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昇脸高高在上的神态顷刻间土崩瓦解，转而带上了一丝戾气。
他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经纪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小笛，你们做好准备哈，马上上台了。”
她是位老执行经纪人了，跟过不少艺人，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此刻看着候场区剑拔弩张的场面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借帮笛昇整理的衣服的动作，轻轻在他耳边劝道：“今天是你父亲商场开业的日子，媒体和粉丝很多，还有几个关系好的综艺PD都来看你们了，别惹麻烦。”
BBX一直都走的是少年感加国民弟弟的路线，现在又是上升期，正是搏资源的时候，但凡有一次不良事件被曝光……那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她也不敢太严厉地约束笛昇，毕竟他背后的资本可不是她这个小执行经纪能得罪的。
笛昇这才又恶狠狠地剜了叶隐棠一眼，对身后的队友说：“我们走。”
*
舞台上开始了灯光秀，提示表演即将开始。
何畏和谭松根本挤不到靠前的位置，而身后也很快被层层粉丝包围，出也出不去，于是被生生卡在了人堆里，幸亏都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勉强还能看清舞台。
谭松身为钢铁直男，平时除了去体育场看球赛还没见过这架势，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于是悄咪咪地问了问周围举着蓝色横幅的女孩，“你好，请问一下你们这条幅都是在哪领的啊？我也想领一个。”
那女孩上下打量了谭松一眼，反问道：“我们都是来给BBX应援的，你是哪个群的啊？”
谭松坦然回应道，“我是来给FC男团加油的。”
“FC男团？”
“就是那个发财男团。”女孩身边的朋友提示道，“上个主唱走了就没营业过了，我们站的站姐之前饭过他们。”
“哦……”那女孩对谭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追的这个太糊了，连站姐都跑路了，估计没有应援团和应援物，要不你……挥挥手吧。”
他根本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挠头笑着，“好吧，谢谢你啊。”
谭松本想跟何畏汇报一下打探来的消息，但他还在看爷爷发来的短信，于是作罢，只轻轻搓了搓手，准备好一会尽情挥舞。
一束聚光灯打上舞台，周围很快传来欢呼与尖叫声。伴随着重低音的开场音效，BBX的表演开始了。
强烈的鼓点在场地中炸开，快速接入的电音旋律简单抓耳。BBX五位成员的剪影出现在了帷幕之上，现场已经一片沸腾。
尽管他们还没正式出场，但已经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包括谭松这种纯路人，也瞬间进入了表演的氛围。
这就是一个职业男团应该有的气势。
很快，追光依次照亮每位队员，干脆利落地齐舞动作一出就瞬间点燃了全场。
何畏和谭松周围的粉丝们已经喊得几乎缺氧，满脸通红。
而随着唱词的部分，气氛接连升温，尤其是每次笛昇开口的时候，周围的尖叫声几乎淹没了舞台上的声音。
绚丽的灯光、精准的舞步配合着丰富的编曲。五个帅气的少年在舞台上认真而肆意地挥洒的汗水，就足以引引人注目。
他们在音乐的收尾中转身，定格，Pose，结束动作一气呵成。然后鞠躬，微笑，下场。
十分钟不到，非常专业且精准的营业。
而这也正是台下粉丝所期待的。
“呜呜呜，好短，我还没看够。”
“这么简陋的舞台都有这个效果，真的未来可期！”
“天呐，这就是内鱼男团天花板了吧！”
“啊啊啊啊简直了，你刚刚有没有看到笛昇的领口的扣子崩开了！”
“我看到了啊姐妹！笛昇真的绝美！！”
“宝贝！！妈妈爱你！！！”
连谭松都缓了缓才感叹道：“现在的男团都达到这个水准了吗？”
不过他看了看何畏，立马想到这次来的目的，又说道：“他们那个主唱，笛昇是吧，唱歌可是比你差远了，这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跳舞的水平可能比你强一点点，但这个应该很好追上，你回头肯定比他强多了！”
何畏天生笑眼，现在戴着口罩，眼睛却弯出了好看的弧度，只觉得谭松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觉得还挺有趣的。
他看这场表演的角度和谭松这种纯路人自然不同。自从决定做艺人之后，他就一直在研究和学习各个团体的舞台。比如刚刚BBX的表演，尽管他们的舞蹈难度不高，每个部分的演唱也并不算很突出，但每一个人的舞台表现力都很好。
尤其是笛昇。
人品如何他无法分析，但毕竟能在娱乐圈鱼龙混杂的年代脱颖而出，实力是最起码的要求。
BBX最强的就是现场，每个队员的表情和肢体管理都是无懈可击的。人多势众这个词是不错的，他们……最起码人多呀。
想到这，何畏不禁替即将出场的发财男团捏了把汗。
而现场的粉丝还在回味着刚刚的表演，就连主持人的报幕都没听到，再加上舞台对面此刻开启了商场大抽奖活动，于是之前拥挤的人群瞬间消散了不少。
果然如何畏所料，雍荟城请发财男团来就是为了提供个背景音，顺便转移一下粉丝的注意力让BBX能顺利退出商场……
然而。
“呜——”
一声唢呐裂石流云般得响彻全场。
乐器界流氓名不虚传，立马压住了现场一切嘈杂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舞台上。
一束追光照亮，叶隐棠身轻如燕，翻身上场。厚重的鼓点搭配中国风的背景乐同时响起，夹杂着各种电音点缀。
叶隐棠就在这种新奇到近乎诡异的音乐中舞动，动作干净又精准，即使像何畏这种半个舞蹈门外汉，也能看出他不仅能对locking、popping等男团常用舞种驾轻就熟，举手投足之间似乎还有一些类似功夫或者太极的设计。
银色的灯光勾勒出他的雕刻般的侧脸剪影，黑色的风衣下摆随着动作而肆意飘动，叶隐棠的动作干净且轻盈，配合舞台效果，仿佛是在如水的月光中游动一般。
何畏蓦然想起与叶隐棠相遇的那晚，只觉得这人带给他的感觉一点没变。
凛冽。
而舞台的一切放大了他这种独特的气质，台下观众的呼吸都滞缓了半分。
当这段独舞达到高潮之时，突然一个身影从舞台一侧反身而上，在接连几个空翻和复杂的空中技巧组合后翩然落地。而随着他刚刚的动作，还有一道道类似电流的亮黄闪光出现，惹得观众席一片惊诧。
但在所有人发出惊呼之前，重低音突然响起，仿佛在每个人的心脏上都来了一拳。阿臣从舞台另一侧上场，他的说唱flow变化极快，而节奏又压的十分精准，刚刚观众提着的一口气终于能舒缓，瞬间沸腾起来。
之后三人的齐舞就像被精密仪器校准过一样，而整套编排又把每一个人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舞蹈、特技、rap，他们也巧妙地用每一个人高光时刻去填补那本该属于主唱发挥的表演段落。
高光时刻宜精不宜多，他们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整个表演很短，几乎只有大半首歌的时间。
但这已经足够了。
与之前BBX的团体气质相比，他们更强调个人实力，而且与一般男团惯用的类型化电子音乐相比，他们格外注重中华元素的交融，每个人的表演中也有相关的设计，显然不是只想做类型化的流水线男团那么简单。
整套表演气质诡谲，但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结束后，现场先是陷入了安静之中，继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最后变成了欢呼。
谭松周围刚刚看到发财男团上场时面无表情的女孩们，现在一个个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绝！中国风，YYDS！”
“是啊是啊！我真的没想到能在男团表演中听到中国鼓和唢呐！”
“我的天，那个主舞真是太强了，那个身体控制，专业学舞蹈的吧？”
“那个红头发的电光特效是怎么做的？？”
“还有还有，那几个后空翻我觉得真的超标了，牛顿老师不管东四环的吗？”
“姐妹们，我分完手一直觉得心里很堵，但听了刚才的rap现在真的特别平静是怎么回事？”
“我靠为什么他rap那么凶但是人笑得那么甜？”
“啊啊啊啊啊，我好肤浅，我只想说，哥哥们好帅！”
“……”
谭松简直看傻了眼，戳了戳何畏，悄悄问道：“你不是说那三个人实力堪忧吗？这……每个人都能单独出道了吧？”
何畏现在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一个个在舞台上的表现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叶隐棠没有半点不靠谱，完全掌控了舞台；宋逸舟热情且阳光，特别像是邻家弟弟；而泊臣竟然笑得格外温暖，低音炮的声线磁性十足……
何畏只觉得自己还没睡醒。
谭松还以为他不满意，赶忙补充道，“不过要是你觉得他们几个人都不太正常，咱不去也行，毕竟这得整天待在一起，哪怕实力再强性格不好也是白搭，回头他们再端着个架子，什么都不教你，咱虽说不那么有钱，但也别受委屈……”
何畏如梦初醒，甩了甩脑袋，捏住了谭松的嘴，义正言辞道：
“不许你说我们团！！我们团最棒了！！！”
谭松：“？？？”
*
后台。
笛昇看着台下观众的反应，阴恻恻地对经纪人说：“我们必须加一个返场。”
执行经纪一脸为难：“可……合约说只演一场，而且我们下一个采访行程就快迟到了……”
“我说加就加！”笛昇突然暴躁，眼底闪过一抹殷红，“你TM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好好好，我这就去协调！”执行经纪生怕丢了饭碗，夺门而出。
她本想给大经纪人报备一下，但笛昇每过一分钟都更加暴躁，疯狂催促，她只好赶紧跑去和雍荟城协商。
很快，他们匆匆地定下了音乐和灯光的编排，准备返场。
她职位在此，不得不最后提醒道：“笛昇，你想好，这个舞台效果绝对不好，肯定会伤口碑……”
“你闭嘴！”笛昇不再听她的话，带着同样错愕的队友大步流星的向舞台走去。
上了台，笛昇自然收获了一阵欢呼。
但他看着粉丝们期待的眼神，猛然意识到自己无法拿出更精妙地舞台征服他们。
这时候强行表演，就是在自取其辱。
他望着台下，张了几次嘴，都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台下的兴奋渐渐变成一片沉默。
笛昇脑筋飞速运转，就在羞愧感涌上心头的刹那，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另一只王牌……
“呃，我呢，就是想感谢大家今天来雍荟城看我的表演，”公司的培训让笛昇很快恢复了如常神色，“然后，大家也都知道我和雍荟城的关系——”
他是公子哥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观众席传来一阵阵笑声。
“——所以今天大家只要出示我或者BBX的应援物，全场六折！”笛昇只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表演，但让爸爸出点血帮他炒作口碑也不错，于是搬出了最热情的笑脸，“祝大家玩得愉快～”
粉丝全都在欢呼，谭松也不例外，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对购物产生了这么大的热情，“诶！你快陪我去找小姐姐要个横幅啥的，六折诶！我想买球鞋好久了！！”
何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刚刚一直觉得眼睛有点不舒服，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看完发财男团的表演热泪盈眶了，于是摘下了隐形眼镜。
可现在他更迷惑了，视力似乎比之前戴眼镜的时候更好了，远处什么东西都看的一清二楚。
唯独散光似乎更严重了，他看看身边，只觉得很多人身上都带个光晕。
“诶诶，你想买衣服吗，我看你老穿这身，一会哥给你置办套好的！”谭松正在脑海中构建着购物的快乐，“你也好好干，干他个一两年保不齐就比公子哥有钱了，到时候记得带哥们儿我去意大利订套西服，要裤线带棱儿那种！”
“唔，好。”何畏打算去同仁挂号看看眼睛，瞬间开始心疼没法报销的挂号费和药钱，于是有一搭无一搭的敷衍道，“当艺人可不就为了挣钱嘛，之前我爷爷还说什么要帮助别人，我看是瞎扯……”
话还没说完，他抬起头，突然发现在3楼东南角的石柱一旁，有个女孩正艰难地攀着围栏外面。
她全身穿着蓝色，带着BBX无数应援物，正颤颤巍巍地看着下面。
“握草！”何畏不住惊呼，“你看那女孩，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谭松赶忙抬头，“啊？哪有什么女孩……”
然后，那女孩掏出一个扩声器，朝下面喊道：“笛昇！笛昇！”
所有人瞬间愣住，反应了一会才都觉得可能是什么疯狂粉丝公开示爱，于是带着点调侃的心态，向上看去，但大多数人都看不清女孩的位置，只能抬头茫然地寻找着。
可突然，无数铜钱形状的黄纸从空中飘洒下来。
纷纷扬扬的纸钱瞬间充斥了整个场地。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真实面目！”
“你们全家都是吸人鲜血的资本家！”
“我诅咒你，永堕地狱！”
女孩尖利的声音划破空气，众人这才意识到她并非疯狂的粉丝，一片哗然。
笛昇在台上，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
很快，那女孩发出一声骇人地尖叫，松开了手，直直坠落下来。
坠落地过程中她口中还一直念着什么陌生语言的咒语，诡异的声音在圆锥形的建筑中间层层回响。
这声音越来越近——
意外来的太突然，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
然而，有一道清瘦的身影逆着人群躲避的方向快速跑去。
“靠！”
何畏几乎是下意识地拨开人群，向前冲刺。
就在女孩落地的一瞬间，他张开双臂，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