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玄幻奇幻>白月光死后我飞升>第32章 三十二

其余深知他德行的同学们也个个义愤填膺起来。

“九鸣仙君还没说他教什么,怎么就‘艺’了?”

“九鸣仙君剑出无双,定然授‘演’一门,时运先生也就演上得还可以了,怎么不比这个?”

倒不是他们没想到身为明水学宫的大师兄六门基础功课当然都很优秀,而是因为——

“就是就是,除了演,时运先生得输得多惨啊!”

他们是对玄昭抱有的信心太充足了!于是开始上演与秦幸之“师徒情深”这滑稽的一幕。

秦幸之只作全没听见,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他一个人能教桑榆班六门课,明水学宫的首席当然也可以啦,选艺还是演不都一样么。

他对桑榆班的主权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交出去,当然要是这九鸣仙君能过他这一关……那,那也算是个狠人……不是,那他便甘认技不如人。

不太对。虽然周围的同学都在拼命地表达他们对秦先生“真挚”的感情,可鱼羁游心中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挥之不去,他们是不是在掩饰什么?

“秦先生要试琴?” 玄昭脸色不动,对方不愿爽快地交出主权,此番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艺虽不止琴之一道,但小到学馆上,也只能是琴了,琴是乐理之起源。

现在所有学宫有关艺的开学第一课也是以琴为例,讲:“所谓动人,情至深处,草木枯折,百兽潸潸。”描述艺学的本质是情感,而这种情感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沉微学宫的闲鹤先生曾对旷野弹奏了一曲《悲霜吟》,没有牵动天地灵气,也没有引起道的共鸣,单纯的情绪就感染得草木凋萎、遍野枯黄,田野间一群悠然吃草的蛮牛似乎也感受到了秋霜的气息,不禁潸然泪下。

情感的力量十分强大,它本身就是一种共鸣,能引得万物魂灵之共振。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故事呢?

曾经,秦幸之已被艺课的琴先生拒绝两次,非常惶恐于自己的愚钝,第三位先生——闲鹤先生便带他到野外感悟和领略自然。

途中偶遇一群蛮牛,闲鹤先生兴起,坐地长奏,并笑称古人有“对牛弹琴”之说,秦幸之总不会比牛还不解风情。

最后草枯了,牛哭了,秦幸之被退课了。

但秦幸之毕竟经历过结业考试,他选择的正是琴。在桑榆班他露过一手,惊天地、泣鬼神,当即就有承受能力不好的同学边哭边问为什么。

他只是学习太差了,考了几次基础教育结业考试都没通过,才被发配桑榆班,为什么,为什么要经历这种折磨!

秦幸之沉默片刻,幽然地讲起这段往事……言语间,透露着深深地艺课免修的庆幸。

桑榆班的同学就很绝望了,为什么基础教育不能免修艺课呢?

“不敢当不敢当,但请九鸣先生指教。”秦幸之笑着搓搓手,从台下抱出一架琴来。

他似乎有些低估那琴的重量,一个失手,七弦琴重重地砸在台上,本人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平时光教学生练耳了。”

鱼羁游眼皮跳了跳,不是为秦幸之,而是为那架七弦琴。

旁观者看着心也跟着一颤,为那架古琴的命运而担忧。

琴鱼羁游会弹,当初在沾衣门学的,粗通而已,但也知道不是这么弹的。

这是有多久没用过?

“练耳难道不用琴?!”杏眼姑娘又一次为时运先生的脸皮震惊了,这种借口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自己一窍不通就算了,而现在他还要用这个玷污所有人的耳朵!

鱼羁游默默把视线移向杏眼姑娘。

“是了,你还不知道。”杏眼姑娘悟了,带着愤慨,快速地给鱼羁游讲了一遍缘由。

她已经在桑榆班留了近六十年,是事件的亲历者,听得旁边一些半懂不懂的后入学者连连点头。

“别担心。”鱼羁游听完,整个人沾染了一点笑意。

原来如此,这些同学是对秦幸之的琴技绝望了,才各种找理由想让秦幸之不要弹琴,并不是担心秦幸之输得太惨。

相反,他们还有些担心九鸣仙君招架不住呢。

沉微学宫承诺彻底封存试天班秦幸之的琴艺!这一开始是时运先生在吹牛,众人去仙网一查,结果还真有此事!

鱼羁游完全相信玄昭有应对此事的能力,难听也可以是一种力量,他只有些好奇到底有多难听。

玄昭当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以一己之力推动整个学宫体系的变革,秦幸之算是第一人,不过不曾被人入眼而已。

“秦先生,请。”玄昭面不改色,即使是看到秦幸之非常门外汉的行为。

“先生我们可以先离开吗?”堂下大多学生大惊失色,这开始得有些突然了吧!你们不先客套两句?

杏眼姑娘一脸英勇,“鱼同学你走不走?反正我是不走了……”为了第一时间关心到男神,她牺牲良多。

秦幸之一点没理台下的玩闹,当仁不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拨动了一根琴弦。

“……啵。”七弦琴颤颤巍巍地吐出了一声闷响。

其琴年久失修,弦已松动,发不出声音。

鱼羁游眼皮又是一跳,这弦是有多松?

而其余人等皆是一脸敬服地看向秦幸之,也只有时运大佬能把琴用得跟筝一样,别人的琴松了也就是音不准,秦幸之的琴松了可以直接发不出声。

秦幸之盯着琴徵上的钿花,好一会儿才摸对地方上好了弦。

然后他又开始弹了,技巧谈不上,全是纯用右手拨出的散音。

第一个飘逸古朴的音从琴上传出来之时,玄昭一直没有波动的面部顿时皱了眉头。

音不准,每根弦的音都变了,忽高忽低,鱼羁游也听得颇为不适应。

虽然有时候古琴更注重意境,但这音是从洞真歪到东镇啊。

本来瑶琴的散音深沉悠远,随便拨弄两下都不会难听到哪里去。

但就这飘忽的音准,加上秦幸之波云诡谲的弹奏手法,直教人恶心难受。

鱼羁游看看周围其他人,无一不是紧锁眉头,一副恨不能昏过去的样子。

一曲终了,邻桌的杏眼姑娘正在深呼吸,快要喘不过气了。

余人皆是东倒西歪,全被秦幸之放倒了。

“《杀敛》?”玄昭松开眉心,道出一首曲目。

也真是难为他能从一个从调到节拍全都不准的曲子里听出名目。

其实玄昭也不是听出来的,是从秦幸之的指法中看出来的。

秦幸之有些侧目,意外地看了玄昭一眼,点点头道:“是。”

“想法不错。”玄昭缓和了神色,出人意料地夸了一句。

嗯?台下众人为之叹服的表情一滞。

玄昭走上前,示意秦幸之后退,他欲亲自演奏一曲。

说当然能说很多,可效果都不如让所有人亲身感受一番。

琴是好琴,样子低调古拙,但选材并不低:焰梧桐木作身、龙雀之角作胎,可千年不腐、音质通透;泽川产的蚕丝作弦,韧且坚,音色悦耳嘹亮;十三徵钿花则采用精金错入,中间隐隐刻着“珠环”二字。

“珠环”出品的顶级教学琴,只可惜被秦幸之糟蹋。

玄昭在琴上一拂,只见琴色越发黯淡,竟是被洗去一层浮灰,而音准也悄然调好,他随意拨动几下,琴音自然悠远。

秦幸之又是把投去的目光加重几分,这一手,台下他那帮不成器的学生就看到帅了,双目放光紧盯不放,但又何止于此?

给琴调音,难么?不难。反正让秦幸之来也能胡乱拧两下,但他为什么用手去调?像玄昭那样手一挥多潇洒。

诀是调用灵气的小术,上手毫无难度,萌灵期都能用,可调动灵气去调整琴弦,还瞬间调准,这操作的深度就不一样了。

秦幸之自认也能做到调用灵气调整琴弦,但他决做不到如此轻描淡写。

他当初毕业之时堪堪突破抱丹无漏,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在这个阶段上打转;而九鸣仙君?之前新闻猜测他已入元婴,多少岁来着?还不到五十?

年轻,修为如此之高,偏偏人家对修为的掌控还这么惊人。秦幸之砸吧砸吧嘴,已生出退缩之意。

玄昭不知他稀松平常的一手使秦幸之产生了那么多想法,他只是在正式开始前提醒了一句:“你且注意。”

“琤——”一曲《杀敛》就此娓娓道来,泽川产的蚕丝完美地将音量送至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鱼羁游抬眼,他听出了金石碰撞的感觉。

杀敛者,万物凋落敛藏者也。此曲原为沙场小调,战士们见秋风起而生机湮所作,内容简单,曲调和缓而暗藏巨大的悲伤和肃杀,用散音表达再合适不过。

古琴之音的特色就是浑古,而玄昭的演奏却一改其悠扬本色,更加锋利,听着不像丝弦被拨动,倒像金铁的碰撞;细听之下仿佛还有跫然之声。

“瑽——”待听众全神贯注之时,一个拨弦,暗藏的杀气一闪而逝。听者被惊一跳后不禁去细细寻找,然而百寻不见。

一室之人不由跟随琴声,来到了那个寒秋的古战场……

同样是一曲终了,这回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秦幸之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振作,弹得好又怎样,他这块烂泥是一般人扶得上墙的吗?到时候还不是任他说,桑榆班是不可能交出去的!

鱼羁游失神,他想到了那天他和浥禾决定杀回沾衣门……那是他并不后悔的一个决定,也是他最不愿回顾的一天。

只是,鱼羁游往台上看了一眼,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心便安定下来。

浮木·玄昭恰好也在看他,能够引起鱼羁游共鸣的情感当然也来自同一段记忆,虽然他不是亲身经历过。

玄昭奏响的这一曲,其技其意,胜秦幸之者远矣,玄昭还没被秦幸之奏得那玩意儿逼退,在琴之一道上,可称秦幸之的老师了。

但众人又不由得有点忐忑,世上胜秦幸之的人那么多,可好像还没一个让他服气啊?

就在此时,一位同学从音乐中刚回过神,准备换个姿势继续回味,在他的惊叫声中,他面前的桌子,甚至他身下的椅子,都碎成了粉末,掉落在地。

受此影响,大家都去看他,这一动,所有人的桌椅全都均匀地化为齑粉,只有鱼羁游的除外。

杏眼姑娘一边随众人不明所以地感叹,一边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鱼羁游,还说和男神没关系?

见此一幕,秦幸之浑身剧颤,好似怎么也打不倒的油滑气质褪了个干干净净。

“九鸣先生技近乎道。”秦幸之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桑榆班有先生接管,秦某放心了。”

九鸣是真的给他上了一课!

作者有话要说:  (*·ω·)╰ひ╯我回来了,我又自己长好了。

多谢九九和我约字,但是她一下午就写好了更新,我写到半夜,哭了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