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最尴尬的事情之一，莫过于以为对方跟踪你，但其实只是目的地一样……
林天海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提防的跟踪着他的两人，其实就住在自己所在的楼层之下。
两人中的少年也有些惊讶，但他刚开口，就被一旁的女孩拦下了。
“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魔法师吧？”女孩面无表情，“而且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天华市内的魔法师。”
林天海心说好家伙，他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对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下一步会不会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
会这么想完全是出于乐观的态度，毕竟要是真的打起来，无论输赢，他都跑不掉。
与其拐弯抹角，还不如和她友好地交流，尽量不要发展到动手的地步。
“那个……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来天华市旅游的。”
女孩明显愣了一下，虽然她一眼就看出林天海在撒谎，但是她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那么配合才对……怎么一开口就认怂了？
“你……”女孩欲言又止，她突然不知道要怎样“审问”他了。
女孩一旁的少年见状，便见缝插针。
“你是住楼上？”少年非常友好地问道，“那么你见过千伊了？”
“千伊？”林天海对这个名字几乎没有印象，“抱歉，这个人我并不认识，是另一个人带我到这里住下的。”
“那么那个人是谁？”女孩插口问道，她依旧没有那么友好，“如果只是胡编乱造的话，我不排除你是偷偷住进这里的。”
林天海心中万分纠结，他不想拉楚寒下水，但是他又不能将眼前的女孩糊弄过去。
“既然这样，不如直接问千伊好了。”少年掏出手机。
什么？！他是要叫人吗？还是什么？
林天海的内心忐忑不安，无论怎么做，他似乎都是在劣势。
思考片刻，林天海还是决定“卖队友”。
“等一下，那个……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张楚寒这个人……”
少年眼睛一亮，“是她带你来的？”
林天海赶紧点了点头，他这次说的可是真话了，总不会再被找茬吧？
女孩对少年使了个眼神，虽然后者没太理解……
“你，上去，把他拷住。”
少年一脸懵，“不是我又没有手铐之类的东西，你要我怎么拷？”
“用手啊。”
少年一脸无语，但他还是走了过来。
林天海不禁心跳加快，不过他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少年将他双手向后反扣，然后有些敷衍地抓住他。
随后两人把他带进了他们的房间里，女孩把门锁上，少年就把他放开了。
林天海甚至有些不确定，这就把自己放了？而且还把自己带进这种狭小的空间……他们是要审问他？
“熊猫人！”女孩向房间内大喊，“我们抓到一个落单的魔法师，你出来看看。”
穿着熊猫睡衣的少女很快就从转角处探出头来，不过她好像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是魔法师协会来的吗？”
“你自己说。”女孩踹了一脚林天海。
“我是魔法结社「魔女工坊」的一员，我叫林天海，目前没有魔法代号。”
林天海可不敢有半分松懈，这个“熊猫人”可不是人类，而是精灵！就从她不经意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来看，自己就和她差好几个级别。
他吞了口唾液，天华市内居然有这种角色，而且……
诶？
林天海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熊猫人”身上散发的另一种波动……她是「契约精灵」？！
也就是说，这两人的其中一个其实是她的契约魔法使，而居然能和那么强大的精灵建下契约，他是……
一开始来抓住他的少年若无其事地在电视机前坐下，甚至还和熊猫人一同吃了薯片。
他……不是魔法使？那就是那名女孩……
林天海刚回头，女孩就又给了他一脚，把他踹了进去。
熊猫人根本没在意他有多震惊，大略瞄了一眼，视线又回到电视机上。
“小子你是一个人？”
林天海点了点头。
熊猫人不禁笑了起来，“怎么？你是想一个人逞英雄？还是想立功？”
林天海有些疑惑，不过他并不慌乱。
“我是来将我们「魔女工坊」的成员从天华市带回去的，虽然现在还没找到……”
“你说的「魔女工坊」……是2月20日和「虹」一起来的那个小团体？”女孩问道。
林天海心中有些震惊，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不仅知道「螺旋」长老的魔偶名，还知道其他一同行动的魔法结社？
天华市的情报网……果真恐怖。
“是那个像小孩子一样的精灵吧？有些暴躁那个。”女孩对她印象深刻，“她如果没和你们一起撤走的话，现在大概已经在天华市内的某间实验室内躺着了。”
“如果她已经死了，我就不会来这里。”林天海非常冷静，“倒是你，为什么会知道她？”
女孩愣住了，她看看熊猫人，不过后者对他们的谈话没有一点兴趣，躺在床上一直看着电视。
“我问你，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诶？”林天海也愣住了，难道他们在天华市内赫赫有名？自己在他们眼中就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
不过好像并没有错来着……他对天华市了解甚少，更别说天华市内的魔法师了。
诶？等一下，自己好像还是知道一个的……
要问他唯一知道的在天华市内的强大魔法师，那岂不是只有……
「衡」？
林天海汗如雨下，自己是想找「衡」来着，但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天华市那么大，自己又怎么能这么轻松找到？能把阿尔法带回去就谢天谢地了。
真是一语成谶！自己压根没考虑过两者间的实力差距，要是真打起来，估计自己连抗下一招的余地都没有。
“熊猫人，我说，要不把他杀了算了。”
“我没兴趣，只要你别弄脏房间就行。”熊猫人只是简短地回了一句，她甚至懒得回头看一眼。
女孩再度看向林天海。
“等一下！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女孩起身。
“那……她真的是「衡」吗？”
“既然被你猜到了，那就没办法了。”女孩面无表情。
“那你是她的契约魔法使？”
女孩已经懒得回答，她一步步向他走来。
“那「北极行动」你们总知道吧？”
女孩停下了脚步，甚至连那名少年都回过头来看他。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叶黎的人，他也是「北极行动」的参与者之一。”
“你想说什么？”
“叶黎本是上官家的入赘女婿，他和上官家的大女儿育有一儿一女，而他们的儿子“夭折”了，至少……这是大部分人所知道的表面。”
“他们的儿子，大概是叶黎逃离上官家时带走的吧？根据魔法师协会的任务报告，他那天带着他的儿子一同前往了北极。”
林天海盯着女孩的眼睛，“在那次行动中「极东十字星」几乎全灭，但是这就代表还是有人活了下来，不是吗？”
“在那次行动中，唯一没有「契约精灵」的魔法师，大概只有叶黎一个。”
“但是，虽然非魔法师与精灵建立契约的可能性很小，却并无可能。”
“上官云扬，这是那名男孩的名字，没错吧？”
灰色的长枪在女孩手中缓缓浮现，但她身上却没有丝毫怒意或杀意。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女孩眉头微皱，“不过你说的那个上官云扬已经死了。”
“等一下等一下！”林天海赶紧解释，“我没有恶意，我说这些只是……”
林天海有些急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一家四口的合影。
“我的母亲是上官家的三女，所以我才知道这些。”林天海的语气渐渐放轻，“这张照片，也是他的家人一直以来的珍藏……他的家人，一直没放弃寻找他……”
女孩盯着那张照片，悲伤从眼底一闪而过。
但也仅此而已。
“我说了，上官云扬已经死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如果他还活着，早就长大成人了。”
“真的吗？”林天海与她对视，“我从长老们那里听说过，「衡」一直以来都在研究着炼金术，对她来说，维持身体不变应该不算难事才对。”
“没错没错。”熊猫人笑着抱住女孩，“而且如果只是一副尸体的话，只需要福尔马林也可以保留得很好哦～”
女孩不耐烦地将她的手拍开，但熊猫人直接将身体虚化，让她拍了个空。
“有什么关系嘛，毕竟只要信息足够的话，要猜出你的身份也不算什么难事。”熊猫人微笑道，“和你比起来，我的信息可就珍贵得多了啊，你说是吧？小子？”
林天海微微点头：“是的，您几乎是整个魔法师协会的敌人……想得到您的信息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林天海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把长老们取消对「衡」的通缉的事说出来。
“怎么？费那么大功夫来的这里就为了说这些？”女孩明显不耐烦了，“我不管你是上官家还是魔法师协会的人，如果再不滚我就把你的脑袋取下来。”
“好了好了，别那么暴躁嘛。”熊猫人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让我和这小子谈一下如何？”
“随便你，但别让我再看见他！”
熊猫人招了招手，女孩和少年都从这个房间中渐渐消失，很快就只剩下林天海和「衡」两人。
看来他是被「衡」带入了她的个人空间中。
但待到「衡」笑盈盈地看向他时，林天海感到更不安全了。
“哎呀呀，没想到啊，魔法师协会中居然又出了你这样的天才——现在还不到17岁吧？”
林天海轻轻点头，“还差几个月。”
“在谈话之前，我先问一下你的态度吧？”
“知道小羊的身份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小羊……原来他一直被当做小孩子吗？虽然在这位几百岁的精灵面前好像也没错。
“这只是我很久之前将所有信息整合起来而产生的推测，而包括今天的相遇都是我没想到的，更没想到能找到他……”林天海挠了挠头，“话说回来上官云扬还是我表哥来着。”
“嗯哼？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已经“死去”的人，这确实令人感到惊喜呢。”「衡」闭上一只眼，“有这样的好消息，当然是要告诉他期盼已久的家人了，对吧？”
林天海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这十几年来上官家花了不少资源和精力去寻找上官云扬，而他的母亲和姐姐也一直相信着他还活着……家人团聚，这该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情啊。
“看起来你很期待嘛。”「衡」的嘴角疯狂上扬，“那么，你要怎么让他们团聚呢？”
这一句话让林天海如梦初醒，他好像已经忘了这一切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般快乐美好。
“您……不会放走他的，对么？”
「衡」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恶人吗？”
“这可不一定，毕竟您确实做了很多恶事。”
“好吧好吧，”「衡」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那我的确无法否认，但如果小羊想摆脱我的话，我是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的哦。”
林天海眉头一皱，“您是说他自愿被你束缚吗？”
“束缚？”「衡」轻笑，“你似乎根本没明白啊，不是我在束缚他，而是他离不开我哦。”
“劝你以后在调查的时候还是多想一些吧，你觉得叶黎那个男人是为了什么要带他的儿子去参加那么危险的任务呢？”
林天海突然感到一股窒息感，只需要短短的几个问题，「衡」就能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而回头一看，自己的“推断”是如此地天真和理所当然……
“小子，你不仅年轻，还被那些老头子们呵护得很好……不是说你不好，只是你从未想过，在你眼中许多“活着”的人，他们背负的东西却足以将他们压倒无数次。”
“而且小羊他也没骗你哦，上官云扬，早就已经死了。”
林天海吞了口唾液，他终于明白「衡」之前那番话的意思了。
“只需要适量的福尔马林，就可以将一副尸体保存完好。”
炼金术……「衡」居然真的做到了吗……「灵魂转移」！
“小子，你今天所得到的这些真相对你来说或许毫无代价……但是如果让其他人知道的话……”
「衡」的嘴角不断上扬，“如果那个女人知道她的儿子就在天华市，大概会直接杀进来吧？到时候，又会是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呢？”
林天海再度感到窒息，「衡」说得没错，他如果把今天所知道说出去……那恐怕只会引发无数的灾难。
退一万步讲，上官云扬本人就不喜欢谈这些事情，如果他真的不想离开，和「衡」同体的他根本就不惧任何人。
毕竟就连「虹」都败于「衡」手下，如果魔法师协会中的那几位魔法先贤不出手，估计其他的长老都拿她没办法。
“我可没强迫过你哦，你要是说出去我也拦不了你嘛，所以说不说都是你的自由哦。”
林天海深深地鞠了一躬，“晚辈知道了，感谢前辈指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还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他可没有那么不识趣。
“哦，对了，你回去的时候帮我带一句话，告诉「重」，老娘就在天华市等他，只要他敢来，羊须必须给他扯掉，知道了吗？”
林天海也不敢不答应啊，不过敢这么说的估计就只有「衡」了，真是“艺高人胆大”。
……
覃越和扬坐在桌前，看着空中那张照片慢慢燃烧，最后化为灰烬。
“为什么不留下来？那可是你们的全家福吧？”
“留下来来也没用。”扬耸了耸肩，“看了也只能触景生情而已。”
“扬，你……刚才真的生气了？”
“怎么可能？”扬笑笑，“你觉得我是会因为那种小事而大发雷霆的人吗？只是用这种方法来告诉那个小子，让他明白我的态度而已。”
“你不想和家人团聚？”
“覃越，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不想和家人团聚，而是不能和她们团聚。”
覃越沉默了，但扬却微笑着看向他。
“覃越，你背负的东西要比我少得多，所以也更有希望脱离这个泥潭，但是我不一样……”
“带着无数的枷锁奔跑，可是一件非常贪婪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