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死的人神仙也难救。
她心里似乎除了仇恨，已经装不下其他。
在心理学上，这种病属于偏执型人格障碍，也是精神病的一种。
病原体就是她仇恨的对象。
这种病分为轻度，中度，重度，乱纪元增为了一个分级，就是重后。
轻度：表现为焦虑。
中度：表现为焦虑、抑郁。
重度：表现为人格分裂。
重后：表现为类自闭状态。
哥容安症状已经到了重后，人格严重分裂，怀疑任何人，人性中美好部分已经彻底从她的人生中剥离。
仇恨成为她活着的精神支柱。
为了仇恨，她可以从丁字岩跳下去，哪怕只为一线生机。
为了仇恨，她可以忍受17天的断腿之痛。
为了复仇，她可以茹毛饮血，甚至不惜吃同类，虽然不知道那块肉吃了没有，但在犯罪心里学上，当时她已经有了动机。
她只为仇恨活着，什么都干得出来。
哪怕最后消灭病原体，她的精神世界也会支离破碎。
凡罡很想帮她，心理疾病只能做心理疏导，目前在治疗上只有两种方法：
一是她绝对信任的人相伴，用语言和行为学进行导引。
从她表现的症状来看，伤害她的恰恰可能是她最信任的人，这才导致她仇恨一切，不相信任何人。
显然自己不符合这个条件，他们共同经历了生死，按照正常人的心里，此刻彼此应该建立信任关系。
但是她没有，在她眼里，他们这种共生关系不过是互相利用，她需要活着，他只是她的一个工具，就这么简单。甚至在这个封闭空间，当食物吃完，她会不会把他当成另一只大闸蟹，他想起来都毛骨悚然。
二是找出她的心理突破口，从她关心的人或事进行心灵导引，把她带出心理阴影，走向阳光。
这是目前能帮她的唯一方式。
只是这种方式，也得她的心里留有口子才行。
从毛藤谷到现在，她总共才说了十九句话和一声冷笑，都是行为语言，并没有透露更多。
鬼知道她怀着什么心思。
目前只有对“因果”表露出不屑。
这是她对外界的唯一宣泄。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最难受的就是如何打发时间，憋也能把人憋疯。
最穷凶极恶的凶犯，他们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那间五平方的小单间。
厚厚水泥板，连体小马桶，一个15厘米小窗口，一粒5瓦小灯泡，就算是大老.虎，在这种地方呆一个月，出来也成乖乖猫。
他可不想当乖乖猫，两人相处还有十天时间，首先闲着也是闲着，其次他可不想被当成大闸蟹。
便打了个咳咳：“那个，因果。你怀疑因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因果。”
偷眼看哥容安，她盯着水柱，一幅你说你的，与我何干的神色。
凡罡感到没趣，暗道：“我这是在做什么，对牛弹琴？就是一头牛听到有人说话，也会傻愣愣瞪一眼。”
管他呢，她想她的，我说我的，大不了当一回厕所歌王，自唱咱嗨。
说道：“你所理解的因果只是因果报应，是狭义的因果。在广义上，因果是一门严谨的逻辑学。”
在乱纪元，源自玄学的因果，已经成为一门科学，并成为建立大数据的主要思维模式。
“因果逻辑学起源自16000年前的一个宗教，当时称为因果报应，记载在《涅槃经：遗教品一》，本义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听到“时候未到”时，哥容安描了他一眼。
凡罡不再理会她的情绪，就当自己也是自闭症，对着一块石头说话。
“当时因果学说的精义，是这一句：今日之果，昔者之因，今日之果，明日之因。这一句话，后来发展成为一门思维逻辑学。”
“因果逻辑也因此成为科学界公认的量子学说鼻祖。”
“你能理解吗？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你今天得到的结果，是之前的各种因素造成的。你今天的结果也会成为今后结果的原因。”
“从这一点上看，因果报应是错误的。人生是单循环，因和果是单向向前。失去的人不会再回来，发生的事无法从头开始。”
“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因果关系的两层意思。”
“一是因果关系就像一道证明题，用因去证果。在这里，果是达到的目的，因是达到目的的必要条件，这是一个变动因素，受天时，地利，人和决定。条件越充分，得到的结果就越接近。”
“二是因果关系中，在未行动之前，未来的结果有无数种，处在无限叠加状态，这就是量子学说的范畴。其中有一种状态就是我们想要得到的结果。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尽力去创造条件，条件越充分，得到的结果就越接近我们想要得到的结果。”
“在纪元年前，因果关系被归入玄学范围，被认为是迷信。乱纪言之后，科学家经过深入研究，才发现因果关系，是解开量子学说的密钥。”
他看了看哥容安，她还是在看着水柱，对他的话不置口可否。或许听不懂，或许压根就没在听。
“我们来做一个游戏，你来猜猜箱子里的东西。”
怕她开口拒绝，凡罡直接说道：“这个游戏就是：在一个箱子里，放着一只猫和一块慢性毒药，然后封闭起来。先说明一下这块毒药是有挥发性的。过了三天，你猜箱子里的猫是生还是死？”
等了一会，哥容安还是盯着，仿佛想在里面挖出一个出口似的，没有半点反应。
凡罡只好自己出谜自己猜：“三天后，在没有打开盖子之前，猫可能是死的，也可能是活的，也可能是半死不活的，也可能是活蹦乱跳的，可能是躺着，可能是站着，可能是趴着。总之，在没有打开盖子之前，猫有很多种状态，这种现象就叫量态叠加。”
“然后我们打开盖子，无论你之前猜测多少种结果，打开盖子之后，你无论看到、听到、闻到，感触到的，只有得到其中一种量子形态。”
“好，现在我们回到游戏的开始，我们把一只猫和一块慢性毒药放进箱子里，而我们想要猫半死不活，这个就是我们想得到的结果。那我们又如何得到这个结果呢？我们能做的，只有减少慢性毒药的药量，或者在箱子上多开几个孔，增加空气流动，减弱药性等等，就是这样，结果也未必能如愿，有可能那只猫太弱了，有可能我们的药量用多了或者少了，还是有很多可能。所以，之前我们要多做几次实验，选定合适的猫，测试用药量，尽量为达到想要的结果创造条件，试验多了，科学数据越准确，得到的结果就越接近。”
“你想说什么？”哥容安露出厌烦的神色，问了一句。
凡罡像个神婆唠叨了大半天，说到口都干了，赏钱都没捞到一个，反而被奚落，换作旁人马上收摊子走人。
他心里却感到欣慰。总算让他开口了。这是好的开始。
于是继续说道：“你可能会觉得很抽象，这个不要紧。刚才跟你说的是一个量子力学实验，我也不理解。”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去怀疑因果。你想得到想要的结果，现在能做的就是创造必要条件，条件准备足够充分，结果就是水到渠成。”
“比喻，你想升官，就要找对人，多去跑，摸清他的形式，投其所好，花大价钱，然后为他谋利益。”
“比喻，你想发财，就要找对行，提前预判，数据分析，找准时机。当然，在官.本位主义的家族管理中，他们控制了所有的资源和分配钱，发财的最快捷径就是巴结他们，讨得他们的欢心，成为他们旗下的一条狗，这样，他们才会分配一点资源给你。”
“又比喻，你喜欢一个男孩，想得到他，首先要摸清他喜欢什么，关心什么，兴趣是什么…”
“闭嘴，”哥容安水银般的眼睛闪出一丝愤怒，冷冷哼道：“你以为我病了？”
生气是个好迹象，起码说明她还吃人间烟火。
精神病人不会认为自己有病，只会觉得别人有病。
他们最忌讳别人揭伤疤，说她有病，可是会找你拼命。
没准会掏刀子。
她急，他不能急，慢是条理反问道：“怎么，你觉得你有病吗？我只是在跟你探讨因果。”
“幼稚，”
哥容安不再搭理他。
他继续说道：“我只想告诉你，现在逃出去，外面很多种结果处在叠加状太，可能生，可能死，可能被活抓，可能死在半路。你觉得会是哪一种？”
“你认为以我们现在的身体条件，就算我们侥幸漏网，在荒原又能逃多远？”
“想活着，就要做最坏的打算，假设他们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不能急，和他们斗耐性，等我们身体康复了，等他们累自然会撤走，最好以为我们死了。这就是我们眼前需要处理的因果关系。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够听明白。”
哥容安斜眼瞪着他，眼中除了仇恨，此刻多了一丝可怜：“白痴，薛定谔之猫，用的是镭和氢化物放射性元素，不是慢性毒药。”
说完单手撑地，飞到鲎狼虫的尾部，切开表皮剜出一块肉。
凡罡目瞪口呆，讪笑道：“你受过文明的教育？”
薛定谔之猫，是纪元年前量子思维实验，他把放射性物质改成慢性毒药，只是为了她听得懂。
原来一切都是自作聪明。
哥容安丢给他一块，自己挖了一块吃起来。
他用口咬住，实在吃不下，愣愣的看着那条血淋淋的鲎狼虫。
它应该很痛，只是嘴巴被堵住了，表达不出这种情绪。
小车盘蟹饿了几天，口中吐着泡泡，闻到鲜美的血腥味，两只大钳肢向后挣扎。
一扭动身子，后部的硬甲嘎巴嘎巴的响，鲎狼虫的三角牙挖得更深。
他只能在又痛又饥饿中忍。两只突起的大眼溜溜到后面，盯着哥容安手中的肉，咽着口水，肚子里咕噜咕噜的。
那神色象是在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