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穿越重生>闷王爷与俏爱妃>第31章

“那是谁!”

宫思几乎要冲上去,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了,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人害死了他的生父,所有人都瞒着他,包括生他养他的母亲,也瞒着他。

赵凌绕开洛溢,缓缓走近,他一手搭上宫思的肩膀,“无论如何,事情已经过去,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重要。”

他回头给了洛溢一个无奈的浅笑,所有人都希望宫思在谎言里长大,把仇恨的锁链,彻底斩断在二十年前那些是是非非里。

老天给他一次机会,重生回来,指不定是来还债的。还洛溢的,还阿成的,还小师妹的,还这个无辜的孩子的。

回到行宫,洛溢领着宫思进了书房,要说清当年事的前因后果,尤其的漫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清楚的。赵凌没跟进去,他趴在湖心亭的栏杆上,直勾勾的盯着寂静的湖面,他竟然能够如此心平气和的回忆。

说起来,洛溢也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知道一切的,唯有他与当年清霁国的皇帝,如今梁国邝侯爷邝承宗。

……

当年,在清霁国国都的城楼之下,赵凌与周庚见面,周庚是拿着梁帝的圣旨来接赵起回去的。

以万世友好盟约,交换太子性命,梁帝最终做出了妥协。

霁梁战役,清霁国大获全胜,不仅收回失地,连带着敌营主帅赵起被俘。都亏了赵凌的妙计与布阵,区区几万的老弱病残,把十多万的梁国精兵强打逼退回了齐明山之南。

邝承宗是十万个不想赵凌去见周庚的,赵凌毕竟是梁国人,周庚一流,都是赵凌过去的同窗好友。如果赵凌一时心软,跟着他们回去,凭着现在梁国的实力,就算赵凌不插手,清霁国的疆土,也是守不住。

赵凌坚持要去,他要亲手把大哥交给周庚才放心。

邝承宗唯有赌上他对赵凌的恩义,那时赵凌被梁国抛弃,失去薛家军,独自一人浑浑噩噩的在街上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时候,是他给了赵凌一个能栖身的归处,护住了赵凌想要保护的人,也因如此,给清霁国招来了天大的麻烦。

五国联盟瓦解,然后,四国就不约而同的把清霁国,当成了下一个宁国。

邝承宗不傻,但这个麻烦与伏天阵相比,他选了后者。

楚笛听身死,宁邱墨痴傻,天下唯独赵凌知道伏天阵的秘密,他能破阵,定能成阵,更何况传说宁国玉玺在他手中,有天命这个虚幻的神器,无论真假,赵凌都是能给他清霁国逆天改命的王牌。

清霁国重商轻武,国力很强,但城防一般,历史上被灭国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被灭国后,流离辗转,颠沛徘徊,分分合合,找准某个时机复国。可谓是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想要改变可能重蹈覆辙的未来。

本想着让四国把清霁国逼上绝路,赵凌是个重感情的人,清霁国有难,定会挺身而出保住清霁国国土,可没有了薛家军,他拿什么去保?唯有伏天阵。

清霁国需要伏天阵这种东西,不欺他国,不为他国所欺,邝承宗觉得,伏天阵就是为了清霁国这样的国家而做的。

但赵凌只是微微一笑,说伏天阵用不着,他能摆平麻烦,只要借他几万百姓就成。他说到做到,一兵未损,胜的漂亮,梁国停战,派了特使前来求和。

邝承宗没得到他想要的,但是作为清霁国的新帝,作为曾经的挚友战友,也不能把赵起怎么样。他都怀疑赵起是不是故意被赵凌俘虏来,劝赵凌回梁国的。

赵起离开时,他登上城楼目送了许久。

人影消失,属下来报,“弓箭手就位,梁国行船已开。”

邝承宗点点头,命令道,“如果赵凌跟他们走,杀无赦。”

人人都有选择,生而为帝,他必须选择自己的国家。

邝承宗实在是想多了。

赵凌没有他想的那么圣母,他与赵起没什么可说的,母妃的死,舅舅的死,薛家军的死,赵起明明都可以提前告诉他,给他透露一点点消息就好,以他的智谋与能力,总会有力挽狂澜的可能。赵起口口声声总说着相信他没有谋反之心,却总是劝他交出玉玺回头,他说过多少次玉玺根本不在他手上,赵起一句也没记住。

他拼了性命救过的人,他的大哥,十八年的感情,也就这么回事儿吧。

战场上相遇,他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的狠狠的打击了梁国太子的自尊心。悬殊的兵力与最后的结果极其不相称,赵凌就是要借着霁梁之战梁国的惨败告诉赵起,告诉天下人,他赵凌要是想反,早就反了,他就是不用伏天阵,也有能力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要天下,天下就是他的。

梁国太子换一个和平之约,梁国不亏,这是赵凌最后的底线,最后的情谊。被俘后的赵起还想要劝他回头,说什么交出玉玺父皇就能原谅他。真是笑话啊!交出玉玺回家的结局,跟他母妃与舅舅差不多吧。他二话没说,一拳揍在对方的脸上,笑的露骨,“赵起,薛家军的血,都白流了。”

破伏天阵的牺牲,也像个笑话。

赵起靠在墙角,依旧重复着他的那一套,“父皇答应过我的,给你一条生路,阿凌,求求你,交出玉玺,跟我回去吧。”

赵凌背过身去,他不愿再听了。刚刚有个冲动把此人暴揍一顿解气,但无意中见到了赵起后背上血红的有些发黑的纹路。

算了。

他很累,想要歇一会儿。

白衣滚上了灰,赵起十分狼狈,他抹去嘴角的血,抓住赵凌的裤脚,“阿凌,阿成要成亲了。他没参战,是因为兰茵怀了他的孩子,三个月了,是个男孩儿。双喜临门,我们都在,就差一个你。阿成说,他已经准备好了喜酒与喜糖,等着你回去。”

“是吗?”赵凌扯开赵起的手,“替我转告他,糖太甜,我已经戒了。”

梁帝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派了周家嫡子来赴约。清霁国都天灵城,城外有一灵湖,两国使臣见面的地点就在灵湖中的一艘船上。

赵凌上了船,一愣,与周庚同来的,竟然还有宫成。

宫成没有参战,与洛溢在北境留守不同,他没来,是因为家有喜事。赵起也是一愣,“阿成,你不是……”

周庚与赵起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船舱。

“没想到你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赵凌挥挥手,自己带的侍卫也出去。

宫成有些不好意思,“不要紧,阿凌你回去就是最好的礼物。阿凌,你跟我回去吧。兰茵与我说,若是阿凌你不肯回去,我也就别回去了。”

赵凌想象了下小师妹颐指气使的模样,噗嗤笑了,宫成也算抱得美人归,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被吃定一辈子,也是心甘情愿。

“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赵凌问。

宫成点点头,“舒玥,父亲提的字,至于名字,兰茵说,思,我也觉得挺好。”

“思。”赵凌想,那不是他刻在送给小师妹匕首上的字吗?

看赵凌心情好一点儿,宫思趁热打铁把来意道出,“玉玺的事,我信你,兰茵也相信你,可是光有我们相信你没有用,除非是宁秋墨亲口为你澄清,如若不然,天下人都会以为你背弃盟约,伤友杀亲,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了楚笛听与宁邱墨,是因为他们给你了宁国玉玺做交易。阿凌,要不,你先弄个假的,反正也没人见过真的,以假乱真,假装承认是你拿的,把假的玉玺交出去……”

“没拿的东西,我不会承认。阿成,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赵凌做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不需要什么假玉玺迎合什么。更何况,我不回去,不只是玉玺的问题。”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薛家军的事,我们都不想的,如果那时候他们投降,而不是固执的死守山林,洛溢就不会放火烧山……”

“够了,别跟我提他的名字。”赵凌拍了桌子,“阿成,我反了,这是事实,欺骗不了世人。乱臣贼子的身份,注定跟我一辈子,我做不回赵小七,也做不回你们想象中的那个赵凌。我已经回不去了,谢谢你,阿成,只有你,还拿我当兄弟。”

宫成抱住赵凌,没有再说话,他的这些话,都是兰茵要他传的话,他太了解赵凌了,回头已经是不可能。

“我的喜酒你不喝,回头,你的喜酒我要来。你是我孩子的干爹,这个你不许赖,”宫思抱得更紧,两人从小就亲近,玄乌阁里关系最好,他能拉开鸣泉弓,也亏得是赵凌帮忙,小师妹能喜欢他,也有赵凌的一份功劳,他舍不得这份情谊,即使家国不同,难道情谊就说断就断吗?可惜赵凌在梁国的牵绊已经都不在了,除非,有什么新的牵绊。

他与兰茵的孩子。

宫成与赵凌相视一笑,没有什么仇怨是化解不了的,时间能让人遗忘很多不愉快的事,他相信,总有一天,赵凌会回来的。他们玄乌阁七子,还能在一块儿,饮酒舞剑,恣意徜徉。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船舱,外面赵起急切的望着宫思,想要得到什么肯定的答案。

“殿下,别在逼阿凌了,阿凌心意已决。”宫成双手支撑围栏,遥望江面,波光粼粼,旁边有几条游船,绕来绕去,“打仗那会儿,我们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如此情境,大家都活的好好的?太平盛世,在哪里不是活?在哪里都能活的快。”

周庚把脸别向一处,自始至终,他没有与赵凌说一句话。空空的袖管,被微风吹起,赵凌有事没事的看一眼,注意到腰间别着的那跟青绿的笛子。

“就此别过。”赵凌把后会无期四个字咽了回去,就此别过,此生不见。

宫成捶了赵凌一拳,“我们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再见,你也不送送我们?送我们到湖对岸就成。”

赵凌半开玩笑,“你快把我打晕了扛回去算了。”

“好办法。”宫成思索状。

既然宫成说了话,他就送一程吧。赵凌与旁边的侍从命令道,“开船,去对岸。”

侍从有些犹豫,赵凌感觉到他的为难,邝承宗一定是下过什么奇怪的命令。是把人送到湖对岸去而已,不至于连这么点儿人身自由都不给。

“开船。”赵凌命令。

宫成玩笑,“你给我个机会,兴许我真把你带走了呢?”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宫成刚要自吹自擂一下,自己的弓术,又精进了一步,忽然,有什么东西晃过他的眼眸,嗖嗖的急速的风声,连带着木船激烈的晃动,是尖锐无比的箭锋。

“小心。”

周庚拔剑,护在赵起身前,与赵凌的第一句话就是怒斥,“赵凌,你竟然设陷阱害我们?你是想殿下死在清霁国,为你的薛家军报仇吗?”

赵凌无法回答,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疯狂的箭雨袭来,如雨点般密集,都是从刚刚的游船上射出的。弓箭手站在甲板上,有条不紊的攻击。那根本不是什么游船,而是伪装过的战船,他的船被围在中央,船上的侍卫却早就不知去向,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阿凌,怎么办?”久违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从小遇到难事,宫成总会问他怎么办。

“进船舱!”赵凌大喊,下意识的回身看赵起有没有事。周庚独臂护着赵起,赵起背对着他,费力的挡下不间断的箭。

船晃得更加厉害,赵凌与宫成合力挡在赵起与周庚的身前。第一重箭雨先过他们,遗漏的周庚挡下来。赵起不能有事,大梁的太子殿下,如果死在这里,他就是死也没脸到黄泉之下见母妃与舅舅。

赵起知道自己的处境,三人在合力保护着自己,他没事,三人才能毫无顾忌的放开手脚。他躲过几根箭,被一支箭射穿左臂,忍着疼冲向船舱的门。

“阿庚,阿凌,阿成,你们也快进来!”赵起有了庇护,暂且安全,其他三人的伤比他严重的多,赵凌胳膊上中了好几箭,最是惨烈,他想起当年赵凌背着他逃过宁国伏天阵箭海的时候,赵小七没有变,总是向着他的,赵凌还是他的七弟。

赵凌退开几步,“再这样下去,我们的船会沉,阿成,你快进船舱,用鸣泉弓射穿对方的船。周庚,我们给阿成开路。”

“你个乱臣贼子少命令我!”周庚说着,就靠近右边,虽然单手,但剑花挽的飞快,赵凌在左,两人一左一右,给宫成挡开些许急速而来的密密麻麻的箭。

宫成几个翻滚,借着柱子,跳进船舱,赵起见他后背中了一剑,忙过来搀扶。

“殿下,我没事。”宫成一手拖住鸣泉弓,手臂因为失血有些打颤,他捡起地上掉落的箭,瞄准对方一条船,拉开弓弦。

赵凌觉得左边的箭稀疏了许多,缓过一口气。反击开始,他们不再被动。好像,岸边处又驶来一艘船,船上有烟花放飞空中。

被三道鸣泉弓射穿的船身,木板分裂,整条船翻转。

宫成没有犹豫,紧接着又是三箭,射向周庚身侧的那条船。

弓箭手纷纷落水,他们不认识鸣泉的厉害,怀疑自家船的木板有多么的不结实。

最后一条船发现事态不对,逐渐远去,却依旧没有脱出鸣泉弓的射程。宫成拉弓,欲要把最后的一条船射沉,此时赵凌与周庚也靠过来,虽然都躲过了致命伤口,但两人浑身上下几乎没几处好肉,血早已染红了衣衫,靠着一口气力强撑着不倒。

总算能缓口气。

“阿凌!”赵起大喊,“水面,你身后!”

赵凌松懈下来,哪还有力气回头,却听耳边左右的风声,左边较强,右边偏弱,都是擦着他的耳畔入了水面。

水面上,啊的一声惨叫。

大船上烟花起舞,一注又一注的烟花腾空而起,赵凌知道那是邝承宗与暗卫之间的传讯,他朦胧的眼睛望着大船的船头,邝承宗站在那处,旁边两个弓箭手,射出了救他性命的那箭。

宫成又捡起地上的一根箭,他的前额无数细腻的汗珠,后背中箭处剧痛无比,使用鸣泉弓耗费了大量的精神,最后一剑,所有的威胁除去,不……还有那艘大船……上面有高手……

他要保护赵凌,保护太子,保护周庚,可是双手没有力气。

没有力气……

兰茵,他好像看见最爱的兰茵,给他披上亲手缝制的斗篷,亲吻他的脸颊,与他赌气说,“如果阿凌不回来,你也不要回来了。”

我们的孩子叫宫思,好吗?

好。

蘑菇汤好喝吗?

好喝。

我有一点儿喜欢你了,我会努力忘记凌哥哥的,阿成,你愿意娶我吗?

我愿意。

兰茵,对不起,我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大红花轿,白马游街,洞房花烛,白头偕老。

兰茵……

“阿成,”赵起感觉搀扶之人几乎全身靠在他的身上,心脉气息虚浮无力,他与蔺月如在一起久了,也多多少少懂医术常识,伤重外加心神消耗过多,生命在迅速的流逝。

“阿成,阿成……你坚持住!”赵起抱住紧闭双目的人,“阿成……你坚持住!”

周庚与赵凌,听见船舱里急切的呼喊,腿脚中箭,他们站不起来,努力的往船舱爬,见赵起半抱着宫成,毫不节制的哭的昏天黑地。

阿成……

赵凌浑身冰冷,他忽然想起来,乱箭涌来的最初的那一刹那,是宫成挡在他身前,那根箭,是宫成为他挡下来的。如若不然,依着宫成的武功,怎么会让那箭正中心脏要害处?

他努力的扶着柱子爬起来,蹒跚着靠过去,摸上宫成冰凉的手腕。

阿成,醒醒。

阿成,你醒醒啊!

赵起猛地推开赵凌,“阿成他死了,被你害死的,这分明是陷阱,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帮邝承宗打败梁军,你以为他能保你吗?他也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赵凌摸了摸眼睛,全是水。

“如果你早早的回头,如果你早早的交出玉玺回头……是你害死了阿成,阿成他就快要成亲了,就快要当父亲了,你对得起师父吗?师父他只有阿成一个儿子,你让他老人家怎么接受这一切!”

师父……

大船缓缓靠近,终于停了下来。

邝承宗跳下船,看满船狼藉,刚刚射箭的船靠过来,上面跳下几个弓箭手,为首的跪下行礼。

“谁让你们动手的!”邝承宗一脚踹过去,把跪着的下属踩在地上。

“凌公子忽然命令开船,而且,他们在船上说,要绑赵公子回梁国,属下……”属下含糊回答。

“他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吗?我不是说动手之前要你们传信给我吗?我不是说要等我传回信号给你们,你们才能动手吗?来人,给我把他带回去,严刑拷问,究竟是谁!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

邝承宗快疯掉了,是他命令人看着赵凌,如果赵凌非要离开,宁可杀了他也不许他走,但必须他亲自确认再动手!他在城楼上,看见三船围上,就心想不妙,忙登船驶向湖心,可接连的暗号阻止,竟然没有人听他的命令。

还好,赵凌没事。

“快,先止血!”走得匆忙没带御医,好在属下里几个懂医术的,邝承宗急急忙忙走向赵凌,“阿凌,我不是……”

“信不过我。”赵凌毫无表情的望着天,“怕我走。”

“我没有……”

邝承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人是他的人,而且是只听他命令的暗卫,不只是哪里出了状况,造成今天这样的惨事。

赵凌把头偏向一边,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

几天后,赵凌听到邝承宗的审问结果,那个传信号的人,第一次出任务,急于求成,想要功劳,便听风就是雨,错把他们的玩笑话当真,以为赵凌要离开,就传信号给三个早就准备好的船,放箭射杀。之后邝承宗发出停下的信号,他知道做错了,害怕紧张到没看见,瘫软在地,没有发令收住。

胡说八道。

他要亲审。

邝承宗没有拦他,自那天之后,赵凌就像变了个人,曾几何时的张扬傲慢的少年,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吃饭,睡觉,吃饭,睡觉……周而复始。

十天后,赵凌从大牢出来,头顶烈日是那般刺眼。

曾几何时,薛家军与联军打过一场轰轰烈烈的仗,有个联军的士兵死在战场。战场上死的人太多,甚至没有人留意他的名字。可士兵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弟,在战争结束后返回家乡,阴错阳差的被挑选到邝家暗卫营中。

然后,他碰见了赵凌。他恨死了赵凌,偏偏皇上对他偏爱有加,言听计从。他想,当年若是赵凌不接手薛家军,薛家军就不会反,那场与联军的战争,就不会打,他的哥哥,就不会死,是赵凌,害死了他的哥哥。

但他什么也不能做,直到他得到了这个机会。他故意改动了暗号,把邝承宗原本停止的暗号,错误的传成了继续不要停的暗号。

酷刑之下,他全都招了,赵凌从没有这么恨一个人,他几乎把能想到的刑法全都给他用了一遍,直到看着那人奄奄一息,才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多么无聊的事。

一刀,他把那人的头颅砍下来。

每天的噩梦,还是宫成一箭穿心的影子。

赵起带着宫成的尸体走了,却忘记了拿走鸣泉弓。赵凌把鸣泉弓挂在床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多了一件事,看着弓发呆。

邝承宗敲敲门,两个月,赵凌一直这样,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已经第四批刺客了,烦死了,当我的大牢是吃白饭的吗?我买米也是要花钱的。”邝承宗故意开玩笑,这些日子梁国的江湖组织玄乌阁不断的派出刺客,试图要杀赵凌,都被他活捉关起来,“有个女的,长得挺漂亮,不过一口一个赵凌王八蛋,似乎跟你很熟的样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赵凌抬抬眼,说了声好。

就这也把邝承宗高兴了半天,赵凌终于回应他的话了。

清霁国的大牢很狭窄,走几步就能看见尽头。

赵凌披着个深黑色的斗篷,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看见瑟缩在大牢一角的女子,身体不由的颤抖。果然……是小师妹。

微微隆起的腹部,

“打开。”赵凌让牢头打开锁,回退所有人。

“赵景明。”

赵凌什么也没说,重重跪倒在地。

高兰茵缓缓站起来,今天那个自称清霁国皇帝的人来见她,与她解释了半天,赵凌完全不知道,怪就怪他,暗杀也冲着他来,此事怪不到赵凌头上。她不想听,再多的理由,也挽不回他丈夫的性命。

“赵景明,我恨你!”

高兰茵给了下跪之人狠狠的一巴掌,“是你害我的孩子没有了父亲。赵景明,你给我记一辈子,因为你,我的孩子没有了父亲。”

赵凌一句话也没说,安静的跪在原处。他从怀里摸出匕首,高高举起,递给高兰茵。

许久许久,没有动静。

赵凌站起来,转身离去。高兰茵回身,门没有锁,地上闪闪发光的一条长弓。

鸣泉弓。

她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梁帝退位,赵起登基,国号靖安,这一年,是靖安元年。宫皇后当了太后,发誓要灭了清霁国。赵凌的罪过被大肆渲染,乱臣贼子的故事衍生出无数个版本,还妄想杀死他的大哥,然后挥军北上,用伏天阵与天命为祸众生。

靖安帝选择了沉默,每天批阅奏折,与满朝文武商定天下之策。洛溢匆匆回了漠北,不知为何。梁国除了漠北军,近百万的大军集结在清霁国国境,燕国作为友好邻邦,也提供了粮草作为支持。

邝承宗只有两条路可以选,逃跑,或者投降。

“要是有伏天阵就好了。”他与赵凌抱怨,赵凌最近经常回去城楼上转转,让他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伏天阵,我要带进坟墓。”赵凌依旧是这句话。

“你有没有想过,清霁国败了,将来怎么办?我是为了护你,护宁秋墨才,才变成现在这样。”邝承宗不愿承认自己赌错了。

赵凌把玩着手上的扇子,那还是楚公子送他的东西,他一直带在身边,以后大概就用不上了。

“赵凌,你想想办法,我怎样都好,但满城百姓要如何?若他们像对待宁国一样对待我们……”

“不一样,”赵凌把扇子扔给邝承宗,“大战消耗无数财力,梁国国库早就空了,如今全靠乌家勉强支持,你清霁国在联军中出力不多,积攒的财力依旧雄厚,正巧可以做梁国最坚实的复兴之力。清霁国商贸发达,你手下也是能人辈出,尤其是经商理念,是梁国一直以来薄弱欠缺需要学习的东西。赵起他是个明君,能看得见这些,对宫太后集结兵力围攻清霁的事,他迟迟不表态,是在等你的决定。你给他需要的,他定会善待清霁国民,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你让我投降?”

“与其夹缝求生,颠沛流离,不如选择强者依附。清霁国史上,亡国之君那么多,不差你一个。清霁投降,邝氏为侯,世袭爵位,封地上你有自治的权利,百姓生活习惯不会受到太多的影响。”

邝承宗打开扇子捂住脸,“赵起真的会把清霁国,原封不动的给我当封地?”

“这得你争取,你手上的筹码可不止这些。”

“还有什么?”邝承宗掰掰手指,数不出来。

“我。”

……

赵凌听见洛溢的房间里,传出花瓶掉地上的声音,“够了,先是把罪责推给战乱,之后又把罪责推给一个死人!”

哎,那个花瓶他见过,值很多钱。

本来与他无关,但自从立志做洛王妃后,他可是洛王府将来的主人,这些都是他的家产,被宫思小朋友胡乱摔,心疼啊!

宫思推门跑出来,把赵凌当成空气完全无视,骑上马呼呼的如风一般消失了。

“洛溢,追不追?”

洛溢吹了个口哨,小三三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他骑上马背,伸手把赵凌勾上来,千里马撒开腿跑的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