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黎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听到三师兄愿意陪同前往,十分放心的把自家崽子交给了云舒。

  “三师兄,小师弟就交给你了。”

  邵黎一边把人往那边推了推,然后道:“不知万佛寺有没有蚊子, 上次去我没注意, 三师兄有防虫的药膏吗, 小师弟可能得擦擦。”

  云舒温声开口,“小师弟会被蚊虫叮咬?”

  说着,他侧眸看向谢枕舟。

  闻言,谢枕舟只得点头,却也对邵黎的关心感到温暖。

  平时邵黎师兄看起来总是大大咧咧,许多事上都会比较粗心,却每每只要是对他的事,都会异常注意。

  对于小师弟忽地注视过来,圆溜溜的小鹿眼中晕上的一层润泽的光。

  邵黎许久没见小师弟这个样子,有些怀恋的把人拉回来,抬手便捏到了少年精致白皙的脸上, “啊, 小师弟的脸蛋还同小时候一样好捏。”

  软乎乎的。

  谢枕舟不闪不避由他捏着, 也没有露出不满的神情。

  遂邵黎捏得愈发起劲,还咧嘴笑道:“你以前很少让我捏脸,除非有事求我。”

  圆滚滚、面团似的小团子被揉在怀里,娇娇软软。

  但机灵得很。

  ......

  由着邵黎揉搓了好半晌,他才注意到三师兄还在看着, 于是只能意犹未尽的收手。

  得到解放,谢枕舟和云舒也不耽搁了。

  他此次是去找明净禅师的。

  两人乘坐小型飞舟前往,谢枕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三师兄见笑了。”

  所幸邵黎还知道适时松开, 不然他可能会心一时心里暖烘烘的,就任他捏到不知何时。

  估计到时候三师兄要等好久。

  云舒缓缓笑了一声,“很有趣。”

  谢枕舟赦然一笑。

  甲板之上,随着飞舟迅速前行,凛冽的风刺透过来,谢枕舟运着灵力去挡。

  风声刮过耳畔,带来一句轻柔的说话声。

  “看得我也想试试。”

  ·

  谢枕舟没有听清,他转头回望云舒,“三师兄你说什么?”

  云舒眸中噙着笑,嘴角略弯,“嗯?没什么。”

  谢枕舟看着云舒偏过头,侧脸线条柔和,像是在注视飞舟掠过云层时的风景。

  云舒浅声说着,“只是方才觉得一件事很有趣。”

  谢枕舟听他说,也想知道是什么事。

  但是云舒没说。

  他只浅声道了一句。

  “我有些意动。”

  ......

  一别经年。

  再次来到万佛寺,还未靠近便听袅袅禅音绵延,悠远而宁静。

  “小师弟,到了。”云舒去敲谢枕舟房门。

  ·

  来时两人在甲板上叙了会话,风实在太大,云舒便让人先回屋。

  “你身体弱,莫要吹风,”云舒温和看他,从乾坤戒取出一件东西递过去,“这个药膏涂于皮肤表面,便蚊虫不侵。”

  谢枕舟乖乖收下,道了谢后往房间去。

  药膏乃灵植所制,谢枕舟不能浪费三师兄的心意,涂抹一番也无甚紧要。

  关上房门后,他就慢慢解开了衣衫。

  待到身体全然暴露在空气中时,胸前缀着那颗大师兄所给的灵石,蓦地变得灼热滚烫。

  谢枕舟被吓了一跳。

  但还不等他多想什么,一道低沉嗓音钻入耳中。

  “小师弟。”

  谢枕舟听到朝舤的声音,立时就把什么都忘了,惊喜道:“大师兄!”

  然而下一刻,那个声音的主人却不再开口。

  谢枕舟在房间内四处探看,皆是无果。

  接着试探着唤他,“大师兄?”

  仍是无人应答。

  谢枕舟坚持不懈,“大师兄?你还在吗?”

  久久无人回答,谢枕舟抿着唇,“朝舤?你在哪啊?”

  声音弱了下来。

  不过这一下。

  却是有人回答了。

  “我在。”

  回复他的这一声,嗓音含着丝丝沙哑。

  说话间尾调都似带着点点压抑、克制在内。

  ......

  谢枕舟不明所以。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听到朝舤的声音重又响起,还有些高兴,“大师兄,你怎么了?”

  他的问题不断,“你是在哪说话。”

  声音像是在空气中响起,浮于耳畔,谢枕舟判断不出具体的方位。

  只觉得大师兄的声音,离他极近。

  谢枕舟眨了眨眼睛,即是没人看到,他也还是腼腆着,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了句,“我想你了。”

  从两人确定心意之后,他和朝舤就是形影不离。

  乍然分开这大半天,心底早就想了。

  他已经快一整天没见到大师兄了。

  半晌,谢枕舟耳边像是听到一声低低的喘息声。

  带着点粗重的意味。

  他听到大师兄说。

  “小师弟。”

  “你先,把衣服穿上。”

  骤然之间听到这句。

  谢枕舟脑中泛起一片嗡鸣,还有些没回过味儿来。

  待缓了缓之后。

  谢枕舟猛地就意识到了什么。

  大师兄,他看得见自己!

  ......

  谢枕舟身子顿时变得僵硬,哪哪都染上了红晕,一片绯红。

  他很快缩到了床上,从储物镯中取出被子,然后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嗓子像是被点着了,干涩得不行。

  是哑的。

  他说不出话来。

  甚至不想在同朝舤再说话。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慢慢的,就把自己包成了一个球形。

  轻笑声丝丝入耳。

  大师兄的笑声直直朝他脑子里钻,浑身血液也好似在这一瞬间沸腾。

  这是第二次!

  他第二次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让大师兄把他看光光了。

  而此次更是在被看光之后,听到了对方的笑。

  不许笑!”谢枕舟闷着的声音从被子里嗡嗡传出,有些色厉内荏,非常没有威慑力。

  像是想明白什么,谢枕舟从被中探出一只白净的手,指甲被修剪的圆润,透着淡淡的粉。

  他的手中,正握着朝舤挂在他脖子上的那枚淡蓝色的灵石。

  “你是用这个东西在偷、偷看我!”

  谢枕舟感觉到掌心的石头不再散出热量,没有即刻听到回答,以为是自己猜错了,于是掀了掀被角。

  结果朝舤的话语声还是一丝不漏的传了过来。

  “是。”

  很是坦然。

  ......

  这是朝舤做了许久,刻录了无数小型法阵进去得出来的成果。

  谢枕舟红着耳朵想要把东西丢开。

  可朝舤像是知道他准备做什么般,先一步开口。

  “别丢。”

  大师兄清冽好听的嗓音里,夹杂着的柔意半点没有掩饰,像是能够溢出来,他道:“它可以保护你。”

  谢枕舟听到他这么说,只觉手中灵石又开始发烫。

  可以保护他。

  但是也可以偷看他!

  朝舤语中含笑,似诱哄般,浅声说着:“你若不喜欢,我便不用它看你了。”

  谢枕舟心中被触动。

  随着他的一句“我喜欢的”脱口而出,

  朝舤也同时道:“可我想你。”

  因为想你。

  所以才会忍不住偷偷看你。

  而他也并不是偷看,谢枕舟一直都知晓大师兄厉害。

  却不知对方竟然还能够有这等本事。

  这与现代世界时,用手机视频有何差别。

  唯一的一点不好是。

  他看不到对方。

  ......

  朝舤问他脱衣服是要做什么,谢枕舟一一答了。

  末了还控诉道:“都怪你!”

  因为刚才的经历,他的声音还有些惊魂未定,尾音都在发着颤,听起来软软的。

  朝舤看着谢枕舟探出被子,用衣服盖着那颗灵石。

  然而他那边的画面,却轻易的从水镜上传过来。

  即使灵石被东西隔开,他也依然能看到对方。

  这是他刻录阵符时特意研制出来的功法。

  由于一早便想到此物若挂在对方脖子上,自己仍是无法看到对方,才会特意加了几道术法。

  看到对方此刻正在用药膏,涂抹他留下来的标记时。

  朝舤眸色一深。

  镜面被倒扣住。

  “嗯,怪我。”

  直到把药膏涂抹好,谢枕舟将衣物穿戴整齐,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朝舤说话。

  一声突兀的‘小师弟’也在此刻打断了两人。

  ·

  谢枕舟一听便知,“应该是万佛寺到了。”

  朝舤停顿几秒,才应声:“嗯。”

  谢枕舟道:“大师兄,我们还能说话吗?”

  朝舤正身处一片漆黑中,其中看不见摸不着,处处透着空寂,鬼魅般的气息缠绕。

  “现在有事。”朝舤墨色眸中微光闪动,目视前方。

  一人执一水镜,行走在无尽黑暗中毫无阻碍。

  周身气势异常强盛。

  ...…

  听到答复,谢枕舟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他还想和大师兄说说话。

  像是怎么都不够。

  朝舤看了眼水镜,冷凝的神色稍霁,勾着唇,“你先去玩,等我来找你。”

  谢枕舟立马就要反驳,他这不是去玩。

  接着一声轻浅的‘乖’,似安抚般穿透过来。

  谢枕舟瞬间变得安静。

  待好一会儿身边也没有说话声传出时,谢枕舟才从床边坐了起来。

  ·

  云舒正站在他的房门口。

  清淡的药香扑了过来,云舒笑问:“可是擦好了?”

  谢枕舟乖巧点头,“三师兄你的药真管用!”

  药膏一经涂抹。

  他脖子上的痕迹便淡了下去。

  又涂了一些后,竟是直接没了。

  这样便不担心动作过大,会再次让人瞧见。

  万佛寺乃佛门清净地,让人看见了委实不太好。

  特别是面对明净禅师。

  谢枕舟总觉得,对方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

  ...…

  两人一路往万佛寺内走去。

  谢枕舟带着云舒,一直往上次看到明净的禅院走去。

  “小师弟似对这里很熟悉?”云舒忽然发问。

  这次他们也同样没有看到四处走动的小僧,像是特意为他们的到来清空了一般。

  一路走来,四下皆寂。

  听到云舒的问话,谢枕舟摇了下头,“也不是很熟。”

  他这也才是第二次来。

  云舒说话总是讲究一个分寸二字,并且拿捏得极好,控制在一个恰好的范围内。

  谢枕舟觉得,难怪宗门内那么多弟子都喜欢三师兄,因为他为人和善,且颇有君子之风。

  这一点确实不假,同云舒说话,无论是谁大抵都会感到舒适。

  谢枕舟不由多说了几句。

  云舒听闻他和明净禅师有过几次交谈,便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哦?禅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传闻,明净禅师极为神秘。

  且佛法十分高深,却未取法号,是万佛寺唯一一个带发修行的僧人。

  然而,听到云舒将那些世人对明净的笼统印象说出,谢枕舟不知怎的,想到初次见面时。

  那个一袭雪衣,眉心染砂的人。

  像个妖僧。

  ·

  这么想着,谢枕舟也就这般说了。

  三师兄在他这而言,早已不是外人。

  可是他的话音刚刚出口。

  一句‘阿弥陀佛’像从九天之上传来的梵音一般。

  谢枕舟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当事人忽然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