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活一世,常常事与愿违,顾非也内心希望那人不是罗颂,然而事实上却是,那人的确是罗颂。

不仅如此,在顾非也发现他的同一时间,他也发现了顾非也。

事情正在不受控制地往一条叫做糟糕的路上,撒腿狂奔。

怎么办?

能怎么办?

阴暗的小巷口,新仇加上旧恨,今晚这事有意思了。

顾非也可没放弃跑路,刚才停下来喝了几口水,休息了一下,虽然没完全好,但至少感继续跑路没问题。

同一时间罗颂在做什么?

他正严阵以待,在能否暴揍顾非也一顿的边缘小心地试探着。

顾非也深吸一口气,故意稍微动了动,罗颂顿时顿住身形。

怎么说呢?

刚才顾非也那股狠劲,着实让罗颂吃了亏,他记得疼,自然就不会再大意。

顾非也没什么耐心在这里玩猫捉耗子的游戏,事不宜迟,在罗颂顿住身形的一瞬间,迅速把自己掩到了路灯照射不到的角落,下一秒,找找机会就往另一条小巷里闪。

这种七弯八绕的巷子有好处有坏处,好处就是可以随便转一转,运气好的话后面那位跟丢了,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回家吃饭了;坏处就是,一旦被堵住,刚好又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双方互殴事小,单方被揍事大。

上次跟着聂哥爬山,顾非也就有过要把身体练强的想法,那会儿是想跟上聂哥的脚步;这次后头跟着罗颂,顾非也更是觉得这幅身体弱得不像样子。

可不是么,正面杠又有风险,跑路吧,速度还像个年久失修的拖拉机一样,嘟嘟嘟嘟半天也没跑多远。

感情是废了,哪哪都不行了。

两分钟后,罗颂堵住了顾非也。

顾非也脸上表情似乎有些不甘心,罗颂眯着眼睛,心情舒畅了点:“你跑啊,怎么就不继续跑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顾非也就是个虚架子而已,别看之前横,那都是虚张声势,这风水一转,等待会给他点颜色瞧瞧,指不定得在自己面前怎么痛哭流涕百般讨饶呢。

顾非也抿着嘴唇,也不说话。

罗颂最看不惯的就是顾非也这种神态,面无表情,整得有多高高在上似的,他不就是仗着投胎技巧好才这样的么?

罗颂看不惯顾非也的地方多了去了,比如公司里的人私下称顾非也为“小太子”,比如,顾非也穿着正装戴着Omega表,在会议上发言时候的样子。

凭什么?都是顾令昭的儿子,为什么顾非也能活得像个骄傲的太子,自己却这么见不得光?至于公司,他在公司几年自认能力不错,但再怎么能力不错,还是比不上顾非也公司老总儿子的名头。

这他妈都是笑话。

呵,得揍,狠狠地揍。

然后看看那张脸上,会不会出现害怕恐惧求饶的表情。

顾非也的沉默惹怒了罗颂,罗颂阴沉着脸:“你他妈是哑了还是聋了?”

还非得自己回答他,不回答,看这生气的,顾非也问:“你是来和我吵架的?”

“行,你别求饶。”罗颂扑了上去。

事实证明,在听取“任何时候都不要高估自己”这句告诫的同时,也要想想与这句话意义想反的那一句——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自己。

顾非也原本估计,这一架大概会比较惨,他和罗颂的挨揍比例大概可能是8:2,然而事实却令人鼓舞,似乎是5:5。

对,就是互殴,公平得很。

虽然不知道这会儿身体怎么就这样争气,但确实很争气。

夜晚的巷口,阵阵寒风中,两个人你来我往地互殴。

也许吧,对上顾非也这样一个身体不行的人,罗颂还能打成这副德行,不排除顾非也会找对方破绽,大概更因为罗颂之前被踹了要紧的地方。

罗颂心里也很气愤,终于给他也找到了一个机会,一脚踹顾非也肚子上,来了个狠的。

顾非也痛得弯腰屏住呼吸,然后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罗颂脑门上挂着血,恶狠狠地说道。

顾非也不言不语,一个闪身一脚对着罗颂的膝盖踢了过去,罗颂哼了一声,站不稳跪下去,似乎碰到了伤腿,又哼了一声。

今晚回去,两个人身上必定都有淤青。

这会儿身上都疼得不像话,疼痛使人行动迟缓,所以暂时双方都没有谁继续扑向对方。

看样子,今天结果就是这样了。

谁都没落着好。

但有些事有些转折,往往能在人的心头跑上千万头羊驼。

一分钟后,巷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听着凌乱而又急切,听上去得有两三个人。

不知道是谁,顾非也皱眉,罗颂则嘴角噙一抹笑,意味深长地朝着顾非也瞧,然后慢慢笑出声音来。

这一笑,顾非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来,来的人是罗颂找的帮手。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三道人影。

面店遇到是没有想到的,罗颂吃了亏,立刻联系了人还是可以办到的。

分享个位置,自己出来追顾非也,再打一架,刚好帮手也到了。

罗颂坐在地上,笑得停不下来:“待会给我磕几个头,我就不弄死你,怎么样?”

三个人已经走到面前,其中一个去扶罗颂,另外两个过来死死地架住了顾非也。

这不对,这犯规。

这是赤裸裸的让人毫无还手之力,趁人之危。

也行吧,就这样,愿赌服输,不过群殴是逃不掉的了。

罗颂缓了一下,走过来,笑着拍拍顾非也的脸颊:“磕不磕?”

插翅难飞,看你还怎么能。

顾非也一贯作风,没说话,事实上他现在有点不开心,没心情说话,任谁摊上这事都不会高兴的。

“你他妈磕不磕?”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

罗颂是真怒了,几拳砸顾非也肚子上。

肚子是人身体柔软的地方,这么被连续重击,很容易让人痛得想吐。

顾非也目前就很想吐,心脏跳得猛快,满头的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勉力站直身体,尽量多呼吸,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整个人重心往下。

意识一阵阵模糊。

得,要栽。

倘若顾非也露出一点点恐惧的神色,或者透露出一点点求饶的意思,罗颂都会比现在这样舒坦些。

无奈的是,罗颂生平最看不惯的人,都成瓮中之鳖了,还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

妈的,气不气?

想想翁诗圆,被潘烟那个恶毒的老女人威胁着拍了裸照,罗颂愤懑之余,心生一计:“待会把他衣服扒了,来两张照片。”

这可不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母债子还嘛。

再说了,这种尺度照片,在这样信息传播飞快的时代,无论男女,流出去都是一场灾难。

到时候,潘烟手上有翁诗圆的照片,而他手上有顾非也的,谁还怕谁不成?

身体很不舒服,全身都痛,顾非也脑子越来越昏,隐约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又反应不过来。

罗颂的声音忽远忽近:“你们谁能现在就撸ying了,待会往他嘴边一凑,拍几张特写。”

另一个男声说:“这儿?不好吧?”

罗颂嗤笑一声:“哪里不好?这里没人,又没有监控,再说,拍照就露他的脸,不露你们的脸。”

“……,那得给双倍。”

罗颂不耐烦:“双倍就双倍,快点,抓紧时间。”

顾非也被扔到地上,他知道有人想扒他衣服,本能地阻止。

开玩笑,这么冷。

等肚子那股要命的痛渐渐缓过去,顾非也终于顺明白了罗颂那几句话的意思,而此时外套已经被扒了。

顾非也陡然清醒。

就说下作不下作?

想出这样的方法?!

罗颂又说:“怎么这么慢啊?算了算了,直接点,你来吧,待会你捏着他的下巴。”

果然有人过来,冰凉粗粝的手粗暴地捏住了顾非也的下巴。

倾斜的视线中,还真有人在拉拉链。

妈的!

妈的!

顾非也开始剧烈挣扎。

罗颂一看,打不管用,说要拍不雅照管用了,顿时笑着咬牙切齿,他蹲在顾非也面前,又拍拍他的脸:“怎么样?跪下道歉,再磕五个头,我就不拍。”

罗颂旁边,站着的男人已经拉开拉链,掏出丑陋。

顾非也全身都被压制,但是真的是被恶心到了,他看着罗颂,在对方期待他求饶的目光当中,一字一句:“你个狗娘养的。”

一瞬间,罗颂脸上的笑意凝固,他站起身抬起脚,一脚踢了过去。

顾非也全身紧绷,然而,等待的疼痛没有到来。

耳边一阵巨大动静,脸上一阵风吹过一般,睁开眼睛,只见罗颂整个人断线风筝一样向墙边摔去,下一秒,那位拉链兄也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逆着光,顾非也一瞬间没看清。

紧接着看出来了,来的是聂哥。

聂细卿满脸戾气,一脚踹上没来得及站起身的罗颂的胸膛,随着罗颂一声痛呼,聂细卿的尖头皮鞋对着罗颂连续踹蹬。

聂细卿来得太突然,打法太凶狠,拉链兄被踹翻在地后忘了反应,裤子都忘了提,坐原地迎风晾鸟,另外两个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罗颂被虐打。

对,就是虐打。

肉体击打的声音,以及罗颂的哀嚎。

顾非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聂哥,杀神一样的,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