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
沐晨曦从外面进来, 手里拿着一封信, 高兴的说道:“师兄派人传信，岳父不用流放了，可以与家人一起返乡。”
“好啊！”
赵欢听到很是高兴，流放可是能要人命的, “这下我就放心了。”
他停下整理东西的手问道:“什么时候放出来”
“说是明天早上, 好像是直接就走。”
沐晨曦微微皱眉，神情有些不悦, “皇上好小气, 竟然一天都不让留，家产也没有给。”
“哼。”
赵欢轻哼道:“不得点好处怎么行，好在我们不缺银子, 多给备上点就是。”
赵欢看着面前的小匣子, 那是赵侯爷给他的，里面当时装着一张名帖，还有万两银票，现在正好物归原主。
他想了想，还是一次还利索吧！
赵欢又去把侯府当初给他的嫁妆银子拿出来, 这些他都没有动，现在准备全放在匣子里，明天一起交给赵侯爷。
“媳妇儿。”
沐晨曦看看那小匣子，“这是当年在荣都岳父给你的吗？我记得那晚有人找你，你回来就拿着这匣子。”
“你记性还挺好。”
赵欢一听笑了，那时他神智还是如稚童, 没想到能记得这么久，“这里装的是侯爷给的名帖，还有一万两银票，现在正好给他拿回去。”
“哦，对了。”
赵欢放东西的手一顿，“还有当时府里给的嫁妆银，我现在都给他们拿回去。”
“嗯，他们现在困难，一点银子皇上也没给，是要他们饿肚子回乡吗？”
沐晨曦对皇上此举很是不满，“别人家的人花着舒坦，还不用心疼，怪不得都愿意抄家呢。”
“那是皇上，天下之主，自然怎么说怎么是。”
赵欢毫不在意的说道，抄家灭族不是古代象征嘛，真没什么好奇怪的，“别人家银子多，还不费一点力气，这不挺好吗”
“可那是岳父自己赚的，说拿走就拿走，岂不是太不合理，他又没犯错。”
沐晨曦走到赵欢身边，神色凝重的说道:“我们家银子可要藏好了，别等我当官了也被人惦记。”
“噗。”
赵欢笑喷，他点点沐晨曦，“你怎么能想到这上面侯爷是有人忌惮的东西，家产也是丰厚岂是我们能比，我们那点根本没人稀罕。”
“就是一文钱，也是媳妇儿你辛苦赚的。”
沐晨曦摇头不赞同，若有所思的说道:“才不能外漏，谁会想到连天下之主都眼红别人的家财呢!”
“行了，行了。”
赵欢笑道，沐晨曦不知道这一会儿，那脑袋又想哪去了，“侯爷临出事时有预感，提前藏起来点东西，我们去给他取出来，明天给他一起带过去。”
“好，我们现在去吧。”
沐晨曦站起身，说道:“还得给他们雇车吧，今天就全给他们准备好吧。”
…………
“太子到。”
天牢里突然传来一声，赵侯爷转头就看见狱官带着一群人往这面来。
“皇上有旨。”
一个太监手托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赵侯爷接旨。”
“谢皇上特赦之恩。”
赵侯爷跪在地上一脸感激，上午刚接完一道旨，这下午又来一道，他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想到赵欢和沐晨曦他们，也是真相了。
“赵侯爷不必多礼，快请起吧。”
太子见宣完圣旨，上前几步说道:“明日会有专人送赵候返乡，一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嗯”
赵侯爷微微一笑，知道是专人遣返，但还是故作不知，笑道:“多谢皇上和太子大恩，不必麻烦了，我们已经老小众多，还是自己慢慢回返吧。”
太子不明说，那他就装糊涂，里面的含义自然各自都明白，有些话不用说在明面上。
“这。”
太子沉思片刻后，点头说道:“好吧，那就赵候与家人慢慢行走吧，家有老幼实在不宜快行。”
他转头吩咐身边随侍，“遣返费用交给赵候自己处理，其他的本宫自会向父皇回禀。”
“是。”
随侍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他是被太子安排遣返的随行人员，就是想照顾一下赵侯爷，“五百两。”
太子皱皱眉，不满的问道:“就这么一点，怎么够？”
随侍:“回禀太子，费用共计拨给二百两，属下又去要了些，才给凑够五百两。”
“够了。”
赵侯爷感激的一笑，向太子表达谢意，“太子人心，草民叩谢。”
赵候跪在地上叩头，“现以平民之身，自然要过平民生活，这些银两已经足够。”
“唉！”
太子无奈长叹，不好多说什么，“明日自会有人前来相送，赵候好福气。”
说完他转身就走，若不是要遣返，连二百两银子朝廷也不会给，好在有人为他忙碌，不需他费太多心。
赵侯爷听到他的话，心里更加确定是赵欢他们。进天牢多日，也没人来探望，他心里早以不做他想。
人世利益当头，还要讲究驱凶避祸，这时候没人上前也没什么好埋怨。
同时他也知道，一定也有想来探望，苦于没有门路之人，明日一切自可见分晓。
…………
第二日一早，赵欢和沐晨曦就带着东西，还有雇的车队等在天牢外面。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天牢大门打开，赵侯爷一行出来，已经换下囚服穿着便装。
“侯爷。”
赵欢和沐晨曦走过去，“一切已经安排好，单独给侯爷准备了一辆车，里面有笔墨和书籍一些东西。”
赵欢说的这话，赵侯爷自然明白，点点头道:“辛苦小五了，以后自己保重。”
“嗯。”
赵欢点头，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他拿出小匣子，“这是一点心意，侯爷拿着吧。”
“好。”
赵侯爷也不和他客气，直接接过来瞪上马车，“你等我一下。”
他说完进入车厢，不大会儿功夫又出来，也拿着一个小匣子，“留作纪念吧。”
“不用。”
赵欢当然不能要，他刚还清人情，怎么还会接受，“侯爷带着吧，以后日子还长，一大家人等着呢。”
“他们是他们的，你是你的。”
赵侯爷不由分说，把匣子直接塞到沐晨曦怀里，“这是早就给你准备的，你们兄弟一人一份，我都已经分好，只等着我走的那一日派人给你送去，不要再推辞了。”
说完他对着车夫道:“启程。”
赵欢嘴里话还没说出口，赵侯爷已经又回到车厢，完全不容人拒绝。
沐晨曦拉拉赵欢手，小声说道:“还是让侯爷走的安心吧。”
“嗯。”
赵欢无奈点头，眼下这种情况还能强硬拒绝嘛，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他们也上车，要送到城外去。离别亭外离别人，这是古代的特色，都是要送到城外十里长亭。
此时那里已经等着很多人，有送赵候的同僚友人，有儿女亲家，还有一家亲人，此时长亭外分外热闹。
有的欣喜终于出了天牢，有人忧伤自此再无相见之日，当然那些亲人则是哭做一团。
赵欢和沐晨曦远远看着这副场景，心里也不是滋味。离别最是伤人心，亲人再无相见之日，自是肝肠寸断。
“父亲。”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悲泣，赵欢转头看去，就见一队人被人押送，正从长亭此处经过。
他们一过来，又是一群人围过去哭嚎，场面一时不受控制，被那些差官一顿呵斥，声音才小了一些。
“这应该是秦侍郎家人，他们全部被流放苦寒之地，不知道还能活下多少。”
沐晨曦在赵欢耳边说道，话里话外都充满不忍，“还有很多孩子呢!”
“不是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句话嘛。”
赵欢看着也是不忍，古代这个连坐真是坑人不浅，让一些无辜之人也受害，“只是世代为奴过了点。”
这些事说不清楚，秦侍郎贪污家人也受益了，若说给予惩罚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有些无辜不知情的人又怎么说呢？
若是知道这情况，他们愿意享受那些富贵吗？赵欢想只要正直一点的人，心里有些良知之人，他们就算不为这惩罚，估计也不会要那些富贵。
“皇上惩罚太过。”
沐晨曦说道，他脸上表情严肃又认真，“有些事不是人愿不愿，就可以自己选择，一家连坐一事要不得，还有那些以几族论罪更不可行。”
“我们说了不算。”
赵欢硬着心肠，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沐晨曦这些话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大逆不道，他们可没本事挑战皇权，也没办法改变什么。
“就是皇上需要改变律法，也要有人支持，这祖宗立下的规矩一句不可更改，任谁也动弹不得。”
赵欢看他还是一脸想不开，忙安抚道:“以后若是有个强硬君主，能开明的想到这些，兴许就能改变，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祖宗立下不可改变，那就别变呀。”
沐晨曦拉过赵欢手，示意他别着急，“把那些规矩束之高阁，祖宗的东西太珍贵，怎么能随意拿出来用呢，留给子孙后代欣赏多好。”
他说着又对赵欢笑笑，眨眨那双清亮的大眼睛，“现在给后代留下规矩，自此不就改了嘛！这一代也属于下一代的祖宗，颁布下的昭令谁敢不从。”
“你这脑袋一天都想什么，怎么什么事到你这里都能轻而易举。”
赵欢好笑的看着沐晨曦，不明白他哪来这些奇怪想法，还让人感觉很有道理，“不关你的事，就不要去管。”
他指指远处的赵侯爷他们，“看到没，这就是无妄之灾。侯爷一生征战立下汗马功劳，就皇上一句话差点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你个小书生还是别关心这些了。”
“是是是，我的错。”
沐晨曦刚才只顾想心事，没想到赵欢会在意这些，忙保证道:“媳妇儿放心，这些话我以后不与你说了。”
“记住了，祸从口出。”
赵欢再次警告他，沐晨曦经过一次劫难，不但人变化很大，胆子更是大的没边。
“你再胡言乱语，就先想想我，看是不是也变成他们这样。兴许他们这样还是好的，没准脑袋哪天就搬家呢。”
赵欢没办法，只能拿自己警告沐晨曦。他太聪明思维又清晰，现在论道理赵欢都有些说不过他，有时刁钻的让人无言以对。
“不胡言乱语。”
沐晨曦看赵欢一本正经的模样，当下点头如捣蒜，“媳妇儿，你放心，我永远不会让你像他们一样，我会保护你。”
赵欢真是要被他气笑，这样还保护呢，说不上哪天就惹祸，“一定要记住，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要说这些，知道吗？”
“嗯嗯嗯。”
沐晨曦不再说话，态度老实又诚恳，一双眼睛无辜的让人不忍再教训，赵欢只好把头转向一边，继续看着赵侯爷他们。
赵欢看到他们收到不少东西，估计钱财之物也不会少，毕竟都知道家产被抄没，既然能来相送必定会准备一些。
秦侍郎家人那么也是如此，只是不知道有那些押送的人在，那些东西和财务能不能留下。
就在这时，荣都城方向又来两辆马车，还有几个人骑马随行，他们一路行到赵候爷面前停下。
赵欢隐隐听到，好像是太子给的恩典，把一些侍候赵侯爷的老人给送来，与他们一同返乡。
“太子”
赵欢不由嘟囔一句，心里有些疑惑，太子与侯爷难道是有什么关系，才会公然如此照顾。
按理抄家之后，那些家奴仆役之类，朝廷是要发卖的，所得钱财也归朝廷所有。
想要回来只能是买，现在却被太子送回来一些，还是侍候过侯爷的老人，这情分可是大了。
“送来总归是好，管他为什么呢。”
沐晨曦轻声说道，赵欢总是思虑太多，他也没办法，很多事只能妥协，“别想太多，他们走之后就太平了。”
他们始终没过去，秦侍郎那么押送的官爷等的不耐烦，催促人马上启程，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大。
就见赵侯爷对着在自己身边哭泣的女儿说了几句，赵欢就见她抱着孩子回到押送队伍里。
那怀里的孩子约莫几个月，赵欢看她直接走向一个青年，那人手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估计这是一个小家庭。
这一路走着去苦寒之地，赵欢真为他们担心，不知道是否能安全到达。到达之后又会如何真是不敢想象。
“咦？”
沐晨曦突然出声，“赵侯爷那里有车从队伍里出来。”
赵欢听到后转头看去，就见赵侯爷长子和三子正向他行礼，随后就上了那辆马车，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随行。
赵欢看那模样应该是太子刚送来的随侍，马车行驶的方向则是押送队伍，他恍然明白赵侯爷的意思，一定是让儿子送女儿到地方，并有妥善安排的意思。
可怜天下父母心，此时赵侯爷也没忘记自己孩子，哪怕是嫁出去的女儿，哪怕是因为她才让皇上有借口惩处，他还是要看顾自己的孩子。
“唉！”
看到这些，赵欢不想着再把赵侯爷给的那个匣子，马上想办法送回去了，就像沐晨曦说的先安安他的心。
“走了。”
沐晨曦提醒赵欢，“岳父往这看呢。”
赵欢看着赵侯爷，不由向他挥挥手，算是告别。他没有再过去说话，因为他此时不知道说什么。
赵侯爷对他这面也挥了下手，手势却是让他们回去，随后转身上车，终于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
“走了！”
赵欢心里现在无比轻松，他算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情。没有避而不见，没有坐视不理，把自己受的情意，还有原主应尽的义务，一起全部做完了。
“我们回去吧”
沐晨曦看着车队已经走出很远，拉着赵欢进入车厢，“冷了吧？在外面这么久，你快考考火。”
沐晨曦把炭盆端到赵欢跟前，随后也坐在他身边，“以后我们就在家好好呆着，天气寒冷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地方，等我会试以后就可以郊游踏春，到时我们好好看看荣都周边景色，全部统统玩儿一遍。”
“我不难过，你不用安慰我。”
赵欢明白沐晨曦的意思，是怕自己离别伤感，“我们看看侯爷给的是什么，应该是好东西。”
他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对上好玉佩，一对拳头大的夜明珠，另外还有二十万两银票。
上面还有字条，看字迹和刚才的时间，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与赵侯爷说的话吻合。
字条上面写着:五子见字如面，此是分与你的一份家产。银票与你度日安身，玉佩与你们留作念想，明珠祝你们一世光明。
“不能送回去了!”
赵欢长叹，这是一个父亲的真挚情感，一份珍贵的心意，“就算与侯爷结的一场善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