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穿越重生>君臣相得>第79章 伤愈返京

  虽说要立即启程,最终还是不得不耐着心焦暂时停在了镇北将军府。

  无他,廉骥不让,沈义不允,而沈澜清也确实需要好生睡上一觉。

  昏迷不醒的岳煜有大夫与俾侍伺候,沈澜清则被沈义直接强行带回房,扒干净,放入了浴桶里。

  水换了三桶,才算洗净了满身的黄沙。

  待沈义仔细将沈澜清搓洗干净时,沈澜清早已睡了过去。

  用被子裹着,将人抱到床上,轻手轻脚地帮沈澜清穿好里衣,掖好被角,沈义抿着唇站在床边看了片刻,突然和衣躺在沈澜清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人揽进了怀里,却是愈抱愈紧。

  本是再入匈奴替白先生来取那饶乐水里的鱼的,没想到竟会遇到这人。

  幸甚。

  幸亏他又入匈奴替白先生取鱼,幸亏当日下山师父送他们二人一对雌雄剑,若不然……

  光是想想他差一点与沈澜清天人永隔,便觉得心底撕痛,手脚发抖。

  紧拢着手臂,低头,温热的唇轻轻触上那紧皱的眉心。

  了若无痕般一个轻吻,却满载着十几年的情义。

  即便这人待他仅有手足之情,即便这人心思盘转,只想着让他弃了心底那份心思,即便这人已然与那皇帝……

  他始终还是放不下他。

  昼夜不停,自荒漠一路走回关城,路上他无数次想象他若没有再入匈奴,若没有干将示警会如何……

  那皇帝将必死无疑,对他或许是个机会。

  然,他的主子,他的师弟,也有九成可能葬身于那漫漫黄沙之中,就算侥幸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一颗心。

  沈澜清那颗心,活着的时候他捂不热,死了他更捂不热。

  如若那样,他倒是宁愿那皇帝好生活着,只要那皇帝不负沈澜清,他愿意看着这二人两厢厮守。

  会负么?怕是不会吧!

  记得他找着他们时,沈澜清正抱着黑气攀至眉心的皇帝,往皇帝口中渡血。

  那腕子上叠在一处的伤痕,刺得他眼生疼。

  故意发出一点动静让沈澜清发现了他。

  然,沈澜清抬头看向他,眸子里迸出欣喜的同时,嘶哑着嗓子与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沈义,救他。”

  或许是怕他不救,紧接着便又说了一句:“他这箭是替我挡的,若不是他,我已经死了。”

  自幼便被白先生泡在药汤子里,若是换你中了箭,那毒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然,他没有去辩驳,只是沉默着将玄金丹塞进皇帝口中,运功助他加速吸收了药效。

  毒散了,那皇帝却始终未醒。

  怀里的人挣了挣,沈义略微松了松手臂,却未完全放手,只是垂眼看着沈澜清:“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醒了。”仰头看着沈义,沈澜清露出一抹浅笑,“我饿了。”

  沈义没有如沈澜清所愿松手下床去给他拿吃的,反而直接抱着沈澜清坐起来,靠着床头低唤了一声:“雪影。”

  一碗清粥,好似世上最美味的吃食,沈澜清喝的一滴不剩,虽未饱,却也没开口再要。

  他懂医理,自然知道久饿之人不宜骤然多食。

  将碗递还给雪影,沈澜清垂眼看着环在腰间的手,轻声道:“沈义,在我心里你只是我师兄。”

  “我知道。”或许是听得多了便麻木了,出人意料的,沈义并未觉得心底有多痛,又或许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吓,只要这人安然无恙他便觉得满足,“念了你那么些年,你总要多给我些时间适应。”

  “我今后会尽量只当你是我师弟。”

  只要沈义肯便好,只怕他不肯,依旧独自钻那牛角尖。

  无奈地笑了笑,沈澜清索性靠进沈义怀里:“我想见他。”

  “我送你去他房间。”

  

  沈义抱着沈澜清进岳煜房间的时候,成群的大夫刚散开不久。

  岳煜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闭着眼躺在锦缎被子里,不似昏迷不醒,更像沉睡。

  镇北将军廉骥在床边守着,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显然是打算给岳煜喂药。

  “廉将军……”沈澜清皱眉,眼底浮起几分急色,“还是不要随便给陛下喂药的好。”

  “这是城中最好的大夫会诊开的方子,不是甚么乱七八糟的药……”只因为沈澜清与皇帝那层见不得人的关系,廉骥便不愿给沈澜清好脸色,“小沈大人放心,老夫不会坑害自家女婿。”

  “……”沈澜清垂眼,不语。

  沈义木着脸将沈澜清安置在岳煜旁边,冷声道:“廉将军若不想陛下死,便不要给陛下喂那些庸医开的药。”

  “为今之计,最妥当的法子便是准备辆马车,送陛下回京。”

  有沈义在中间挡着,廉骥自是无法给岳煜喂药,只得含怒拂袖而去。

  将药汤子泼出窗外,灭了屋内熏香,沈义帮沈澜清放下床上帷幔:“安心睡,我在外间守着,流影已经去弄马车了,明日一早咱们便启程回京。”

  

  流影弄来的马车没能派上用场。

  廉骥到底不是食古不化,拎不清局势之人,又听了廉若飞一番劝说,次日一早,便冷着脸将沈澜清与昏迷的岳煜送上了马车,并令廉若飞先行快马加鞭赶回京去报信。

  沈义驾车,沈澜清在车中守着岳煜,六个影侍隐在四周戒备,化作赶路的兄弟二人,一路上倒也安生,没遇着什么滋事的。

  七日后,于上谷郡与前来相迎的蔺希贤相遇。

  无暇去奇怪小媳妇似的跟在蔺希贤身边的周慎,沈澜清将蔺希贤让进房间,请他为岳煜诊脉。

  “脉象无异……”诊过脉,蔺希贤复又检查了岳煜背后的箭伤,“伤口也愈合的很好,其实,有白先生的玄金丹,九思根本无需担忧。”

  “与其担心他,倒不如好生调养自己的身子,若不然,以你现在这身子骨,回京之后都受不住伯父一顿家法。”

  “我也知道白先生的玄金丹有起死回生之效,然,从受伤之日起到今日,他已经整整昏迷了二十天,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沈澜清苦笑,“我累他至此,又如何能不担忧?”

  “昏迷?”蔺希贤挑眉,“你不说,我倒以为他是在昏睡了……”

  “且仔细说说他如何受的伤,伤他的人何种装束,伤他的箭可有异常?”

  如何受的伤?

  若不是吾君兴致一起,偏要与他席天幕地的敦伦敦伦,若不是他半推半就,欲与吾君一起胡闹,又怎会一时不查,令那躲在暗处之人钻了空子?

  “箭只是普通的羽箭,伤他的人俱是胡人装束……”连日来,只顾着忧心,却是从未仔细回想,如今一想顿觉蹊跷,沈澜清眼里闪着冷芒,一字一顿地道,“装束虽是胡人装束,然,那群人腰带上的物件却是比胡人少的多,而且其中一人的面相却是有几分像南人……”

  “郑、宸。”

  抬手拍着肩膀安抚了一下杀意顿显的沈澜清,蔺希贤用金针挑破岳煜左手食指指尖,挤了一滴血闻了闻,问:“当时你可闻着一股子香气?”

  “有些像水仙的味道,但不浓。”

  “那就是了……”蔺希贤眼中骤然闪出几道亮光,言语间更是隐现兴奋,“回梦蛊。”

  心知好友的性子,沈澜清倒也未去在意他那股子兴奋劲儿,只是问:“中了回梦蛊会怎样?你可能驱?”

  “据你家叔祖的游记所载,中了回梦蛊之人昏睡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会尽忘前尘,说白了,就是会失去记忆,变成白痴……”

  “啧!你别急,这些也不过是我的揣测,具体会怎样,要驱完蛊虫才能知晓,毕竟我也未见过中回梦蛊的人。”

  “那便驱吧。”声音平静如昔,沈澜清手心里却早已湿得不成样子。

  

  示意沈义与沈澜清一左一右按着岳煜,蔺希贤自腰间荷包中取出一个玉瓶,去了塞子,放至岳煜口鼻之间:“却也是你家小皇帝命好,碰巧前些日子研究到回梦蛊这块,便与郑璇讨教了一番,配了这瓶饵出来……”

  “用真气护体,按住了,小家伙快要出来了!”

  指长的虫子慢吞吞爬进玉瓶,被蔺希贤当宝贝似的收进了腰间,迎上沈澜清冷森森的目光,蔺希贤将手护在荷包上,缓声提醒:“小君子,莫要浪费精力这般盯着我,所料无差的话,你家小皇帝快要醒了。”

  入了蔺希贤手的东西,凡人休想弄出来。

  此时无暇与蔺希贤斗心眼,沈澜清只好暂且放过那条虫子,收回目光,低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吾君那张脸。

  吾君多日未进食,早已瘦得不成样子,他却只觉得吾君愈发显得锋利俊朗。

  指尖情不自禁地抚上微皱的眉心,轻轻揉着,神情自若,心底却翻涌着浓浓的忧虑和……害怕。

  是了,他在怕,怕吾君醒来之后当真丢了记忆,忘了他。

  

  痛。

  背后的伤口痛,头痛,岳煜只觉得在做了那般冗长的一个梦后,无处不痛,但也及不上心底那抹痛。

  直至那熟悉的温度触上眉心,才略微驱散了些许痛楚。

  抬手,覆上眼前那只手,岳煜睁眼后,首先看见的不是沈卿那双饱含深情的眼,而是沈卿腕子上那未消的疤。

  拖着那只手放置唇边,一遍一遍,轻轻舔吻着道道疤痕:“沈卿。”

  “臣在。”

  “你且记着,你是朕的,无朕恩准,你不准再令自己受伤,否则,便是抗旨欺君。”

  “臣遵旨。”恭敬地应了,沈澜清低头仔细端量着吾君的神情,却是恍惚又见了唯在前世吾君身上才见过的……冷硬与不容忤逆的强势,然,再去看,吾君眸子里却又只剩下了脉脉温情,“陛下……”

  “嗯?”

  “你可还记得……”可还记得你我二人之间那种种过往?

  几番疑问涌至喉间,却又咽回了肚子里,只剩下略显纠结的神情,看得岳煜不禁低笑:“朕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沈卿。”

  “……”无需去问,无需去诊脉,蔺希贤便已知道,这皇帝并未如游记中所载那般忘却什么东西,或许是未睡够七七四十九日,又或许是那篇游记所记载的只是个例。

  总之,无论因为什么,那君臣二人险死还生,定有说不尽的情话,此时俱不是他研究的好时机,抬眼看向木着脸站在一旁的沈义,以眼神无声交流之后,二人便默默退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房内再无旁人,沈澜清无需再做遮掩,指尖抬着君主的下颌,仔细端量了一番之后,轻声问:“陛下,可有何不适?”

  “饿算不算?”

  “算。”

  亲手喂吾君喝了粥,沈澜清终是不放心,情不自禁地又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吾君,从头至脚,那目光似是恨不得透过玄色袍服,直接看入吾君骨子里。

  岳煜被那目光看得心底躁动,却又有心无力,浑身疲累的很,只有精神上毫无一丝困意。

  靠着床头,与沈澜清无声对视了须臾,岳煜缓缓挑起唇角,暧昧地命令:“沈卿,且将衣裳脱了,让朕好生看看。”

  “看来陛下精神确实好得很,臣却乏得很……”起身,从容地宽衣解带,只穿着里衣钻进被子里,躺在吾君身侧,沈澜清环住吾君的腰,细细摸索,“陛下,当真没有丝毫不适?”

  “沈卿,朕只是做了一个梦……”滑进被子里,反手将沈澜清揽进怀里,岳煜轻而细致地自眉心吻至那双笑唇,“梦见了些朕本应知道的东西……”

  “再撩拨,朕也有心无力,沈卿若是想,便由沈卿在上面。”

  手微顿,复又摸索回了腰间,沈澜清眯着眼轻笑:“臣便是在上面,也要等陛下有心有力的时候……”

  “臣困了,眯一会儿。”

  沈澜清这一眯,便眯到了深夜也未醒。

  岳煜小心翼翼地将人始终纳在怀里,抱着沈澜清便如抱着世间至宝,满足又庆幸。

  在上谷郡停了三日,上上下下,一行人俱养足了精神,这才再次启程回京。

  定安七年,二月初二,一行人抵达京城,于内城城门处分做了两拨。

  岳煜由一干剑卫护着回宫,沈澜清则与沈义、蔺希贤一起回卫国公府。

  暂别之际,沈澜清首次对吾君许下承诺:“生不离,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