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玄幻奇幻>反向逆行>第89章 我们结婚吧

辛柏林的早晨干冷而寂静,街道上行人寥寥,快餐店的闭路电视上正播放着联邦新闻,自上周三起便一直是同一个新闻热点机械帝国叛国案和斯派克案的重要嫌疑人罗浮在审查院中意外死亡。今天出了尸检结果,说是与现场情况吻合,已确认是自杀。

雪兰平静地收回视线,抿了口咖啡。

雪兰来到辛柏林已有十一天,头七天走遍了主城斯图加特的大街小巷,但没能寻到关于子都的任何线索,后来便开始寻找城外鱼龙混杂的窝棚区。

斯图加特城外的窝棚区面积是主城区的五倍,处处是窄楼矮巷,治安管理混乱,明面上由政府监管,但实际话语权由帮派掌握,外来人很容易不慎踏入危险而不自知。

听说了窝棚区的情况复杂,雪兰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四处打听,只是在窝棚区的主街逡巡,以肉眼寻找,也因此效率低下,找起人来如同大海捞针。

吃过早饭后,雪兰像之前一样,穿着低调地再次前往窝棚区找人。辛柏林外城区风沙很大,大部分居民有以头巾遮脸的习惯,雪兰便也融入当地,将自己包裹得只漏出了一双眼睛。

从上午找到下午,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下,雪兰预感到今天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准备找完这个集市便返回主城区。走过一段密集的摊位后,他忽而在一个窄巷的拐角处瞥见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很高。这里的居民因营养不良,个高的不多。雪兰停下脚步,定睛看去,那人同这里其他人一样遮着头脸,看不见长相。

那人在留意到他的目光后看了过来,黑眸在他身上定了定,像是静住了似的,下一刻忽然转身就走,一眨眼消失在了一旁的小巷中。

雪兰原本是不确定的,只是因为那人出挑的身高而多看了他一会,但见他的第一反应是逃似的离开后,心脏顿时怦怦跳动起来。

雪兰追了过去。这里地形繁复,穿过窄巷又是上下两条岔路,顺着一条窄道追去,七拐八拐便失了方向。

四周由黄土碎石搭就的棚屋看起来如出一辙,雪兰完全不知自己是走到了哪里。他不敢停下脚步,怕今天找不到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如果那真的是子都,如果对方看见了他,也许会离开辛柏林。

一般天色暗下时他就会返回主城规避风险,但今天却无法放弃,即使知道危险,也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追赶。

这里的天黑得很快,没有能够反射日光的卫星,很快便暗得连路都要看不清。不知走到了哪里,不远处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了打斗声,凶恶的激喊声不断,像是帮派们在争夺地盘的归属权。

周围没有其他的路,雪兰犹豫了下只能继续向前,等有了岔路再想办法绕开。走过一个土墙凹陷处时,一只手突然从旁伸出掐住了他的脖颈。

雪兰还未反应过来,他追寻的那个人便从阴影中现身,将他压紧在土墙面上,黑眸幽幽恫恫盯着他,像一个夜间徘徊的凶兽。

对方垂下头靠近他,在他耳边喑哑发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喉咙被对方掐着,雪兰发声艰难,“子都,是你吗?”

那人音色干裂低沉,好似粗石磨过玻璃一般令人不适。他听不出情绪地威胁雪兰,“你认错人了,再跟着我就杀了你。”

虽然他的音色陌生,语气也狠戾,但雪兰却并不畏惧,甚至越发觉得他是子都。他用力握住了对方掐着自己喉咙的手,生怕这人会一眨眼再次消失。

“……你骗不了我,我找的就是你,”雪兰呼吸困难,费力地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反问他,“如果你不是子都,为什么要躲着我,又为什么要在前面有危险时现身阻止我?你在意我的安危,不是吗?”

感受到喉间的力道收紧,雪兰呛咳地笑了,“子都,你还喜欢我,是不是?”

黑夜中,那双黑眸生冷无波,沉沉看着他,没有因他的话而发生任何变化。

“你想多了,”对方回应道,“我是怕你搅了我生意。”

这句话后,对方似乎无意再说,雪兰只觉脖颈某处被用力按了下,下一刻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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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雪兰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处简陋的窝棚屋内。床铺既窄又硬,睡得他浑身酸痛。他起身四顾,这里什么都没有,只床头放了一瓶瓶装水。

水在其他星球只是普通资源,但在辛柏林却因稀缺而成为了珍稀资源,主城区的供水不受限制,在窝棚区因为一瓶水而打起来的事却屡见不鲜。

雪兰没有碰那瓶水,看向了屋子里唯一的另一件家具一个旧木衣柜。翻过一遍,除了几件旧篷衣,他没找见任何能证明子都身份的物件。

如果他不走,子都自然不会回来。没有在这里逗留,雪兰起床后便离开了。在终端的地图上标记了这里的位置后,他再次开始了寻找。因为之前在一处小集市看见了对方,雪兰这回便专门找集市。

找至下午时,他在一集市的外围,一窄街的黄土墙下,看见了一个摊位。

这是一个地摊,展开的土绿色布巾上放置着二三十件生活器物,样式古旧,带着锈迹,像是刚从什么古墓中挖出来似的。

这摊位摆得偏离人群,不知道摊主在这摆了多久,但就他看到的情况,应该是鲜有人问津。

目光停在摊主身上,雪兰走过去,在地摊前蹲下,拿起一把象牙梳,问道:“这个多少钱?”

摊主在对面席地而坐,戴了头巾遮住了脸面,穿着灰突而陈旧,满身风霜的痕迹。有客人光顾,他却不主动招呼,甚至好像不愿意对方来似的,垂着眼不搭不理,言简意赅地报了个数,“20。”

雪兰“哦”了声,又拿起另一件生了铜绿的古董杯子,“这个呢?”

“50。”对方道。

雪兰挑拣着问了几个后,问他道:“你摊位上所有的器物全加起来需要多少钱。”

“......1500。”

那人看着地面回答了他。

“好,我全要了,”雪兰点了点头,看着他道,“你把手伸出来,我转钱给你。”

这时那人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视线对上一刹便又蓦地垂眼,低哑道:“不转账,只收现金。”

雪兰庆幸自己准备充分,身上的现金恰好足够,把钱掏了给他。

接过钱后,那人一句话不说,站起就走。他身高腿长,步子迈得也快,转眼便要远去消失在拐角。

雪兰反应不可谓不快,只顿了一刹便起身追了过去,赶在对方逃走前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

“子都!”他喘息着喊道,“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对方侧身背对着他,用喑哑粗砺的嗓音,说了跟昨晚一样的话,“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暗黄的天空下,风沙吹过窄巷,那人颌下的纱巾被风吹得微微鼓胀,像是下一秒就要散开。

雪兰言辞断住,怔忡看着他即将被风掀开的下颌,忽然手腕一酸,是那人反拐他的手腕挣脱了束缚,按住脸上的纱巾,闷着头便大步离开。

看着他逃避的反应,遮掩面容时的仓惶,雪兰眼眶发热,压抑着情绪再次跑过去,不管不顾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双手勒紧那人瘦削的腰,雪兰将脸埋在他背上,哽咽道:“别走,子都,对不起......”

那人把住了他的手,似要将他扯开,却在听见他的话后隐隐发了颤,片刻的静怔后,他还是强硬地拉开了雪兰的手,“你真的认错人了。”

“我喜欢你!”

雪兰大声喊道。

那人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雪兰再一次冲上去抱紧他,纱巾从脸上散开,被风吹落在地上,“子都!我喜欢你......求你了,别走。”

话语在这一刻成了最无力的东西,好像如何表达都仍是苍白,怎么说也无法将他的心意原本地传达给对方。

胸膛起伏着,雪兰努力静下来,组织着话语,剖心般解释自己,“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还……变得面目全非,我都知道,我是在知道这一切的基础上来找你的。我说喜欢你是真的,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在乎你的外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雪兰喘息着说完了话,声音溃散在风中,那人轻轻地反问他

“是吗?”

他静静拉开雪兰的手,在他发怔的目光下,转过身面对他,扯散了遮掩自己头脸的纱巾。

那一刹,周遭的声色尽数褪去,只剩了眼前这张脸。即使见过照片,冲击却仍是剧烈到难以想象。曾经如珠如玉的面容再寻不得一块完好,每一寸皮肉皆坑洼不平,扭结在脸上的暗红伤痕似蜈蚣诡爬,不仅是丑陋,甚至可怕得难以直视。

雪兰目光发着颤,整个人懵在原地,再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看着他的反应,子都显得很平静,“可怕吧,我照镜子看也觉得可怕。”他垂下手,将纱巾抓在手里,安慰他说,“没关系,我习惯了,你不用觉得抱歉,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他弯了下唇,似乎想笑一下化解此刻窒息般的气氛,但他一笑,脸上的疤痕跟着扭动,仿佛蜈蚣活了一般,整张脸越发吓人可怖。

看见他这样,雪兰满心的伤感难以言说。

子都静静捏紧了纱巾,有一瞬间想将脸重新遮起来,但又忍住了,没有这么做。他顶着这张能将人吓退的脸看着雪兰,黑眸深静而温柔,继续对他说:“对不起,之前的约定是我食言了,就作废吧。谢谢你不远千里来找我,辛苦了。这里不安全,你尽快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在这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这副面孔也很适合我现在的工作。我没有过得不好,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需要多想。”

雪兰看着他不说话,心中酸涩难忍。

时至此刻,他不可能再不明白,子都会躲着他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自觉如今容貌尽毁,又没有身份地位,配不上他。

曾经日月星光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他变成了这样?

听着对方自伤的话,想起之前他自卑躲闪的表现,雪兰在这一刻难过得无以复加,眼睫微眨,霎时间便要落下泪来。

子都沉默地看着他,轻微抬了手,似乎想摸摸他的脸,但动作还未成型便又瑟缩地收起了手指。

厚重的黄沙盖不住正午刺烈的日光,站在低矮的黄土墙下,他扯了下唇角,放缓了声音,又说了遍,“回去吧,雪兰,谢谢你。”

眼泪滴落而下,坠入浮起的黄土中。雪兰忽然勾住他的脖颈,在他惊愕的目光下,垫脚迎上了他的唇。

即将碰上时,子都猛地偏开脸,用力推开了他,“别这样!”

雪兰却再次迎上来,抓紧了他的手不放,“不许躲!”

昏黄的天空下,空气凝静而窒涩,只能听见彼此压抑的呼吸声。雪兰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语传达至对方心里,只能认真了再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一遍遍地表达内心,“我一点也不介意你的模样,任何人都不可能好看一辈子,容颜易老,每个人都一样,难道你之前准备不好看了就偷偷离开我吗?”

子都垂着眼睫,低哑地说:“你知道的,这不一样。”

“你看看我,雪兰,”他回握住雪兰的手,转回目光,令他能够看清自己,“没有人能对这张脸提起兴趣,我不想看见你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自己,你从哪看出我有勉强?”雪兰咬了牙,“如果你实在介意,那你跟我回首都圈,那里有最好的整容科医生,我们一家一家看,你一定能恢复成之前的模样!”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的脸伤到了真皮层,恢复不了的。”

“你都没试,怎么知道不行!”雪兰又气又急,有种难言的无力感。

子都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像隔了一堵打不破的墙,无论雪兰在这头如何喊,如何用力砸墙,声响都被这堵墙隔绝隔绝在外,传达不去子都的心里。

破旧黯淡的世界中,雪兰长久地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子都没有出声打扰,平静地等待着注定的结局。

某刻,空中沉厚的沙团被一看不见的物体破开,一道阳光顺着破洞打在了这两人身上,映亮了他们的脸。

子都的瞳色是黑色,自重逢以来一直显得沉暗空洞,这一刻却被直射而来的阳光映亮,变成了清透明亮的琥珀色。

静怔看着这双眼,雪兰的心也莫名变得通透。他忽然间想通了一些事,子都不信他,是因为他一直在说空话,没有给出真正的承诺。

从没想过的事在这一刻变得合理而必须,甚至令人心生向往。轻出了口气,他翘起唇角,开口打破了寂默

“你脸修复好后,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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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都的工作是赏金猎人+黑帮打手+接一些危险性大没人接的委托(比如盗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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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你们没有注意到,之前相关章节删减过一些内容,总之现在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