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先生，如果没有灵气，天魔会怎样？”一节课了，鱼羁游追着胖乎乎的文课老先生出了教室，忙不迭提问。
老先生年届千岁，虽然心动期的修为无缘合道，但大限将至，很多事情看得也很开，心态老了，整天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似从不动气。
尽管他正急着去城东买灵植，但有学生愿意提问，老先生还是非常耐心地停了下来。
“没有灵气，天魔是不可能存在的。”他略一沉吟，给出了答案，还很有兴趣地反问鱼羁游，“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好学是好事啊，我这里有《天魔概录》、《无灵气环境心魔意识类留影测量》、《洞真界魔气特征分析》等书籍，你有没有兴趣？我拿仙网传给你。”
天、天魔概录，无灵气环境心魔什么什么？洞真界魔气特征分析？……都完全没听过。
鱼羁游望着老先生，沉着地点了点头。
“先生，我叫鱼羁游，一尾鱼的鱼，羁旅云游的羁游。”他难得做了一个详细的自我介绍。
老先生热情地拿出了自己的白玉玉牌，“来，我当年学宫毕业写的玄珠录就是有关天魔的，你加一下我好友……你不会啊？难得遇到一个比我还‘老古董’的年轻人，我教你吧。”
场面一时变得滑稽起来，一位老人倒过来教年轻人如何使用仙网联络器。
好在鱼羁游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顺利接收老先生传来的十几本书籍。
回到教室，从门外走进来的鱼羁游立刻成为视线焦点。
课桌上趴了一片被文课击垮的学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恹恹地没什么精神，只有鱼羁游站着，还在走动。
平胸而论，老先生讲课还是不错的，深入浅出、举重若轻，还不枯燥，时不时把他们逗笑。
可是上课很累啊！一想到每天都要学六门课就感到一阵无望。
云露浓见鱼羁游回来了，懒洋洋地转了一下眼珠，“鱼羁游，你是去问先生问题了吗？”
这位姑娘视九鸣仙君为男神，时刻关注九鸣的最新动向，所以昨天回去的第一时间就刷到了有关鱼羁游的新闻。
她本以为鱼羁游和她一样是倾慕九鸣仙君的同好，不知道从哪儿听到消息说九鸣仙君要来教书，才进了这个坑人的桑榆班。
没想到对方就是九鸣仙君的情人本情！九鸣仙君专门为他来的！说起来她还是沾光呢！
于是今天云露浓不由对鱼羁游更关注了，也就是被摧残了一节课没什么精力，才这般有气无力地发问。
“是啊，我对天魔比较感兴趣。”鱼羁游在她旁边坐下了，丝毫没有成为全班关注重点的自觉。
“哇，像我这种咸鱼简直没有出路了！”云露浓很夸张地感慨了一句。
有人，长得比你好看，学习比你努力，还泡到了你的男神，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跟她在一个班级？！
云露浓默默把头转向另一边，一副不愿面对的样子。
鱼羁游没有回她，因为他打开仙网联络器的投影，正在看《天魔概录》。
“咸鱼是什么？”半晌，云露浓那句话飘进耳朵里，鱼羁游才接收到信息，慢半拍地回应。
“……翻不了身的，就是咸鱼。”另一侧，一个男声幽幽地回答，细听语气还有几分沉痛。
……
不多时，一位面相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年轻男性走了进来，“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符课先生，我姓赵，你们可以叫我嘉文先生。”
“现在我们开始上课吧。”嘉文先生倚在讲台上，窗外的光线在深刻的五官上投下了阴影。
“符课主要讲的是符箓和图阵，但是术、符、图不分家，你们以后有什么术方面的问题，秦先生不知道的也可以来问我。”他一边说话，一边下发了一沓黄纸，还不动声色黑了一把秦幸之，一看就和秦幸之挺熟的。
“我已阅过你们的试卷，水平低得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不过没关系，你们遇到了我。”嘉文先生微微一笑，表情充满自信。
“有一道题我印象很深啊，‘在已成为废墟的洞天中，可用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取水。’，有的同学填了‘祈雨图、玄水天降图、清水符’。”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无奈地抽动。
“搞不清楚法术、符箓和图阵的区别可不行啊，以后去洞天试炼怎么办？只能让你们秦先生多教你们几招莽过去了。”嘉文先生开玩笑道。
许是年轻人的缘故，嘉文先生说话的风格和台下这群学生很接近，于是惹起零星的笑声。
嘉文先生故意顿了一顿，又继续道，“但是有的同学填‘瓢、箪、壶’我就不能理解了啊，这是准备干什么？打算到洞天去踏青？”
台下哄然大笑，哈哈哈哈哈，“瓢、箪、壶”？谁填的，他们桑榆班还有这种人才！
把瓢、箪、壶装满清水，再放入芥子空间，带进洞天试炼，也没毛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嘉文先生，现在的壶上都有图纹的！”一个男同学声音响亮地回道。
他力图证明那个同学绝对是对符箓、图阵非常了解才那么写的。
教室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学生的胆子也大了。
“很好，你说的不错，”嘉文先生意味深长地投去一瞥，好似表达了嘉许的意味，随即话锋一转，“所以你们要好好学习符这门课，不然以后人家宗门给壶刻图的都不要你。”
“哈哈哈哈哈哈~”教室内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那个出声的少年郎立刻涨红了脸颊。
“首先，我们要了解法术、符箓和图阵的区别。
“法术是观想结构、用灵力构建来施术，不需要载体，但要消耗你们的神识和灵力；
“符箓是事先在符纸上刻录符文，要用的时候以神识为媒介启动；
“图阵则通过在某一载体上刻录符文，牵动天地之力，依照某些规则来运行。
“试卷里还有一道题是‘如何区分法术、符箓和图阵。’我们来分析一下，法术的关键是利用灵力构建结构；符箓的关键是以神识为引启动；图阵一旦成型，无需人为干涉。
“区别这三者的根本是对力量的运用，而不是纹路的刻画，因为这三者的纹路都没什么本质区别。”嘉文先生说了一大串，但是清晰明了，听得不少同学连连点头。
“所以说，这门课就是取错了名字，叫什么‘符’，应该叫‘纹’，法术、符箓和图阵都离不开各种纹路。”说到这里，嘉文先生忽然嫌弃地埋汰了一句。
“祈雨图、玄水天降图和清水符的确都能取水，但前二者可是会时时刻刻生效的，如果你们不想在洞天里化身为行走的乌云，记住，想喝水了要么从自带的壶里喝，要么用清水符。”嘉文先生继续侃侃而谈。
众人又是一阵憋不住地发笑。
“法术的消耗都比较大，没看到这个都是在演课里学的嘛，不过你们秦先生不怎么会法术。”嘉文先生又提了一下秦幸之。
“而图阵是自己运行的，只有符箓直接通过神识来读取，消耗最小，像渴了、饿了这种生活烦恼，都可以用符箓来解决。所以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清水符、清焰符、冰凝符。
“清水符和冰凝符顾名思义，一个是从空气中直接取水，一个降低温度凝结水汽。清焰符可能不太好理解。”
嘉文先生忽地抬起手，展示手中黄色的符纸，“我刚才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符纸，今天我们不谈法术也不谈图阵，只讲符箓中的符。符为单，箓成册，今天我们就讲讲如何刻录清焰符——”
“嘉文先生，是因为符的用处最大你才教我们刻符的嘛！”提问的同学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
大家都以为这些课会很无聊呢，没想到符课居然可以动手，秦幸之可从来没教过他们这个！
“不，”嘉文先生无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当然是因为符最简单，就他们这水平还能学什么。“因为我的实力比你们强，所以学什么，我说了算。”嘉文先生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桑榆班的众人果然很吃这一套，感觉嘉文先生实力又强大还酷，嗷嗷乱叫起来。
“咳。”嘉文轻咳一声肃静，“或许你们会好奇，为什么清焰符可以取水，我们先来看看。”
他随性地从讲台的笔筒中抽出一只细笔，在朱砂墨中蘸了，在空中就往符纸上画，一气呵成，勾出了一个类似火焰的图案。
鱼羁游从他讲起就一直紧紧盯着，相当专注地听这些对他来说殊为陌生的新鲜事物。
“现在我用神识读取它——”嘉文讲解道，神识往外探了一探。
符纸迅速地燃烧起来，是妖冶的蓝色火焰，不似凡火。
鱼羁游心念一动，良好的视力让他似乎看见了一颗颗小水珠“凭空”产生了出来。
嘉文捧着另一只手的掌心，在符纸燃尽后，手心赫然收集了一捧清水。
“有没有哪位同学看出来了，和大家讲解一下？”嘉文环顾一周，点了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那位穿白衣服的同学，你来回答，说错了也没关系。”
“清焰燃烧时产生了水。”鱼羁游应声而答，音质也如美玉珰然。
嘉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桑榆班里也有好苗子嘛，“是的，这位同学说得不错，清焰的特殊之处在于燃烧后会得到水，而不是直接从空气中分离出水。”
“现在大家都打开仙网，在明水学宫的藏经阁里找到一级清焰符的结构图，然后你们可以在纸上练习一下了。画得标准的，我会同意你们在符纸上试。”嘉文充满蛊惑地微笑道，“一级清焰符的市场价格是十灵元，而它的成本不过是一张符纸和些许朱砂墨。”
这个还能挣钱！一群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很好，不知世故也没有金钱意识的仙二代们眼神闪闪发亮。
他们宛如一群被白莱菔（注1）吊着的四翼马，各个开始尝试仿绘那个类似火焰的图案，迫不及待地认真学习以前碰都不想碰的知识。
嘉文走下讲台，观看众人绘制的纹路，一边点评着。
“画得不错，”他鼓励道，“值一灵元。”
受他点评的那学生兴奋的表情刚刚扬起，又瞬间垮了。
“你这个值三灵元。”
“嗯，浪费了一张纸。”
“这位同学，如果我向你买清焰符，你还得倒赔我两灵元的损失呢。”
旁边传来低声窃笑。
鱼羁游也试着下笔，他临得很像。
不知不觉，嘉文转到了鱼羁游这里，“你是叫鱼羁游对吧？画得很不错，你可以上符纸试试。”说着，递给鱼羁游他手上的细笔。
“哇……！”周围人都听到了，对鱼羁游的进度感到惊叹。
鱼羁游接过笔，仿照嘉文的笔顺流畅地勾勒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图案，形非常准。
只是甚至不待他住笔，符纸就自燃起来，闪烁明黄色的光，很快连一点灰烬都不剩。
“你对形的把握已经很到位了，不过看得出来你没画过符，下笔的轻重、时机不懂。把你的符纸给我，”嘉文忽然转头对一个围观的同学道。
“啊？嘉文先生……”那同学傻了眼，口气犹犹豫豫。
“别‘啊’了，你先把形练准。”嘉文见他不给，自己抽了过来，给鱼羁游做示范，“你看我再演示一遍。”
他看准了那个同学这节课是不能练到像的。
这次离得近，加上嘉文刻意放慢了动作，鱼羁游看清楚了细节。
“看懂了几分？”嘉文问。
“八分。”鱼羁游答，他没有把话说满。
旁观的云露浓等人都一脸茫然，这“唰唰唰”就过去了，有什么门道……嗯，他们也看懂了八分，就是百分制的……
嘉文一笑，对鱼羁游的悟性极为满意，又顺手抽了另一个同学的符纸，“你再试试。”
鱼羁游这次没有上次那么迅捷流畅，但手依然很稳，而且笔画没断，他回想着嘉文的节奏，形成了自己的方法。
最后一下，朱砂笔轻轻挑离纸面，符纸没有自燃！
鱼羁游第二次画就成功了！
“嘶——”周围净是倒抽冷气的声音，鱼羁游竟然恐怖如斯！
“你第一次画成符，留着做纪念吧。”嘉文轻描淡写。
有鱼羁游这个先例在前，其他人更是受到激励，兴致勃勃地画了一节课，直到下课都精神奕奕的。
下一堂是秦幸之教的演课，这门课比较特殊，虽然包含功法和术两个部分，但学馆先生只上术法这个部分。
秦幸之虽然在别的方面不靠谱，但是毕竟上过战场，在术法方面还是靠得住的。
他听了嘉文先生损他不会术——可是演课不教术法还有什么，这不是变相说他什么都不会么？！
亏他向九鸣推荐嘉文的！
“赵祺瑞家里只是卖符的，他根本不懂符。”秦幸之别扭地说道，“而且符能干什么，也就洞天里才有优势，你们还是要好好学习术！”
洞天是古人留下的遗迹，一般不会有太大危险，威力普遍不大但是方便的符箓才会有用武之地。
秦幸之说得没错，无论在战场上还是探索新的小世界，都是术更实用一些。
符箓毕竟是外物，带得再多也有可能出意外消耗完，术法却是有灵气和神识就能用。
“术法分为诀和术，诀是不入品级的术法，但是具有无限的可能。你们不要轻视，因为除了意识类结构的术法，所有的术都是由诀演变过来的！”秦幸之难得认真起来。
“近几个大年结业考试有改革，演这门都考诀的运用。使用诀没有门槛，今天我们就开始练习一些——”秦幸之昨晚连夜查了仙网，对演这门课要上什么心中有数，“嗯，就从造水开始吧。”
他是跟嘉文先生对上了。
符有个载体，可以在纸上写写画画；诀要凭空观想，枯燥乏味不说，还是对体内神识和灵气的双重消耗。
生无可恋的桑榆学子度过了人生最漫长的一节课，在新先生到来时猛然精神一振。
是九鸣仙君上的数课！
虽然这门超级难，但那可是明水学宫大师兄九鸣仙君啊！
九鸣仙君来得早了些，他直接走到鱼羁游身边。
“感觉如何？”这是个鱼羁游不认识的新化身。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莱菔，就是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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