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傅闻言脸色有些复杂，似喜似悲, 他对苏妙莲喝道：“妙莲, 出去，我和你皇帝表哥有要事相商。”
苏妙莲闻言有些怏怏不乐, 抬步就要离开书房。
“无妨，事关表妹, 我也需得听听表妹的意见。”顾陵川让苏妙莲留下。
苏太傅想要斥责顾陵川，但如今顾陵川已经贵为帝王，他当然不能如曾经那般随意训斥对方, 苏太傅张张嘴, 回头皱眉对苏妙莲道：“事关你入宫侍奉陛下的事情，你一个大家闺秀留下来听什么？快出去！”
苏妙莲眨眨眼, 出言反驳道：“祖父，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和表哥本就是亲兄妹, 虽带着一个表字, 也不妨碍的, 表哥怎么会要我入宫侍奉？这岂不是有违人伦！你说是不是，皇帝表哥？”
顾陵川听到苏太傅所言, 也是一阵愕然, 他当然知道古代表兄妹是可以成婚的，只是苏家大部分人，都把顾陵川和苏妙莲当做亲兄妹看待，根本没生出过任何两人结亲的想法，没想到苏太傅此时竟然会这么想。
“外祖父, 你多想了，我一直当妙儿是亲妹妹，怎么会要她侍奉我？”顾陵川啼笑皆非：“只是我看妙莲有天赋，想放在身边教导罢了。”
苏太傅闻言不解，但是苏妙莲却眼神一亮。
“皇帝表哥，你是要我代替爷爷，当太傅吗？”苏妙莲兴奋地问道。
作为苏太傅的孙女，苏妙莲觉得自己完全继承了祖父的天赋，很有些才能，治国策论一类的书籍，她一看就懂，当真是难得的天才了，难道她也要像张琦被破格任命为户部侍郎那样，也要被皇帝表哥破格任命为太傅了吗？
将来她是不是就能教导表哥的孩子了？
苏妙莲眼睛闪闪发亮，苏太傅闻言却大怒：“妙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身为女子，怎可想做官，还大言不惭要当太傅？你母亲和奶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成何体统！”
“可是我也想当官，我会成为好官的，既然能当好官，纵然是女子之身又如何？”被祖父斥驳的苏妙莲反驳道，她希冀的看向顾陵川，想从顾陵川口中得到肯定答复。
“表妹，你当然不能当太傅。”顾陵川摇头。
苏太傅瞪了苏妙莲一眼：“待你表哥离开，自己去领家法，再重新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
苏妙莲神色落寞的垂目。
“我属意你为皇太女，日后可继承大统，不知表妹可愿意？”顾陵川很快补充下半句话。
“什……什么？皇太女？继承大统？”苏妙莲闻言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太傅也完全懵了，他闻言血气翻涌，嘴唇哆嗦道：“女子怎可继承大统？陛下，你怎可拿如此大事玩笑？”
苏妙莲和顾陵川对视，看到表哥眼底的笑意，苏妙莲一下子跳起来，眼神亮晶晶的：“我愿意！我要做皇太女！皇帝表哥，我会跟你好好学习，将来当一个好皇帝！”
苏妙莲跳了一阵，兴奋到脸颊通红，又听到祖父喃喃道女子不可继承大统，忍不住出言反驳。
“爷爷，当初你说表哥不能当皇帝，可是表哥成了皇帝。现在你又说女子不能当皇帝，但表哥才是天下之主，只要皇帝表哥愿意，我就能成为皇太女。爷爷，世家已经没有再回复荣光的可能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苏家成为最尊贵的人，做真正的皇亲国戚呢？”
“事关大启，怎可妄为？”苏太傅神色宛如梦中，下意识反驳道。
“爷爷，你一直固执己见，觉得表哥不能当好皇帝，可现在呢，表哥已经成为了民心所向的好皇帝。你自己看看嘛，表哥登基根本没有引起天下动荡，反而肃清朝政，让大启大安。现在，连路边玩闹的稚童都会唱民谣赞颂表哥，为什么您还不愿承认是您错了呢？”苏妙莲很不理解祖父的固执。
苏太傅哑口无言，他看看神色坚定的顾陵川，再看看眼神晶亮朝气蓬勃的孙女，最后嘴唇颤动一阵，嗟叹一声：“我老了，已经无法左右你们这些孩子的心思，罢罢罢，陵川贵为帝王，若是妙儿有此造化，也是我苏家大幸。”
苏太傅不得不承认，他没有十三岁的孙女眼光长远，从龙之功，哪抵得上苏家出一位帝王的荣耀？
因为他过分看中皇室正统和治国才能，欲扶持傅承继位，导致顾陵川登基后，苏家不仅没有更进一步，反而和其他世家一样彻底败落。
如今顾陵川有立苏妙莲为皇太女的念头，苏妙莲身为女儿身又得此造化，他为何要固步自封，让苏家再无登顶的可能？
已经错过了一次，苏太傅为此痛恨遗憾，如今又有了一次选择的机会摆在眼前，苏太傅彻底清醒。
看着英气勃发的青年帝王，苏太傅一撩衣摆，跪倒在地，对自己的外孙行了臣子之礼：“老臣，谢陛下隆恩！愿苏家妙莲，能在日后为陛下分忧，成为能担当大任之良才！老臣，叩谢陛下隆恩！”
苏妙莲也恭敬地叩拜在地，对顾陵川行礼：“小女妙莲，叩谢陛下隆恩！”
“外公，您快快请起！”顾陵川赶忙扶起苏太傅，一边叮嘱苏妙莲道：“表妹，你可以准备一番，不日就随我入宫。”
“是，表哥。”苏妙莲起身道，她此时方反应过来表哥到底给她承诺了什么，少女神情恍惚，抬手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
将苏妙莲定为皇位继承人之后，顾陵川的指环，彻底转为了绿色。
他崩剧情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其后的时间，就该收集愿力。
顾陵川将苏妙莲立为皇太女，并未引起大的动荡，毕竟这位君王任性妄为已成常态，固执迂腐的臣子们有前车之鉴，根本不敢触怒君王。
而顾陵川扶植起来的朝臣，都是因某方面有特长被破格录用的，他们是主张变革的人，对君王的行为，只会大加赞赏，哪会质疑反对顾陵川的决策。
如此，苏妙莲顺利的成为了皇太女，未来继承大统，已成定局。
将苏妙莲册封为皇太女之后，顾陵川又大力兴修女学，吸纳有能力的女子入朝为官。
此时女子开蒙的尚为少数，招贤令发放下去数月，只有不足十位女子通过考核，入朝为官。
万事开头难，但既开先例，就有越来越多的女子愿意尝试参加女官选拔。
在女子可为官之前，世家本欲将家族中培育的女眷送入宫中侍奉君王，但君主毫无纳妃之意，皇太女天资聪颖，有此继承人，皇帝无后也无妨，欲送女眷入宫的家族只能作罢。
如今眼看又有一条路摆在面前，世家女接受良好教育的不少，世家顿时看到了另一种希望。
一时间，大启王朝世家贵族鞭策家中女孩儿学习治国策的风气盛行。
如此又过了几年，朝堂之上，已然换了新貌，男女官员并列而立，上朝后各方唇枪舌战，好不热闹。
大多敢报名参加女官选拔的女子，本就是不甘于人下的人，入朝为官后态度端正，较之大多数男子能力更强，尤其是户部和礼部，女官如鱼得水，得君王赏识，升官速度简直快的可怕，数年时间，朝堂之上四品以上官员，已是男女各半。
上行下效，女官大放异彩后，女学大批出现，如今女学也不像过去只教导女德女则，但凡男子所学，女子也一视同仁一起学习，如此一来，大启风气慢慢的变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春秋变换，自顾陵川登基为帝，已经过去十数年。
金安寺内，有两个男子立于梅林中，执手共赏雪景。
三年前，惠通大师身故，顾陵川以帝师之礼叩拜送走了惠通大师。
惠通大师火化后，得九枚舍利子，被供奉于金安寺，顾陵川和傅承每年都会在这时节来祭奠大师。
今日祭奠完惠通大师，金安寺突降大雪，掩埋了整片天地，腊梅盛放，于是顾陵川并傅承将政务交给苏妙莲夫妇，两人留在金安寺赏梅。
“今冬的第一场雪，比往年大了几分，让我想起了那年你赠与我虎皮大氅之时，分明也是这番情景。”身着白色披风的男子嘴角含笑，对身边玄衣男子道。
玄衣男子眉目凌厉，闻言神色柔和，他拢住身边男子的披风，点头道：“那年风雪很大，你冻得面色青白，但姿态却依旧傲岸不群，我还觉得好笑来着。那时我未曾没想到，会有机会与你年年共赏雪景。”
白衣男子闻言双目失神，他看着气势比之十数年前更甚，眉眼锐利，但依旧英俊伟岸的男子，想起当年那随手解下大氅披在自己身上的青年将军。
那时，他还是欲问鼎天下野心勃勃的摄政王，而眼前的男子，也只是他欲处之而后快的死敌。
那时，他又何曾想到，会和身边人相伴至今？
只能说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