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我居然磕了燕王和我的CP>第72章 七十二本书

何玉轩在工部倾注的功夫多了些, 在太医院待的时日便少了些。

他千辛万苦从宫外回来后, 已然超过了往常的时日, 何玉轩袖手拎着小药箱,只想在药房里面稍稍坐会, 可还没等何玉轩回到药房里面, 就看到今日值班的同僚刘华与他擦肩而过。

何玉轩谢过给他倒茶的医士, 问着隔壁小方脉的值班吏目, “他怎么那么着急?”就算何玉轩五指数来, 这宫内能指使大方脉的人也就这么几个, 这急匆匆的模样反倒是有点令人诧异。

小方脉的吏目笑嘻嘻地说道:“你还真的是歪打正着,好在你晚来了些,那是二皇子宫里的传唤。”

这太医院里对二皇子宫里的人可真的是敬谢不敏,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刚刚出去的刘华真的想要让自己当场搞个病假。

刘华战战兢兢随着二皇子的人来到了宫内, 瞧见了正在廊下挥洒着汗水的二皇子。

刘华:?

二皇子您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要看病呢?

朱高煦淡淡地看了眼刘华,不耐烦地说道:“怎的今日还不是何玉轩, 他人呢?”

刘华低头说道:“何大人刚刚才回。”

朱高煦哼了声, 手头的红缨, 恶狠狠地插在地面上, “那你过来作甚!”他不耐烦地把刚刚去叫人的内侍寻来,“我刚不是让你去吧何玉轩叫来吗?”

那内侍瑟缩了两下说道:“奴婢以为二皇子的身体有恙,那何玉轩不在, 便寻了其他的御医。”

朱高煦一脚把人给踹开, 冲着刘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滚滚滚!”而后脚底碾踩着刚刚那去叫人的内侍的手,吊起的眼里满是狠意,“这次你再去,把人给我好生‘请’回来,听懂了没?!”

内侍连滚带爬地走了,朱高煦转动着红缨在庭院比划了几下,最终不耐烦地把长丢到一边去,身子一转在树下的软榻躺下,翘着二郎腿的模样很是洒脱,越发俊俏的脸蛋却因为那眉宇间的暴躁而显得有些狰狞,他总是很难静下来。

不知几时,殿外总算响起了脚步声,朱高煦忽而坐直了身体,静立着听何玉轩的脚步声愈发接近,那嘴角也裂开了越大的笑容,他眼睁睁看着何玉轩进来,眉梢满是得意的气息。

任凭你是如何得到父皇的看重,可你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虫子还要简单!

何玉轩一身疏朗气质,夹杂着举手投足间的慵懒疲态,宛如整个人都浸泡在懒劲中似的,便是他眼下正站直了身姿立于朱高煦身前,他还是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

“何子虚,你可还真是个大忙人啊,这工部太医院到处跑,分明只是个不眨眼的小官,怎的这忙碌的姿态犹然比你们长官还要难得呢?”朱高煦看着何玉轩给他弯腰行礼,却是不叫起,任由着何玉轩继续保持着那弯腰的姿态,笑眯眯地说道。

何玉轩古井无波的声音扰乱了这夏日的些许炎日,“多谢二皇子关注臣这个小官的事务。”

这岂不是在说他关注他?朱高煦脸色发臭地瞪着何玉轩,那弯腰的弧度静止不动,他顿觉无趣,脚尖踢了踢站在身边的内侍,想来是嫌弃碍眼了,朱高煦没好气地让何玉轩站直了身,活动着手脚说道:“你可知我今日叫你来是什么事?”

哪怕何玉轩心里的吐槽几乎能把白眼翻到脑门后去,明面上他还是一本正经地摇头,“还请二皇子赐教。”特地把刘华给赶回去,又把何玉轩再一次叫过来,何玉轩不认为朱高煦只是要白折腾这一趟。

朱高煦咧嘴笑起来,“好,你说得不错。今日呢,我只不过是想教教何大人,这礼仪二字怎么写。”他站起身来,身边的内侍很明眼地给他递上长,何玉轩沉默地看着朱高煦浑身的气息变得暴虐起来,脸上满是恶劣的笑容,“你说,若是我现在打断你的腿,然后再说你不敬尊卑,不知父皇是相信你的话,还是相信我的话?”

近日来,朱高炽满心满眼都是暴动,然一直只能强忍着,这些时日何玉轩偏生一直在他面前晃悠,分明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却一直不能动他,忍到今日朱高煦已然要压抑不住怒火了。他握着长的手指微颤,却是激动所致,他巴不得把何玉轩抽筋拔骨,能忍耐到今日还真的是他的能耐了。

何玉轩可疑地沉默片刻,才慢吞吞地说道:“所以之前二皇子不喜欢臣,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什么?”朱高煦迷惑了一瞬,顿时变了脸色,手持长恶狠狠地敲打着地面,“说得什么胡话,自然是你破坏了我多少好事!”

他们如今身处在二皇子后殿,在这夹中宽阔的庭院里,左右站着的都是二皇子的人,朱高煦的恶质行为落在他们眼前,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阻止。

二皇子高举长,尖锐的头指着何玉轩,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何玉轩敛眉,不动如山地言道:“二皇子,得罪了。”

朱高煦还没来得及思考何玉轩这句话是怎么回事,宫墙外就响起来阻拦的话语,伴随着几句“大皇子请留步”“请大皇子……”“大皇子……”的话语,朱高炽一脸严肃闯入,蓦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身边还跟着几个近卫,整个宫殿内的人都不敢靠近大皇子,偏生朱高炽硬闯他们又没有一点办法。

朱高煦眼睁睁看着朱高炽进来带走了何玉轩,在离开前大皇子认真地看着朱高煦,几步靠近他身前,带着略显莫名的意味说道:“二弟,还是莫要一直针对子虚了,日后你会后悔的。”

朱高煦怒气冲冲指着朱高炽,“什么时候我连教训人都需要你来指点一二了?”

朱高炽摇头,沉稳地说道:“不论你想做些什么,先想想看父皇身边的锦衣卫吧。”大皇子的声音越发低沉下来,迫近朱高煦说道:“难道你不知道,这宫里也都是父皇的眼线吗?”

“你说到时候父皇是相信你的话,还是相信子虚的话?”

兜兜转转,朱高煦真没想到过这句话会重新被甩在他身上,他俊朗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朱高炽把人带走。

他手握长沉默地站在庭院中,尖挑开了软榻,硬是凭着软力把整个软榻都掀开丢到对面去,听着噼里啪啦的稀碎声,朱高煦冷声说道:“谁给朱高炽通风报信了?”

“一刻钟前,有人进了大皇子的宫殿,恰是跟着何大人来的药童。”很快就有人把消息送来了。

朱高煦一巴掌抽在那内侍的脸上,甩得他的嘴角破裂,吊起的眼里充斥着怒火,“他也配称大人?给我滚!”

那内侍滚出去,只余朱高炽袖手站在树下,眉峰里尽是恶意,“我折腾不了何玉轩,难道连一个小小的药童都不能动吗?”

……

何玉轩被朱高炽直接带去了演武场,左右也到了他们需要练习的时间。他沉默地跟在朱高炽身后,慢慢地说道:“多谢大皇子的施救。”

朱高炽看着何玉轩摇头笑道:“你派人过来才是好事,免得二弟他真的做出什么不能回转的事来。”跟在何玉轩身后的医士就是刚才去请大皇子的人。朱高炽的眼眸闪过无奈,“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相信二弟还是有点分寸,估计这些时日只是他有点气狠了……”

何玉轩有点疑惑地看着朱高煦,他还真的是不知道这几日又发生了什么,让朱高煦如此着急上火。

朱高炽踱步到武器架旁边,挑拣着最为熟悉趁手的武器,平静地说道:“你可还记得最近父皇偶尔会让我们参与进去这些日常的朝会?”

从三月至今,又过了一月有余,三位皇子开始出现在朝堂上,常常只做旁听,极少会有谏言。

何玉轩颔首,而后便听到大皇子无奈地说道:“他最近的几次建议都被父皇当朝驳回,而且恰巧是在这节骨眼上,他有点……着急了吧。”

其实朱高炽不是没有被帝王训斥的时候,只是人在钻牛角尖的时候,总会魔怔地认为所有人都在害他,朱高煦的怒火日积月累,而何玉轩只是个出气筒罢了。不然要是按着正常来说,就算朱高煦再如何厌恶何玉轩,肯定不敢对何玉轩出手。有着救驾的功劳在,总还是会震慑着朱高煦的。

何玉轩听完了来龙去脉,低眸淡道:“二皇子的性格如此,这些时日的压制未必是好事。”

朱高炽挑眉看着何玉轩,“难道子虚认为需任由他去吗?”

何玉轩懒洋洋地说道:“那自然不是,二皇子较为适合在战场厮杀,如果他能压制住脾性认真做事,那还真的大有所为。可要是二皇子的脾气已然暴躁如此,不能改善,堵不如疏,过分压制总不见得是好事。”

朱高炽喟叹了声,何玉轩所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可如今他的话,二弟定是再听不进去了。

何玉轩踱步走到一排靶子前,演武场的内侍早就准备好了鸟铳,他接过来后摩.挲着已然熟悉许久的体,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喃着说道:“万岁当真是个……”

坏人啊。

何玉轩抬手举,瞄准着远处的靶子,左眼微眯,寻找着那熟悉的手感。

眼神、体、胳膊宛如融合为一体,靶子中央的准点慢慢地成为了何玉轩熟悉的所在。

扣动扳机。

响。

何玉轩不必抬头都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射中靶心了,可他的思绪不仅仅停留在这里,而是低低一声喟叹。

想来朱高煦是通过不了帝王的考验了。

咔哒。

体压入弹,何玉轩接过来,而后继续瞄准靶子,随着子弹呼啸而去,一脸郁色的朱高煦出现在了演武场上,身后还拖拉跟着三皇子。

朱高煦的眼神落在何玉轩身上,一瞬后又平移开来,状似平静地抢过了缰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何玉轩长舒了口气,视线径直落在靶心中央,世上怎么会有简单的事情呢?

当朱高煦察觉到何玉轩一直在他眼前晃悠的时候,难道不曾思虑过这其实是帝王的考较?偏偏何玉轩来的时辰会一直撞上皇子们训练的时间,难道朱高煦从来都没考虑过为何吗?

何玉轩从一开始便说过,他出现在演武场不可能是毫无缘由的。只是他猜到了,朱棣也知道他会猜到,而朱高煦偏生却猜不到。

这不过是种种考验之一。

朱棣对太子之位的种种考核早就布下了。

何玉轩长舒了口气,练习的时间已经足够了,他把鸟铳交给内侍,而后便悄然离开了演武场。

……

四月十七日,是朱棣的生辰。

碍于刚刚登基,四处都是要钱的时候,朱棣并未下令大办,而是自家人宴会一场便算了结。

何玉轩听徐玮辰八卦说,原本一开始便不要办的,是后来户部等几位大人劝说后,万岁这才从内库掏钱办了一场,这让户部尚书很是乐呵。

然到底是皇帝生日,就算没大办,这百官谁敢真的不送礼呢?

何玉轩就送了一份。

他把当初何父遗留下来的造船图送了一份上去。

直至这时,何玉轩才有点感受到无权在手的相形见绌,不论是要查陈水河还是调查以前何家的事,都是难上加难。

要问何玉轩后悔吗?

他倒也不后悔。

亲手做出来的选择,何玉轩从来是不会后悔的,既然现在需要,那便现在夺取便是了。做不到便是他的问题,也赖不了他人。

那夜,何玉轩一人守着墙根慢慢喝茶,倒是给自己添了一肚子茶水,清醒得几乎彻夜未眠。

时间流逝,眨眼而过。

这日,何玉轩早晨老实待在都水司,总算把他要整理的东西整理出大概,而后午休结束就去了演武场练习。

今日他的轮值是夜班,下午不算有事,何玉轩还回了一趟何府取了物什,而后才慢吞吞地回到了太医院。程子安正笑眯眯地在大方脉处冲着他招手致意。

何玉轩挑眉,不紧不慢地踱步进去,“你怎的来了?”

这夜班少有两个吏目一起轮值的,一个科内吏目御医等的人不算多,要是这般奢侈,那每月的夜班轮值得多少次?

程子安笑着说道:“我可不知,反正今日的名单上有我的名讳,我便来了。”他喜笑颜开的模样,可同他前半个月暴躁的略有不同,想来是家中母子平安了。

何玉轩略略一想,问都懒得问便整个人缩在靠椅里,双手捧着本书在看。

值夜班很是无聊,程子安凑过来看着何玉轩在看的书籍,却发现不是杂书医书一类,而是造船航海一类,他登时就泄气了,“你怎么会看这些……哦对,你在工部的职务调换了……”

何玉轩眼波微动,微弯的眉眼很是沉静,他掀开下一页,手指按在侧边,“你怎么知道我在工部的职务?”

程子安词穷。

何玉轩是一个极少袒露自己的人,要他在太医院的时候畅谈工部的情况那是几乎不可能的,因而除非是私底下调查过,不然应当不知道何玉轩的情况才是。

程子安沉默了半晌,在何玉轩的对面坐下,颇为无奈地说道:“我上次让你‘小心些’,是那个时候暴露的吗?”

何玉轩默然颔首。

程子安苦笑,“你向来就是这个德行,总是不知不觉间就掌握了一堆要害,都不知道你究竟是真的疲懒,还是因为太过聪慧而懒得多思。”

他的脸色沉静下来,手指抠着衣裳说道:“我的家里对我选择入太医院很不满,然我到底走的正途,不必让我之后代也为医户,日后只能走我的老路……家中争执虽然厉害,但父母也不是只有我这个儿子,再如何有大哥撑着,其余的事便罢了……工部的事,是我从大哥处得知的。

“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金大人不是那等喜好金钱浊物的人,虽得万岁看重,可暗地里不满他的人也有之,因而工部的暗流,实乃子虚不可想象也。”

程子安言辞间很是为何玉轩担忧。

六部里,最得权的当属吏部,工部属之末流,是个基础建设极为重要的地方。其不像户部一般处处都是油水,可户部那人人盯着的地方,不是等闲之辈岂敢伸手贪财?大鱼吃小鱼,小鱼连虾米都不敢吃。工部就不同了,处处建设处处支出,只要舍得一身膘,发家致富不是难事。

从年前金忠空降工部至今,他得罪的岂止一个工部尚书?

何玉轩凝神细思,眼眸微动,手指搭在书脊上,指尖顺着光滑的书脊滑落,语气轻柔地说道:“这是对金大人最好的嘉奖,想必他会很高兴听到你这番话。”

程子安苦恼地摇头,“我这话可不是为了让你去效仿金大人!你的脾性我了解,这些事是浑水一趟,难不成你还要投身进去不成?不论是这工部的事,还是其他的事务,一旦插手,你比我清楚到底会多么危险……从北平走来后,难道你还不清楚这其中的危害吗?!”

程子安的话句句在理,要是寻常的事,何玉轩的处置肯定如同现在的程子安所说的般,恨不得远离再无接触。

何玉轩合上书本,平静地说道:“若我当真涉足其中呢?”

程子安脸色微僵,无奈地看着何玉轩,“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愿意接触这些。”

何玉轩同程子安在太医院算是聊得来的,虽然程子安话很多,可他往往却是那个最为敏锐的人,整个太医院里面,怕是唯有他与戴思恭最清楚何玉轩的脾性。他之前的劝说,并不算错,如果不是何玉轩经历了一遭北平,那想法还是一如既往。

俊秀医者偏头看着眼前的同僚,沉静的视线毫无侵略,平直地落在程子安身上,“子虚既已为官,此乃份内之事,若能辞官归家,自当摒弃一切身外事。如今业已成空想,自然不可恣意妄为。”

不过尽责二字。

窗外流光铺满庭院,夏夜蝉鸣,空余寂然。

程子安趴在桌面睡着了,何玉轩随手把外衫披在他的肩头,手握书籍踱步而出,立于庭院中细看月下风景,眉间含着些许寂寥。

太医院这股弥漫的药香总是最为熟悉,就连呼吸肺腑间都宛如沉浸着那沉重的底蕴,何玉轩避过了瞌睡的医士,漫步顺着庭院而走,墙角处几株不知名的花朵摇曳,似是花季未落,犹然带着花香。

何玉轩于墙角驻足,望月长叹,当初太白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雅兴,如今他这俗人瞧着月盘,却空留腹中饥鸣,想对月啃大饼。

今夜当真是清醒至极,以往这个时候,何玉轩都会早早睡着,若是有人拍门要看病,总会把他们惊醒。这短暂的歇息虽然少,到底还能让何玉轩撑过次日的早朝。

奈何今夜或许是愁思过多。

何玉轩对月画大饼,画了好一会儿后,才有点遗憾地低头看着墙角,那影子还真有诗情画意。

“叩叩”

太医院的守门急忙去开门,片刻便有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何玉轩面前,他惊讶地看着许久未见的郑和走来,清秀的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躬身道:“何大人,万岁有请。”

何玉轩留意到这非是看病的说法,郑和也并无着急的神色,这合该只是一次召见。即使如此,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带上了小药箱。

郑和身后跟着个小内侍,小内侍跟着行礼后,便一板一眼地坠在何玉轩身后,听着前头两位大人的交流。

“许久未见,大人风姿如昔。”郑和轻声说道。

郑和为十二监之内官监的太监首领,小内侍对郑和很是崇拜,如今内官监是十二监之首便不说了,这位可是上能入战场,下能入朝政的能人,这宦官能走到郑和这地步已然到头了。

那位何大人的语调慵懒,听来有些软黏,“郑和莫要笑话我了,我这脾性能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

郑和低笑出声,“大人这可就有些小瞧了自己。”

何大人似乎是哼笑了一声,软软的尾音倒是带了些许气势,“我可并未轻贱己身,不过是看个明白而已。这几日你多食些清淡的物什,忌口三日。”他留意到郑和外露的些许身体迹象。

小内侍不懂这话题怎么就骤然一转,还听到郑和应允的声音,“奴婢知道了。”

这不紧不慢的对话延续到了乾清宫前,郑和在殿门口驻足,温和地笑道:“万岁有言,还请何大人进去。”

何玉轩瞧着郑和明摆着不送入门的模样,微挑眉看着这姿态,倒也没说些什么。

乾清宫面阔九间,进深五间,中间乃巍峨的大殿,其余左右稍间次间皆依次排开,何玉轩自打养伤离宫后,就再也不曾踏足乾清宫。

何玉轩不知如今他被引到的地方是何处,奈何殿内亮着烛光,他就是硬着头皮也要进去,他掀开朝服下摆跨入门内,只见屋中设有一桌菜肴,而朱棣正袖手站在窗边眺望月色。

许是屋中光线并不清亮,朱棣沐浴着月色,如水的银光披散在他的肩头,回眸望着何玉轩的眼神里尽是幽深,不知是沉浸在何思绪中,宛如幽冥般不可捉摸。

何玉轩略一停顿,出声打破了这略显奇怪的氛围,“臣见过万岁。”

话语不卑不亢,说话的人当真不曾行礼,落在朱棣的眼眸中,却渐渐挥散了方才的冷意,破碎的冰层泄露出笑意,他一身黑色常服,唯有腰间佩戴着玉佩点缀,行走间佩饰不动,唯有衣角微拂,“苦等子虚久矣,差点过了这良辰。”

何玉轩偏头看着这桌菜肴,又抬头看着朱棣,忍不住摇头,却是失笑道:“万岁何必至此?”

就算一开始只是猜想,何玉轩现下看着这屋内的模样,如何猜不出朱棣这是知道了他的生辰?

今日乃四月三十,子时一过,便是五月初一了。

朱棣踱步而来,平缓地说道:“近来朝事忙碌,可给你庆生的时间,总还是有的。”他坦然自若地握住了何玉轩的手腕,偕他一同入座,何玉轩眉头微动,倒也忍下没有抽开,毕竟两人落座后,朱棣便自然松开了手,抬手给两人斟酒。

“这是按着你的说法酿出来的烈酒,子虚尝尝看?”朱棣把清透的酒杯推到何玉轩面前来。

何玉轩抿唇,握着酒杯说道:“臣不曾说过酿酒之法。”

朱棣淡笑:“你确实不曾说过,只当初北平的酒厂按着子虚的说法,把酒类各自分等后,便越发苦练,把寻常的酒类都划分了开来,如今这烈酒也是其中的产物,难道不能说是子虚的功劳吗?”

何玉轩摇头笑道:“若这也能算是臣的功劳,那臣可当真是脸大了。”他低头啜饮了一口,那火辣的热感从喉咙烧到肺腑间,辣到何玉轩一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然那醇香的味道随着酒意在舌尖绽开,同样是浓郁至极。

好酒!

何玉轩的眼眸微红,许是被酒意所感染,他缓了些许,抬头正欲说话,却看到朱棣的眼眸带着困惑,“脸大是何意?”

何玉轩:……

这可得好生问问同人去。

何玉轩停顿了数息,绞尽脑汁挖出了大致的解释:“脸大便是面大,臣认为自己的面子还没那么大,不是自己的功劳还是不能贪。”

这解释勉强糊弄了过去,朱棣未再提起。

何玉轩握着酒杯的手心都出了些汗,忍不住心里叹息:差点就坏事了,日后这些话还是得谨慎些……这一边想着,何玉轩一边一饮而尽杯中酒,那强烈的劲道辣得轻咳出声,抬手挡住这不雅之举。

朱棣含笑道:“这酒虽合你胃口,却也不能这般饮酒。”

何玉轩闷咳着,正回想着他这是多少次说要戒酒后还是破戒,就听到朱棣这话,惊得连咳嗽的声音都弱了些,“……万岁怎的知道?”

若说何玉轩的生辰彻查很容易,可他喜欢烈酒这事,就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接触到的。

朱棣勾唇,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软化了棱角,“你喝酒的次数虽少,可往往都是烈酒居多,怎就难以发觉了?”

何玉轩心间一颤,这可不似那般简单如资料查阅就能出来的,他自问在外头喝酒的次数少之又少,这些微末细节朱棣也能挖掘出来,未免感叹这细心之处。他低头倒酒,看着酒液嗤笑己身:“虽说戒酒,这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不曾落到实处。”

朱棣把玩着杯盏,眉峰噙满了趣味,眼眸泛着幽光,“便是喝醉了又如何,子虚有何害怕外人道也?”

何玉轩敛眉淡笑:“害怕倒无,只是担忧酒后失德,惹得万岁震怒。”

朱棣朗声大笑,混不介意杯中酒液震颤,溅落的清液滚落桌案,听得帝王话语轻柔,“你若是能惹得我震怒,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何事……以子虚的脾性,该是惊天骇浪的大事罢。”

何玉轩耸肩,慢吞吞地给自己倒酒,这烈酒滚入喉间烧得人眉眼发红,可又畅快至极。

朱棣不提那些暧昧不明的话语,两人只偶尔闲聊数句,这气氛静谧又安然,殿外铺满了流光银白,月色如水倾泻入窗饰,只余下些许淡薄的倒影。

子时倏忽而过。

“砰”

何玉轩眉角浸染红霞,似是带笑般弯了弯,那酒后湿润的眼眸宛如波水微动,那清幽的泉眼似是被惊动了般,垂眸看着正掷杯停箸的朱棣,话语尾音微勾,软黏得宛如香甜软糕:“万岁爷是醉了吗?”

朱棣未曾否定何玉轩的话,也不曾纠正他没有“万岁爷”这称呼,反而眼眸落满了幽暗,眼神沉沉地看着何玉轩,那凌厉的气势翻滚了数息,又沉沉地收敛入体内,他喟叹道:“子虚,是你醉了。”

这满桌子的宴席只略动了几筷子,落座的两人宛如是沉浸在酒坛里的酒鬼,一个接一个说的是不喝,可这下手却是一个比一个狠,这醇香浓郁的酒味在屋内长留不去。

何玉轩垂头轻笑,那皙白的脖颈近在咫尺,让朱棣的手指微屈,似是将要伸出去抚摸那细腻的皮肤。而后那医者抬眸,迷蒙的眼神眨了眨,转瞬间充盈着笑意,他单手转着酒杯,“这还难得是,一个有人陪我度过的生日宴,虽然那人是万岁,倒也行吧。”他软软地嘀咕着,又换作双手抱住酒杯,眯着眼看着酒杯里剩余的酒液还有几何。

朱棣倒也不恼,听着子虚嘀嘀咕咕的声音,半合着眼笑道:“你生我的气?”

何玉轩懵懂地楞了几息,低头舔了舔酒杯的边沿,辣得收回了舌头,挑眉横瞥一眼朱棣,嘟哝着说道:“我已好些年不曾过生辰了……”便是戴思恭也知道他这习惯,以往都是在生辰前后寻个时间把何玉轩叫去吃个团圆饭。

若说何玉轩在太医院看到郑和时没猜到因果,那当真是在说笑。假使那人不是朱棣,何玉轩想当然耳,定是会回绝。

只能说,朱棣还是占了身份的便宜。

朱棣自然听出了何玉轩话底的意思,怡然自得地说道:“若非如此,子虚早就远离朝政,如此说来这身份还是有点乐趣在的。”

何玉轩直起了腰身,发冠束着鬓发,稍显摇晃的身体靠近桌边,抬手要去抓酒壶,却一下被朱棣的大掌握住了手腕,“子虚不能再喝了。”

他抬着眼皮看着朱棣的模样,不由分说地凑前,那清香夹杂着酒意飘入朱棣身侧,医者认真又茫然地看着朱棣的脸色,左手被按住,便伸着右手抚摸朱棣的侧脸,掌心的滚烫触及微凉的脸,何玉轩低头疑惑地嘀咕:“分明是红霞,如何摸着却是凉意?”

朱棣且叹且笑,抬手握住何玉轩的右手,把人拉得近身靠在怀里,何玉轩的腰身一软,整个人活似没骨头一般窝在了朱棣的怀里,头靠着朱棣的肩头沉闷了少许,“这好似不太对劲?”

他听着怀中人小小声的质疑,胸膛笑意早已传遍了全身,“子虚,酒当真是好物啊。”他的眼眸微合,一闪而过克制的暗色,帝王的眼角也如同何玉轩一般烧红起来,却不是混杂的酒意,而是烧红的欲.望。

何玉轩懒洋洋地靠着朱棣的胸怀,自在地说道:“酒从来不是好物,酒后容易放纵,我总觉得我明日会后悔。”他的意识好似困在朦胧的隔层,一举一动都分明是知晓,却又不由自主地做着以往不会放纵的举动。

何玉轩缩成一团窝着,那慵懒自然的模样当真是逍遥,却不知他可把朱棣给害惨了。

朱棣忍不住苦笑,怀抱着一个宝贝疙瘩,却不能任何动弹,要是今夜他们当真发生了何事,以何玉轩的性格怕也就是从了……可那又如何,岂不是把好不容易诱哄出的蜗牛又敲回去?

何玉轩还拽着朱棣的袖子,手指仍然在朱棣的侧脸徘徊,狐疑呢喃:“难道我错了,可分明是发烧了……”

朱棣喟叹,低头在何玉轩炙热的掌心落下一吻,“是你的手心发热,而不是我。”他弯腰把人抱起,漫步往屋内走去,原本那一桌子酒菜被他们抛在脑后,绕过阻挡的屏风,朱棣脚步不停地入了内间。

何玉轩被朱棣放入床榻,仍然不消停地扯着朱棣的袖子,不肯松开手。朱棣无法,只能解开外衫任由着何玉轩抱紧在怀中,即便朱棣诱哄着给他褪了外衣脱了靴子,仍不见何玉轩撒手。

撤去发冠,散开的发丝落于玉枕,何玉轩蹭了蹭冰凉的枕头,又缩成一团。

朱棣眼眸幽深地看着何玉轩无意识的举动,抬手敛去那眉间沾上的碎发,“饶你一次。”他的语气深沉,指尖也如同人的呼吸一般滚烫,轻点过的地方都残余着痒意。

何玉轩在听到轻微的“咔哒”声后,半睡半醒地抬眸,眼底仍余留着些许困顿与朦胧,可要说真的迷醉过去,便真的是笑话了。

皆是心知肚明,又尽是放纵。

何玉轩侧身看着怀中的外衫,那当真是他一念之间的顽劣,却不想还真给他扯下来了。他闭眼轻叹,倒是真的搂着衣物昏睡过去,酒意甚浓,纵情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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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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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更合并,扭动扭动我还差几更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