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程易脸色不好看，杨受先抽了一支烟过来，朝着程易递了递，道：“你放心好了，道上带点儿关系的，我都打了招呼，以后只要你在元安县呆着，没人敢找你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杨受先脸上满满当当都是底气。
这两个月来，生意红火，再加上一些灰色地带的收入，他的身价在元安县简直是水涨船高。
谁敢不卖自己一份薄面？
他话就放在这里，只要程易不出元安县，今后只要自己杨受先在一天，就没人敢动他！
程易心里叹了口气。
他看着杨受先，道：“谢谢杨老板。”
说完后，他顿了顿，又盯着杨受先，试探着开了口：“杨老板今天谈了笔大生意？”
杨受先双腿交叠靠在老板桌上，也不瞒他，咧嘴哈哈一笑，道：“是啊，省城里头来了人，要租地方，看中咱们歌舞厅了。”
“好姐妹歌舞厅和咱们金凤凰歌舞厅都瞧了，最后定的咱们，要说起来这里面功劳还有你一份！要不是你招了不少客人，估计这馅饼也掉不到咱们头上！”
开玩笑。
一晚上一间房间一百元，这真是天大的馅饼往下砸！
杨受先心里头甚至已经开始盘算了，一共三个包厢，一晚上净收入就是三百元，到时候可不得再消费点儿酒水，瓜果之类的。
粗粗一算，这一个月不得有一万元的净收入？
在这个年头一个月挣一万，即便是当了老板的杨受先也觉着是个大馅饼！
“杨老板。”
程易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沸腾的蒸汽里头陡然间扔了一点儿细碎的冰。
他的声音很沉，眸光盯着杨受先，又黑又亮。
“一晚上一百元，就单单租一间房间，这钱是不是给的太多了？”
程易道，“老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杨老板您没考虑过？”
杨受先又点了一支烟。
情绪却冷静不少。
他摆摆手，点头应声道：“当然考虑过的，我又不是愣头青了，也知道他们租房子指定不是干什么正经事儿。”
“只是，那又咋样？”
杨受先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只要咱们不参与，到时候真的被带去问话了，一口咬定和咱们没关系，最后花点钱，通融通融，保准半点事儿没有！”
杨受先说这话是有点底气的。
实际上，金凤凰歌舞厅不仅仅是用来唱歌的，里头也有不少肮脏事儿。
比如一些靠着身子吃饭的小姐，就常年蹲在歌舞厅里头。
一旦歌舞厅开了门，她们就打扮得漂漂亮亮进来。
五颜六色的光球一转，四目相对，这就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了。
这种昏暗迷离的环境，最是容易被勾起心底的欲望。
一旦事成，就带着人离开。
而成一单子，就给一点儿佣金上交给歌舞厅，招揽生意越多的，交的就越多。
如果你要是真的有本事，哄着来玩的客人买了不少酒水，那杨受先也不小气，甚至每个月还贴补给姑娘们一点。
这些套路都是从羊城港城学来的。
杨受先照搬全收。
后来也带进去问话问过几次，可杨受先里头有人，再加上这种灰色地带，全靠关系硬。
嫖娼这种你情我愿的东西，自古以来就有，即便再严打，又能咋样？
更何况杨受先是开歌舞厅的，来者都是客，他难道还能把人全赶出去不成？
于是扯皮来扯皮去，再加上杨受先钱给够了，这一两年来，他半点亏都没吃着。
这一次，他也想当然。
就算是他们真的在里头干点儿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知者无罪！
程易见杨受先这模样，当下决定下点狠药。
“杨老板，我是真把你当亲哥才说这些话，我就随口一说，要是说的不中听，你也别往心里去，但是我想，咱们都是惦记着歌舞厅越来越好，所以我才忍不住提一嘴。”
程易说着，压沉了声音，一字一句道，“杨哥，你知不知道，纵容他人吸粉，是犯法的？”
吸粉？
杨受先顿了顿。
他盯着程易，却稍稍坐直了身子，手下的动作也微微一僵。
“你是说……”
杨受先拉长音调。
程易点点头，神情正色起来。
“这两年云南那边严打，死了不少公安干警，国家抓得严，贩卖毒品超过五十克就要被判死刑。”
程易的语气，抑扬顿挫。
说死刑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甚至刻意放缓了语速，加重了声音，甚至举起手，做了个手枪的姿势，眼神冰冷，食指微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在这个狭小昏暗的办公室，他的声音就像是冰冷幽暗地方陡然间拨弄起来的琴弦。
铮然抓心。
杨受先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泛起一股难以言语的冷。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仿佛下意识逃避似的，低头叼住自己夹在手指里，早就灭了的烟头。
发狠似的吸了两口。
实际上，吸粉这事儿，他多多少少心里头有数。
欺骗谁都欺骗不了自己。
近两年来省城那边不少年轻人有钱人喜欢鼓捣这玩意儿，因为上头抓得严，因此吸粉的地方也变得越来越少。
这种事儿判刑重，给的钱格外多。
杨受先心里头怎么说也隐约有点数。
只是……
到底是有点儿侥幸在心里的。
“那我也没贩毒，他们干啥我又不清楚，把我抓进去难不成还能枪毙了？”看書喇
杨受先的声音涩然，却仿佛为了给自己壮胆似的，他点点头，道，“咱们就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开个歌舞厅，唱歌的，跳舞的，来玩儿的，包厢的，咱们什么也不知道！准没事儿！”
“是吗？”
程易陡然咬字加重，拔高了音调。
“杨哥，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事儿真的没关系，他们何必要从省城跑到咱们元安县来？这件事，一旦被上头的人抓着开始查，你在元安县认识的那些人，真的能派上用场吗？”
杨受先哑然。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到底是一声没吭。
程易放缓了语调，最后劝道：“杨哥，做生意的确要胆子大，但是前提是得走正道，抓住机遇，而不是干这些冒风险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