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玄幻奇幻>我的道侣是白狼>第五十八章

  现场一时十分安静, 只有外面的潺潺雨声从走廊两侧漏进来,淅淅沥沥,像直接砸在人的心上, 砸得人浑身发麻、脚趾扣地。

  何飞宇和身后一干同学们的表情极其复杂,隐约有种霸总文学照进现实的荒谬感。

  荒唐,且羞耻。

  什么情况?

  云鸿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要整何飞宇一家吗?

  老实讲, 这种事儿倒不是没可能发生, 但关键要看发生在谁身上。

  大家同学几年,哪怕相互之间没什么特别深的交情, 但对彼此的家境都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知道云鸿来自山村, 孤身一人, 别说家世,就连家人都没有的。

  所以当年他被抢了名额, 大家虽然隐约有点物伤其类, 却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样的背景,凭什么整人?

  不被别人整就不错了。

  神他妈“天热了,让何家破产吧!”

  不少人尴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亚于看见了现实版的魔仙变身。

  何飞宇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脑子里仔细把刚才那句话回忆了半天,直接就给气笑了。

  “怎么着, 跟我上演龙王归来啊?”

  话赶话说到这份上, 索性撕破脸。

  他嗤笑道:“出身不好呢怪不了旁人, 我整得了你一次, 就能整你第二次, 第三次。别说过去一年半载, 就算再过十年八年也是一样!”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想实现阶级跨越可太难了。

  普通人家的孩子拼命都够不上的东西, 他只要跟家里人说一声就完了。

  不过才过去短短半年,何飞宇完全想不出云鸿哪儿来的底气跟自己争长短。

  做梦呢吧。

  诡异,这个气氛真的太诡异了。

  几个同学看看何飞宇,再看看云鸿,既不想快毕业了再爆发战争,让别的班看笑话,可又有种不便言说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感。

  仇富心理人人都有,尤其对方利用强权轻而易举剥夺大家辛苦奋斗的成果时,那种慕强又悲愤的复杂心情,便被微妙地炒热了。

  打起来,打起来!

  班长寻思云鸿那小子该不会是被打击疯了吧?当即清了清嗓子,主动出面缓和。

  “哎呀,有日子不见,你看真的是,大家也是越来越幽默了……云鸿,来,马上要踏入社会了,都是成熟的社会人了,何飞宇,来大家都握个手,就当和好了。”

  班长的权威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没一个给面子的。

  不管云鸿还是何飞宇,都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班长脸上就有些尴尬。

  只要日后想在首都医疗系统就职的,弯弯绕绕,总能跟何飞宇的亲戚扯上点关系,班长自然不敢得罪何飞宇,下意识就把怨气推到云鸿身上。

  成绩好了不起啊?

  都快毕业了,别这么天真不行吗?

  以后进入社会讲究的是交际能力和人脉,谁管你高考多少分?平时拿多少奖学金?

  我给你找个台阶下,容易吗?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清高脸给谁看!

  握手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小朋友抢糖果过家家呢。

  云鸿突然笑了,就觉得眼前这一幕挺滑稽的。

  “行吧,你们聊。”

  说完扭头就走。

  还照什么毕业照啊,散了吧。

  “云仙儿!”徐友善下意识喊了声,又扭头瞪了班长和何飞宇他们一眼,视线重点在两个室友身上停留了片刻,“傻逼。”

  说吧,冲他们竖了双手中指,追着云鸿小跑去了。

  狗屁的合影。

  谁都知道出了这个大学门,大部分人就再也见不到了,什么同窗情,什么朋友谊,不都抵不过现实?

  就连一个屋里睡了好几年的室友,刚才不也眼睁睁看着云鸿受欺负,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吗?

  谁稀罕。

  且不说后面何飞宇他们气得跺脚,云鸿和徐友善下楼时,正好碰见迎面走来的导员。

  对方一见他,笑得跟朵花似的,“云鸿啊,呦,可见是工作顺利,瞧着人越发精神了。”

  别是真得了什么大内秘方吧,怎么瞧着越发水嫩了。

  话说这丸子头什么意思?

  云鸿对他没什么怨气,客客气气停下问好。

  导员笑眯眯回了个好,却见旁边的徐友善跟条充足了气的河豚鱼似的,顺口问道:“怎么了这是?雨快停了,哪儿去?”

  徐友善哼哼两声,没说话。

  云鸿就道:“我们有点事,就不照相了。”

  怎么还能不照相了呢!

  导员一听急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云鸿可是他们学校头一个还没正式毕业就进了国/务院工作的,真真儿的天子脚下前途无量,往来的,可能都说普通人平时根本见不到的重要人物。

  虽然之前上交工作证明的时候让保密,这种想炫耀却又无法出口的憋屈感令人抓狂,但保不齐那一天他就得求这个昔日的学生帮忙了呢。

  如今见他兴致不高,导员头一个着了急。

  云鸿懒得解释,徐友善也不想反客为主,只含含糊糊哼哼几声,“什么何大主任,我们可高攀不起……”

  说完,两人就丢下满头雾水的导员,径直离校而去。

  原本的计划是先拍照,再在校园里转一转,回忆下大学生活什么的,云鸿就跟林振鹤约了中午见。

  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打脸环节一出,所有计划就都泡了汤。

  两人就打了个车,往市图书馆去了。

  去的路上,徐友善还道:“我二姨他们隔三差五就念叨你,还说什么时候你上京,千万告诉他们一声……我琢磨着你如今不大爱跟人交际,就没告诉他们你今天要来。好像还有一位姓黄的女士,也不知怎么摸到我这儿来……”

  再说学校那边。

  云鸿和徐友善一走,班长就又硬着头皮打了个圆场,说了几个笑话,总算把气氛重新炒热,只是何飞宇心里总有些疙疙瘩瘩的。

  云鸿那小子究竟什么意思?

  真的只是单纯发癫吗?

  可大家都不是小孩儿了,这种只为一时痛快的口头叫嚣马上就能被戳穿,非但报不了仇,反而会让自己更尴尬,有什么用?

  可他又凭什么让何家破产?

  妈的,被霸总洗脑了吧!

  正胡思乱想见,导员上来了,众人都上前打招呼。

  何飞宇就想找他打听打听,云鸿家的背景到底有没有问题。

  正好导员也在为刚才徐友善那句“何大主任”纳闷儿,师生一对眼,倒是想到一块去了,于是很有默契的走到角落里,一起开口,“那个云鸿……”

  何飞宇一愣,“您先说。”

  算算时间,那两个小子出去的路上大概是碰见导员了,难道也来了句“天热了,就让你家破产”之类的话吗?

  导员委婉道:“你刚才跟云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自己的学生自己清楚,即便有误会,只怕也是眼前这位三世祖。

  但何飞宇他爷爷还是本校知名校友兼名誉教授呢!他能直接问吗?显然不能。

  何飞宇皱眉,脸上就不大好看,“谁知他发的什么疯,又是让这个破产,那个难看的。”

  导员一愣,“他真这么说了?”

  何飞宇觉得今天的导员有点不大对劲,没好气的嗯了声。

  导员就不说话了。

  见此情景,何飞宇突然有些莫名不安,不过还是死鸭子嘴硬,“也就剩一张吹牛得嘴了,他一个山里的穷逼,能让谁破产?”

  导员瞅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没准儿,还真不是吹牛……”

  国/务院什么地方,那是一般人能进的吗?

  关键是从来没对外招收过应届生!

  他们都不知道里面专门的医疗机构长啥样呢,云鸿竟然就悄默声进去了,这代表什么?

  这段时间,导员都不知脑补过多少回了,什么外出时随手救了个微服私访的老爷爷,就此入了贵人眼什么的……

  可不管怎么样,必然是结识了了不得的人物。

  何飞宇家里在牛皮,也是相对于普通老百姓说的,可正对上云鸿所在的部门,就什么都不是。

  导员这么一句话,弄得何飞宇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以至于大合影时连照几张都闭了眼。

  连续几次都是这个效果,何飞宇越发烦躁,也没心思再重照,急匆匆回家去了。

  不行,他得回去问问。

  导员不管他,只是扒拉出云鸿和徐友善的毕业照照片来,反复叮嘱照相馆的人,“麻烦后期把这俩孩子P上,尤其是这个长得好看的,对,就在第一排吧……”

  反正我没得罪云鸿,留个大合照出来,日后万一能对外说了,也方便吹牛逼。

  至于徐友善,看他跟云鸿关系不错,就捎带上吧。

  反正顺手的事儿。

  电话打进去时,何父何母正还没下班。不过快到中午了,来办事的人也走得差不多,办公室里就很清闲。

  一群人抱着保温杯说闲话,偶尔低头吹吹水面上的枸杞,再低调地炫耀一回子孙后代,一天也就算齐活儿了。

  “喂,儿子?”何父对这个儿子挺满意,长得不错,也会来事儿,如今在市立医院扎了根,等混个资历,再往上走不是问题,一辈子就算稳了。

  何飞宇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该怎么说呢?

  说我被一个□□丝威胁了?他说要让咱家破产?

  荒唐吗?

  这可太荒唐了!

  果不其然,何父一听就笑了,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威胁人了吗?

  被父亲一安慰,何飞宇忽然也放松下来,又有点羞耻。

  对啊,不过是一句话而已,自己怎么就乱了阵脚?

  爷俩隔着电话好一番父慈子孝,何父刚要挂电话,却见院长亲自带了两个穿制服的陌生人进来。

  “他就是何伟国。”

  院长的表情十分严肃,跟平时和颜悦色的样子判若两人。

  何伟国愣了下,“对,我是何伟国,两位是?”

  院长跟自家老父亲有同门之谊,平时一直都亲切地称呼自己“小何”,今天这是怎么了?

  那两个同志面无表情上前出示了证件,“经查证,你名下有几笔来源不明的巨额财产,还曾有人举报你违规向病患索取红包,利用职务之便操纵医院考核……跟我们走一趟吧。”

  然后,也不听何伟国的解释,直接就把人带走了。

  出门时,何伟国清晰地看到许多同事站在走廊里张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被外套盖住的双手。

  他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神情恍惚间,他忽然联想起刚才的电话。

  “爸,他说要让咱们家破产……”

  破产?

  难道是真的?!

  不不不,他一直做得很隐蔽,而且何家在医疗系统也算根深蒂固,各方面关系盘根错节,一般人根本搞不倒。

  除非是上面有大动作。

  可若真有大动作,他们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的。

  可如果不是,又为什么?

  何伟国的脑子空前高速运转,拼命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试图抓出任何可疑人物:

  我究竟得罪过哪路神仙?

  别说他爹,就是做到他这个位子,手里都不可能太干净。

  尤其他们兄弟几个,有在医院的,有在政府部门的,还有在药企的,彼此勾连,本身就是一张牢不可破的关系网,中间多少猫腻,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这么多年下来,谁名下没有几套房产?国内的,海外的,更别提个人名下的账户、家里的现金和奢侈品,依靠明面上的工资,根本买不起。

  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默认成不成文的规矩。

  只要没人举报,或者说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根本没用。

  可如果上面真的要查,随便一项罪名,就够他们锒铛入狱。

  但证据哪里来的?

  他们自认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从办公室到外面停车场,短短几百米距离,何伟国每天都会走至少四遍,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漫长难熬。

  一路上,医护人员和病患们疑惑、惊讶、鄙夷、仇视的目光像针一样将他扎得稀巴烂。

  仇视?

  何伟国忽然有些恍惚,有这么多人恨着我吗?

  等亲眼看到外面的公务车,何伟国两腿一软,好像这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两,两位同志,”他艰难地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我家里还有老人,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给太太打个电话交代下,别吓着老人。”

  谁知那两人忽然笑了。

  “不用操心,已经有人去请了,保管让你们一家整整齐齐的。”

  一开始何伟国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可等到了地方,看到正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带着同款银手镯的老父亲时,秒懂:

  妈的,感情真要将我们何家连根拔起啊!

  父子俩隔空对视,同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