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玄幻奇幻>反向逆行>第86章 分道扬镳

雪兰昏睡的时间里,晏南一直守在床边,静静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次日一早,晏南收到了一封快递,里面是雪兰许诺的物证,一张芯片。

客厅的巨幅光屏投影墙上,当年最后的真相正在被如实还原。

当一夜未睡的晏南坐在沙发上观看时,卧室中昏睡了近一整日的雪兰恰好苏醒。身上已再无血迹,被换上了干净柔软的睡衣,枪伤也被妥善处理过,雪兰稍微活动了一下伤处,没感觉到太多痛楚,反而觉得有些痒,大概是正在生肉。

没有继续躺着,他从房间出来,下楼梯时,看见巨幕光屏中的罗浮正在说:“男孩年少时对父亲的仰慕和听从是超乎寻常的,如果是父亲派来的律师让他指认自保,他该怎么办才好?”

雪兰脚步顿了下,看向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晏南,对方没有动作,好似也没有反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影像。

雪兰静了静,抬步走下楼梯,靠近过去,倚坐在了沙发靠背上,晏南的旁边。

他坐下时,视频恰好播放完,晏南听见动静转头看他,目光在他被包扎起来的左手上停了停,问他说:“你伤口还没好,怎么不多休息会?”

雪兰观察着晏南的神色,发现他看着很平静,好似这段视频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影响。

“已经休息好了。”见晏南神色普通,雪兰便也不再多想。

起身绕到沙发正面,他在沙发一角靠着扶手坐下,看向光屏定格的画面道:“怎么样,你在找的是这个视频吧。”

“是。”晏南应了声,“三个月前我找到了那位律师,一直监禁着,但没能撬开他的嘴,这个视频既是物证,也是人证的突破口,顺着追查下去,应该能补齐证据链……”

“足够翻案吗?”雪兰问。

灰眸深澈地凝在他脸上,晏南很低地“嗯”了声,“谢谢。”

两个字说着简单,其中的分量两人却都清楚,能够各自退让一步走到今天,他们都付出了什么。

雪兰有一瞬间的难过,他移开视线看向一旁,“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不会。”晏南看着他说得认真,像在许诺。

起身取回了芯片,晏南拿在手中,对雪兰说:“外面的治疗仪不好约,你先留在这吧,等伤口修复好了再走。”

雪兰自然同意,他对晏南缺乏信任,在弗瑞被放出之前他不会离开。

见他答应,晏南眉眼间的情绪松缓了些,将芯片收进口袋中,站在原地问他,“早饭想吃什么?”

“我不饿,等饿了再说,”知道晏南有事要忙,雪兰便顺应道,“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

晏南确有心事。如今得到了重要证据,翻案就差临门一脚,他如何也想集中精力将最后的筹备完成。

见雪兰如此说,他便点了头,“好,我出去一下,有事联系我。”

雪兰应声后,晏南便朝外走,走到门廊处又停住脚步,回首看他,“门锁密码是QUTE。”

晏南告知了密码,便意味他已经可以出入自由。对方没有食言,他的生活已开始回归正轨。

“好,知道了。”

晏南却仍是没走,看着他又说了句,“晚上我会买你喜欢那家的三文鱼回来。”

静了片刻,雪兰咂么出了他的意思,不是在告知他要带饭回来,而是在问他“你会在家等我回来吗?”

军团长大概是缺乏坦率的基因,说句喜欢像要了他的命,连试探都委婉了再委婉,稍微少想一点,也许就忽略了他的真正用意。

等真该告别的时候,他会出言挽留吗心里进行着不着边际的猜测,雪兰说了令对方安心的话,“好,我会在家等你回来。”

晏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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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半月,晏南早出晚归,即便回来也会花大量时间在书房整理证物。为了确认晏南抹去了弗瑞的存在,白日晏南不在时,雪兰去了他书房,证物就放在他书桌的抽屉里,他没有锁上,似乎也无意隐瞒什么。

雪兰检视过一遍,晏南确实做了大量工作,将弗瑞的存在隐去,将其化为了不知名的存在。

半月后的一日,首都圈新闻出现了重磅消息,曾经的机械帝国叛国案另有隐情,且与如今的斯派克案联系甚密,幕后主使皆另有其人。

“审查院的调查有了最新进展,弗瑞议员非但没有主导斯派克案,反而在讨伐斯派克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推进作用……”

塞尼格斯新闻频道上男主持人正播报着斯派克案调查的最新进展,而女主持人在一旁补充道:“审查院已开始并案重审机械帝国叛国案,联邦调查局曾经的明星局长晏少峰的冤情似乎是有人有意为之……”

雪兰看向坐在沙发另一侧的晏南,他正不眨眼地看着巨幅光屏,好像很是专注,但脸上的表情又格外平静,看不出任何悲喜。

晏南不是在掩饰情绪,他确实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平静。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太久了,久到尝尽了苦涩,也学会了从容。

察觉到雪兰的目光,晏南偏过头看他,弯了弯唇,“我定了餐厅,晚上出去吃吧。”

“庆祝吗?”雪兰笑了下。

“不是,”晏南声音温缓,“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了解后我自会去墓前看望父母。”

既然不是庆祝,那就是要告别了。

经过半月的治疗,雪兰的伤已恢复得差不多,左手和左肩只剩浅淡印子,治疗仪已发挥不了太多作用,而弗瑞即将被放出,晏南一心所求的翻案也看到了曙光,无论曾经是怎样的纠葛,如今都将落幕。

雪兰的行李也已经在床下准备妥当,确实,是时候了。

对上晏南那双将情绪深敛的灰眸,雪兰点头应了,“什么时候走,我去换身衣服。”

“不急,等你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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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踏着夕阳出发,抵达目的地时已入了夜,飞行器降低速度,停靠在了浮空停机台上。眼前是塞尼格斯最高的建筑物,直上苍穹的蓝思顿大厦。

雪兰迟疑着没有下机,问晏南道:“这不是你们军方的研究楼吗?”

“顶层有一间餐厅,只对军部高层开放。”晏南给出了解释,解开安全带,拉开机门,绕去雪兰一侧为他开了门。

下机后,两人从大厦侧门进入,乘上了电梯。按下最高层的按键后,晏南进行了瞳膜验证,电梯方才启动,带着两人向上而去。

雪兰去过不少楼顶餐厅,能想象到楼顶的风光,但当电梯门打开时,他还是静在了原地。

蓝思顿大厦的顶层在目力所及之外,法律禁止飞行器飞这么高,自建成后便无人知晓顶层的模样,雪兰同样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直到此刻,被无垠的浪漫直击心灵。

顶层的地板是黑晶石铺就,房顶和墙壁则是全玻璃结构,夜空在头顶尽数展开,宇宙般开阔没有边界,仰头细看,能看清构架得具有艺术感的钛合金房梁骨架,与简约而有格调的暗光装饰相得益彰。

今天没有云层的遮蔽,向侧面望去,便是人类文明的辉煌,塞尼格斯的繁茂望不见尽头,高楼广厦间流淌着不灭的灯火。

这里太特别,是向往星辰的人才敢做的美梦。

餐厅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和等候服务的服务生。雪兰看向晏南,心中滋味难辨,这样浪漫的地方,不像是用来告别的,更像是用来告白的。

静默着走入内厅,按照晏南的安排,雪兰在餐厅最好的观景位置落了座,看向了对面一身定制西装的晏南。

对方西装穿了全套,衬衣、马甲、外套一样不缺,隔着点了烛火的餐桌,领夹上的蓝宝石碎光闪烁。时过境迁,轻松肆意的十八岁已无法寻回,对面的人却没有变过,仍是令人心动的模样。

雪兰垂下眼睫,不需要吃一顿精心安排的烛光晚餐也知道对方有这样的魅力,能让人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他。

主菜吃得差不多时,餐厅的音乐换为了一首优美的舞曲。晏南放下餐具起身,在雪兰面前躬身弯腰,灰眸盛着他的身影,轻轻唤了他一声,“兰兰。”

沉默片晌,雪兰把手交了出去,被晏南牵着步入想象中的舞池,在空荡无人的黑晶石面上跳起了华尔兹。

头顶是漫天星空,由玻璃构成的世界中,两人彼此对视着,脚步轻挪,优雅而投入地转过了一个又一个圈。

几支曲子后,雪兰有些累了,将头搭在了晏南肩上。清冷的淡香钻入了他鼻腔内,他有些出神,想起了很久没想起过的曾经。

上一次这么跟晏南跳舞,还是在惊变发生之前,那时候他以为他们是世间最深爱的一对眷侣,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事能将他们分开,直到后来发现这些不过是一厢情愿。

雪兰直起身子,垂着眼推了晏南一下,“不早了,该回去了。”

晏南放开了他,却没有迈步,站在他面前,静默地凝视着他,片晌后,轻声说:“回去吗,你是不是要走了,我看见你收拾了行李。”

雪兰别着眼不看他,“我明天走。”

晏南沉默了很久。有好几个瞬间,雪兰都感觉他就要告白了,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问道:“你之后打算去哪?”

“omega空间站,”雪兰说,“之前欠了阿里亚一些人情要还。”

晏南看着他,又问:“还完人情呢?”

“不知道,可能回塞巴,那是我的家。”

雪兰撒谎了,他不想让晏南知道他的去向。

得到回答,晏南让开了位置,“好,回去吧。”

两人乘坐飞行器,返回了夜深人静的颇尔马军区。雪兰解开安全带,就要下机时,手搭在操控杆上的晏南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回来。

雪兰在黑暗中看着他,压着呼吸问了句,“干什么?”

仪表盘上闪烁的蓝光勾勒着晏南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沉默了半晌,他垂头靠近雪兰,用另一手稍微扯松了领带。

灰眸凝视着眼前人,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了口,“雪兰,不走好不好?”

“什么意思,”雪兰问他,“你要食言吗?”

“不是,”黑暗中,晏南轻声说,“我是在求你。”

“求我,为什么?”

雪兰明知故问,掀起眼皮看他,宵色眼瞳暧暗得像能吸走灵魂。

晏南眼睫颤了颤,却没有移开目光,迎着那双眼,尽量地剖开自己,“因为我爱你,雪兰,”他的声音又轻又低,心脏在胸腔里收缩,紧得发疼,却不肯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我想请你留下,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听见骄傲的军团长敞开心扉,低声下气地求他,雪兰觉得自己应该觉得爽快。

这是他一开始想要的,让晏南爱上他,再抛弃对方,令对方像他一样深陷痛苦,可当一切真的发生时,他却不觉痛快,只有无法言明的伤悲。

雪兰想不通,他已经不爱晏南了,为什么还会觉得不忍,他更想不通,不爱尚会觉得不忍,晏南当时怎么会忍心这么对他?

“算了吧,”对着那双一望到底的灰眸,雪兰摇头道,“我们不合适。”

晏南眼睛黯了黯,沉默片晌后,仍是轻缓问他,“哪里不合适?”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长,长到不知该从何说起。

飞行器已经熄火,窗户隔绝了春日的虫吟鸟叫,令这里静得如同坟墓。雪兰脑中想过了太多种说法,却没有真的说出口。他觉得没意思,最终只是抬起眼,弯了下唇,反问对方道:“你说呢,晏南?”

“我想不出,”晏南声音很轻,却执着地一问到底,“你告诉我,兰兰,我们哪里不合适?”

雪兰看着晏南,脑中想到的却是曾经去质问晏南的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当时看起来如何,跟此刻不愿放弃的晏南比,谁看着更狼狈,谁听着更可悲。

他想要体面的告别,晏南却不肯,非要把他留在这问个明白。点到即止不好吗,是不是非要撕破脸对方才能明白他们之间为什么不可能。

无言哂笑了声,雪兰抽了手,如对方所愿地拎出来说了个清楚,“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了我,让我用最悲惨的方式发现了真相,给了我最痛苦的经历,你利用了我,欺骗了我,通过我伤害了我爱的人”

“这是爱吗,晏南?”他哑声质问。

“没有人会对所爱做出这种事,哪怕是陌生人”

他理解不了对方曾经抛弃他时的果决,一句迁怒解释不了加诸在他身上的恶意,同样是利用,面对艾琳娜,晏南能给出坦诚和温柔,分手也分得体面,对他却报复得不留情面。

为什么,凭什么?

“不论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原谅你。”

“这些日子是假的,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我不喜欢你碰我,不喜欢跟你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跟你呼吸一样的空气都让我感到恶心,”雪兰喘了深重的一口气,“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就该从此跟我形同陌路,让我自由去过我想过的生活。”

机外春风夜暖,机内却冷得发抖。

一片寂默中,雪兰听见晏南开口问他,“你有对我觉得抱歉吗?”

“你说什么?”雪兰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父亲害死了我父亲,让我坐了五年牢,又差点杀了我,而我只是把他在审查院里关了半年,很快就会毫发无伤地放出来,”他转回去,看着黑暗的前方说,“跟我失去的相比,你所经历的这些只不过是成长痛。”

他脸上没有表情,“你什么也没有失去,我需要你原谅什么,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手指不知何时冷得没了知觉,他把住皮制的操纵杆,对雪兰命令道:“下去。”

雪兰气得发抖,瞪了他片刻,一把拉开机门下了机。摔上门的那刻,蓝色的离子火焰从机尾喷射而出,只一刹眼前飞行器便飚离而去,消失在了夜空中。

雪兰在原地深呼吸了两次,还是压不下无端怒火,进门拖了行李箱便走。

无论晏南去哪,一会还回不回来,他都不打算再在这里多留一秒,早散早好。瞪着晏南消失的方向,雪兰在心里恨恨骂道

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