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茸的话让傅云霄的胸腔猛地震动了一下。
他克制住情绪，沉默了几秒，垂下双眸，头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变成人形的楚茸。
楚茸正一脸期待着看着他，灿金色的瞳仁熠熠生辉。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傅云霄仍未开口，让小龙的心情逐渐由兴奋期待转为不解。
他眨了下眼睛，心想难道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楚茸皱了皱鼻子，将今天下班时发生的事情又重新梳理了一遍。
Lydia姐姐有一个男朋友。
男朋友帮她带小蛋糕吃，还在楼下抱着玫瑰花等着Lydia姐姐下班。
首领说自己可以对外介绍他是自己的朋友。
那意思就是两人是朋友了。
既然是朋友，别人朋友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首领不愿意帮他做？
楚茸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问题，胆子不免又涨大了几分，抬起眼，去看傅云霄。
但傅云霄这时已经移开了目光。
他的手肘搁在窗台上，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前方堵成长龙的悬浮车们。
“首领……”
“为什么想要我送你玫瑰？”
两人同时开口。
楚茸愣了一瞬，下意识地开口道：“那……别人都有啊。”
？
这个回答倒是令傅云霄意外。
他安静了半分钟。
小龙平时被大家宠得娇里娇气的，要什么东西都会有人给他。
乍一下看到别的有的东西自己没有，忽然就起了攀比心。
像极了那种初次上学，看到别人有漂亮文具，回家就要家长买的小朋友一样。
傅云霄扯了扯嘴角，那种异样的心情突然之间荡然无存。
说到底楚茸到底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罢了。
“首领，你送不送啊？”楚茸又忍不住催促道。
傅云霄“嗯”了一声，问道：“不送玫瑰，其他的行吗？”
“其他的？”楚茸问道：“什么啊？”
思考了两秒，傅云霄回答道：“花篮，比玫瑰花更好看。”
说着，傅云霄按下了悬浮车内的一个按钮。
面前出现了好几张图片。
楚茸眨了下眼。
“往右滑动。”傅云霄道。
楚茸“哦”了一声，按照傅云霄说的伸出了手。
图片上都是各式各样的漂亮花篮，姹紫嫣红，绿肥红瘦，点缀在一起好看极了。
虽然没有玫瑰花那样艳丽，但胜在精致。
但楚茸却觉得一般般。
他却只滑动了几张，后面的就不想看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点点不对劲。
他从花篮中感受不到像玫瑰花那样热烈的情感。
不止如此，反而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像是……
就像是敷衍一样。
意识到这点的楚茸不大高兴地抿了抿唇角，把头扭到了一边，独自生起了闷气。
“怎么了？”看了楚茸一眼，傅云霄问道：“不喜欢吗？”
……唔。
傅云霄主动和他讲话，楚茸的闷气消散了一点点。
可他还是不太高兴，手指戳了戳车窗，小声道：“我不想要这个……”
傅云霄：“为什么？”
“就是不喜欢。”楚茸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但就是不开心，不想要。
而且傅云霄越是不想给，他这种情绪反而愈演愈烈。
好奇怪的心情，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傅云霄安静了几秒，忽然好笑地开口了，“该不会是因为Lydia收到的是玫瑰，所以你也只想要玫瑰吧？”
“嗯……”楚茸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不管什么原因都好，反而他不想要花篮。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服输。”傅云霄失笑，伸手揉了揉楚茸的脑袋。
楚茸一直都很听话，让傅云霄都差点忘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龙可是个小刺头。
“反正我就只要玫瑰。”楚茸的声音有点生硬，还躲开了傅云霄的手。
很明显的在告诉他自己正在生气。
“也可以。”傅云霄想了一会，答应了楚茸。
“真的？！”小龙眼眸一下子就亮了，急吼吼地转过脑袋。
傅云霄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但你好像还忘了你一件事。”
“哎？”楚茸不解，问道：“什么啊？”
“Lydia的男朋友将花送给她后，还亲了她一下。”傅云霄的眼底有明显的笑意，故意说道：“怎么样，你也要亲吗。”
哎……哎？！
楚茸瞳孔剧增！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傅云霄还在继续说：“我忘了当时亲的是脸颊还是额头了，你还记得吗？”
“我、我也不记得了……”楚茸被提醒了，眼神开始左右躲闪。
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Lydia姐姐的男朋友亲了她的额头。
楚茸记得一清二楚。
可、可这样的事情真的要告诉首领吗？！
那那那样告诉了首领，首领是不是也会……
楚茸的大脑还是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记忆里的场景忽然开始改变，本该是Lydia和她的男朋友，却忽然变成了自己和首领。
楚茸咽了咽嗓子，感觉喉咙里烫烫的，要冒出热气来了。
傅云霄的声音也在耳边响了起来，“是吗？我怎么记得你记性很好。”
刚好这时悬浮车开到了别墅门口。
——傅云霄倾身过去，想要帮楚茸解开安全带。
“砰——”地一下，楚茸的额头撞到了车窗上。
“怎么了？撞疼了吗？”傅云霄皱着眉头，宽大的手掌托着楚茸的脸颊，想要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可上面的温度却烫得吓人。
身体也僵硬得不像话。
傅云霄：“。”
“我不记得了！”楚茸还以为刚刚傅云霄过来是想亲自己，逃命似的拉开了车门，“我、我现在要去睡觉了！”
傅云霄：“……”
楚茸的耳朵里冒出了好几圈黑烟，他慌乱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急匆匆地就往卧室里面蹿。
只听“砰——”的一声响。
楚茸关上了卧室的门。
他粗喘着气，把额头抵在了门口，又不放心地反锁上了门。
好、好奇怪。
心跳得太快了啊。
砰砰砰地好像要跳出来一样。
该不会自己要死了吧。
楚茸脑海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背靠着门坐了下来。
稍微冷静了一点后，楚茸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朋友之间真的需要亲亲吗？
可他和吱吱是朋友，吱吱也不亲他啊。
而且楚茸多年森林生活经验来看，不是只有伴侣之间，才会、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自己又不是首领的伴侣。
小龙脸红红，想不通，决定场外求助。
他首先找的是舒仪。
可消息发过去，舒仪一直没有回复。
第二个找的是唐流。
也是一样，没有回消息。
无措的小龙等了好久，隔一分钟就忍不住打开光脑，半小时后，终于没有忍住，找了最闲的顾泽。
【楚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但你不能告诉首领。】
【顾泽：你开始有成年人的烦恼了？】
顾泽那边秒回，楚茸愣了一下，打字更快了。
【楚茸：你在啊！！】
【顾泽：快说，我好奇是什么成年人烦恼，】
楚茸迟疑了一下，手指打字速度快得简直都能看到残影了。
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托盘而出，到了最后，还忍不住加了一句“首领他刚刚……好像就想亲我。”
【顾泽：…………】
【楚茸：我只是想要玫瑰，为什么一定要亲亲。人类世界好复杂哦。】
【顾泽：……我觉得可能不是因为人类世界复杂】
【楚茸：啊？】
小龙不懂，刚想打字“可是我们森林里的小动物都不会互相亲亲。”
还有一句“只有伴侣之间才亲亲。”楚茸删了又打，删了又打，重复了好几遍动作，都没有下定决定到底要不要发。
纯情小龙光是提到亲亲都觉得很害羞。
而那边，顾泽的消息很快便又发过来了。
【顾泽：那些都不是重点，你先说说你想问我什么事，我再想想怎么回答你。】
楚茸想了一会。
他心里一向藏不住事，不管什么都是坦白直接说的。
【楚茸：我想要首领带玫瑰去接我。】
【顾泽：但是你又不想亲亲，对吧。】
楚茸：“……”
也没有吧。
楚茸把脸埋在了膝盖里，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
如果是首领亲他的话……自己……自己好像并不排斥？
他就是觉得……有点点……奇怪。
……和害羞。
小龙紧张地咽了咽嗓子。
他可是一只小龙，又、又不是人类。
顾泽那边一直没有等到楚茸的回答，又给他发了第二条消息。
【顾泽：你很讨厌傅云霄和你亲密接触吗？】
【楚茸：我不讨厌首领。】
楚茸这次回答得很快。
【顾泽：……】
【顾泽：行吧，不讨厌。】
顾泽又换了一种说法。【你就那么想要玫瑰吗？】
【楚茸：其实一开始也没有……首领他敷衍我，很不想送给我，我才想要的。】
【顾泽：哦，原来是叛逆心理作祟。既然是这样的话，或许我可以告诉你傅云霄不愿意送给你的原因】
【楚茸：？！】
【顾泽：玫瑰是送给恋人的，你这种行为就好像在求偶一样。】
顾泽用词大胆又直白，楚茸简直惊呆了。
而顾泽还在持续输出。
【顾泽：所以傅云霄拒绝也正常，你小孩子家家的什么也不懂，他没有什么敷衍你的意思。】
……
顾泽发完这些消息，刚放下光脑。
光脑忽然像是疯了一样，‘嘀嘀嘀’个不停。
【楚茸：我没有求偶！！！】
【楚茸：我还没到发情期呢！！！】
【楚茸：再说了，我怎么可能对首领求偶！！首领是人类啊，我是小龙！！】
【楚茸：你们人类世界的规矩怎么这么多啊！！】
楚茸不仅消息轰炸，还一连好多串感叹号，足以见得他的震惊。
顾泽拣了条不太重要的回复，【怎么，你小龙还歧视人类啊？】
【楚茸：我没有！】
【楚茸：肯定是你在骗我！Lydia姐姐的朋友都送他花了！根本不是在求偶。】
【顾泽：你说的是朋友，还是男朋友？】
楚茸：？
楚茸还没有来得及打字。
【顾泽：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你说的‘朋友’应该是指男女朋友吧。】
楚茸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过去，又说【我听不懂。】
【顾泽：唔，对动物来说确实挺复杂的，但简单来说就是。】
顾泽坏心眼地故意停顿了一下。
【楚茸：你快说啊。】
【顾泽：刚去查了一下，动物是不是不用谈恋爱啊？求偶成功就可以交.配了吧】
楚茸：……
可恶，能不能别在小龙的面前说这样的词啊。
楚茸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顾泽：是这样的，在人类世界里，如果想要成为伴侣，首先要互相认识，互相了解，以成为伴侣为前提开始交往，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就是男女朋友，了解够了，然后他们就会订婚，关系变成了未婚夫妻，然后再选定一个好日子举行婚礼，这时候才是伴侣。】
【顾泽：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
楚茸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今天都干了什么来着？
楚茸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记忆力竟然这么好。
从下班开始，到现在的事情，他连每一个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小龙快要哭出来了。
而另一边，顾泽等了很久都没见楚茸回复，刚想关了光脑去吃饭，但忽然转念一想，停下了脚步。
小龙爱面子脸皮还薄，这会儿估计在‘嗷嗷嗷’地直叫。
可是……他尴尬的事都这么多了，再添一件也还好吧？
一起尴尬完得了，省得以后被戳穿再社死一次。
想了几分钟，顾泽又打开了光脑。
【顾泽：对了，还有个事要和你说，就你之前说的，傅云霄想亲你，我觉得应该也不会，他可能只是想帮你解开安全带或者开车门。】
楚茸：？
……啊？
楚茸彻底呆滞了。
只听‘啪嗒’一声，光脑掉在地上。
楚茸一时有点茫然。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眼圈不争气地发红了。
……好、好羞耻啊。
呜。
小龙忍不住，都快要哭起来了。
但在此之前——
楚茸环顾了一下四周，连夜收拾好自己的床单被褥，悄悄躲去了隔壁房间。
半小时后。
来接楚茸去楼下吃饭的傅云霄看着空荡荡的，连条窗帘都没有留下的卧室，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侧头询问管家机器人，“今天家里进贼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