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时候江叙回了江家的老宅一趟, 自从老太太一走,那边彻底的清冷下来,除了几个保姆跟打扫的佣工,基本没什么年轻人过去,只有逢年过节,老太太跟老爷子的忌日,大家才商量着回去聚一次。

叶悄送江叙到机场,他给对方理了理衣领, 确保风吹不到人才松开手, 说:“一路顺风。”

江叙握了握他, 要走的时候被叶悄拉了一把。

叶悄问:“还有呢?”

他指的是什么江叙不可能不明白, 说来也是很奇怪, 叶悄能感到江叙喜欢自己, 感情的心思都差不多放在他身上, 按道理说情侣之间该有的亲密也发生了, 江叙对他好归好, 就是太好了, 以至于给叶悄一种不愠不火的感觉。

彼此间隔了一层他至今不能言明的关系。

叶悄探究的追寻着江叙的视线,走到江叙跟前,握着他的手,又问一遍:“先生,还有呢。”

他的目光真挚而干净, 江叙眼神闪了闪, 捧起他的脸印了个吻。

叶悄摸着额头濡湿的一小块地方:“就这?”

他觉得不太够, 眼神里阐露出意思也很明显。

叶悄说:“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高兴。”

江叙拿他没办法,对准他的唇亲了亲,机场这时候人还很少,江叙开口:“我会想你。”

叶悄才放开他:“等您回来。”

等江叙回来,也就差不多到叶悄十九岁生日了,岁月无时不刻不再提示叶悄多么的年轻,他才将要走上人生阶段的开始。

江叙揉揉叶悄的脑袋,目光思绪翻涌了几遍,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江叙回江家的老宅后,叶悄专心练戏,每天送吴冬冬上下学,除此之外都没跟其余人接触。

因为快过年的原因,余小瑜再不情愿都被接回去了,余家的人抓不走他,是容封亲自过来把他带回余家的,他在电话里跟叶悄说起码得过完年后一个月才放他过来,听余小瑜的语气好像回余家不是回家,而是过去坐牢似的,他也哭笑不得。

年前打扫房子时叶悄没进那间紧锁的房间,他已经大概猜到里面是什么,也选择尊重江叙,给江叙一个私人的空间。清扫到书房时,拿起相框后药瓶摇了摇,差不多都空了。

恋爱的时期应该是心里很甜蜜时候,江叙却频繁的入药,其中原因不得而知,叶悄把药瓶原封未动按着原来的方向放回原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也都要淡然。

像他这样可以分割出两个自己,一个那么情深意切的跟江叙恋爱,一个却在背后冷眼旁观,叶悄对着空气笑了一声:“也许你今后都睡不着一个觉了。”

约定的一周时间过去,江叙没回来,跟叶悄说临时有点事要离开,也许在半个月之后再回家。叶悄听完没有丝毫的不爽或者质问,叮嘱江叙注意身体,刚挂完电话,徐崇明的电话就马上进来。

徐崇明在那头摆低了姿态,问叶悄能不能今年请他师哥到这边过年,戏班子归戏班子,陆念秋世上最亲近的亲人总归只剩下叶悄跟吴冬冬,叶悄以此缘由邀请陆念秋来过个年,委实正常。

他停顿了几秒,把徐崇明等急了才点头:“我邀请师哥是一回事,他来不来我也不能强迫他。”

毕竟他们的戏班才重新起步,班主欠下的高利贷把一个班的人害的不浅,好不容易那群追债的人不再为难他们,班子以前的东西都是班主的,一切归零后都是陆念秋自己一点一点投资进去的。

徐崇明说:“好吧。”

徐崇明赞助一个戏班不过是花钱零钱的小事,总归陆念秋骨子骄傲不愿意接受,否则哪里需要忙到现在。

叶悄没有追问他师哥跟徐崇明如今属于什么关系,无论发生点什么只要他师哥不受到伤害,那他就不干涉。

徐崇明抱怨:“不过接下去我也忙,估计没时间过年。容家那个项目就快竞标了,说是竞标,其实私下里都已经谈妥,江叙不在什么都得我出面,李家的人又爱玩阴的,但我看容家好像对李家不排斥,改明儿我去探探口风。”

叶悄说:“他晚点回来,可能这段时间会比较辛苦你。”

徐崇明赞同:“只能给我加薪加假期弥补,反正自从跟他合作之后也习惯了。”

叶悄无声地微笑,徐崇明说:“你就不好奇他干嘛去了?”

叶悄说:“等他愿意告诉我再说吧。”

眼下最重要的项目江叙都放任交给徐崇明去操办,可想而知他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无论公或者私,叶悄跟江叙在一起后对他这有时候消失两星期半个月的行为已经包容之至,期间江叙杳无音讯,连手机通话都不跟叶悄保持联系,活像人间蒸发。

徐崇明连连叹气:“也行,希望你们都好。”

江叙回来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气候阴冷,风渗进骨子里,凉的让人脊背都打寒颤。

叶悄在机场接的人,风雨把他的伞都吹歪了,雨水斜斜地打在身上,江叙接到他电话时马上下了机就找他,看他在风雨中艰难的撑伞飘摇不定,迈开的步伐激起一大片的水花,走近他直接拿过叶悄的伞撑稳撑直。

叶悄啊了声,抬眼看着江叙。

江叙一身黑色的长风衣,头发长了,稍微盖在眉眼前,下颌微微的发青,轮廓英挺,但看得出来人是有点消瘦的。

哗哗的雨声砸在伞上,叶悄扬声:“我们先上车。”

叶悄的手很冰,江叙的手比他的还要冰。他记得以前这人体温跟火一样炽热,这几年倒变了个体质,指甲盖看着都冷成淡青色。

叶悄掰着江叙的风衣,去数里面有几身衣服,被江叙轻轻的带开。

江叙极轻地抱了叶悄,没跟往时那样抱一下就松手。

叶悄说:“先生很想我吗?”

又说:“那怎么能忍住十多天不跟我联系的。”

江叙偏过脸看着他:“是我的不好。”

他态度端得正,认错的还块,让叶悄暂时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松开江叙找毛巾擦身上湿润的地方,眼睛没从江叙脸庞移开过:“不是回去跟家里人聚,为什么比出发前还瘦了。”

江叙说:“有点事处理。”手指停在叶悄下颌碰了碰,难得露出些微笑,“现在已经很好了。”

江叙眼底的情绪分明糅杂了几分短暂的伤怀,但面对叶悄的喜悦也是真实的。他伸手一下子把叶悄抱在怀里,叫他:“悄悄。”

叶悄挑眉:“怎么。”

江叙突然吻他,火热的吻碾在唇齿上,似乎还把叶悄咬疼了。

江叙头一次让叶悄感受到如此炽热的情绪,甚至带了点不顾一切的意思。

他双手抓在江叙的耳朵上,把江叙耳朵抓红了。脖子被江叙握在掌心,刮得他很痒,脊背抵在背椅里,发出一点吱呀吱呀的声音。

江叙半眯着眼,叶悄看清楚对方眼底的意乱情迷,他喉咙滚了滚,鼻腔呼出的气息越来越乱,大脑沉沉的,神经却突突的挑着,压迫他的理智,叶悄此时还在思考,想着江叙的行为。

江叙退开一点距离,平息了一下情绪,望着叶悄:“悄悄没有专心。”

叶悄眼弯弯的眉梢处上挑:“您忽然吓到我了。”

江叙贴在叶悄颊边的手指滑了滑,说:“带了件礼物送你。”

叶悄腕子一凉,低头就看到了那条珠润水头极好的手串,玫红的血色,绕在细白的腕子很漂亮,一寸一寸的格外贴合,似乎他就是手串该有的主人。

他的嘴角慢慢抿开笑意,眼角甚至有了湿意泛开,最后笑倒在江叙肩膀上。

一字一字的开口:“我很喜欢。”

江叙目不转睛,深深的吸进一口气:“悄悄。”

似是周而复始,似是失而复得。

叶悄没问江叙为什么送他雁回戴了那么长时间的手串,答案对他们两个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人之间的这一次博弈,无论真傻还是装傻,无论是猜测还是试探,江叙以这副态度主动送过来,无异于把他自己送上断头台。

叶悄深夜起来了一次,江叙照旧在客厅倒水吃药,他过去坐着看了会儿,要江叙抱他片刻。

叶悄说:“新年宋然的班子里排了几出蛮好的戏,先生喜欢听的话跟我一起去吧。”

江叙应好:“还喜欢什么。”

叶悄说:“没了,希望冬冬身体越来越好。”

江叙说:“等他再大些,身体素质好了可以安排手术。”

叶悄应声:“先生想得比我周到。”

江叙愿意付出,那就随他,总归再过不久也不会再有机会。

既然大家都喜欢演戏,就看看谁还在戏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