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号是一艘中级勘探船，中级太空船……”明亮先进的船舱中，Ci与雪兰并肩而行，正在向他介绍星芒号，“虽然武力比不上重型巡洋舰，但配备了军部最先进的研究和休闲娱乐设施，舒适度很高，你会喜欢上这里的……”
换过衣服的雪兰跟着Ci一路由下自上参观，从底层甲板走过机械声喧闹的机库，来到了引擎室。
前方的挑高的舱室内，星芒号的曲率引擎是一颗巨大的蓝色光球，似星辰缩放模型般明亮，在半空中带着嗡鸣声静静旋转。
这一幕不可谓不震撼，默默看了会，雪兰道：“很壮观。”
Ci笑了下，“比这壮观的景象你见过得多了，只不过你都不记得了。”
“那真是很遗憾。”雪兰松开了防护栏，转身看向Ci，“指挥官说我过去跟你关系很好，但我都不记得了，抱歉。”
“没什么，也不是你想失忆的，我了解你，我们很快会重新熟悉起来的，”Ci体贴地安慰了他，又顿了会，才有些小心地问道，“你刚才是叫长官为‘指挥官’吗？”
“我听你们都这么称呼他，”雪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叫错了，“他不是星芒号的指挥官吗？”
“不，他是指挥官，也是联邦第一军团的军团长，”Ci解释道，“但你跟他不是上下级关系，其实称呼名字就可以了，你以前也是直接叫他晏南的。”
雪兰没立刻回答这句话，沉默了会，突然道：“那是过去。我现在跟他不熟，过段时间会离婚的。”
得到了出人意料的回答，Ci目露震惊，好几秒后才斟酌道：“你以前真的很爱他。我们上战场是出于职责，而你是为了他。为了能跟他并肩而行，你把自己逼得很狠，作为旁观者我都挺感慨的……”停顿了一会后，他有些真诚地劝阻道，“雪兰，我不希望你后悔。”
对视片刻，雪兰笑了下，“如果我需要这么辛苦才能追上他的脚步，那不正说明我跟他不合适吗，为什么还要强求？”
“而且”雪兰道，“他知道我把自己逼得很狠却没有做什么来改变情况，说明他也没多爱我，不平等的感情有什么值得我后悔的？”
不等Ci再说什么，雪兰拍了下他的肩，“不用劝我，Ci上校，我只是失忆了，不是变成笨蛋了。我也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个世界，这段时间我会好好思考我跟指挥官的事，不会冒然行动的。”
Ci无法再说什么，还在纠结着，雪兰已转身朝外走，“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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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的舱室大多是工程机械类，没有太多介绍的余地，很快逛完后，Ci带雪兰走上了中层甲板。参观过船员宿舍就到了午饭时间，Ci便将雪兰领去了开放性食堂。
食堂是间开阔的舱室，采取自助餐模式，一进门便见到左侧成片的弧形望窗，展示着窗外美丽无垠的深空。
与星芒号银蓝色风格匹配的星际感餐桌在食堂内整齐分列，窗边的已坐满了人，只剩下中间区域还有空位。
Ci寻找着座位，忽然看见一四人桌边坐着晏南和文森特，另外两个位置是空的，当即露出了笑容，招呼雪兰道：“长官在那边，刚好有空位，我们过去坐吧。”
雪兰很快也看见了，却不想过去，径直朝取餐区走，“Ci上校请自便，我自己找地方坐就好。”
能在工作外的场合遇到长官的机会不多，Ci很想去过去聊两句，但见雪兰不愿也只好作罢，跟上去道：“我跟你一起，还有其他空位，没事。”
取过餐后，雪兰寻找着能坐两人的空桌，目光逡巡间，忽然与抬眼的晏南对上了视线。
“......”
毫无停顿地移开了眼，雪兰装作没看见地抬步边走。
在他身后的Ci面对着长官看不出喜怒的目光，尴尬地挤了个笑，指了下雪兰，比划着抱歉的手势追了过去。
吃饭时，雪兰问起了造成他失忆的庞特星事故，问当时的具体情况，星舰有什么损伤，修好没有。
雪兰说话时Ci正留意着晏南那边的动静，见他看似没吃完，却起身了。闻言才收回目光，看向雪兰回答道：“庞特星事故不是发生在星芒号上，是你们出过事后长官才来星芒号服役的。那件事是机密事件，我的级别不够，只听说过，不了解详情，具体情况你得去问长官。”
“不是发生在星芒号上？”雪兰皱了下眉，“这么说这艘船上就没其他人了解那件事了？”
Ci心里一凛，估量着说：“马汀医生应该知道，毕竟是他救的你。”
雪兰抬着眼皮看了他一会，慢吞吞道：“你又不知道详情，怎么知道是他救的我？”
Ci有一瞬间微不可察的僵硬，还未有所反应，一杯热牛奶突然被放在了餐桌上。杯底碰上桌面发出了轻响，下一刻，一位身高腿长的军官坐在了雪兰身旁的空位上。
“是我跟他说的。”
晏南将牛奶杯推到他面前，“你想知道什么，可以来问我。”
没有动那杯牛奶，雪兰瞥着他说：“你不是星芒号最高指挥官吗，怎么这么闲，还偷听我们说话。”
晏南神色平静，没有不快，也看不出任何困扰，“这里是公共空间，不想让我听见就该在地点的选择上更谨慎些。”
“说得在理，以后我会注意。”
雪兰垂下头吃饭，像是不想交流，以行动委婉送客。
晏南也没有继续逗留，对Ci道：“下午不用去舰桥执勤，你陪雪兰，晚饭后来跟我换班。”
“是，长官。”
Ci坐直了些，郑重应了，之后面带笑容地目送着他离去，听见雪兰问他，“你很仰慕他吗？”
Ci收回视线看他，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反而认真点头，“他是联邦最出色的星际指挥官，是人类的英雄、军士的楷模，不光是我，这里所有人都很仰慕他，能来星芒号服役是我们的荣幸。”
那人静肃的模样在脑内一闪而过，雪兰沉默了会，听不出情绪道：“这么厉害吗？”
Ci进了口气，似乎有一肚子话要说，对上雪兰明显不感兴趣的神色，憋了憋又咽回了腹中，只道：“长官像恒星一般耀眼，等到了莱卡星你就知道了。”
雪兰不置可否，只记了下莱卡星这一地名，之后问道：“去那做什么，军事任务吗，我可以参与作战会议？”
“那是一个矿产星球，不久前发掘出一先驱文明的信标，之后遭遇机械叛乱，信标差点被夺走，一个路过的斯恩族SPC处理了情况，现在正在那里等待我们前往交接，”Ci解释后道，“作战会议你以前一直是参加的，如果你想，长官又不反对的话，应该可以参加。”
雪兰没有怎么犹豫便道：“那你能帮我问一下指挥官吗，我想参加。”
“你不自己问吗？”Ci不确定地问他。
“我不想他误会什么，我没有打算像过去一样为了他上战场，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为未来做打算，不参加也无所谓。”
长官指派的任务比想象中难多了，Ci陷入沉默，忽然有些怀念起在舰桥执勤的简单时光。片晌后，他道：“我帮你问吧，长官应该会同意的，到时候我叫你。”
一顿饭很快吃完，最终雪兰也没有碰晏南专程端来的牛奶，倒掉后继续跟随Ci参观星芒号。
Ci着重介绍了模拟室，令模拟室模拟出了地球出事前伦敦的模样，给他热情介绍了伦敦的酒馆和饮食习惯。
尝了一口炸鱼薯条，雪兰惊讶道：“居然真的有味道，这不是程序吗？”
Ci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模拟室的强大，但还是一如第一次见到时激动，连连点头，音调都高了些，“是啊，是程序，所以不会有饱腹感，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也不会影响体脂率。”
雪兰细细摸着餐馆的廊柱和粗糙淋漆的木质桌面，仍是难以置信，“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是啊！”Ci见他感兴趣，也越发起了兴致，“模拟室还能提取记忆重塑过去，有些事你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它却能原模原样模拟出来！”
雪兰愣了下，“是吗，那是不是能把我失去的记忆模拟回来？”
Ci静住了，突然觉得自己闯了祸，还未来得及想出办法弥补，就见雪兰已走去了模拟室的系统操控区前，没有停顿地将手腕终端放上去，对AI吩咐道：“提取我的记忆，重现半个月前庞特星事故。”
Ci心里一急，连忙跟过去，正惶惶想着不突兀打岔的办法，就听见AI开口道：“未搜寻到相关记忆模组，提取失败。”
雪兰脸上看不出任何反应，顿了下便又道：“提取并重现我十岁时过生日的记忆。”
“雪兰，后面还有其他地方，我们时间不够。”Ci在一旁握住了他的手腕，似乎想将他连着终端的手拉下来，“模拟室需要预约，之后你自己再来慢慢尝试，好吗？”
雪兰没有抵抗，偏头看他，笑了下问：“上校，你不想我找回记忆吗，为什么这么紧张？”
Ci不知如何作答，心一横想先将他手拉下，其他的之后再说，就在这时，AI报出了搜寻结果，“未搜寻到相关记忆模组，提取失败。”
躲过一劫，Ci暗自松了口气，自然地拉下了他的手，解释说：“我只是担心你这种情况会造成模拟室程序崩溃，看来没什么问题。不好意思，是我太紧张了，我真的很看重这间模拟室。”
雪兰看他片刻，接受了他的解释，“是我莽撞了，该我道歉才是。”
“没事，”Ci客气了下，开门道，“那我们去下一处吧。望台就在附近，那里风景很好，还设置有全息游戏仓。”
雪兰却仍站着没走，问他道：“我对这里挺感兴趣的，可惜因为记忆缺失，没什么想法，可以看看历史记录吗，我想了解一下其他人都模拟了什么……这会算侵犯隐私吗？”
Ci刚才才表现失误过，还没能立刻从尴尬中恢复，如今听见他的请求，便不想再拒绝，免得增加他的怀疑，斟酌片刻说：“查阅其他人的模拟记录需要大副或指挥官权限，如果不是出现状况，我们一般不会翻查这些，不过考虑到你的情况特殊，我在一旁监督的前提下，给你稍微破一下例。”
模拟室对于星芒号的舰员而言仍是新鲜玩意，预约的人不多，一般都是为了聚会又想不喝醉影响执勤，便模拟个酒会party，因此Ci一边说着，一边放心地输入权限代码，打开了模拟记录。
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第一页十几个都是不同舰员举办的party，下一页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游戏程式模拟，Ci没有继续翻，把翻阅的界面让给雪兰，“好像没有很有趣的，你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雪兰接过后直接点开搜索栏，输入了晏南的名字，在Ci怔住的目光下，界面上出现了一个名为“雪兰”的模拟程序。
Ci一瞬间汗毛立起，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让他没能成功按下去，“等等！”
雪兰任由他禁锢着自己的手，心平气和地问道：“你担心的话，要不我自己看？”
Ci没回答他，径自大声吩咐系统，“关闭历史记录浏览！”
看着AI按照指令照做，权限锁定后，Ci才一身冷汗地放开了雪兰，“……”
“如果我能找回记忆，不管是通过什么方式，他都该高兴才是，不是吗？”雪兰笑了下，“不想让我给他个惊喜吗，Ci上校？”
难以应对的Ci在原地沉默了好几秒后，打开了通讯器，在星芒号的私人频道呼叫晏南，“Ci呼叫指挥官，有无法处理的状况，请即刻来模拟室。”
很快，埋入耳后的信号器传来长官的回复，“知道了，现在过来。”
“行，那我们就等他来，”雪兰似笑非笑看着他，“我相信他会很乐意给我看的，你觉得呢。”
Ci沉默不语，已不想跟他再多讲一句，多说多错，只会把局面弄得更加难以挽回。
几分钟后，模拟室的门自动滑开，晏南一身执勤时黑底银边的星际指挥官制服，静静走了进来。模拟室内特殊材料的金属板仍是关闭时的铁灰色，并未进行任何动态模拟，整间舱室空荡而静悄。
目光扫过格外沉默的两人，他看向Ci，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Ci立正背手，却垂了眼，声音有些低地说：“报告长官，我用权限打开了模拟记录，雪兰看见了你之前的模拟历史。”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雪兰走了两步靠近晏南，隔着半步距离看着道：“是我要求的。不能看吗，我挺感兴趣的。”
晏南微垂着眼回视着他，神色平静而浅淡，不知在想些什么。片晌后，他脱下了一只手套，“可以看。”
隔着手套拉起雪兰的左手，他点开终端备忘录，用裸手在其中输了一串字符，是指挥官权限代码。灰眼睛近距离注视着雪兰，他的语气是听不出情绪的沉静，“感兴趣随时来看，看几遍都行。”
松手放开对方，他退开吩咐AI，“预约之后四小时，播放历史模拟记录‘雪兰’。”
很快，模拟室AI开始响应，“语音识别成功，权限认证成功。检索历史模拟记录，‘雪兰’......”
晏南重新戴上手套，走去Ci身前跟他对话，全程没有再看过雪兰，似乎也不关心他的感想和反应。
目光凝在那道高瘦的身影上，雪兰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AI完成了检索，准备就绪，“检索成功，开始播放请说‘开始播放’。”
匆匆从舰桥赶来，才待了不到两分钟，指挥官便已意图离去，还干脆地带走了一旁肃立的Ci，似乎打算留雪兰一个人在这慢慢观看。
军靴迈出模拟室的那刻，他静静向AI下达指令“开始播放。”
隐藏在金属板缝隙间的光带大片暗下，三维影像伴随着声音出现，如身临其地，留在记录中的模拟影像开始了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