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瓢秋人再一次从梦境中醒来, 他感觉自己的头传来针扎般的剧烈疼痛。

是后遗症。

他沉默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想,自从上次进入了那个异能者的井之后,他就时不时能够感受到另外一边在传来的感情波动, 似乎某些神经意外连接在了一起,譬如此刻, 他似乎借助对方的眼睛看到了一片迷雾。

他就站在窗内, 仿佛凝视着深渊一般。

与此同时,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心底掀起了一阵想要摧毁一切的狂烈风暴, 似乎想要不顾一切地走进迷雾中摆脱身上的负担, 鸣瓢秋人为此心底一紧, 但好在这样的情绪迅速消失了,对方克制了这股冲动。

随后,身体的主人转过身来, 有人从身后走来了。

鸣瓢秋人却在看清对方的面孔之前醒过来,不知在何处的指针发出滴答的声音,虽然能够感觉到秒钟在流逝, 但关押鸣瓢秋人的监狱是一座高度现代化的围城,他无从通过天色来判断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干脆翻了个身, 然后在床上坐了起来, 双手交叠看着地面沉思。

关于这件事,鸣瓢秋人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告诉仓的工作人员, 他虽然是一个罪犯,但也有着自己的底线,从窥探到的寥寥无几的画面,他得知了这个异能力者叫做绫行人, 现在为港黑工作。

在他不留痕迹的旁敲侧击下,他得知对方今年十五岁, 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十六岁的生日了。

太小了,比他的女儿大不了多少,真难以想象。

鸣瓢秋人知道异能特务科正在找他,如果他把绫的行踪说出去,这可能会为他的履历增加一点功劳,可是……在能够隐约地感觉到绫的心情之后,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虽然这是某种违反规定的隐瞒。

但他心底有一个价值尺度,有很多被关押在他周围的罪犯之所以被他“话疗”而选择自杀,正是因为对方有可能会逃脱法律的制裁,鸣瓢秋人既然选择了亲手杀死那个杀掉他女儿的罪犯,就说明他内心自有一套正义观念。

有时候,鸣瓢秋人觉得学会灵活变通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当他用办法知道了绫行人的资料之后,他彻底放弃了告知异能特务科情报的这一选择,只是仓用在异能力者上的副作用让他有些没想到,就好像……云养了一个小朋友一样。

因为他也不是经常能感受到对方的情景,只有在绫情绪波动剧烈的时候才会发生这种事,而且就算情景突然出现,也只是蓦地冒出来一副画面,最多只有三秒钟就结束,仿佛收集了游戏CG。

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

鸣瓢秋人双眼盯着自己的手,忍不住皱起了眉,横滨那边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而绫似乎有那么一刻情绪动摇,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毁灭的欲望?是因为从他身后走来的那个人吗?

他重新躺回了床上,双手垫在自己的脑后,目光移到了自己妻女的照片墙上,目光不由变得沉沉。

鸣瓢秋人不傻,相反他比很多人要聪明胜过百倍,他很清楚绫的异能力有多危险,但通过时不时的画面来看,绫是一个很会掌握尺度的孩子,所以他对他很放心,只是把这当做暂时的意外。

可是现在绫似乎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麻烦。

他会失控吗。

鸣瓢秋人闭上了眼,在如同潮水的黑暗中,他的眼前浮现出了自己女儿的面孔,无数次他都在想自己如果能在那天早点回家的话就好了,说不定她就不会出事,但这只不过是一种不可实现的愿望。

疯狂的念头在一贯冷静的鸣瓢秋人意识中突然出现,仿佛一道细长的闪电骤然劈开了黑沉的夜。

这一次,他似乎可以赶得上。

不过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为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鸣瓢秋人感觉自己的理智消失了,不然怎么会考虑做出这种出格的事。

东乡纱利奈告诉他绫的井是因为对一个女孩的愧疚,可是鸣瓢秋人却并不觉得只是这样,因为只是这样完全无法解释写在黑板上的“不存在之人”,这份关键信息就这样被随便忽视,令他感到很不舒服,好像大家只是为了找到答案而寻找,没有一点尊重绫的意思。

也许……他应该自己去横滨看看。

太不负责任了,一个声音对鸣瓢秋人道,你不能就这么离开。

但是更刺耳的声音却在说,既然他能够违反警察的规定去杀死那个伤害了女儿的罪犯,也当然能违反规定暂时离开仓去横滨看一看绫,毕竟就算是坐火车,到横滨也只要半个小时的时间而已,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时钟的滴答声依旧在响着,不因为鸣瓢秋人思维的混乱而影响到分毫的精准度。

沉默片刻后,其中一种思维占据了上风。

鸣瓢秋人翻身下床,他取下了自己妻女的一张合照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走到完全透明的玻璃面前,开始用手臂不断地撞击,当然没有一点用,但他不是为了撞破囚禁他的监狱,而是为了能够发出警报。

在大概一分钟后,他的房间头顶的警报器开始高速旋转起来,亮着让人神经紧绷的红灯,光线仿佛一捧被洒在地面上的鲜血,照亮了鸣瓢秋人略显疲惫的面孔。

房间角落里的监控器偏移了一些角度,将鸣瓢秋人的面孔摄入其中。

“发生什么了。”女声从头顶的扩音器传来,是东乡纱利奈。

这让鸣瓢秋人松了一口气,好在这次依旧不是他曾经的好友做负责人。

“我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们,这涉及到了上次异能特务科要追捕的异能者。”他声音平稳地说道,“我出现了后遗症,但我想这个后遗症很有用。”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东乡纱利奈问。

“我在确认信息的可信度。”

“……”

大概十分钟后,走廊上传来了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监管室的灯亮了起来,东乡纱利奈的身影出现在了鸣瓢秋人的视线中,她对鸣瓢的安全性很信任,所以她一个人就来了。

这在鸣瓢秋人的意料中,他知道涉及到很关键的线索,她不会在广播上和他谈论,而是会选择出现在他的面前。

“其他人呢?”鸣瓢秋人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差不多吧……横滨那边乱套了。”东乡纱利奈神情疲惫道,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止是异能者出现了问题,普通人突然发现横滨少了一些人,现在街道上都是趁机打砸抢掠的人。”

横滨警署朝东京总部发来了紧急求助的请求,连仓的人都被要求前去控制局势了。

“真不知道异能特务科在做什么,居然放任涩泽龙彦那种异能者在日本境内肆意妄为。”

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派出军警们了,各个政府组织之间有些消息是共通的,东乡纱利奈听说名为猎犬部队的其中两位已经有计划赶去横滨,不过她只知道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名为末广铁肠和条野采菊的两位少年。

他们是猎犬内出名的一对默契搭档。

末广铁肠她并不清楚,只听说是个木讷的剑术天才,鲜少有与之匹敌的对手。

但仓其实是接触过条野采菊的,那是一个双目失明,但其他几感却相应被增强的异能者,他对东乡纱利奈曾经笑眯眯地说过一句话,她至今都记忆犹新:“撒谎的话,我是可以听出来的,小姐。”

笑面虎,喜欢诡计,而且性格恶劣,这是她对这个戴着一边耳坠的漂亮少年的第一印象。

猎犬这个组织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简直意味着死神,但另一方面却也意味着安全感,起码听说他们派人去了横滨收拾涩泽龙彦惹出的烂摊子后,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横滨……”

果然出了问题,鸣瓢秋人想,他更加担心绫行人了。

东乡纱利奈不再说和此刻无关的事情:“你呢?到底是什么线索?”

“在进入过对方的井后,我就能够间歇性地感受到对面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情绪波动。”鸣瓢秋人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说道,“而正是这一点让我知道了他现在在哪里,因为我看到了熟悉的街道景物。”

东乡纱利奈有些吃惊,又有些迟疑:“……是这样吗?”

“没错,你可以把真相告诉异能特务科。”

“他在哪里?”

“池袋。”鸣瓢秋人淡淡道。

“……”

“最近那边无头骑士的传闻越演越烈了吧,据说有很多人都目睹到了这个都市传说,一个身材曼妙身着紧身衣的女人骑着咆哮的巨型机车出现在池袋街道上,灯光下拉长的影子中藏着收割性命的锋利镰刀。”

“但是这和绫有什么联系?”

“我还没说完,因为我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了这个传闻中的女人。”鸣瓢秋人沉思着说道,“他们待在一起,我想异能特务科可以从这个方向入手,大概找到了无头骑士就能找到绫……”

东乡纱利奈专心地倾听着。

但说到这里,鸣瓢秋人突然摇了摇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干扰了他的脑袋,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闭上眼睛倒在了地上,就好像一瞬间失去意识变成了一具尸体,东乡纱利奈有些吃惊,因为在她的视角看来,鸣瓢秋人是突然倒下的。

“……鸣瓢?!”

但在她的声音中,鸣瓢秋人依旧没有一点反应,就连胸膛都不再有呼吸的起伏,顾不了更多,东乡纱利奈将手按在了一旁的指纹识别仪器上,坚不可摧的玻璃窗缓缓地升起,几乎是打开的瞬间,她立刻冲向了鸣瓢秋人。

她想要查看鸣瓢秋人的脉搏,但当她的手指放在他的脖侧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抓住了,然后是天旋地转,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她的意识跌入了黑暗中。

鸣瓢秋人轻轻地将昏迷的东乡纱利奈放在了地上,从她身上拿走了钥匙,将放在身上的照片取出来,用照片背后带着粘性的那一面在东乡纱利奈的手指上摁了摁,采集到了清晰的指印,他松开了她的手。

“抱歉,只是离开几天。”他对几分钟前才被他屏蔽了画面的监控器说道。

这句话应该会延迟保留下来,希望仓的其他人不会太担心。

最后看了一眼墙壁上贴满的妻女的照片,鸣瓢秋人收回了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监管他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说真的,我感觉猎犬的警花组颜值好高啊!

末广铁肠帅帅的,有时候呆呆的显得好可爱!!

条野采菊也很漂亮,异能力叫做【千金之泪】,莫名有种苏感。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