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接到消息之后,当即就昏了过去。

  云蓁蓁看着千面阁的传信,那些尸体有些已经面目全非,而且全都堆在一起,旁边还有野兽出没,他们正在尽力寻找。

  云蓁蓁看着寥寥几语,努力回想着那个场景,死尸遍地,被野兽当成食物撕咬,而那些尸体里面就有自己的三哥。

  楚煜听着墨五的汇报“确定人没了?联系岭南的人那边了吗?”

  墨五点点头“岭南那边也在找人,但大概率,云三公子应该是没命了。”

  楚煜沉默,他知道太子和二皇子有些小动作,可是楚煜没有深究,为什么?因为小桃兮最近太不讨喜了,让他觉得,有点麻烦也是好事,他也能等着云怀夕主动来找他。

  可是楚煜万万没想到,这一次,他们竟然丧心病狂至此,对云致下手了。

  谁也没想到,云家第一个成为权力斗争牺牲品的人会是云致。

  楚煜推门而入的时候,云蓁蓁正在抄写经书,冷若寒霜的脸上满是泪水。

  楚煜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云蓁蓁分明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在那里嚎啕大哭,可是楚煜却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哀伤和绝望。

  “不是还在找吗?你三哥的尸首不是还没找到吗?”楚煜有些艰难的开口,可是这话苍白又无力。

  楚煜第一次觉得自己简直是笨嘴拙舌,连哄个人都不会。

  “我放在三哥身边的人,他们找到了那几个人的尸首,无一生还。”

  云蓁蓁手下不停,眼泪打湿了纸张,字迹晕染开来。

  “桃兮,别哭。”

  云蓁蓁分明什么表情都没有,看不出一点悲伤的样子来,可是眼泪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

  楚煜知道,保持冷静是从小就有人教给云蓁蓁的,她不能被感情影响,必须时刻保持大脑的清醒。

  而现在,只有那双流泪的眼睛是属于云蓁蓁的,属于云致的妹妹。

  这个连哭泣都无声无息的姑娘,到底把自己逼迫到了何种境界啊。

  楚煜直接把人抱起来,在云府门前吹了一个口哨,一匹油光水滑的黑马小跑过来。

  楚煜抱着云蓁蓁上马“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哪里都好,你现在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

  “追风,走。”

  黑马嘶鸣一声,狂奔而去,云蓁蓁被楚煜抱在怀里,一股风吹过来,吹干了眼泪,云蓁蓁才觉得眼睛上传来的干涩和疼痛感。

  追风不知道跑了多久,远离了盛京城,路过了一两个村庄,抬眼望去全都是荒野的时候,追风停下了,有些疲惫的开始休息。

  楚煜带着云蓁蓁下马“桃兮,从这走下去,就是岭南。”

  暮色四合,山里的风大,温度也低,云蓁蓁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要带我去岭南吗?”

  “你知道的,我们到不了岭南,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让你别压着自己,在这里哭,我不告诉别人。”

  “这是我们能走到的,离岭南最近的地方了。”

  “我知道,每个人都说在找,现在只能说生死不明,可是我知道,三哥回不来了。”

  云蓁蓁沙哑着嗓子开口,然后靠着树干缓缓坐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楚煜背对着云蓁蓁。

  云蓁蓁不愿让自己看到她哭泣的样子,今日就依着她吧。

  “啊!!!!!”

  云蓁蓁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那是她的三哥啊,是不管去哪里,都要记得给云蓁蓁带礼物的三哥啊,是那个梦想征战沙场,却能为了大义入赘的三哥啊。

  她的三哥,今年才刚满十八岁,还是个刚刚长大的少年,是个穿着盔甲,握着长枪的少年将军啊。

  楚煜闭上眼,不知等了多久,后面的哭声才渐渐小下去,只剩下一阵呜咽声。楚煜才转身来到云蓁蓁身边。

  “桃兮。”

  “我的确是太高看自己了,我以为我可以算到每一个人,我以为我可以洞察人性,可我只是一个俗人,你看,老天的报应来了。”

  她如今护不住云致,到时候是不是也护不住其他的家人。

  “七窍玲珑心,只是天资聪颖,并不代表你封神成圣,你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桃兮,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不够好,如果我真的很好,三哥就会平平安安的。”

  天空挂上了星子,云蓁蓁过去握住追风的缰绳“回去吧。”

  “只出来了半日,要不要再待一晚?”

  “半日已经足够了。”

  云蓁蓁擦干眼泪“今日之事不许告诉别人。”

  “好,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云蓁蓁是半夜的时候回来的,妙琴正在等着,看着眼眶也有些红“姑娘。”

  “怎么了?”

  “姑娘,老爷和大人正在等您呢,说是宫里刚来了消息,八百里加急。”

  宫里来传信的是景帝身边的小太监。

  三公子的尸首已经找到了,只是那群山匪手段狠辣,三公子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云蓁蓁听着,脸色越发苍白“三哥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着人日夜兼程送三公子的棺椁回盛京了,陛下说可以皇子的规格下葬。”

  送走了这位公公,云太傅等了许久才开口,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精气神“让府里人今晚就开始准备吧。”

  云明旭赤红着眼“爹,老三就这样没了?”

  “天降横祸,这是阿致的命。”

  “只是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了,祖父,三哥经过的那一段地方,从前从未听说过有这样厉害的山匪,一支百人的送亲队伍,还有几百的护卫,居然抵抗不了一群山匪吗?”

  云太傅眼中寒意漫漫“等到阿致过了头七,免得脏了阿致的路。”

  “蓁蓁明白。”

  云致死了,岭南那边却什么都没说,这场和亲也不了了之了。

  五日之后,长宁侯云致的棺椁被运送入京,此时的云府已经挂满了白布,气氛肃穆而悲伤。

  云蓁蓁是云家唯一比云致小的,跪在棺材旁边,一张张的烧着纸,烟雾入眼,引起一阵灼痛感。

  楚煜来的时候,云蓁蓁正在守夜,看着眼前漆黑的棺材,一寸寸打碎了自己的温柔和仁慈。

  “其实,七窍玲珑心之所以喜搅弄风云,可以改朝换代,从来不是因为忠心,而是身有反骨,忠诚二字束缚得了谁?”

  楚煜想着,也许这步棋是那个对手走的最烂的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