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玄幻奇幻>杀戮秀>第六十二章 破晓

  1.

  上城编过无数个故事,无论在哪个里,这都是要结束的时刻了。

  该死的死去,应该活着的活下来,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结局。

  一座座城市拖着火焰的尾迹向下坠落,河流冲天而起,楼房大片倒塌,火焰如水一般四散迸裂,吞噬层层叠叠的大楼、公路和广告牌。

  主赛场摄像头大量失联,夏天从爆炸的大楼上与无数虫尸一起坠下,接着图像陷入黑暗,战神仿佛落入永夜之中。

  浮空城的派对正是最疯狂的时刻,这座天堂之城中居住着无数血腥、残缺又疯狂的灵魂,毫无自制,陷入狂喜、欲望、愤怒,又或是疯狂的责任感中。

  浮金集团、冰山私保、防卫部……所有的武器库全部开放,化为一串串代码疯了般流传,每个杀戮的信徒,都拥有了大规模破坏的能力。

  而夏天和白林失联只让信徒们的狂欢更加血腥,整个世界都随着战神一起坠入地狱。

  雅克夫斯基仍坐在虚空沙龙的角落里。

  他可以离开,没人关心,也没人再要他的意见了。他只是不知道能去哪。

  几个世纪的派对后,上城根子里的隐疾终于完全爆发,权贵们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波折——争吵、无法理解或漠不关心,有的死去了,还有些则离开此地。

  他们有足够的资源逃离,天知道几百年里一些家族积累了多少财富。

  雅克夫斯基不知道他们离开后会干什么,又如何生活。他们从不知如何生活,可又不想死去。

  小明科夫先生离去前跟卫星墨说“毁灭是上城唯一祭拜的神明”,他是对的。

  颓败无可挽回,世界只剩下毁灭的秩序。

  最优秀的建设者和程序员都参与了毁灭,他们总归是某个部门的终生合同工,最短的合同也是五十年起算,他们没有未来,自然不会在意现在。

  比如田小罗,她的合同是从防卫部转来的,死都不会结束……雅克夫斯基突然想,田小罗呢?

  他连忙去搜索摄像头——眼前尽是可怕的画面,杀戮秀的粉丝们从来充满了血腥的想象力——一边给她打电话。

  电话不通。

  雅克夫斯基动用所有的权限去查,脑子里全是些可怕的画面。除非酒醉时,他的思维永远摆脱不了这些东西。

  接着他找到了,她在家。吉光区的阳光镇公寓。

  雅克夫斯基把酒瓶一丢,退出拟真设备,抓起救生包,冲出已经混迹了近一个月的房间,朝外面跑去。

  外面正在破碎,所有人都在狂欢,而他很久没跑了。

  在迫切与狼狈之中,他感到最后一丝鲜活的欲望。

  那是他的宝贝小妹,曾跟在他后面跑来跑去,满脑子古怪的主意,但他已不记得他们从何时起不再讲话了。

  他从没好好照看过她。他做不到。

  他们都是孤立自己的高手。

  雅克夫斯基跳上车子,冲上街道。浮空的城市正在一座座坠落,因为有安全协议,大部分的坠落都是轻缓的。

  从下城看一定很壮观,天际烧了起来,仙境般的城市尖叫着落下。那里的人会惊慌地逃难,可上城却不在乎,他们大叫和大笑,放着音乐,沉浸在血与火的狂欢之中。

  下城的人很快就发现落下来的是一片蛆虫滋生,彻底朽坏的腐土。

  雅克夫斯基手忙脚乱设定了目的地。田小罗的地址一直在程序列表的第一位,他却从未用过。他试图回忆起上一次和她说话是什么时候,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大概因为他不知道能和她说什么,向她承认他做过什么,或是听她哭诉,说她又做过什么。

  生活充满了无力和绝望,你一天天沉沦,对一切感到羞愧,于是一个字也不想说。不过没关系,世界充满了这样的沉默者,酒精和药物可以帮他们屏蔽痛苦,科技让现实生活从此消失。

  他曾发誓等到有时间自己会去看她,和她好好谈谈,尽一个兄长的责任。

  而现在,已经到最后的时刻了。

  一伙戴魔鬼面具的年轻人袭击了雅克夫斯基的车子,还朝他轰火箭炮。

  雅克夫斯基从网上搜索了一处导弹反击,没控制好,炸了半条街。城里全是这样规格的斗争。

  他从翻倒的车子里爬起来,半边身子全是血,一根钢条穿过了身体,但不是太疼。

  他没有理会,四处去找田小罗房子的方向。他视线的角落仍然亮着虚拟视野,那已是他肢体的一部分。

  摄像头闪动一下,恢复了转播,白林正开着浮空梭一路向上冲,摧毁所有他周围的东西。

  轨道打击的重剑落下,落在夏天身周,把噩梦般的城市撕裂开来,变成深渊。

  雅克夫斯基意识到白林想干嘛,他不可能在夏天落地之前赶到他身边,于是把整片大地毁掉。

  承重梁碎裂,重力同时撕碎大片的隧道和楼房。

  白林跟前张开大片武器列表,又一道打击落下,光芒瑰丽,如黑暗中泛起的日出般的光,虫子在高温中化为飞灰。

  那是一条纯粹死亡的通道,这次整个世界再次看着那个曾没能守住的白林去保护他的家人,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帮着他守住。

  这片地狱不知吞噬过多少杀戮秀选手,但这一个大概它就是吞不下去了。

  他们的眼神与触碰间中总有无限的言语,任何言辞和演绎在这关系面前都会黯淡无光,而他俩是这个歌舞升平、冷漠血腥世界的食粮。人们一点一点吃掉他俩,填充空虚的胃。

  雅克夫基捂着伤口,一步步朝田小罗家的方向走,街上到处都是伤号,一处倾倒的建筑里,正在进行一场临时的秀,杀了人挂在房檐上。

  他无视一切,寻找田小罗在的那栋楼,这里所有的房子都一样,但他就是一眼能认出她的。

  雅克夫斯基上了楼,电梯自动打开,显示田小罗家的楼层和权限。她始终把他进入的权限列入其中,可他却从没来过。

  他进了门,取下虚拟终端,丢在地上。无所不在的死亡消失了,他看到妹妹的客厅,和以前一样,乱七八糟,全是电子产品,日子像是随便对付一下。

  接着他看到了她。

  她坐在卧室的一角,穿着件印着星星的皱巴巴的睡衣,周围悬着无数屏幕,不断调整,光影变动,像一场盛大的交响乐。

  她眼神专注,在任务窗口中显得放松而自信,像她很小时那样。但不再是那个时代了,她模样仍旧甜美,可眼中全是毁灭的光芒。

  雅克夫斯基知道她在做什么,他一直知道,但从没问过。他不想交谈。

  她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工作,没看见他,雅克夫斯基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在门外她看不到的地方盘腿坐下,血一直在流出来,可他并不关心,只是掏出不锈钢酒瓶。

  嘉宾秀的时候她冲出房间,还扭了脚。他追出去,听到她在杂物间哭,而他在外头站了半天,最终只能在一墙之隔的地板上坐下,拿出酒瓶。她一直不出来,他坐了一夜,这是他所有知道的陪伴的方式。

  浮空城深处传来震动,主城将要坠落了。

  她像没感觉到一样。她很久以前就分不清楚活着和死亡的界限了,他也一样。

  他又喝了口酒,靠墙坐着,陪着她。

  赛场碎裂了,夏天向大地张开的深渊坠落下去。

  白林开着已一塌糊涂的浮空梭冲上去,无数的尸体和建筑板从周围掠过,接着他看到了他。

  他曾想自己如何在这巨大的崩塌中找到夏天,可他一眼就看到了他。像在抽签仪式上他第一眼看到他一样,没人能混淆这样的人。

  白林想也没想控制浮空梭向下急转,向夏天的方向冲去。他没管隧道、虫子或是任何其他障碍物,把动力开到最大,只是牢牢盯着夏天。

  场景极尽诡异之能事,偶尔可见自明灯破碎的微光,四周一片幽暗,白林朝着深渊疾冲。他什么也不在乎,如果拉不住夏天,那么安全、理智和未来都是毫无意义的。

  世界在他周围颤抖、碎裂,又一掠而过,白林在高速运行的浮空梭上站起身,风压撕扯他,掠过的标牌在肩上留下一道深可入骨的伤口。

  他毫无感觉,一脚勾着残破的车门,死死盯着夏天。

  下方是融成一大片的广告牌,坚实的地面上,无数人扭曲的面孔看向虚无,白林冲下去,身体探入深渊,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抓。

  他抓住了。

  在最后一刻,他一把拽住夏天的后领,身体被带得滑了两寸,但他收紧手指,一点也没松。

  地面转眼到跟前,白林把火力开到最大,地面碎裂,露出下方血色内里,继续狂乱地坍塌。

  浮空梭冲进地狱中,白林空出来的一只手猛打方向盘,反重力梭转了个急转,向上方冲去。

  白林他一把把夏天拽到浮空梭上,他跪在地板上,查看夏天的情况。

  那人安静地躺着,很苍白,那么冷,没有呼吸,伤得惨不忍睹,经过惨烈而漫长的战斗,几乎完全被撕碎了。

  白林一手摸索着去抓旁边的医疗包,摸出一支急救针剂,看也没看注射到动脉里,一边不断试夏天的心跳和呼吸。他不确定是否一切都是徒劳,也许……他已经死了,就在与他咫尺之隔的地方,而他再一次落得满手鲜血,什么也留不住。

  世界在周围大片坍塌,白林伸手把他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

  他撕开了整个医疗包,仍在不断尝试急救。他无法停下来,如果夏天不在了……他一辈子都无法停下。

  他会永远停在这一步之隔的光明之前,死在这里,永远坠入地狱。

  白林摸到最后一根急救针剂,直接注射进夏天的心脏。

  那人仍旧毫无反应,白林怎么找也没有任何的医疗用品了。他怔了一会儿,收回手,小心地抱住他,想着他再也不会放手了。永远都不放手了。

  “夏天,”他说,声线颤抖,脆弱至极,“夏天。”

  那人安静躺在他怀里,他又一次认真把他散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小心地亲吻他,把面孔埋在他的颈项中,小声叫他的名字,好像这样能让他醒过来。

  浮空梭盘旋着上升,火焰和虫尸片片坠下,景象宛如地狱。

  赛场的天顶已经碎了,真实的天穹压下来,天色将亮,东方亮起一抹剔透的光。

  天地像一枚严丝合缝的卵,现在裂开了一线缝隙,露出外界的纯净的微光。不知是希望还是灾难。

  正在这时,白林感到夏天猛地吸了口气,动了一下。

  他更用力地抱紧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接着他感到那人抬起一只手,轻轻抓了一下他的衣服。他呼吸虚弱地拂过他的皮肤。

  白林哭起来,不停地发抖,好像还是很多年前那个崩溃的年轻人。

  好一会儿,他感到那人指尖在他身上蹭了一下,那么轻柔,像在撒娇,只有夏天会这样。怀里的人说道:“别哭啊……”

  白林只是紧紧抱着他,哭得一塌糊涂,毫无形象,他一点也不在乎,他不想停下来。

  反重力梭越升越高,土地、隧道和虫子们退去了,可以看到远处从坠毁中逃出来的别的选手。

  火光与死亡在他们脚下展开,无边无际。暗沉的天空全染成了赤红,巨兽已经死去。

  白林轻柔地用袖子擦去夏天脸上的血污,那人一手搭在他后颈上,白林俯下身亲吻他。他不关心摄像头,什么也不管了,他们随着浮空梭向上升,心醉神迷地接吻。

  世界在他们周围沉下去,燃烧着无尽的毁灭与死亡。

  但有什么关系。

  2.

  雅克夫斯基从田小罗房子外的监控视频看到了小明科夫。

  那人开着辆看似低调但绝对超豪华型浮空梭,个人防御力场在周围流转,在染血的夜色中,他像一小团闪电,既亮眼又充满毁灭的恐怖感。

  他随便穿着件T恤,但权贵公子的样子十足——当然他本来就是。

  除了宴会上,雅克夫斯基很少在现实中见到他,别提这副样子了。

  明科夫先生是个铁腕人物,他的独生子更是可怕得变本加厉。

  那个家族的人对重要关系的理解永远是错误的,像很多权贵人士一样,困在混沌而黑暗的欲望中。那一定如同在胎膜之中,没有出口,无可抑制地把你扭曲和异化。

  当接触之后,你会发现权贵们宛如异类。他们必然会变成齐下商预言的那个样子,是人类社会母胎在高热和疯狂中产生的怪物。

  扭曲终归会产生凶性,雅克夫斯基一直觉得这家族早晚要出个毁灭世界的款。现在果然出现了。

  小明科夫朝田小罗说道:“上车。”

  田小罗怔了一下,抬头看他,这人在三十九楼的窗外的虚空中朝她说道:“这事儿还没完呢。”

  田小罗静止了一会儿,伸手关上主屏幕,姿态轻盈地从地板上跳起来。

  “我看到了,”她说,“有些杂种跑了。”

  “我每一个都记着。”小明科夫说。

  田小罗抓起地上的一堆终端,赤着脚爬上窗台,敲了敲后车厢,屏蔽力场撤去,把一堆东西丢进小明科夫的车后座,把豪车变成垃圾堆。

  “有必要都带吗?”小明科夫说。

  “有。”田小罗说。

  她回身又拿起一大盒存储条,跳进车中,粗暴地把东西推到后面,重置虚拟屏,准备出发。

  地底深处,一直藏在高楼大厦深处毁灭的力量再一次涌上来。

  雅克夫斯基坐在倾斜的地板上,没有说话。他没打招呼,也没叫停他们,搭个便车。

  他无法言语。

  幽灵太多了,他没法带着这些东西去任何地方,开始任何新的生活。

  他坐在墓地里,找不到出路,到现在,也不再想去找了。

  但没关系,她会活下来。

  世界将一片混乱,日子不会好过,但笼子已经碎了,不会有上城,不会有无止境的合同和给饥饿人们消费的死亡了。

  在这个世界中,也许她会过上值得一过的生活。

  雅克夫斯基坐在门外,听着他妹妹上车的声音,正高兴地说怎么能找到那些权贵,又要怎样干掉。他的身下,血把地板浸透了一大片,他始终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慢吞吞地抬起手,捡起之前丢掉的终端,戴上。

  他看到田小罗坐着浮空梭离去,没有再用摄像头追踪,只是看那点光消失在夜色中。

  上城无尽毁灭的图像涌来。这才是他的世界。

  雅克夫斯基又喝了口酒,闭上眼睛,在这破晓时分,无尽的黑暗把他吞没。

  浮金主城在田小罗的脚下坠落。

  这里像有一个世界那么大的珠宝盒,灯、广告牌、爆炸和火光在黑天鹅绒般的大地上展开,既有整齐精美写字楼的光,还有大量色彩和形状不一广告牌的,全息广告闪动游移,引人注意。

  下面不时发生爆炸,浮空梭上能隐隐听到强劲音乐。

  一场浮空的大型舞会。

  从第一座反重力城升上天空,他们就在举行一场无止境的派对,一天天远离现实。“快乐”令人筋疲力尽,璀璨灯光下埋葬着压榨殆尽的尸骸。

  现在,那片庆典之地在夜幕下缓缓倾斜,向他们脱离已久的大地沉去,建筑材料崩裂,悲鸣一般在夜色中回荡。

  派对要结束了。

  杀戮秀最后一轮的结束既没有彩虹,也没主持人来宣布“英雄”们的胜利。

  赛场变成一大块烧透的废墟,坠下地面,不复形状。

  白林带着夏天去和小明科夫约定的地点。

  和小明科夫定下计划没多久,两人就做好了打算——没有了浮金集团无所不用其极的医疗机构,他们需要后备路线。

  杀戮秀明星们从不是宣传中不考虑后果的疯子,他们这种人行走于生死之间,从来都精于计算,会考虑到每条退路,算到最后一颗子弹。

  所有那些惨烈的死亡,都不过是人工造就的景观。

  白林从赛场中抢过来的浮空梭经过这样的大战,摇摇晃晃,随时会散架。白林奋力抢救,他觉得自己在下城区大概是个修车好手,这种状态都能压榨出车子的最后一点潜力,没让它罢工,还灵巧地躲避开了几次随机轰炸。

  夏天蜷在破烂的车厢里,安静地看着他。

  白林处理好反重力梭,立刻回到夏天旁边,小心把他抱起来。高空很冷,他们也没什么取暖的东西。

  他握着夏天的手,那人手很冷,过了一会儿,夏天小声朝他说道:“我要睡一会儿。”

  白林亲亲他的头发,那人在他怀里慢慢滑下去,如同死去一般。白林稍微用力,更稳地抱住他。他的一只手始终放在他的颈侧,感觉脉搏是否还在。

  接头地点是一座浮空区般的大型反重力梭,像尾漆黑的鱼,在夜色和火光中游移。

  白林停稳浮空梭,把夏天抱起来,跳上反重力区。几个医生冲过来查看情况,一个个脸色很不好看,立刻开始给夏天做紧急治疗。

  没人问问题,也没人再想把白林拉到一边处理伤口,白林一直站在夏天旁边,随时盯着他。

  那人伤势糟糕透顶,医生们迅速止血,查看内脏伤势,但关注的重点却是惩罚芯片和内置耳机。几人快速交谈,说的全是专业术语,脸色难看得要命。

  “白、白林。”灰田说,像在叫出一个神话传说中的名字。

  她一身研究员打扮——据说她之前上的就是医学专业,是为了还助学贷款干了全不相关的活儿。

  “夏天身体里的东西很麻烦,和神经联系紧密,还是生物性的,它有生长和控制的本能。”她说,“它创造的目的就是把人锁死,本质上取不出来的。”

  “我们可能要进行一次大手术,不过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另一位医生说,“毕竟……”

  他做了个手势,白林知道他的意思。

  浮金集团和权贵们的权力不容置疑,链子永远是链子,他们从放进去开始就从没想过取出,它只会不断生长,直到把寄生体毁掉。

  “我们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可能会造成未知损伤——”医生接着说。

  “会怎么样?”白林说。

  “我们说不准,”灰田说,“他……大脑会受损,也许会……醒不过来。”

  白林一时说不出话来,灰田干巴巴地说道:“你考虑一下……”

  一辆浮空梭远远开了过来。

  是小明科夫的车子,开得像道流星,在夜空中飞蹿过来,往停泊区一丢,也没停好,就从车子上跳下来。

  他仍穿着那件印着爆炸图案的黑色T恤,头发凌乱,像个玩疯了的孩子。看到白林和夏天,他怔了一下,笑起来。

  田小罗立刻过来查看,小明科夫在黑暗的边缘站了几秒,才走过来。

  医生迅速开始向他解释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夏天旁边站定脚步,看着他。防御场外传来风的嘶吼声,很近的地方发生了一次爆炸,把幽暗的云层照得透亮,火光照亮层层叠叠的虚空。

  夏天安静地躺着,衣服浸透了血,小明科夫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干得漂亮。”他说。

  接着他抬起手,丢了个什么东西给白林。

  “结束大礼包。”他说。

  白林伸手接住,小明科夫丢过来的是个储存体,做得宛如一只盘旋的金蛇。

  “嘉宾秀的视频,只此一份。”小明科夫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看到这侮辱人的玩意儿了。”

  白林紧紧握住,嘉宾秀是个噩梦,可是这么久以后回忆起来,他脑中只有夏天克制的温柔和不惜一切的保护。

  又是一声爆炸在上方蔓延开,白林不知道是什么武器,它把整片天空全都烧亮了。太阳在深夜中升起,为毁灭而来。

  他抬头看天,强光照亮面孔。真可惜夏天没看到,他会很喜欢的。

  超棒的烟花。

  白林转过头,朝医生说道:“做手术吧。如果夏天醒着,他会说一秒也受不了那根链子在身体里了。”

  他们做了那个手术,去除权贵们的锁链。

  之后夏天一直在睡,负责的医生说不知何时会醒过来,需要进一步观察。

  但白林知道他会醒的,会张开双眼,而自己会朝他微笑,告诉他事情终于好起来了。他们会生活在一个新世界,又或是废墟中,但有什么关系,他们在“命运之神”的尸体上。

  新世界总会长出来的。

  他一直陪着他,看那人一天一天沉睡与恢复。

  夏天睡了一个星期。

  在这七天里,浮空之城不断坠毁,光裸阴沉的天空呈现,天际始终隐隐地明亮或暗红。

  第二天气象控制程序出了问题,阳光并未出现,而是开始下雨。铺天盖地的雨水冲刷世界,火光映得水色如血。四处可见战斗和死亡,武器太多,狂欢还在继续,上城人习惯于漫长的派对了。

  雨越来越大,到第三天已是倾盆而下,把整个世界罩入混沌之中。狂欢派对仍在继续,上城的残尸中亮着微光,尖叫和音乐不断。天际不时有一座浮空城的尸体落地,发出轰然巨响,在大雨中烧起末路的火光。

  到了第四天,雨水渐小,天空和大地之间空阔而幽暗,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上城的残骸躺在雨中,人声也日渐稀少,四处都是尸体。

  雨水是第五天停的,天穹阴沉地压在地面,分不清边界,浮于空中璀璨的城市消失了,像被吞食掉一般,天地间空空荡荡。黑暗的地面上偶有光线一闪而过,接着又消失不见。

  第六天,气象控制程序的混乱趋于停止,阴郁的天空缓缓上升,偶尔能见乌云后的光亮。傍晚时分,部分地区云层散去,金红的夕阳洒下,照在荒芜的地面上,场景神圣,宛如宗教画一般。

  到了第七天,太阳出来了。

  乌云尽皆散去,碧空如洗,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向大地。

  残余的植物在废墟中摇摆,断枝发出新芽来,藏身于屋子里的人们抬起头,下城的人惊奇地张大双眼,第一次看到了阳光。

  这些世代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讨论这场坠落,他们都幻想过建筑板上的天堂,也总会谈论反抗。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上城会从天而降,极尽繁复华美之能事,可自己已尽数朽毁了。

  世界完整如一。

  白林三天后联系上了艾利克和韦希。

  五轮赛场上的选手大都及时乘坐浮空梭逃离了,他们这种人在逃生避难方面全是专业水准。

  一群人在大雨中逃亡,还卷入到一场神奇的“部落”战斗中去。一班人在浮金集团坠地的星空巨楼庞大的建筑群中,找到了新的狂欢方法,他们在无尽的房屋、自明灯和广告牌中分出了扭曲的阶层,进行战斗,并且开始给夏天封神。

  “想想就刺激。”田小罗说。

  这位战神殿前管理员剪短了头发,不再做出可爱的打扮,口袋中也没再老是放着情绪控制的药物。虽然事到如今她已经没了家人——据说她去找过她哥哥,但没找到,死太多人了,而且三句话不离怎么杀人,不过已经没了之前的沮丧与绝望。

  “杀戮秀最后时大部分摄像头失效了,他们断定夏天死了,”余安说,“还声称他是战神的化身,前来毁灭世界,之后又回到了神位上什么的。上城可不缺这款资料素材。”

  “死亡总是让人神化。”韦希说。

  他一身雇佣兵式的装束,虽然仍旧模样斯文,但口袋里都装着武器,亡命之徒的气质从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来。

  “他们觉得他死了也好,”艾利克说,“要是知道他活着,真是……”

  他没说完,所有人都有点发毛,不用想就知道会引发怎样的灾难。这疯狂的迷恋是一只饥饿的怪物,把上城绞成了碎片,也会把他完全摧毁。

  夏天和白林需要死去。

  而接下来,白林想,这场战神主题派对的余波会持续很多年。

  3.

  战神殿还能通过特定的方式登录,不过即使不能,战神也从不会被遗忘。它和一望无际的尸骸永恒存在于时空的一角,古老又崭新。

  这一次,战神脚下祭品是整座上世界。

  白林在这里找到了齐下商的死亡录像,那是数个小时极有创意的虐杀,干这事儿的人设备齐全,并一定计划过很长时间。他举止间带着空虚的专注,做了所有齐下商曾经或试图对夏天做的事。惨叫、恳求和询问对他毫无意义。他听不见。

  和小明科夫接头时,白林见过此人一面,他模样斯文,彬彬有礼,一直面带微笑。但那是一张面具,因为戴得太久长在了脸上。他连朝向明亮的专注都是黑暗的。

  小明科夫管他叫齐岚,他从不靠近夏天所在的方向,只是远远站在黑暗中,像夏天身上的光芒会灼伤他。

  白林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在忙乱中从人群边缘无声地消失了。小明科夫说不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他自己也不在乎。

  世界突然变得那么大,充满了秘密,你可以去任何地方而无人知晓。

  灰田每天来查看夏天的恢复情况,她很清醒,不再不来杯酒就没法工作了。照她的说法,当医生不适合总是喝醉。

  夏天准备做手术时,白林凑过去亲吻他,他听到几声抽气,灰田在后面说道:“我操!”

  直到现在,她仍旧对他俩的关系接受不良,稍微亲密点,她都显得心惊胆战。有一次忍不住朝白林说道:“你们不觉得你俩在一起阵容太华丽了点吗?!”

  白林可以理解。

  这种关系在一个星期前,还是一发核爆级的武器。而他还不时梦到上城发现这场恋爱后果会有多可怕,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关系在上世界就是个梦魇。

  他们想要的无非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想要有尊严。这追求如此简单,却只有在世界毁灭后才能得到。

  “那是以前的事了。”白林说。

  从现在开始,夏天只是夏天,而他也只是小白了。

  他又凑过去亲了亲夏天的头发,一点也不为世界毁灭感到遗憾。

  迪迪对他俩的关系倒丝毫没有大惊小怪,照她的说法,她已经把夏天托付给了白林,目前这种发展再好不过,连她对他终身大事的忧心也一并解决了。真是没有更划算。

  这些天她每天待在夏天的床前,看上去习惯了哥哥的受伤,只是安静地守着。她把棉花糖和巧克力——战神权杖——放在夏天随时能拿到的地方。

  “他总是一醒就想找武器。”她朝白林说,“有时明明很安全,可他就是不消停……后来我想,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世上就没有安全的地方。”

  ——小明科夫之前把她安顿在下城,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和明科夫先生这种人对抗一定非常可怕,他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但这场阴影中险恶的战争持续到最后,赢得了最后三天的时间。

  他不知道迪迪这些天是如何度过的,只知道前阵子堤兰给了她一个调整过的战术视野,附了一堆非法权限,她已经用得相当熟练了。

  她仍旧带着枪,没有人拿走,也没人说一个孩子不该带枪,还有人给她介绍新款枪械以及改造用法。

  破晓之后,仍旧是漫长、幽暗而凶险的天色,最好人人带枪,看能否真正活到乌云散去,阳光普照。

  至少她永远不会进入杀戮秀,不会有整个世界的人盯着她,无止无尽地压榨出她的鲜血与情感,用那火光点亮腐朽与蒙昧。

  “有一次他伤得特别厉害回来,姐姐好生气,他就一直笑,说‘没事儿,下城哪天不死人啊’。”迪迪朝他说,“他总把自己伤得很重,对什么都不在乎。”

  她认真地看着白林,说道:“谢谢你。”

  白林看着沉睡的夏天,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臂,感觉那人的热量。他像是在一个噩梦的尾声之中,还没有苏醒。但他很快就会醒来的,毕竟他们已经等了这么久。

  “他……”他轻轻说道,“也一直很努力在照看我。”

  夏天的确醒了。

  第七天,正是天气晴好,碧空如洗。简易居所窗外的一棵牵牛花开了几朵,在微风里轻轻摇摆。

  白林睡在他旁边,一手搭在夏天身上,像寒冷时靠近光源一般,靠向他身边。

  半梦半醒中,他感到有人在抚摸他的头发。他醒过来,但没有张开眼睛,只是靠过去,伸手抱住夏天,把脸埋到他的胸口。

  窗外,狂风在空旷的大地席卷而过,发出呼啸和轰鸣。

  夏天手指贴着他的颈项,比他体温高一些,安抚地轻轻摩擦,舒服得一片皮肤都酥麻起来。白林更用力抱住他,听着他心跳的声音,觉得自己幸福又安全,世界仍旧充满未知,但再没什么过不去的事了。

  他们在这个仿佛立于世外的房间中抱着彼此,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夏天说道:“我饿了。”

  白林满屋子给他找吃的,心想着也许应该去叫小明科夫或是迪迪,可是这一刻却幼稚地只想单独和夏天待在一块儿。

  他给他煮了粥,凉了些端过去,夏天坐在晨光下,穿着白色的睡衣,长发散在肩上,等着吃饭。他把整个世界都照亮了。

  白林把碗递过去,在旁边专心看他吃,努力想控制脸上的表情。他发现自己一直在笑。

  夏天喝了两口,看看他,白林专注盯着。

  他有点不好意思,又想说点什么,于是戏谑地朝白林笑,说道:“一直盯着,是不是想喂我?”

  白林怔了一下,从夏天手里拿过碗,又朝他挪了一点,认真地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夏天一呆,下意识吃掉,说道:“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白林说,又舀了一勺。

  夏天顺从地吃了,又朝他笑,等着下一勺。

  在这片安全区之外,舞台已经消失,云端上的神明死去了,或流亡在外,大地如初生一般,再也没有框架和线,也不再是欲望的地狱。

  一些权贵带着资源逃走,“暴君”和赛场里别的变异生物说是坠下地面死了。不过就最近听到的消息,外面出现了某种怪物,生活在湖泊里,偷偷抓人吃。很像他们第四轮碰上的白色幽灵。

  上城在所有的变异生物体内加入了基因炸弹,但这种事从不会万无一失。废墟上多半有怪物在游荡,尤其令人担心的是那些高智慧物种。

  白林喂夏天喝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外面的事,没有丝毫恐惧。

  当舞台消失,“命运之神”死去,他们不再是欲望的玩偶,将面临的只是混乱和危机而已。他俩见识得多了。

  夏天吃了小半碗粥,吃不下去了,又说要去洗澡。

  他跳下床,晃了一下,白林伸手扶他。

  “没事儿。”夏天说,“起来快了。”

  他一脸轻松,还揉了把白林的头发,走去浴室。即使遭受了那么多,这人始终精力旺盛。而上城让他陷进绝境,置于愤怒和欲望之地,供人观看。

  “我去给你找衣服。”白林说。

  他去衣柜里给夏天找穿的,有一瞬间想他这次出去该穿些什么,公司……接着他意识到夏天不需要再操心穿哪个牌子的衣服,要如何搭配,又怎么和造型师沟通了。

  他爱怎么穿就怎么穿,不再有摄像头,也没有比赛和宣传,他的生命和尊严再不是虚无城市的养分,他——

  白林停下来,手在发抖。

  对面玻璃映出他的样子,拿着夏天的衣服,想着未来的生活……他丝毫也没有了曾经的疏远和冷漠,真实而脆弱,但又如此快乐。

  白林把衣服一放,拉开浴室的门走进去。

  夏天正在洗澡,听到声音,转头看他。灯光下,淋浴的水像无数飞溅的光点,他就像站在阳光的中心。

  他身体上还留着一道道旧伤,不知会不会消失。他身高腿长,肢体充满了力量感,是大型肉食动物般的野性和爆发力,优雅而致命,性感至极,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没有链子了,他是自由的。

  白林朝他走过去,水迅速把身体淋湿了,他没管,只是抬手抱住夏天,凑过去吻他。

  那人热烈地回吻,一手去扯他的衣服,带着鼻音叫“小白”。他俩不断亲吻彼此,放松而满足,想亲多久都行。

  光一般飞溅的水把他们完全笼罩起来。

  尾声:

  夏天和白林本来准备去N7区定居,但那边情况混乱,整个世界都不像太适合定居。

  而夏天身体情况不怎么样,需要医生随时检查,只好和白林暂时留在小明科夫的资源区。

  前阵子西边升了一个新的浮空区,是某家权贵的加大版宅院。小明科夫去游荡了一番,今天上午夏天看到基地毁掉的火光。

  火烧得很大,夏天怀疑小明科夫没有必要放这么大的火。不过的确蛮好看的。

  这位金主真是找到了终生爱好。

  ——当来到小明科夫的资源点,夏天才知道权贵们手里的资源多到什么程度,他们跑车上的引擎便足够浮起一座小型的反重力城。废土之上,这群压榨了所有资源的人只要愿意,仍旧可以过着奢侈的生活。照小明科夫的话来说,他们不关心世界,觉得自己已经进化为什么高端生物了。

  夏天不知道明科夫先生去哪了,小明科夫一字不提,偶尔听到脸色就很不好看。

  夏天知道他们曾争执和交涉过,但不知细节为何。那对小明科夫如一处严重的伤口感染,说起来天色都能阴沉一片。

  这些天来,夏天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花了不少时间在训练室,他需要保持身体精确的反应能力。

  资源点不怎么安全,区域并不算大,大部分人已经离去,昨天晚上穿过一片巨大的湖泊时,碰上一群聚居的变异生物,长着利爪和肉翼,几人经历了一场恶战。

  小明科夫一阵风似的冲进房子,头发乱糟糟扎着,穿着件很随便的外套,里面多半放着枪或是效果一流的炸弹。

  夏天曾觉得此人更像个亡命之徒,而非一身正装地出现在宴会上的权贵,他现在就跟他当时想的样子差不多。

  夏天和小白正在做晚餐,这孩子兴奋地冲他俩嚷嚷:“要不要去打猎?”

  白林正在切菜,夏天准备了一锅有点可疑的酱料,两人转头看他。

  “我找到个你俩认识的,”小明科夫说,伸手拿旁边切好的水果吃,“格昕,嘉宾秀上他烦死人了,听说建了个反重力区,说要恢复浮空城,正在豢养奴隶——”

  “我记得他。”白林说。

  夏天也记得。他们记得每一个。

  他记得这位权贵带来的疼痛,还有那张漫不经心的笑脸。夏天后来还在宴会上见过他,在和静庭的晚宴上和标本们玩得可是够开心的。

  夏天低下头,尝了尝酱的味道,感觉上杀人怎么也比做菜有把握一点。

  他朝小明科夫露出个微笑,觉得这句台词很久没说过了。

  他问道:“怎么杀?”

  —完—

  番 外

  《恋爱》

  1.

  白林坐在浮金电视台总部大楼的贵宾休息区,等夏天结束拍摄后一起回家。

  他们两天前上了床,这次可没人逼迫,完全是主动、自愿和享受的。

  那天上城正是瓢泼大雨,天穹阴冷地罩在上方,卧室却像一个单独的世界,明亮而宁静,他什么也不想管,只想和夏天在一起。

  离那时已过了三天,上城天色尚未放晴,公司倒是派了一大堆活儿,两人忙得脚不沾地。夏天有部电影要拍,白林给拖去做一个战术类的游戏秀,根本没时间干任何事。接触只是指尖偶尔的轻触,或是战友式的勾肩搭背。

  只有一次在休息区打瞌睡时,夏天的手在毯子下面顺着腹侧往下摸,白林不能做出反应,只能攥住他的手指。那人指尖在他掌心摩擦,让人痒到心里,白林脚趾都蜷起来了。

  白林自觉是个有定力的人,但现在和夏天的任何接触都心神激荡。灰田说今天片子拍完后能消停点儿,他脑子里想的却都是晚上回去和夏天做些什么。

  工作量很大,前景依然黑暗,但生活莫名变得激动人心。

  上方的大屏幕正在播夏天的“光明时刻”特辑,那人的名声如日中天,在上城的天空照耀,到处都能看得见。

  这会儿播的是浮金三台的《天穹之光》节目,主持人乐封彦绕着夏天打转,他是个老手了,经历过不少大场面,可这会儿话都说不利索了。

  夏天一身修身的黑色正装,冷着脸接受采访,一脸的生人勿近,酷得要命。

  但白林知道他笑起来有多甜,撒起娇来有多黏人,说到高兴的时候容易手舞足蹈,上了床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多思考一下下一步怎么办,可脑子里全是夏天。

  大屏幕里,乐封彦兴奋地朝夏天说道:“是的,‘复仇原则’和处决的概念一直有,但是你的存在让那些虚拟、游戏或是私人化的行为变成了潮流,变成真实,让无数人引以为傲,想去追求——”

  不过大屏幕放的不是《天穹之光》,而是《云端暗影》的二次转播。

  这是个截取视频吐槽的节目,走带人身攻击性质的搞笑的风格。上城这类东西很多,所有新播的节目上也都有醒目的放弃权利提示,这年头想出名就把自尊心早点揉一揉丢掉吧。

  吐槽的主持说乐封彦是“一路睡上去的”,对此进行各种嘲笑。

  “看他那副饥渴的小样,派对上连人和拖把都分不清楚,”吐槽主持说,“不过分清楚了他大概也不介意,多半还更喜欢拖把一点。”

  大屏幕里,乐封彦继续说道:“你有那种力量,就好像太阳——”

  “别看啦,再看人家也是直的,”吐槽主持用恶意的欢快说道,“不会捅你啦,还是找个拖把现实点,毕竟永远不会软。”

  正巧这时,夏莲拿着杯红酒路过,和夏天打招呼。

  她是个个头娇小的女孩儿,长发披肩,总是面带笑容,K区的,也是犯重罪进的杀戮秀。因为名字,老被公司扯着和夏天一起宣传,一去二来成了熟人。

  夏天抬手和她打招呼,难得露出点笑容。

  一个念头像阴影一样隐隐出现,开始扩散……

  白林抓着酒杯,这很蠢,但他无法摆脱。

  他想起在没多久以前,夏天在看电视剧时开过一个玩笑。他都不记得剧情了,好像就是两个人爱来爱去,这样那样上床的事。夏天有一次听迪迪滔滔不绝讲情节,大概就是一个人在偶然情况下睡了另一个人,后者很不爽之类的。他语气轻快地评论道:“那他再睡回去不就好了?”

  当时还是白敬安的白林想,这人判断事情的方式真是简单粗暴。

  但这一刻他想起夏天在床上的样子。

  是第一次,但完全地配合,他进入时只是搂着他,脸埋在他胸口,叫都没叫一声。后来自己让他叫,他就叫给他听……他拉开夏天的手,去套弄他的阴茎,他就老实地只是抓住床单,任他折腾。

  弄得狠了的时候夏天控制不住咬他,咬的只有一点疼,在努力控制,更像是情趣……

  白林手无意识攥紧,现在回忆起来,他身体的一部分都感到难耐的渴望。

  可在这样的时刻,坐在暖和的大厅,他又莫名地寒冷。大屏幕里乐封彦正在朝夏天说:“你去杀人或去当万人迷都资质一流!”

  嘉宾秀发生那种事,夏天……是不是觉得这是一个让自己快乐,能偿还一点什么的方式?

  他曾很确定夏天喜欢,但……

  认识夏天这么久,那人从未表现出对男人的兴趣,提也没提过。他偶尔说起过去,身边来来去去的也都是些女孩子。他对非自愿性行为那种事一直很反感,他会不惜代价弥补什么……

  这太傻了,他应该理智一点,夏天不会这么干的,他不会为了这种事而跟他上床……但这一刻白林仍感到骨子里都在发冷。

  屏幕里还在继续播采访,白林坐在那里,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夏天的声音。他正在和灰田说休息的事,拍摄结束了。

  白林没回头,知道夏天现在的样子,穿着件简单的T恤,勾勒出完美的身材,笑起来很好看,聚集了全世界的阳光。

  想到那个可能性,白林只感到一阵怒火。

  他到底是有多蠢?!

  夏天朝他走过来,一把揽住白林的肩膀。

  一团暖意突然裹住了他,他身体一僵,那人说道:“小白,我刚客串了一回我自己——”

  白林闻到夏天衣服上赞助商沾的一点香水味,像刚刚剪过青草的味道。他熟悉这力量,也熟悉这人毫不介意地和他勾肩搭背,他在他的生命中是如此重要,把本来漆黑的世界都照亮了。

  夏天朝他说道:“我发现那就是个恋爱剧,不过灰田说拍完后晚上就能回家了。”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顺了一下白林的头发,他躲了一下,夏天手仍碰到他的发丝,很温暖。

  白林伸手挡开,夏天怔了一下。

  白林没说话,这里到处是摄像头,说什么都不是时候,多做出任何的动作都能让媒体兴奋一番,进行各种发挥。

  他尽量朝夏天微笑,表示没事。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他混乱不堪,无法清醒地思考。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灰田走过来和他打招呼,白林也朝她微笑,转头去确认下一步工作。

  他感到夏天一直盯着他。

  那天宣传片里白林就一个镜头,很快就拍完了,接着就一堆采访。

  夏天一直在看他,白林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大脑在转动,思考出了什么问题。不过夏天从来不会思考很长时间。

  在做一个采访时,那人径自走到镜头前,揽住白林的肩膀,朝记者微笑,说道:“借用一下。”

  记者连同工作人员同时向他微笑,表示他想借什么就借什么。

  白林没动,僵着身子被夏天揽着,心想这人可能会把他拽到休息室去,问清发生了什么。到时他会和他说清楚的,说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是朋友——

  夏天压根没耐心拽他去休息室,穿过走廊时,他看到一间杂物间的门,于是一把拉开,把白林拽了进去。

  白林混乱地想这门应该是锁上的……接着他意识到,夏天现在几乎有开所有的门的权限,而且能设置最高级别隐藏,如果他不想,没人能找到他。

  他不敢相信自己花了三秒钟才想起来,他脑子简直一片混乱。

  夏天一把把他按在墙上,盯着他。

  “怎么了?”他说。

  白林僵在那里不动,过了好几秒钟才开口说话,那比他想象中要困难。

  “你……”他说,“你不用这样的。”

  夏天看着他,按着他的手仍很坚定,但眼神有点茫然。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白林说,“也不用还我任何东西。”

  “什么?”夏天说。

  他穿着件“辉煌”品牌的黑色大衣,头发被发型师折腾了一番,在后面随手扎成一小团,看上去那么无辜,又那么帅气,性感极了。

  白林想碰碰他,很努力控制着不这么做。

  “你不用……和我上床的,”白林说,“这太蠢了。我喜欢你,但和你没有关系,你只要……我保证,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是最好的兄弟,咱们会好好的。”

  他语句清晰,觉得自己已恢复了冷静。

  “你不欠我任何东西,明白吗?”他说。

  夏天看着他,突然伸手碰他的头发,白林退了一步,碰到柜子,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夏天停下动作。

  白林盯着他,等待回应。

  他想象过夏天的回应。

  也许会有点不好意思,说他觉得上床是个好主意的。或者他只是会叹一口气走开,事后再回来找他,试图把情况厘清,到时白林会保证一切顺利,他必须……

  夏天突然朝他走了一步,一手按在白林旁边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凑过去吻他。

  白林用手抵住他的肩膀,保持距离,叫道:“夏天!”

  可根本不管用,夏天吻他的头发,然后是面颊和唇角。“我没有。”他说,“我没有。”

  白林挣扎了一下,可是没成功,他从来没有成功反抗过夏天。

  那人的亲吻热烈、迫切而温柔,白林努力控制呼吸,试图站稳,一边说道:“别这样,我们回家去……唔……”

  夏天亲吻他的嘴唇,舌头探进他的口腔,他整个人都绷紧了,努力才能站稳。夏天刚刚喝过酒,他想,挺烈的,回甘像是……草莓,很甜。

  他知道这个人能带给他多大的快乐,这种记忆永远无法从大脑中擦除,并且同样是毁灭性的,让你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样子。

  那人吻得更深,白林的手放在他腰上,指尖在发抖。他头晕目眩,无法自控地回吻。

  白林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不经撩。他在上城生活这么多年,限制级场面见多了,从来只觉得无聊而已,但现在却沉迷其中,觉得只要夏天能继续亲吻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那人咬了他的舌尖,咬得有点重,白林颤抖了一下,揪着夏天的领子,一把把他推开,呼吸破碎,努力控制,但不确定自己的下一个动作是不是用力把他按到墙上。

  夏天头发几乎全散下来了,刚才的撕扯中扣子开了三颗,他得意扬扬地朝他笑。嘴唇因为亲吻红润地泛着光泽,微微张开,白林想再一次亲上去,尝他唇齿间酒的味道,直到他喘不过气来。

  他也看到夏天眼中的自己,灰色的眼瞳充满侵略性,但是努力压抑着,没有动。

  “听着,我们回去以后谈。”他阴沉着脸说,“去把外面的活儿结了,我只要你知道……夏天!”

  夏天再次吻他,一手拉扯他的衣服。白林挣扎了一下,那人把他压得更紧,他们太了解对方,总是知道彼此的意图。

  而他已经硬了,真是他妈的毫无理智。

  “停下来!”他说。

  夏天已经扯开他的长裤,低头不断亲吻和舔吮他肩上的伤口,他特别着迷于这些旧伤。他膝盖探入白林的双腿之间,大腿抵着他的性器,不时摩擦,白林靠着墙,一手扶着他的肩膀,站不直,觉得很脆弱。

  夏天想要什么时他是无法阻止的,从来没办法。夏天要杀人,要上床,要毁灭世界,而自己最终都跟他一起干了,还干得欢天喜地。

  夏天又去拉他的长裤,手顺着后腰向上,摸到一道长长的伤口。那人动作迫切又毫无章法,犬齿咬住他的肩膀,白林发出一声难耐的喘息。

  一切如此地混乱、热烈、手足无措,心中巨大的情感满溢出来,无法控制,弄得整个人混乱不堪,丝毫没有理智可言。

  白林在电视上看过不少的杂物间“游戏”,他从没有关心过,这是上城无数故作刺激的性游戏之一。

  但现在他俩就在一个破杂物间里,自己长裤半褪,靠在墙上,夏天压着他,眼神充满侵略性,瞳孔放大,颜色变深,渴望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如果是假装,白林想,这简直是演技爆棚。

  2.

  可接着夏天静止了几秒,放下手,吸了口气,分开一点距离。

  白林知道他想干嘛,他想要,想进入……想上他。他从来都是那种侵略性很强的人。但他在努力控制,如同在嘉宾秀时一样,不想伤害到他一点。

  “你……”白林说。他想说“我们把事情办完,回去再说”,想象中应该很冷静,可他声音低哑,充满情欲。

  他尴尬地停下来,清清嗓子,准备接着说下去。可又说不准为什么一手仍死死揪着夏天的领子,好像不想结束这场缠绵。

  他低下头,夏天已经勃起了,非常明显。

  白林伸出手,抚摸那里,缓缓摩擦。夏天低着头,身体绷着,白林朝他走了一步,呼吸交错,夏天的发丝随着他的呼吸颤动。

  他依然说不准为什么,拉开夏天的皮带,扯开拉链,手从长裤伸进去……也许只是想确定一下。那里已经完全勃起了,很热,大小可观,就是一个男人非常想要时的样子。

  夏天抬头看他,双眼漆黑,像一只野生豹,骨子里的野性完全撩拨了起来,没有束缚,没有别人,近在咫尺。

  白林心跳很快。

  他从嘉宾秀后只和夏天做过两次,都是在上面,他没法想……在下面的事,想想就恐惧。但他知道就是现在了。

  在这一眼之间,他们含糊地达成了某种共识。夏天再次凑过去亲吻他,这次动作缓慢,但充满张力,一举一动压抑着欲望。

  白林谨慎地回吻,正在这时,夏天双手突然用力,把他抱起来,放在杂物间一处狭窄的装饰沿上。

  白林半边身子悬着,裤子半扯了下来,感觉很暴露,他有点发抖,但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看到夏天从口袋里翻出一管润滑剂,目测是家里那款“战神定制”的小瓶装。

  “你随身带这玩意儿?”白林说。

  “我一直在找机会呢。”夏天说。和颇具侵略性的动作不同,他说话时拖着鼻音,下巴抵在白林的脖子上,还用鼻子蹭他的颈窝。

  白林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傻。夏天和他一样,满脑子都想着在工作的间隙找一点点机会触碰对方。

  夏天喜欢他,真的……真的很想要。

  他看夏天按开瓶子,红色的液体流出来——这玩意儿都不用拧,真是方便快捷。他头抵在夏天肩上,心跳快得要命,但又莫名觉得喜悦,这情绪不可理解,不合逻辑。

  他感到夏天的手指从下面探进去,身体绷紧了一下,膝盖摩擦夏天的腰,衣料摩擦,发出轻响。

  他一瞬间再次想到嘉宾秀,那次……

  夏天动作停了停,白林没动,卡在夏天和那点装饰沿之间,下体悬空,衣衫不整,仍抓着他的肩膀,等待着。

  接着夏天的手指稳稳向内推进,他们都没说话,呼吸交错,让人心安。

  不可能不想起来,他俩都是。但事情会解决的。

  杂物间外的走廊上正在做一个临时表演节目,音乐突然拔高,光线变成了红色,从门缝渗进来。

  他们没管,白林能清楚感到夏天火热的勃起,摩擦他的大腿。

  夏天的手指在他身体里迫切扩张,传来轻微的水声,白林听得头皮发麻……侵入感如此之强,那人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无法逃避。

  白林咬紧牙关,努力放松,他可以解决这个,嘉宾秀不会拖他一辈子。

  夏天抽出手指,他后穴收缩,感到一阵冷意。那人又朝他靠过来一点,白林知道他要进来了。

  但接着夏天动作停了停,他在确认。白林一手扣着他的肩膀,用尽可能冷静的声音说道:“我很好,我没事……”

  夏天分开一点距离,看着他,白林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努力保持着面沉如水的样子,好像这没什么大不了。

  夏天突然凑过去,不停亲吻他的头发,又同时把他腿分得更开。

  白林滑了一下,无意识紧紧抓住夏天,接着感到那人阴茎抵在穴口,挤进来一部分。

  他努力平缓呼吸,夏天双手抱着他的腰,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拖。白林一点狭窄的装饰沿都坐不住了,向下滑,另一个人的分身慢慢插进身体里,无可阻止。

  他挣扎了一下,可这个角度根本没法使力。夏天完全控制了他,稳定地把他向下按,阴茎瞬间又插进去一大截。白林差点叫出声来,他紧紧抱住夏天,努力压制慌乱。

  他并不觉得疼——他也并不怕疼痛,但他处于毫无控制力的状态中。如此炽热,如此混乱,一塌糊涂。

  他们呼吸急促,彼此交错,夏天手上的力量一松,阴茎完全进入了白林的身体。

  那一刻,白林呼吸都停了。插入那么深,完全填满了他,胀得疼痛,但摩擦中带着阵阵酥麻,他打了个哆嗦,感到恐惧……他知道这酥麻会带来什么。

  夏天也同时哆嗦了一下,一口咬在白林的肩膀上,呻吟了一声,带着难耐的欲望。

  那声音让白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不知所措……他不应该这样的,但这一刻就是完全混乱了,心里还满溢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毫无理智的东西,满心欢喜,因为激起另一个人的欲望,让他变得混乱无助而兴奋。想满足他,把一切给他。

  两人保持着结合的状态,夏天把他压在墙上,下巴抵着他的颈窝,接着又是猛地一顶,正顶上内里的某个点。他知道那地方在哪。

  白林猛地绷紧,发出一声喘息,声音破碎,不像他自己的。

  夏天在他体内,硬得更厉害了,双臂牢牢把他困在墙壁之间,再次碾压那个点。

  白林挣扎着呼吸,听到自己发出一声啜泣般的鼻音,他努力控制住。

  夏天又是一下顶上去,白林张皇地抓着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快感冲击身体,头脑一片空白。

  他需要放缓呼吸,然后……然后……

  他没办法……他不知道怎么做,夏天的阴茎完全进入了他体内,不断在敏感点上碾磨,有时猛地一顶,毫无征兆。

  白林的手指收紧,又张开,身体绷到了极点,他突然低下头,用力咬住夏天的衣服。

  他不能……失去控制,他必须……保证……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只是……只是不能……

  他感到心底那道漆黑冰冷的深渊,那里站着一个早已破碎和疯狂的人,不断重复着,说要镇定,他必须解决这个,控制所有的事。

  白林总说他不记得嘉宾秀的事了,但是他记得。至少记得最屈辱的部分,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三次高潮,终于彻底崩溃……

  他总是有理智的,可是终于在那些人的目光下完全被撕碎了——

  他承受那一切,因为牢牢抓着一个念头:他会不惜代价把夏天带回去。

  而在最后落入深渊之际,他脑子里还有一个含糊而天真的想法……过于情绪化,一点也不理智。

  他想:夏天也会把他带回去的。

  3.

  “小白,小白,”夏天说,不断亲吻他,那么迫切,“你真好,小白……你里面好紧……”

  “闭……嘴!”白林说。

  他声音破碎,气急败坏,但只让夏天更兴奋,那人双手用力,把他整个儿抱了起来。他完全嵌在夏天的阴茎上,狼狈地缠着他的腰,免得掉下去。

  他滑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抓住,骂了一句。夏天突然转身,体内阴茎的角度变化,白林哆嗦了一下,差点跳起来。

  可他没有挣开,他从来无法挣开夏天。

  那人把他放在旁边一个坏掉小型3D打印机的盖子上,还在不断亲他,他亲起人来没完没了,兴奋了还会咬,白林毫无逻辑地被他亲得手脚都使不上力气。

  杂物间四处堆着坏掉的东西,等待回收。物品都很新,上世界没有用旧的物件,一切不那么好的都会迅速销毁,跟上潮流,重新出产。

  白林躺在黑色的板子上,下身悬空,磨砂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他衣衫不整,下体裸露着,双腿缠着夏天的腰……

  那人低头看他们结合的地方,眼神专注。白林抖了一下,他想往后缩,夏天扣着他的腰不放。

  白林告诉自己这没什么,该看的都看过了……可那人的目光让他脚趾尖都蜷起来了,那么专心,会记下他这一刻的一切,一丝都不会遗漏。

  “别看了!”他说。

  夏天朝他笑。柔和的日光下,他发丝凌乱,带着情欲,性感得要命。

  “你明明喜欢。”他说,又顶了一下,“你后面收得好紧……”

  白林用手臂挡着脸,羞耻得不知道说什么,但夏天拉开他的手臂,压在旁边,专注看着他,一边继续上他。

  白林已丝毫无法保持镇定,也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他是个出色的战士,可快感是不一样的,它会把你吞掉、融化,让你相信只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什么都可以解决,什么都无关紧要。

  但那却是谎言。

  他挣扎着控制呼吸,想找回一点节奏,而夏天的阴茎压着那个点,缓了缓,再次开始狠狠冲击。快感让白林脑袋彻底空白,他叫道:“夏天……你……啊!啊——”

  他眼眶发红,双腿已经没力气缠住夏天的腰,只能挂着。

  他咬紧牙,可那人重重顶了一下,他仰起颈项,完全在夏天身下展开,听到自己拖长了的呻吟,满溢着欲望,如此甜蜜。他现在予取予求,已经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有一会儿白林确定夏天就要射了,可接着那人放缓动作,盯着他看,眼中充满了爱意。白林意识到他在干嘛。

  “别……”他说,声音低哑,像在恳求,“可以了……我们……还有工作……”

  夏天俯身亲他,好像怎么也亲不够,永远也不想结束。

  “我喜欢在小白里面,”夏天说,“我想多待一会儿……小白里面好热……”

  白林羞耻得手都在抖,这人真是什么都能说。可他的阴茎却越发坚硬,随时会射出来。

  “小白,小白,”夏天说,亲吻他,“你完全把我裹在里面了……碰一下就会发抖……”

  白林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张着唇,夏天每顶一下都发出战栗的呻吟,夏天仍在喃喃说着什么,白林觉得他和自己一样已经混乱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那人不断碾磨他体内的敏感点,接着又是一轮猛冲,白林身体里剩下的一点力量完全被压榨出来。他整个人绷紧,眼眶发红,彻底失去了掌控,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把自己完全交托出去。

  亲密到了极点,得到快感的同时也让对方得到莫大的快乐。

  夏天想要,他喜欢他……他们喜欢对方。只是这么简单的事,却让他兴奋得无法自控。很多年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此年轻,在性面前毫无自制。

  他浑身都是汗水,因为快感无法控制地战栗,已经没有力气去顾忌羞耻了。

  杂物间空间狭窄,很安静,白林能听到一下下抽插的水声,还有自己破碎的呻吟,已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被填得如此之满,脑中已一秒也没了工作和“这他妈是在杂物间”的概念,只剩下快感。暖意溢出来,身体那片空洞和悲伤的地方也填得满满当当,再没有一丝黑暗和缺失。

  他不再想那个还债的傻念头了,不安像黑影在阳光下消失,光线弥漫扩张,整个世界明亮而温暖。快感不断攀升和碾压,无止无休,除此之外已经无法再思考别的任何事。

  夏天开始冲刺,一下一下狠狠进入,白林无意识地叫,那声音如同浸了春药一般,破碎、无措,带着哭腔,却又极度满足。

  他再没有丝毫理智可言,一切混乱,完全失控。

  但又觉得很安全,从没这么幸福。

  白林终于射了出来,他脑中什么也没有,只有这场性爱。他后穴无意识收紧,同时夏天也射了,完全射在他身体里。

  这是一个危险透顶的世界,可是世上怎么会有事情这么好,这么一塌糊涂地完美。

  他们保持着那个姿势,高潮猛烈,两人都有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

  外面的节目不知何时结束了,阳光静静照着这一小片空间。这里不是嘉宾秀,他怎么叫都行,这里只有夏天。

  夏天无意识地亲吻他,他特别喜欢亲他,而白林喜欢他这样,喜欢得不行。

  “小白,”那人语无伦次地说,“小白你真好……”

  白林感到那么一点羞耻,但莫大的满足填满了一切。他在上城生活了很久,这里性只是填充空虚的手段,帮你度过黑暗人生的迷幻药。但这个不一样……他没有丝毫的空虚,当和夏天在一起时,他觉得一切完满,再也不渴望别的东西,却又觉得什么都能办到。

  “小白,小白,”那人说,“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白林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回去的,他们在上城也并没有家。他该说“别傻了,还有个秀呢”,但却说不出来。他想回家去,想和夏天单独待在一块儿,说傻话,做些傻事。

  他手指绕着夏天的发梢,在唇边亲了亲,说道:“嗯,回去。”

  两人收拾好衣服,白林走过去,帮夏天把头发扎好。

  接着他们离开杂物间,走进光线之下,不再触碰彼此。到了摄像头下,此事不能有任何疏忽。

  但两人无意识寻找对方的呼吸,感觉另一个人的热度,身上还留着刚才性爱的触感。他们走进浮金集团的走廊中,紧攥着这个秘密,足以让黑暗变成光明,让一切可怕的事情消失。

  白林知道这是个天真的想法,在上城是致命的,所以他谨而慎之地攥紧,心跳只有一点快,头发也只是有点乱,尽量保持眼神的冰冷。

  他们当然不能离开,公司不会允许的,他们会在最后时刻彻底压榨他俩的价值。灰田协调了半天,说他们如果实在很累,可以去车里休息一会儿,时间不长,但保证不会有人打搅。很抱歉工作强度这么大,她也没法子。

  两个杀戮秀明星点头表示理解,这年头大家都没有办法。

  大厅上方的大屏幕仍在放夏天的特辑,这东西从建成开始一秒也没有停止过播放。

  此刻放的是嘉宾秀时夏天开车冲出公路时的画面,伤痕累累,但毫无畏惧地冲向那片血淋淋的虚无。

  白林手指颤抖了一下,但是控制住了。夏天站在他旁边,也冷着脸看那画面,但接着指尖蹭了他一下。

  白林心跳漏了一拍,明明刚才这么亲密,现在却又因为微小的触感兴奋。

  他们表情镇定,带着那个秘密离开总部大厅,加长的豪车正在贵宾停车场,他们会有不多的休息时间。

  紧接着还有无数的凶险之事,以及可怕的杀戮秀最终轮。

  白林进车子时,夏天坐在黑色皮革的座位上,双腿伸长,朝着他笑,让人想亲上去。

  白林也笑了,反手关上车门。

  他凑过去亲吻他,那人温柔地回应。他们交换了无数个吻,然后夏天拽过一个靠垫,两人靠在深灰色的地毯上,白林从一旁拖过毯子。

  他们蜷在加长车厢的一角,没力气再做什么,工作强度太大,他们需要休息。

  夏天搂着白林的腰,蜷缩起来,头枕在他身上。那点重量让人安心。白林感觉他呼吸慢慢变得深沉,只是睡觉,却也像性爱一般,让人感到同样巨大的满足。

  白林反手搂着他,也闭上眼睛。

  他们已经到家了。即使这里狭小、随便、不安全,样子和“家”毫无关系。

  他不再不知所措,患得患失,开始能够冷静地思考问题。他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知道夏天再有点什么闪失他还会这样,没有办法解决。

  他很清醒。

  那是一个上世界不断提及却又极为陌生的词,所以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

  他正在恋爱。

  —完—

  《沉沦》

  1.

  那个游戏秀是陷阱。

  上城的秀和宴会上有各种各样的陷阱,做拟真游戏时碰上麻烦也不是第一次。

  目前为止夏天都算顺利脱身,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最终会有一次再没这样的运气。人们等待着,上城大部分秀的目的就在于此,它们折磨和摧毁你,然后供人取乐。

  这一次的秀重点不在于游戏,而是“沦落XIII”虚拟实境的仪器测试。游戏公司还特地量身打造了一套程序,供玩家测试效果。

  开始前主持人没说程序具体是什么,只说会有“惊喜”,不过上城的广告商喜欢“惊喜”这个词,形容词在这地方退化得厉害,几乎没有意义。

  夏天登入程序,眼中看到的是一片余晖下的古城,一派破落景象,四处长着藤蔓和像是能吃人的花朵,精度大为提高,他能感到微风拂面,带来远方柠檬树的香味。

  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的视角不太对。

  他低头看双手,那是双孩子的手。

  他一阵头皮发麻,感觉的确像身体凭空小了几圈。他冲到旁边一处破败的喷泉池边,清楚意识到自己的体力和爆发力都下降了一大截。

  风停下来,水如镜面一般,夏天看到水中自己的样子。

  的确是他,但只有七八岁。

  夏天骂了一句。

  他知道这玩意儿。这类虚拟游戏是上城典型的儿童色情擦边球,参赛选手都是成年人,但进来后没一个能超过十六岁。

  大量有钱的玩家参与这类秀,充当NPC,和幼体化的选手们“玩玩”。

  夏天做完节目回家,一脸不爽。

  家里的《战神生活》节目组终于撤回了,他径自走到浴室,放了水,准备好好洗个澡。

  这房子大得要命,光浴室顶得上他家下城房子的十几倍,温度调节系统总是开着,由最新款AI控制,让你无论何时进来都会有最舒适的体验。可在上城待到现在,一切都让人恶心。

  夏天走到漱洗台前,拧开水龙头洗脸,白林走到他身后,脸色也很不好看。

  夏天透过镜子看他,想说句“他们走了?”白林快步走过来,一把从后面搂住他,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夏天把手放在他手臂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节目其实做得挺顺利,就是特别憋屈。

  这次活动以体验虚拟实境为主,没有技能栏,就像是空手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只是整个人奇幻地小了好几圈。

  夏天进入游戏后没多久,就有人围上了他。

  他试着隐藏,但是没用,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些人能直接定位到他。

  那些玩家的游戏形象很强壮,身上有莫名其妙的文身,做出一副古城守护者的样子。

  夏天干掉了三个,但接着发现这些人会用什么“电击魔法”,他挨了一记,有一会儿失去意识。醒过来时那些人把他放到石床上,脖子上还缠了道链子,准备进行什么“堕落祭祀”。

  一个玩家打量他,右手放在他身上,一边跟另一个人说现在就把衣服脱了吧。那些人盯着他,他们的表情……夏天一想到自己当时的形象就想吐。

  他想弄开链子,那班人得意扬扬地按住他的手脚,用绳子绑在石床上,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夏天顺了把窄细的匕首,可能是什么祭祀用具,穿祭司服的人用刀子把他衣服弄出个豁口,夏天划伤了一个人的手。

  那几个人朝他笑,又把夏天按回石床上,表情亢奋。

  正在这时,他看到了白林。

  他样子目测是十一或十二岁,走进来时怒火如此浓郁,简直是气疯了。

  之后的十分钟里,他俩配合杀了在场的所有玩家,白林攻击起来不管不顾,自己还受了伤。他再也不是那个息事宁人,只想低调结束战斗的人了。

  夏天高兴地叫“小白”,然后觉得自己声音真是幼稚得让人蛋疼,有种幼儿园的游戏气场。

  对方冷冷地“嗯”了一声,之后在游戏里就没怎么说话。这种恶心的测试细节一流,白林长着张小孩子的脸,但一副很酷的样子,夏天想在他脸上捏一下,不过在镜头前还是努力控制住了。

  之后两人在这些“祭司”身上找到线索,一起赶往通关地点。

  夏天找了些草药,但是用处不大,白林血一路都没止住。这些伤在游戏中并不会加快愈合,程序还会直接刺激大脑,带来疼痛,和真的受伤没有区别。有时还会格外痛苦点。

  “你得休息一下。”夏天说。

  白林瞪着他,好像夏天现在的样子伤害到了他。他理也没理他,冷着脸继续往前走。

  那之后他们找到了艾利克和韦希,艾利克年长些,韦希看上去才三四岁,这样子能干啥啊,简直丧心病狂。

  他们会合了另外几个倒霉的选手,找到古城中心,杀掉怪物……顺便一说,是只“万众期待的触手怪”。就他们这群豆丁的战斗力,压根不可能通关。

  不过韦希留了个后手,带了个后门程序进来,有一会儿让整个游戏当了机,并修改了触手怪那个令人蛋疼的无限回血技能。这人就算三岁破坏力也十分惊人。

  最终,夏天在最后一场成功成为全场伤得最重的人,不过好歹是干掉怪物,全胜结束了游戏。

  秀结束后,夏天从虚拟仓里出来时就看到白林,那人死死盯着他,好像要确定他还活着,没有真的变小。夏天朝他笑起来,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他跟自己一样高真是好极了。在游戏里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真讨厌。

  不过那人脸色依然不好,那危机仿佛渗入到了他的精神。

  夏天也能理解,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洗个澡。他觉得有某种含糊的东西被消费和侮辱了。

  一个助理和他说这班幼体化的杀戮秀选手打怪物的收视率极高,后续节目还给了粗剪视频,白林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但杀伐果断,打起架来不要命,没有敌人能靠近。他还在拼命去保护才七八岁的自己。

  现在他们回到了家,周围再没摄像头,白林从后面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他身上阴郁的气息仍未退去,呼吸有点急促,手臂又紧了紧。

  他一声不发,接着突然伸出手,去拉夏天的皮带。

  夏天没动,他能感觉到,小白有反应了。

  那人现在干这事儿已经很利索了,但夏天仍能感到他的颤抖,那是由情欲而来的迫切。

  白林的手从长裤伸进去,隔着内裤抚摸他的阴茎,夏天呼吸急促起来,那人的手探进去,抚摸已经勃起的阴茎。

  镜子中,夏天看到他身后白林一双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总觉得小白有一双受伤者的眼睛,破碎不堪,又杀气腾腾,让他想靠近,想去招惹一下。

  这一刻,那双瞳中全是欲望。

  白林一手牢牢搂着他的腰,好像要确定所有权,一边伸手去台子上拿润滑剂,他们房子里从来不缺这类玩意儿。

  他把夏天的长裤向下扯去,褪了半边,一只脚踢了一下,让他双腿分得更开。夏天晃了一下,用手臂撑住身体,站稳,心想小白情绪很糟糕啊。

  在游戏里时,白林最后杀得跟前全是尸体。而随着第五轮一天天接近,他的情绪大约不会再缓下来了。

  他把夏天压在漱洗台上,双腿分开,手指从后面探了进去。

  他呼吸急促,手越扣越紧,迫切地想要。

  白林很快探进第二根手指,接着又抽出去,夏天能感到他拉开长裤。衣料摩擦,他们呼吸交错,迫不及待,一秒也不想等。

  这个角度不太对,那人又把他腿分开了一点,夏天晃了一下,低下头,伏低身体。另一个人的面孔露出来,略高于他,脸上充满控制欲,透着杀气,看得夏天有点紧张。

  接着他感到那人的阴茎抵在后面,试图顶进去。

  他努力放松身体,接纳他。

  扩张得不算充分,刚进去有点疼,不过他们这种人不在乎疼,压力之下,倒会更加兴奋。

  白林不由分说地再挤进去一点,以这种方式确认自己的存在。夏天没发出一点声音,努力调整呼吸,阴茎火热而巨大,他自己也有这玩意儿,感受另一个人以这种方式进入他,现在仍然很奇怪。

  白林猛地挺身,完全插了进去。

  夏天狼狈地晃了一下,后穴自己完全接纳了那人的阴茎。

  白林稍稍停了停,接着退后一点,下一秒,猛地撞在夏天的敏感点上。

  夏天手一滑,撞到漱洗台上的瓶瓶罐罐,那些东西发出凌乱的碰撞声,滚落到旁边。酥麻的快感从下身炸裂开来,如此激烈,毫无防备,白林又是狠狠一下。

  夏天差点摔倒,但小白扣着他的腰,把他固定在那里,停也不停地又重重撞上来。

  他终于叫出声来。

  “小白——”他说,“你、你轻点……不要一直……那么重,啊——太、太深了——”

  白林一把捂住他的嘴,他叫不出来,只感到那人的性器又胀大了几分。夏天发出含糊拖长的鼻音,还想让他轻点,但听上去又甜又无助。

  他身体已完全趴在漱洗台上,对方的性器抽离式地一下一下重击,有时完全埋进他的身体,好像囊袋都要挤进去,近距离地碾磨和撞击。

  他觉得自己就像在被……吃掉,被抓住了,被吞食入腹。他头脑不清,完全处于猎手的控制之下。

  正在这时,白林的手指撬开他的牙关,探进口腔之中。

  夏天张开唇,任那人手指探入,白林摸索着玩弄他的舌头,夏天仰起头,唾液顺着下颌滑下。白林手向上,他头仰得更高,露出颈项脆弱的弧度。

  那一刻他看到镜子里的样子,他衣衫不整,长发半散,仰着头,双腿张开,另一个人的阴茎进入他的身体,正狠狠撞进去,带着股杀红了眼般的占有欲。

  他仰着头,对方手指探进口腔的更深处,摸索和玩弄。他双眼迷离,因为欲望的冲击不断晃动。

  他听到自己呜咽的鼻音,充满情欲,又不知所措,简直能把人骨头都叫酥了。

  白林就在他身后,死死盯着这一幕。

  2.

  在看到的那一刻,夏天突然意识到,白林想让他看见。

  小白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那画面让他有一瞬间想要把头扭开,可白林把他固定在那里。与此同时,那人把他腿分得更开,夏天已经完全站不住,困在他的手臂中。

  白林穿着做节目时的礼服,是复古款,衣冠楚楚,领结一丝没乱,眼中的欲望充满兽性。

  他们都穿得不错,身处上城奢华的浴室,却又像一对大型的野兽在交媾。

  夏天没动。他含着白林的手指,任那人指尖缓慢地抚摸他的犬齿。与此同时,小白的阴茎不断摩擦和撞击他的体内,他双腿早已站不稳。

  那让他一瞬间想到嘉宾秀,但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做爱时根本没精力想这些。

  他一只手无意识抓着白林扣住他腰间的手,十指交缠。

  早两个月前,如果有人跟他说他会让人对他干这个,夏天肯定觉得这是个下流恶劣的玩笑。可现在他就是这样,完全把自己打开,一脸情欲,发出撒娇般的呜咽,想让对方更快活。

  他当然知道是在勾引人,还很有效果,小白更硬了,努力在控制,动作却越来越急。他喜欢他这样。

  夏天没碰自己的阴茎,小白总是要完全掌控,那就让他掌控好了。他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交出来,那人技巧地撸动,不时抚摸囊袋,如同清点财产,对他的身体简直比他自己还熟。

  白林另一只手摆弄他的舌头,指腹的薄茧摩擦舌尖,像在细细欣赏。

  那一刻侵入感如此之强,夏天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叫出声来,像只小动物恳求的呜咽。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得有多深。

  高涨的情欲中,夏天感到那丝骨子里阴冷的惧怕。他总是能照看好自己的,他知道底线在什么地方,也知道何时应该止步。他总是知道危险的。他姐说他养不熟,但他只是从来不认为好事会长久,你得随时做好最糟的准备。

  他怎么会走得这么深?

  与此同时,他仍在那人的冲击下呜咽,无意识去舔白林的手指。

  他看着镜中小白灰色的眼睛,那人眼中全是狂乱的欲望。他好喜欢。

  想要他,想让他快乐,想得不得了,他可以为此承受……很多事。他会在嘉宾秀上活下来,也会朝着他早知道的危险之地一步步走过去,只要小白高兴,不再受伤了,怎么都好。

  镜子中,他死死盯着白林,眼中充满赤裸而热烈的占有欲。

  小白被他看得视线躲了一下,接着又回视他,阴茎又一次狠狠插进去,夏天又滑了一下,那人阴茎滑了出来,白林又把他拎回来,困在那里,再次完全插进去。

  这下插得非常狠,夏天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目光都失去了焦距。

  白林另一只手还同时抚摸他阴茎,控制射精的速度。

  夏天咬得更重了一点,在这种控制下不知所措,露出尖牙来。但那点力量仍然像是情趣一般,他再也不会去用力咬小白的。他会允许一切。

  那人动作越来越快,房间里只有肉体抽插的水声和撞击声,喘息破碎,偶尔传来夏天压不住的一声甜腻的鼻音。

  白林的动作已经失去了节奏,迫切地一次次更深地插进他的身体,快感升腾,夏天还能感到他发丝挠着他的后颈,有点痒。

  他已经看不清镜子里的样子,他不再关心了,脑中所有的事就是快感,还有那人充满情欲的眼睛。

  快感爆炸般地向上升,碾压一切。

  他在白林手中射了出来,那人也把精液完全射在了他的身体里。

  白林停下动作,但阴茎还在他里面不肯出来,从后面紧紧抱着他。

  夏天已经撑不起身体,他保持那个姿势,小白把头埋在他的后背,过了一小会儿,开始不断轻柔地亲吻他,阴茎无意识在他身体里摩擦,充满留恋。

  怒火和阴影终于散去了,他平静了下来。

  夏天伸手拍了拍白林的手臂,那人把脸埋到他头发里,撒娇似的不肯放。

  夏天喜欢死他这样了。

  好一会儿,白林终于分开距离,因为失控有点不好意思。

  “我……”夏天说,清了下嗓子,“我正好放了洗澡水。”

  “嗯。”白林说,用手指去勾他的头发,又亲了亲。

  夏天站起来,说道:“我们能去再……”

  他腿一软,摔到地上。

  白林连忙去扶,但反应也慢了半拍。夏天摔倒在地板上,不过他反应能力一流,倒没伤到。倒地的瞬间,他感到后穴的精液流出来,把股间弄湿了一大片。

  他无意识地蜷了下腿,他觉得自己精力很充沛,不过是场性爱而已。简直不能理解怎么会腿软。

  不过地板挺暖和的,他没费力气爬起来,就这么躺在那里看着小白,精液继续慢慢从后穴流出来。

  白林在他旁边跪下,把他头发捋到耳后,摆弄发梢,看他的面孔。

  夏天突然又想到在游戏里,白林从石床上救下自己时的眼神。虽然那时他愤怒至极,而现在深情专注,但其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一致的。

  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怎么能让自己再陷进去呢,这是条可怕的路。在这个年头,不该有人踏进这条路。这里如此甜蜜,令人心醉神迷,却也是最可怕的。它能彻底摧毁你,让你沦落到深渊之底——

  “你……站得起来吗?”白林说。

  夏天确定自己站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现在上赛场也没事,不过他说道:“站不起来。”

  白林看了他一会儿,小心地俯下身,横着把他抱起来。

  夏天纯粹心血来潮,他从没给人这样抱过,白林还认真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点脸红了。

  白林抱着他进了浴室。

  夏天之前从程序面板里放了水,现在正是洗澡的好时候。

  这儿是仿造山林温泉造的景,够几十个人一起洗澡,还伴随着潺潺水声,点缀着野花,一点也不像浴室,像从旧日野趣中裁剪下的一块。

  白林把夏天放在旁边木制的长凳上,过去试水温。夏天想说句什么逗他一下,但又有点不好意思,想想还是算了。

  外面手机在响,但是没人管。今天谁也别想让他们干活了。

  夏天抬起手,慢吞吞解开衬衫的扣子,一直盯着白林,还舔了下嘴唇。那人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耳朵有点红了。

  都做这么多次了,他真是纯情。

  白林也低下头,解开领结,丢在地上,又一颗颗解开扣子,露出身上旧日的伤痕,延伸到礼服深处,让人想脱下他的衣服,让伤口暴露在光线之下,亲吻和舔咬,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天专心看着他,突然说道:“小白,我好喜欢你啊。”

  小白动作顿了一下,轻轻说道:“嗯。”

  确实脸红了,夏天想,大概脚趾尖都红了。

  夏天坐在浴缸里,后面接触温水有点刺疼,不过回头涂点药就没事了。上城医疗这么发达,真是鼓励人类的淫欲。

  他伸手碰白林肩上的伤口,用手指摩擦,他很着迷于这个。他手顺着旧伤滑到白林的胸口,抚摸乳头,用指甲擦刮,那凸起很快在他手中硬了起来,他表情专注地研究。

  白林盯着他的手,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朝夏天靠过去,双手按住他两边的膝盖,把腿分开。

  “你得清理一下。”那人说道。

  夏天退了一点点,但还是留在了原来的位置,感到白林的手指从下面探进去,在温水之中,触感格外敏锐,他战栗了一下,白林的手指抽出来,带出一股白色的浊液。

  夏天有点不自在,但老实坐在那里,让对方帮他清理。这姿势有点羞耻,不过小白喜欢就好。

  白林的手指接着再次探进去,夏天紧紧抓着浴缸沿,这时对面的人突然凑过来,亲亲他的头发,手指抽出来一点,然后探得更深。

  夏天呼吸急促起来,白林抽回手指,这次换成了两根。夏天无意识躲了一下,可那人的手指还是插进去,在内壁摩擦。

  什么东西擦着大腿根,夏天想,他……显然还很有精力。

  浴室热气蒸腾,他们肌肤相贴,白林低着头,看着夏天顺从地张开双腿,任他手指在其中进出的样子,显然非常享受。

  夏天在他肩膀上轻轻咬了一下,他不确定是在表示不满,还是在把火撩得更大。

  白林分开一点距离看着他。夏天看着他眼中的自己,水汽让眼睛有点湿,他毫无防备,心醉神迷地看着他的意中人,那人手指还在自己身体里……他样子简直不忍直视。彻底沉沦。

  3.

  小白突然抱住他。

  他很用力,好像死也不会撒手。

  “你是我的,”他说,“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许碰。”

  那一刻,夏天的心跳都乱了,带着疼痛。仿佛有一只手紧紧攥住心脏,胸口有什么绞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小白抱着他,混乱地亲吻他,喃喃说道:“我的,是我的……”

  夏天无比希望自己是他的,他希望小白也是自己的,有个官方记录,然后有什么法子能一直带在身边才好呢。而这一刻胸口再次涌出那种阴郁的不安。

  他们已经过头了。

  他俩都是杀戮秀的高手,经历过很多,也知道这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们都知道第五轮将非常可怕……

  这样下去,如果他死了,小白是活不下去的。夏天不知道怎么办,光想心都要碎了。

  而如果小白出了事,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如果小白出事了……

  他感到恐惧,怕得要命,从来没有这么怕。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凑过去回吻小白,两人唇舌交缠,他双腿还夹着小白的腰,那人的下身处于勃起状态,这时候最好来一发热辣的性爱,那可以解决所有的事。这是在浮空城生活的方式,在这座没有未来的狂欢之城,他们不用去想太复杂和遥远的事,抓紧时间找乐子就好……

  但这样是不行的,这件事开始了,就没法结束。

  夏天无法停止去想,想着得照顾好小白。非得照看好不可。小白绝对不能有事。

  他抬手抚摸他的头发,那绺头发在他指缝间翘起来,让人想去亲一下。夏天知道自己的能力,他还算挺厉害的,小白也是,也许他们可以从最后一轮活下来。他必须活下来——

  但他并没有那么厉害。

  他身手再好,在上世界的黑暗下也无力至极,从来到上城开始,夏天一次次学到了这一课。他知道这里的人能对他做什么。

  在这里,他学会恐惧、无力和那么深地爱。

  夏天张了下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白林再次把手指探进他的身体,带着股执拗的狠劲儿,夏天尽量放松身体,让他折腾。一场够劲的性爱总能解决很多问题。

  白林抬起他一边腿,放在浴缸的边缘,夏天滑了一下,下身凸出来,那人挤进来,迫切地想要靠近,想要进入。

  “是我的,”白林执着地说道,“我一个人的——谁也……谁也不准……碰你……”

  他的阴茎毫无障碍地挤了进去,压根没有适应过程,就是猛地一顶。夏天没控制住,叫出声来。

  白林刚开始床技凭本能较多,现在经过学习,已经非常擅长折腾人了。这当然大部分是夏天的责任,他每次上床都以让小白失控为己任,让他叫出来,还有次把他弄哭了。而小白的学习能力非常好。

  白林又顶了一下,接着龟头死死压在那个位置不离开。夏天仰着头,身体绷得极紧,颈项呈现一个脆弱的弧度,手指死死抓着浴池边缘,指节泛白,身体完全伸展,展现在那人跟前。

  因为刚才的性爱,他敏感得要命,任何的触碰都会引发反应。

  白林双手扣着他的腰,水有浮力,只让这姿势更方便。

  他下面的碾压也没有放松,缓慢又重重地摩擦那里,夏天挣扎了一下,但一点也没用。快感猛烈而漫长,已经超过了界限,白林继续说道:“我会照看好你的,你不会有事的……绝对不能有事……”

  “是的,小白……啊!你别一直顶……那里,轻点,可以了……”夏天说。

  “你是我的。”白林又说道。

  “是的,你的……小白!”夏天说,声音里又带了哭腔,“你轻一点,我不行……”

  那人保持这动作盯着他,夏天在他目光下无助地扭动,被完全钉在这没顶的快感中。

  白林看他挺立的阴茎,接着手覆上来,极为技巧地撸动,抚摸和玩弄每一处,又控制着不让他达到高潮。

  两边的快感冲击大脑,临近高潮的酥麻已经变成了爆炸式,却又持续漫长,把每个细胞都融化了。

  夏天被弄得爽到了极点,头脑空白,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双眼焦点散乱,眼中只有一片空白。

  他听到自己哭出来的声音,没有防备,一塌糊涂,在那人面前彻底展现出来。

  “小白,小白,”他无措地叫着,“可以了……小白,我听话,你怎么说都行……”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在乱叫什么,其中大概包括了,他会听话,他会乖,他会好好活着,小白最好了,他什么都听小白的,诸如此类的东西。

  白林动作缓了一下,终于抽出阴茎,温水流进,带着刺疼的温度,夏天又战栗了一下,听到自己哭泣的鼻音。

  妈的,欺负人,夏天想。小白再次缓缓地顶入,仍死死盯着他,像守着最重要的宝物。

  他在那人的侵入中颤抖,隔着水蒸气,白林的双眼如此鲜活而热烈,带着令人窒息的痛苦、渴望和爱。

  这会儿夏天想配合一下也做不到了,也没本事再撩他。他筋疲力尽,甘甜的快感占据一切,他脚趾都绷不紧了,只在快感冲击时微弱地战栗。

  但最后的时刻白林仍然失控了,他动作越来越快,不断亲吻他,像是喜欢得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

  夏天脱了力,已经叫不出来,不过还是朝白林露出个得意扬扬的笑容,表示胜利。那人恶狠狠地再次顶住他的敏感点,一阵猛烈地冲撞,夏天身体一阵近乎痉挛地颤抖,简直毫无形象。

  他只能感觉到那人始终把他抱得很紧。

  他在这没顶了的欲望中升上高潮,不管不顾地在小白手里射了出来。精液在水中化开,他哆嗦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差点滑到水下面。

  白林一直抱着他,他俩都滑了一下,但接着一起浮了起来,两人喘息交错,好像变成了一个人,无法区分彼此。

  白林又无意识地凑过去亲吻他,喃喃说着什么,大概在说……他会好好的,他们都会好好的,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声音带着年轻人天真又不顾一切的渴望。

  他神志不清了,他比谁都知道这是句傻话,知道希望有多么危险。但夏天无法理智地思考,他也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相信可以一直在一起,未来充满希望……他的生活从未这样充满希望过。

  他觉得不管未来有多艰苦,他们都会解决的,会在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在经历了那么多灾难后,他们知道希望是致命的,怎么会又陷入了如此可怕的境地之中?

  夏天摸摸白林的头发,终于说了那句他曾想过再也不要说的话,那句盲目的最后只会伤害人的话。

  他也亲吻小白,语气天真得和那人如出一辙。

  “嗯,”他说,“我们都会好好的。”

  —完—

  《梦》

  0.

  下城总是很暗,天顶灯光打下来,把城市的光影切碎。整座城市都是破碎的。

  白敬安躺在屋顶上看天顶。现在是八月十九号的上午十点半,盛夏时分,阳光灿烂,但不会有一丝一毫落在这片土地上,只有热度渗透下来,烧灼这黑暗的城市。

  他很确定自己这辈子会留在这里,再也不会回到阳光下了。

  1.

  那天他们去修理厂看一批新到的零件,一只狗跟了过来。

  它被狠狠打过,一只眼半瞎,流着血,茫然地站在路边。白林看了它两眼,它就跟了过来,一瘸一拐,想假装成跟他们一伙的。

  上城电影把下面的狗说得像异形再世,不过到下城后,才会发现其实都是些瘦骨伶仃的杂种狗,基因污染严重,聚集在黑暗的角落。它们活不过几个月,大都会很快变成垃圾堆里的碎肉,肉不能吃,不过会有人收拾去饲料厂,赚几个小钱。在先进的净化设备中,这些长相恶心的动物会很快变成一包包干净的高蛋白饲料。

  赖上白林那只比别的杂种狗大一些,不过也就顶多能看出是条狗。

  它跟了一路,赶也赶不走。白序说道:“我告诉过你了,不要随便跟动物目光接触,盯上就甩不掉了。”

  “白敬安就是这么来的。”白桑说。

  白敬安用螺丝帽丢她。

  白桑丢回去。

  他俩互相丢零件,白序拿手机拍视频说要传到网上去,让大家来评论一下这种幼稚的行为。白林叼着冰棍,点评两人的作战手法——“小桑,别丢那么贵的零件,要拣又重又便宜的丢。”

  “新来的你准头也太差了吧,我去,你打哪儿呢?”

  那只狗一路跟着,做出身处团队中很开心的样子。

  两天前白林搞到个磁动力引擎,和白桑捣鼓了好几天,今天地狱之火修理厂搞到了块报废的磁悬浮公路碎片,几人准备修一下,做个悬空广告牌。

  白敬安在上城见多了磁悬浮车,不知为什么对这种小把戏还挺期待。

  他躺在屋顶上摸鱼,听着下方一群人吵吵闹闹。

  “要做个超大的灯光标牌放在这里,”白序说,做出“超大”的手势,“要那种特别亮的,像阳光一样的光!”

  白敬安撇撇嘴,不知道一个地狱之火修理厂要阳光一样的光干什么。

  “啊!”白桑叫起来,“转起来了,转起来了!怎么弄的,哥——”

  白林得意扬扬地接受崇拜。引擎旋转,光线变幻,白敬安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笑声,这班人熄了灯,显示屏光线大盛,好像天空漏了一角,纯净的光照亮庭院。

  白敬安听到狗叫,那只愚蠢的动物加入进去,绕着其他人转圈。白桑摸它的头,还挺有团队感。

  白敬安觉得这样很傻,但想了想,还是跳下房顶,准备提供些劳动力。那个灯光程序也太扯了,他可以嘲笑白序一番。

  后来那狗找不着了。

  它肯定不会自己不见的,有次几个混混把它打得半残,它逃进了下水道,但到了白林出门的时间,它还是坚持爬到路边等着,身后拖了长长的污物和血迹,叫人不忍直视。

  白林给它治了伤,警告了打它主意的人,它简直真像他养的狗了。

  下城生活不容易,食物供应马马虎虎,白林家境不错,有时会找点粗制的狗粮给它吃,也没把它饿死。

  白林就这么多照看了一条烂命。

  养这玩意儿没用,但也没人说他,他好像天然有这样的权利。

  而且它也算有点用,能认得清熟人,陌生人来家里会叫。训练了一下后它认得清塑料袋、编织袋、扳手和撬棍几样东西,叫一声会叼过来。

  白林打听了一下,在斗狗场找到了它。

  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杂种狗们大多会沦落到这里,供人找一小会儿的乐子。

  斗狗是下城的一项常规活动,他们给狗们注射变异药剂,把它们一个个变得宛如噩梦中的生物,然后模仿杀戮秀的语气进行转播。

  他们过去时,斗狗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观众们表情狂热,和杀戮秀赛场上的观众没什么区别。进来后可以闻到排泄物的味道和血腥味,动物的叫声四处可闻,不像活物,倒像恐怖故事里的厉鬼。

  下城是一座地牢,是关牲畜的笼子,住的都是“社会精英们”不想再看到的人。在这种地方,人性之恶总会溃烂发酵。只是上城更加可怕,溃烂从不会只在一个地方蔓延。

  白林扫过那一堆濒死以供人取乐的生物,在一处破笼子里找到了那只狗,它已经打了三场,难辨形状,居然还没死。不过打过明星药的确不太容易死。

  它身体膨胀了三倍还多,眼睛血红,又长出了两只头,其中一只不过拳头大,像肿瘤一样挂在脖子上。它嘴里不停流出血水,来自内脏,那里处于不断的增生和剧疼中,但药物又会不断治疗,让它不至于立刻死掉,并陷于极端的痛苦的暴力中。

  看到白林,它发出哀鸣,真难相信动物能发出那样的声音,像是人在哭。

  它并没有攻击他,而是翻了个身,艰难地站了起来,摇动尾巴。它恳求那个能解决一切的人帮助它,让它不要那么疼。

  白林低头看它。

  白敬安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斗兽场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他穿了件浅色的T恤,身形仍很单薄,线条紧紧绷着。

  狗满怀希望看着他。

  白敬安蜷在角落里。

  外面光线很亮,下城大部分的灯都熄了,不过上城放了很多自明灯下来,照得街道像舞台中心。

  那是一款随机感染哺乳动物的病毒,一些人会变成怪物,这些天他看多了样式猎奇诡异,极尽上城基因工作室想象力之能事的生物。大部分人则会成为那些曾是他们亲人的怪物吞食的对象。

  这世上没人能从恐怖的娱乐游戏中逃开。在这里,死亡已不再是终结,在上城对娱乐、收视率和狂欢的欲望中变了质。

  白敬安坐在一处临时医疗站的角落,转头看着蜷成一团的白林。

  白林昨天感染了。

  窗外投下的灯光像雪一般耀眼,白敬安无法思考问题。他没法前进一步,只能和这片深渊僵持。

  一只长着肉色尾巴的怪物走过街道,压低身体,形状怪异,如同袋鼠,穿着件加油站宽大的格子衬衫。它脸上沾满血肉,嘴里流出腐肉与黑血。

  白敬安咬着袖口,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算着枪里为数不多的子弹,听着它走过去,知道用不了太长时间,他们会以最大的痛苦在这片黑暗中死去,或“活着”,供那些人取乐。

  我得杀了他,他想,我必须这么做,我不能让他沦落成街上怪物的样子,他到死都会是下城的小白。我应该为他做这些。

  白敬安又想到很久前那只狗,快死了,满怀期望看着白林。

  那人站在冰冷的灯光下,吸了口气,接着抬起枪。

  他似乎说了什么,但白敬安没听见。

  那只最后也没起名字的狗不知会发生什么,只是期待地看着白林,吃力地摇尾巴。它是唯一能看到白林表情的。白敬安不敢走过去。

  白林朝它头上开了一枪。

  它哀鸣一声,白林接着又开了一枪,击中另外一只畸形的头。

  它尖叫起来,仍旧没死,最后一只拳头大的头居然还能支撑身体,白林紧接着开了第三枪。

  他动作很快,毫不犹豫。

  周围很安静……其实也没多安静,外围很喧闹,在赌输赢,说哪只狗变异得厉害,是只“怪兽”。但白敬安回忆起来,总觉得当时很安静,衬得枪声凄厉。

  狗倒了下来,四肢还不断蹬动。

  白林又朝它连开两枪,直到它完全没了动静。

  下城没什么人会关心杂种狗,他们日子不好过,这是其中一个宣泄途径。不过没人来阻止他,没人关心。

  白敬安以为白林开完枪后会转身离开,可他把枪收到后腰,走过去,俯身扛了血淋淋的尸体,走出笼子。

  也没人阻止他。白林径自走到外面的小货车,把狗尸放上去,尸体突然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咕咕声,白林迅速抬起手,朝它心脏的部位又开了两枪。

  白敬安看到路灯下他的脸,溅得都是血,他随便抹了一把。

  白林转身去开车,白敬安默默地跟上他。

  他们在修理厂找了个地方把狗埋了,从头到尾也没说一句话。

  2.

  白敬安的伤口很疼,那是一种漫无目标、无法遏止的痛苦。

  没有止疼药了,没了的那只胳膊总是觉得痒,他有时觉得有人抓着那只手腕,要把他拉到什么地方去。他告诉自己是幻觉,大脑无法适应肢体的残损。

  那怪物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白序的样子,看上去……

  比那只狗最后的样子可怕多了。

  白林杀了他的。打空了一把枪,二十枚子弹,最后总是他在做这种事。

  白敬安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中他刚到下城,车还没停好,就被一群混混打劫了。他毫无反击之力,这些人抢了他的衣服和钱,他们黑不进车子,要他自己转移权限,白敬安把嘴里的血吐出来,朝他们笑,说这么蠢还当什么贼。

  结果不太好,这班人狠狠教训了他,还准备杀了他,卖到饲料厂赚一笔。他们不在乎人命,白敬安自己也是。

  这时他模模糊糊看到那个人,路过巷口,转头看这方向。那人穿着件白色的T恤,路灯照在他身上,他戴着个耳机,心思还不在这,样子有点茫然。

  这么过了三秒钟,在白敬安以为那人要走开时,他突然转身走进来,一边从身后拿出把枪。

  他步子很快,白敬安不知道抢他的人看到没,他也不记得当时有没继续挨揍了,只记得那个走过来的人二话没说开了枪。

  他用的是震荡枪,不知道怎么改造的,形成一个扇形的震荡区,两边的墙壁碎屑乱飞,扑扑簌簌地落下来。

  震荡波擦着白敬安上方过去,几个抢劫犯跌倒在地,那人冲过来,一边用本地话大喊大叫什么——白敬安听不懂,不过多半是在大骂。

  抢劫犯有七个人,但看到他过来拔腿就跑,还手忙脚乱把抢白敬安的东西全丢在地上,长长地撒了一地。

  那人追了好几步,又开了两枪,才愤愤不平地走回来。

  白敬安抬起头,看到墙壁上画着个巨大的卡通涂鸦,下面写着:禁止抢劫!

  他神经质地笑起来。

  救他一命的人在白敬安跟前停下脚步,拿掉耳机,一脸诡异地看着他,好像自己家里进了一只品种不明的动物。

  他说道:“怎么了?”

  白敬安一时没说出话来,很久没人问他“怎么了”,你有麻烦的时候一向这样。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林把他领回了家,处理了伤口,白自明还给他拿东西吃。

  不过白敬安没吃几口,白林解决了一大半。

  这人比他大不了几岁,眼睛是灰色的,头发有点乱,长相俊秀,精力旺盛,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随时都会惹事的年轻人。

  “我本来以为你是小东,”白林吃着点心,含糊不清地朝他说道,“你们长得有点像。”

  ——他说的白小东,是个远房亲戚,也是个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的好手,没少替白林打架。他一个星期前变异了,白敬安很难形容那是什么,也是白林杀的。

  “你们都很矮,看上去生无可恋。”白林说。

  “小白,礼貌呢!”他爸在另一间屋子里说。

  白林满不在乎地继续吃东西,说道:“所以,你是亲戚?”

  白敬安呆了一下,白林声音轻快,问得理所当然,还把点心盘子拖到腿上。

  “你要去哪?”那人又问。

  “我说不准。”白敬安说,声音干涩。

  白林看上去准备听,于是他就开始说。他结结巴巴讲了自己的来历,发生了什么事,他从没说过这些,于是词不达意。他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白桑好奇地在旁边听,白敬安说到葬礼的时候,她跑去拿了自己做的宠物兔子——用旧衣服和零件做的,非常难看——放在他腿上,认为会有安慰效果。

  梦里她的样子很清晰,是个特别好看的小孩,和哥哥一样有双灰色的眼睛。她甚至没能长大。

  白林朝他笑,白敬安也笑起来,他知道他找到地方了。

  虽然他还什么都不了解,但他喜欢这里。

  白林躺在房间角落的临时床铺上,高烧把灰瞳弄得一片空白。

  空气里弥漫着可怕的臭味,还有苍蝇的嗡鸣,下城变成了一个巨大、高度腐败的垃圾堆。

  最后谁也没剩下。

  白敬安蜷在临时安身的小屋里,孜孜不倦地思考要怎么把白林带出去。他自己有出去的权限,可根本走不到封装区边缘。带着白林更不可能。

  白林从黑暗里把他领出来,救过他无数次,现在那人已经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站都站不起来了。自己必须想到办法。

  失血太多,注意力很难集中,白敬安漫无目的地又想到那只狗。

  它比别的狗干净,合群,懂得人话,会不会曾是一只有主人的狗?某个人,或一个家庭曾很爱它,但它的主人死了,这年头人很容易死掉。它流落街头,这儿基因污染很严重,它受伤感染,或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就变得畸形了,没人知道它曾是一只有家庭,心里有着对美好时光向往的狗。

  如果主人还活着,知道它受了这么多罪,会很伤心的。

  不过多半根本就没有主人,只是他在愚蠢地幻想。

  他们在地狱之中,它会从内部蛀空你,毁了你。而上城的人们在电视前笑着看。

  多少人在看呢?浮金电视台的主台有一百二十个,下方衍生的电视台如砂石般繁多,别提无数的私人频道了。

  白敬安曾跟白林说,如果自己变异,让他杀了他,白林盯着靴子看了半天,“嗯”了一声。

  他同意,是因为知道他最终只能以这种卑微和绝望的方式结束挚爱之人的痛苦,而不至于再向深渊坠落。他保护过他们,在他们需要一个人开枪的时候,他就开枪。

  即使最终他没能护住任何一个人,没人能在这里保护谁的。他也无法保护他自己。

  白林盯着地板上的枪,手指动了一下,白敬安猛地上前一步,把那把枪踢开。

  枪撞到墙上,撞掉一块涂料,白敬安冲过去,把白林周围所有的枪收走,放到他拿不到的地方。他又去搜索白林身上的武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敢直视白林的眼睛。

  “白敬安……”白林说,声音嘶哑,“别这样。”

  “不一定会有事的,”白敬安说,不看他,“我知道星芒工作室,他们做过一期变异秀,里面有类似的东西,有时候只是发烧,什么事也没有……”

  白林去抓自己的枪,白敬安把他的手掰开,把枪拿走。

  那人手上毫无力量,不停发抖,无法阻止。

  白敬安把他身上的两把刀子也收走,他觉得自己死死绷着,和某个未知而恐怖的东西对峙,他不敢看,又拒不后退一步。

  “新来的……”白林说。

  他总是这么叫他。

  “不会有事的,会有办法的……”白敬安说,把最后一把刀子拿走。

  白林没再恳求,他蜷起身体,蜷得很小,看上去很可怜。

  他肩膀颤抖,白敬安不确定他是否在哭。他不敢看。

  3.

  白林痉挛起来,白敬安拿了块破毛巾让他咬着。

  血从那人的鼻子里流出来,白敬安感到手上有湿热的液体流下,他耳朵里也在流血。病毒正在摧毁大脑。

  那人眼瞳中是一片灰色混沌,坠入了深渊之底,处于巨大的痛苦中,却叫也叫不出来。

  白敬安抱着他,回忆着病毒的属性,猜测他大脑被侵蚀到了什么程度……

  他没有进行任何对白林可能变异的防护,只是坐在那里,感觉那人的血从指缝中流下来,湿热,令人窒息。从这一刻开始,白林再也不会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病毒会首先把属于他身为白林的一切吞掉,嚼碎,并变异。

  所有人都相信小白能搞定一切……但其实并不是的。他会死的,会很惨,像那条狗一样没有好结果。

  他的光熄灭了,被碾碎了,像那些动物的血肉一样碎在下城黑暗的泥地里。这世界上谁也救不了谁。

  他早知道没什么机会的……

  只是当现在反省起来,白敬安脑中都是过去那些事。

  最后一次见白桑时她的样子,小姑娘坚定地对他说,她绝不相信世界上有比糖水冰棍更好吃的东西。白序做了个丑毙了的灯光广告,一群人特地过来围观嘲笑。他们一班人打台球,白敬安不记得都说过什么了,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言语,他只记得自己笑得很开心。

  他们把白林推到中心的座位上,火光照亮那人的面孔,一群人热血上脑,大喊大叫,觉得能改变世界。白林站在全息沙盘前,样子很疲惫,说“我们得把这支军队搞掉”。

  白林问他阳光是什么样的。

  白林在笑,说会罩着他。

  白林看那只快死的狗……

  白敬安猛地张开双眼,清醒过来。他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醒时浑身都是汗,伤口很疼,他之前草草清理过一下创口,但用处不大,伤口感染得厉害。不过之前找到的药所剩不多,他不想浪费。

  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腐臭味,找不到干净的水,苍蝇的声音铺天盖地,嗡嗡嗡嗡,把人的神志吞没。

  白敬安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像是人,有点跛,拖着什么东西……大概是尾巴。他不知道它们会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这些东西在靠近,并且都很饿。

  白敬安挣扎着爬起来,打开悬浮屏,他侵入了附近一组摄像头,可以看到房子周围的环境。他老想去用没有了的那只手,好像自己仍旧完整。

  在闪烁的屏幕中,他看到了靠过来的生物……是人的样子,约有两米高,拖着很长的尾巴,獠牙伸出来,它们甚至产生了某种文化,披着人皮做的斗篷,把血涂在身上。噩梦的、临时的食人文化。

  病毒在这片巨大的区域中,发生了难以想象的畸变。

  白敬安面无表情,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崩溃了,但是没发现。上城人的崩溃经常是这样,你都没法发现自己疯了。

  白序老说他在装酷,好像多有主意似的。

  除了监视屏外,白敬安周围亮起最多的屏幕是上世界身份管理局的后台界面。

  他娴熟地导入基因验证,重置数据,掩盖痕迹,他从没发挥得这么好,这么天衣无缝。

  他是白敬安,是那个从上城来的人,他知道上世界是什么样子,知道规则,留过后门,参加过反电视台的碎片黑客行动,他必须做些什么。

  没人知道他所做的,只有他在想,在计划。

  恍惚中,他看到白桑坐在旁边,还有白序……所有死去的那些人。像以前那样坐在他旁边,讨论战术,氛围仍旧很放松。

  “我早说了吧,不行的。”白敬安说。

  “你才没早说。”白序说,“你一直高兴得不得了。”

  白敬安想说他才没有,他确定自己说了,他是那个总和团队唱反调的人。但他只是张了下唇,嗓子太过干涩,发不出声音。他知道,他的确是一直高兴得不得了。

  白敬安走到白林跟前,那人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他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烧似乎退了一点,但很可能是幻觉,这里也没温度计。

  从数据上看,的确有千分之三的几率,有人会感染却不引发变异。

  也许他终究会变异的,成为地狱噩梦的一员,也许实际上他的大脑完全毁掉了,成了痴呆。但也许不会,只是发烧,只是可以对付的脑损伤,他还会站起身来,再去反抗。

  白敬安知道自己是活不下去的。

  他从来不是个擅长活下来的人。但白林是的,如果没事,他能活着走到封装区的边缘。

  他心想,这是最好的选择,最后的一点机会。白林的机会。

  怪物的脚步越来越近,白敬安蹲下身,温柔看着他。

  那人也看他,眼中几乎是一片完全的空白,失去行动的能力。窗外微光照在小小的屋子里,给垃圾堆镀上温柔的光。

  “你要离开了……”白敬安说,碰碰那人的肩膀,“如果你能活下来……你会碰到别人,你会有新生活、新朋友的……忘了这里的事吧,你尽力了,没人能做到像你这么多。我也尽力了,只能做到这样了。”

  白敬安很想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一场,但父母死时他没哭过,现在依然不行。他仍面无表情,在想着机会。

  “你要是真出去了,”他又说,“可以看看太阳,你一直想看看……我没法形容,听说的太阳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他摸了摸白林的头发,接着站起身来,拿起包里收集到的可燃物资。

  他把所有的武器都放回白林跟前,自己只拿了一把枪。

  他手里什么牌都没有了,可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总是很冷静,觉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会把最后一张牌打好。

  “我走了,”他对白林说,“你不用照看我了。”

  他感到白林的指尖颤了一下,触碰到他的裤脚,白敬安就这么定定站了几秒钟,转身离开。

  出门时他关上灯,又把门从外面锁好。怪物早晚会进来的,他只能做这么多了。

  他拿着枪,朝一处较高的地方过去,尽量远离白林。那些生物看到了他,但更远处的两只还在朝屋子里窥探。白敬安开了一枪,声音很响,这下所有的怪物都注意到他的方向了。

  他继续朝前走,同时拿起包里的燃油罐,丢到身后,击中,火焰炸开。

  他枪法一直不怎么样,白林说他运动神经可疑,不过这一刻他发挥得很好。

  白敬安来到自己能走到最远处房子的楼顶,其实也没多远,他不擅长这个。

  从高处,他看到无数的怪物朝自己集中过来,残破畸形。一座堕落之城。正常的街道扭曲,由怪物组成,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难以相信是人变的。那些扭曲的肢体组成了整个世界。

  白林把他领了回去,救他,告诉他事情会好起来。

  不过黑暗太深了,所以总有人要牺牲,白敬安会毫不犹豫成为其中一个。

  怪物开始爬上楼,白敬安的枪里只有一颗子弹了。

  白林在这里会做得更好,不会放空这么多枪,他很擅长这种事,像所有人期待的一样,他能在精确的时间里做出反应,杀死怪物。他能安抚人心,会在无路可走时做出决定,绝不放弃。

  到了最后……也是他朝那些人开枪。他做出决定,他承受痛苦。

  白敬安又想起白林揉他的头发,说“我会罩着你的”,他无意识露出一个微笑。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看到过很多了。杀戮秀里到处都有这样的把戏,爸爸就是。他以前也喜欢过某个杀戮秀明星,不切实际地觉得他会解决所有困难。他死时自己是庞大收视率数据中的一员。

  人们有时候会很盲目,把某个人推上神坛,假装是一个出口。但灾难仍是灾难,不会因为你喜欢某个明星而改变。

  只是你就是……想去喜欢谁,去寻找什么。你就是没法什么都不信。

  怪物们佝偻着身体,穿着人皮斗篷,受害者头颅扭曲着挂在肩上,白敬安以前连恐怖片都不看,现在他直视它们。

  他没有反抗能力,但这些怪物扑过来时,他朝它们开了最后一枪。他没有对准自己的脑袋,他最后一刻都在反抗。

  正在这时,他听到楼下街道里传来一声枪响,似乎来自他们之前躲藏的房间。

  怪物不会开枪,是白林开的。

  那一瞬间,火光照亮房间里的黑暗,白敬安似乎看到怪物倒下的影子,白林醒了过来,抓住了枪……但也许只是幻想。

  可他放纵自己相信他的朋友活着,离开地狱,也许看到阳光。

  他会再经历什么呢?就算没有变异,他也将再不复原状了。病毒剜空了他的一大半血肉,他将一直疼痛,残破不堪。他再也想不起来他所爱的,他出生的地方,他的骄傲,他的辉煌与痛苦。他会成为另一个人,但又仍是他自己。

  白敬安知道有时候事情就该在某个时刻结束,不管一切有多好。可他就是固执地不愿意。

  怪物扑上来,他再也无法想更多了。他将死在这片破碎的城市里,不再有身份,但没关系,所有这里的尸体都没有身份,他们无声地死在了黑暗中。

  他会是其中一个,他只是……

  只是想继续。

  至少让一人活下去,再感到快乐。也许去看看天空,去认识新的朋友,去爱什么,去发光。

  这很幼稚,不切实际,但他反正也只有十五岁。

  他露出一个笑容,最后做着那个孩子气的梦,死去了。

  —完—

  100问

  普通向

  1、请问您的名字是?

  夏天:夏天。

  白林:白林。

  2、年龄是?

  夏天:二十一岁。

  白林:二十四……不二十六岁了。

  3、性别是?

  夏天:简直是监狱登记。

  白林:男性。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夏天:我挺好的,很开朗,又好相处。

  白林:我也挺好的,大概会有点无聊。

  夏天:你一点也不无聊,你非常……刺激。

  5、对方的性格呢?

  夏天:特别酷,总有些特别棒的搞破坏的点子。

  白林:非常温柔。

  夏天:……真的?

  白林:真的。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夏天:浮金电视台199届杀戮秀第一次抽签仪式上。

  白林:他穿着件浅色的T恤,配了件穿旧的黑色帆布外套,长得很好看,但很暴躁,像是想毁灭世界。我猜他之前受过很重的伤。

  (夏天转头看他,白林摸摸他的头发。)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夏天:他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看上去努力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白林:他看上去像在燃烧,在笑,但非常生气。很难不注意到他。

  8、喜欢对方的哪一点呢?

  夏天:哪里都喜欢。

  白林:嗯,哪里都喜欢。

  9、讨厌对方的哪一点呢?

  夏天:大概讨厌我太能惹事。

  白林:不讨厌。你很好。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吗?

  夏天:开始时不觉得。第一轮抽签碰上他时我还觉得倒霉,碰上个完全不合拍的。

  白林:是啊,他还找工作人员的碴,那人看上去想杀了他。我当时想,这家伙是个能惹出大事的。

  夏天:但没有比我们更合拍的了。

  白林:是的,最终我们都很喜欢惹事。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夏天:小白。

  白林:夏天。

  12、您希望被对方怎样称呼呢?

  夏天:他喜欢怎么叫都行。

  白林:小白。我喜欢他叫我小白。

  13、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夏天:银白色的……狼?雪鸮?豹子?猫?我也不知道,我其实没见过多少动物,但粉丝有很多比方。

  白林:他就是夏天。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选择?

  夏天:把我自己送他怎么样?(凑过去亲)

  白林:世上最好的礼物。

  15、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夏天:没什么想要的了,我这辈子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这么好的东西。

  白林:是啊……从没想到能得到这么好的,(看着夏天)有时觉得像个梦一样。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吗?一般是怎样的事情?

  夏天:没有。刚认识时倒是有很多……

  白林:他永远都在说要怎么多杀人、怎么惹麻烦、怎么出名。

  夏天:他永远都在说怎么躲着。

  白林:后来我们在要多杀人、惹麻烦、出名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17、您的毛病是?

  夏天:我情绪有点不稳定。

  白林:你情绪很好。

  18、对方的毛病是?

  夏天:小白完美无缺。

  白林:他太帅了点。

  (夏天朝他笑,凑过去咬他的耳朵。)

  白林:还有……也太会撩人了……

  19、对方做的什么事情(包括毛病)会让您不快?

  白林:他动起手来什么也不管的时候,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安全,好像随时都会自我毁灭。

  夏天:因为情况很紧张……

  白林:情况总是很紧张。

  夏天:我会注意的。

  白林:你最好注意!

  20、您做的什么事(包括毛病)会让对方不快?

  白林:他有两次还抱怨我战斗时冲得太猛。真好意思说啊。

  夏天:我知道了,我下次会小心的……

  21、两人的关系到了哪种程度?

  夏天:床上关系。

  白林:嗯。

  夏天:刺激、合拍和令人兴奋的床上关系——

  白林:你不用形容那么多。

  22、两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夏天:甜品店!

  白林:我们没在甜品店约会过,只去做过两次节目。

  夏天:我是说,我们可以等会儿去,这样我们的初次约会就在甜品店了。

  23、那时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样?

  夏天:非常好,小白特别辣,我亲了他好多次。

  白林(有点坐立不安):……

  夏天:他亲起来是甜的。

  白林:你够了吗?

  夏天:我们回到车里立刻来了一发。

  24、那时进展到何种地步?

  夏天:能做的都做了,还做了好多好多次。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是?

  夏天:甜品店。

  白林:……其实大部分时间是在废墟里。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夏天:有条件的话,也许准备个蛋糕,还有很多甜点……

  白林:你在就行了。

  27、是由哪一方告白的?

  夏天:我们好像没这一步?

  白林:没有。

  夏天:小白直接把我拖到床上了。

  白林:他穿着件黑色的衬衫,坐在副座上,三个扣子没扣,一直笑。根本就是在引诱我。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夏天:我没法形容这个。

  白林:他就是……一切。

  29、那么,您爱对方吗?

  夏天:我从没这么爱过这一个人。

  白林:他……出现在那里,让你突然意识到以前生活在怎样的噩梦中,简直不敢相信怎么能这么活着。同时也让你意识到世界没那么糟,你可以在这里像个人样地活下去,光明仍是光明,幸福仍旧可以企及。

  30、对方说什么会让您觉得很没辙?

  夏天:我一撒娇他就会很没辙。

  白林:还有他说疼的时候……

  夏天(摸他的头发):我已经没有再疼了。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您会怎么做?

  夏天:小白不会变心的。

  32、能原谅对方的变心吗?

  夏天:如果他真的……他会幸福的话……我也不知道,但场面大概不会好看,我不是那种很大方的人。

  白林:不会有别人的。你也不准有。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您会怎么办?

  夏天:怎么可能,他都是掐着点到的。

  白林:得去找他,一定是出事了。

  34、您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夏天:头发、眼睛、嘴角、身上的伤……哪里都喜欢。

  白林:嗯……我也哪里都喜欢。

  夏天:我想全都亲一遍。

  (白林身体绷紧了。)

  35、对方性感的表情是?

  夏天:他想叫又努力忍着的时候。还有他一脸控制欲的时候,那么专心盯着你,就好像是……

  白林:你不用形容得那么详细。

  夏天:我最性感的表情是什么?

  白林:哪里都性感。

  夏天:详细一点说。

  白林:你笑的时候,还有你……就是……能不聊这个了吗?

  夏天:我想知道。

  白林:床上时我给你详细演示。

  36、两人在一起时最让您觉得心跳加速的事情是?

  夏天:上床的时候。虽然理论上来说可能是打怪的时候,总是心跳很快。

  白林:他朝我笑,看上去很想凑过来,但又不来……我简直莫名其妙,跟情窦初开似的。

  37、您曾向对方撒谎吗?您善于说谎话吗?

  夏天:我曾跟他说我们会没事的,说我会照看他。我们……并不会没事,我也不觉得我们会没事,我只是习惯那么说了。我想我善于说谎。

  白林:我们会没事的。

  38、做什么事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夏天:和他在一起,什么也不干的时候都很好。

  白林:嗯,只是在一起就好。

  39、曾经吵过架吗?

  夏天:刚认识时经常吵。

  白林:他简直就是在找死。

  夏天:小白只想低调通关,而我就是刹不住车。

  白林:后来我想,这年头生活这个游戏反正根本通不了关,不如放飞算了。

  40、都是些什么样的争吵呢?

  夏天:基本都是我要去做某件事,他不让我去。

  白林:那基本是找死的计划。

  夏天:我活着呢。

  白林:差点死了。

  41、之后如何和好呢?

  夏天:他没办法,我们一队的,除非杀了我,不然是摆脱不了我的。

  白林:即使在那个时候,我也从不想摆脱你。你只是……让我焦躁,你身上有种东西……

  夏天(亲亲他):嗯。

  白林:太激烈和鲜明了,我只是害怕去看。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吗?

  夏天:转世?

  白林:是一个宗教概念,就是指人死后还会重新出生,再过一辈子。我不相信那个,不过……如果真有的话,无论是什么关系都不要紧,我想再认识他,照看他,让他快乐。

  夏天:那我等着你。

  43、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自己被爱着哪”?

  夏天: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想着他的时候。所有的时候。

  白林:所有的时候。

  44、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也许他已经不爱我了……”

  夏天:他会永远爱我。

  白林:好吧……

  (夏天看着他。)

  白林:我会永远爱你。

  45、您的爱情表现方法是?

  夏天:呃,总想和他黏在一起啦,做爱、做饭给他吃、撒娇、让他开心……就是这些嘛。

  白林:嗯,让他开心,怎么样都好。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夏天: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上城的花都蛮好看的,不过有点变态。

  白林:是的,会一直开,简直莫名其妙。

  夏天:我觉得他可能是那种开始并不显眼,但开放起来很热烈的花吧。

  白林:也许像太阳花?很明艳的橙黄或是红色,在太阳下盛放,你没法移开眼睛。

  47、两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吗?

  夏天:没有。

  白林:没什么要瞒着的。

  48、您的自卑感来源是?

  夏天:我没什么自卑感。

  白林:嗯,他很有自信。

  49、两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呢?

  夏天:以前是秘密,毕竟不是个谈恋爱的好年头。不过现在跟前的朋友都知道。

  白林:我喜欢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持续到永远呢?

  夏天:到死为止。

  白林: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也得认识你。

  夏天(亲吻他):嗯,然后让你快乐。

  成人向

  51、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夏天:都有。

  白林:看情况。

  52、为什么如此决定?

  夏天:啊?

  白林:就是看当时的情况……

  夏天:小白杀得兴奋时就会想在上面。

  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吗?

  夏天:很满意。

  白林:我也很满意。

  54、初次H的地点是?

  夏天:在……在一场秀上……

  白林:糟糕透顶的秀……

  55、当时的感想是?

  夏天:我只想尽快结束那个。

  白林:只是……无论如何结束这个,把他带回去。

  56、当时对方的样子如何呢?

  夏天:……

  白林:他努力试着克制。

  57、初夜的早上,您的第一句话是?

  夏天:我不想说这个了。

  白林:下一个问题。

  58、每星期H的次数是?

  夏天:看情况,正常的五六次吧,有时候多点。

  白林:我知道有点索求无度,我们以后会控制的。

  夏天:我们才不会控制。

  59、您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星期几回最好呢?

  夏天:这样就很好。

  白林:嗯,看情况,我们……只是想在一块儿,好好享受。

  60、那么是怎样的H呢?

  夏天:兴奋的。

  白林:安全的。

  61、自己最敏感的部位是?

  夏天:和小白在一起我哪里都很敏感。

  (白林身体绷紧中……)

  62、对方最敏感的部位是?

  夏天:小白特别不经咬,他会发抖,小声叫我的名字,叫我别咬了,可是——

  白林:下一个问题!

  63、如果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夏天:他努力想要控制感。

  白林:但他在床上太……太能撩了,我没法控制。

  夏天:小白失控的样子特别可爱。

  64、坦白地说,您喜欢H吗?

  夏天:喜欢。

  白林:喜欢,只喜欢和他。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是?

  夏天:床上、地板上、厨房、训练室、车里……

  66、您想尝试的场所是?

  夏天:和小白单独在一起,哪儿都好。

  白林:他想试的地方都试过一遍了。

  夏天:有的要多试几次。

  67、冲澡是在H之前还是最后呢?

  白林:看情况。

  夏天:有时在浴室里来一发。

  68、H时两人有什么约定吗?

  白林:他是我的,谁也不许碰。

  夏天:嗯,我是你的。

  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行为吗?

  夏天:我不想和小白以外的任何人上床。

  白林:我也不想和夏天以外的人在一块儿,虽然在上城这事儿挺不容易……这里的人会理所当然地对你干些什么,就像点播视频一样。

  70、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夏天:上城都他妈喜欢来这一套。

  白林:那里乌烟瘴气,满世界的广告,说你非有什么不可。但世界上没有比能让他安全快乐更好的了。

  71、如果对方被暴徒强暴了,您会怎么做?

  夏天:杀了他。

  白林:杀了他,不惜代价。

  夏天:下城这方面的事有点乱,我以为上城会好些,结果这里居然还有他妈专门的强暴组织,还有那班权贵——不管他们是谁,有什么后台,我才不会忍气吞声。

  白林:我曾觉得世道如此,没有办法,只能低调一点,视而不见。但那次……夏天说要杀了蜜糖阁的人时,我说得像只是在帮忙,但我……很兴奋,一直在想。就像灰烬里烧起了火,怎么也扑不灭。

  72、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夏天:为什么?

  白林:他从来不会不好意思。

  夏天:你一直盯着的时候会有一点……那个眼神……这种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你的样子总是让我觉得……

  白林:什么?

  夏天:那种……珍爱感,我居然会为这个不知所措。

  73、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夏天:我又不缺钱。

  白林:没说要给你钱。

  夏天:听着像要给……

  白林:我不喜欢性爱。除夏天以外,我不想跟任何人上床。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夏天:我挺擅长的。

  白林:非常擅长。

  夏天:上面和下面都很擅长。

  白林:嗯。

  75、那么对方呢?

  夏天:小白器大活好,技术一流,我最喜欢小白了——

  白林(死死盯着他):……

  夏天:我技术怎么样?

  白林:非常……非常好,下一个问题。

  76、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夏天:他失控的时候……说我甜,叫我的名字,说我哪里都好。

  白林:他叫我“小白”的时候……叫得人骨头都软了。

  77、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夏天:他努力想控制住但是控制不了的表情。

  白林:所以你就……那么折腾。

  夏天:那时你看上去既脆弱,又真实,还特别快乐。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夏天:谈了恋爱后,我根本没法去想小白以外的人。

  白林:我不想和他以外的任何人干这个。

  79、您对SM有兴趣吗?

  夏天:没有。

  白林:上城这方面花样很多,不过我没什么兴趣。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夏天:怎么可能!

  白林:的确不可能……

  81、您对强暴怎么看?

  夏天:恶心透顶。

  白林:而且在上城是种消费方式,放在看点和特色列表里作为卖点,这才是最恶心的。

  82、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夏天:和小白上床时哪里都好。

  白林:我有时候觉得应该结束了,但他就是……我毫无控制能力。

  夏天:你喜欢这样。

  83、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夏天:……

  白林:焦虑的话,我想是……那次嘉宾秀的时候……我不觉得我兴奋,但是我的确……我无法控制……

  夏天:是药的关系!

  白林:咱们……都没什么需要羞耻的。

  夏天:我不想再说这个了。

  84、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夏天:我经常诱惑他。

  白林:而我立刻就会上钩。

  夏天:他诱惑我的时候也是,虽然基本就是直接把我揪到床上去,有一次在墙上,还有两次在沙发上,一次在地板上……

  白林:下一个问题!

  85、那时攻方的反应是?

  夏天:这时候当然是身体力行——

  白林:我从没有一次能抵抗过他的诱惑,有时候明明有别的计划,但是……那时我总会想,还有什么比和他在一起更重要的呢。

  86、攻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

  夏天:……

  白林:没人做过这种事。

  夏天:嘉宾秀那次……

  白林:别把这事儿套上去,我说我们应该做,事情只能这么解决。我知道你不痛快,但必须把你带回去。

  87、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白林:我们没有人会做那种事。

  88、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对像是?

  夏天:小白……特别好。

  白林:我没想象过,但碰上他,他比我理想中的样子还要好。

  89、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夏天:我从没想过能得到这么好的。

  白林:是的,这个世界不像能给人这么好的东西。它会给,然后毁掉,而我不惜代价也要守住。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夏天:没用过。

  白林:我喜欢直接感觉到他。

  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几岁的时候啊?

  夏天:十五岁,193届杀戮秀的事,上城在普城同庆,下面跟当地行政部门打了场群架,当时喝多了……

  白林:我想不起来了。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夏天:不是。下城……这方面很乱,大家能活一天是一天,这不是个谈恋爱的年头,你活着时找点乐子,我指望别死得太难看。

  93、您最喜欢被吻到哪里呢?

  夏天:我喜欢他亲我的头发、我的嘴唇、我的后颈……哪里都喜欢。

  白林:我喜欢亲吻时他的样子,还会咬我,会小声撒娇……我想一直亲他。

  94、您最喜欢吻对方哪里呢?

  夏天:亲他的伤口,我可以一直亲和舔,有时候还会咬,小白会受不了,跟我说“夏天,别咬了……”

  白林(身体紧紧绷着):你不能……总是咬,还那么说话……

  夏天:你明明特别喜欢。

  白林:好吧……

  95、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夏天:听他的话,他很有控制欲。在床上的时候,他喜欢我叫出来。

  白林:有一次我说我哭了一次,他也要哭一次才划算,他真是说哭就哭,毫无压力,还一边说……一些……

  夏天:小白迅速缴械投降了。

  96、H时您会想些什么呢?

  夏天:小白真好。

  白林:我只想确定他在,怎么确定也不够……

  夏天:我会一直在,你想怎么样都行。

  白林:真难想象我有一天能得到这些,这么好,这么光芒四射。

  97、一晚的次数是?

  夏天:两次。

  白林:有时想要一次的,但总是刹不住车……

  98、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夏天:他喜欢帮我脱,有时候我也自己脱,看情况。

  白林:我喜欢把一切控制在手里,我没法控制……

  99、对您而言H是?

  夏天:特别棒的事。

  白林:我曾经很排斥,觉得这是无数灯红酒绿游戏中的一件,混乱又下流。我从没想到一切会这么好,我会……经历这么棒的事。

  100、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夏天:咱们不会有事的。

  白林:嗯,我会照看你,你也会照看我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