为仅剩的夏家人落在宫寻阙手里,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简直想都不敢想。

  *

  宫家晚宴,名流云集,家主宫寻阙却迟迟不现身。

  觥筹交错间,有人悄声说起,前面听见宫寻阙好像为什么事大发雷霆,然后大步往关着夏之荧的地方去了。

  唉。众人同情地摇头。被这么个疯子圈养泄愤,真是再悲惨也没有了。

  *

  此时,外界口中恶魔般的男人正跪在地上,捧起少女垂迤曳地的雪白发梢,近乎虔诚地轻轻吻着。

  “阿荧,我是不是又惹你不高兴了?”

  “阿荧,今天还是不想出去吗?”

  “阿荧,就让我多陪你一会儿吧。”

  ……

  “阙阙,你要听话。”夏之荧抬手,白得透明的指尖施恩般轻抚宫寻阙的黑发。

  “因为,我是你的神明。”她慢慢勾起唇角,“神明是不会喜欢坏孩子的,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