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舟安静平躺在床上。

  他的识海内再无雷霆遍布, 变成了一片广袤天地,碧蓝的天空下,是泛着莹莹波光的海水。

  清新的空气盈满了整个识海。

  谢枕舟阖着眸子,细细体会着识海内的一切, 比之金丹时又阔了一倍。

  不枉他九死一生历经六九天劫。

  下一瞬。

  一丝清冽的寒霜气息萦绕上来。

  即使人已经走了, 残留的痕迹却没能消散,直往他这边侵袭。

  想到大师兄离开时那个背影, 谢枕舟蓦地睁开眸子。

  再没有想睡的心思, 只觉一股热意顺着耳根蔓延至的脸颊, 隐隐还有扩散的趋势。

  谢枕舟定了定神,从床上撑起身子, 盘膝而坐,阖目开始内视紫府。

  已然成型的元婴长得和他一般模样, 此刻也正同他一样, 闭着眼盘膝打坐着。

  灵气引入时, 环绕着元婴周身,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

  越辞进来, 就见小师弟盘腿于云床上打坐, 脸色红润丝毫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没想到。

  大师兄竟真有治愈六九天劫留下创伤的办法。

  谢枕舟从内视的状态中牵回神识, 看到来人, “二师兄。”

  邵黎紧随其后,跟上来打量他的状态,眼前一亮, “小师弟,你好了?”

  谢枕舟对他点头,“让师兄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邵黎道。

  越辞径自走到矮榻上,朝谢枕舟这边看去, 眼里染着笑,“小师弟,方不方便告诉二师兄,大师兄是用了什么办法治好你的?”

  邵黎道:“我也想知道。”

  说完,带着好奇的目光就落到了谢枕舟身上,默了默,“小师弟你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又发热了?”

  不怪他有这么一问,实在是小师弟身子总是一身病。

  谢枕舟摇摇头,不知怎么说。

  他本就微红的脸色更加红了几分,抿了抿唇,还是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被侵略过破开的神识,此刻都还沾染着大师兄的味道,悠久绵长。

  谢枕舟抬眼,唇瓣张合。

  “小师弟。”云舒从外面走了进来,适时截住了他的话头。

  ......

  一句‘神识相交’就到嘴边,谢枕舟耳尖红的滴血。

  这种话若是说出,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虽说只是治伤,但那样的事......

  谢枕舟脑中忽然又被混沌交杂。

  云舒的出现,无疑是替他解了围。

  “三师兄,大师兄走了吗?”邵黎见云舒进来,马上就忘了刚才的问话。

  “嗯,走了,”云舒笑了笑。

  ‘大师兄’三字入耳,谢枕舟识海中响起一阵海浪声。

  云舒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出神,视线微移,撇向了谢枕舟,“小师弟,我观你的气色应是大好了,未曾想大师兄竟对医道也有涉猎。”

  一席话,瞬间让谢枕舟脱离了神交带来的赧然。

  不过是为治疗六九天劫落下的雷霆创伤罢了。

  思及此,谢枕舟豁然开朗,“大师兄很厉害。”

  越辞眉梢微挑,“小师弟认为,单只有大师兄厉害?”

  谢枕舟滞了滞,“二师兄也很厉害。”

  他想了想,又看向云舒和邵黎,“师兄们都很厉害。”

  越辞一顿,视线在谢枕舟面上轻扫,澄澈眸中满是真挚,嘴角弧度浅浅却是看了就会叫人心生喜意。

  ......

  越辞忍不住逗他,桃花眼向上勾起,似带着深意,“那小师弟最喜欢哪一个?”

  谢枕舟又停顿下来。

  邵黎抬眼望向别处。

  二师兄今日怎么老逗小师弟。

  不用说,那必然是最喜欢我,邵黎腹诽。

  从小到大的情谊可不是说着玩的。

  云舒笑了笑,打断道:“小师弟伤势刚愈,还需多多休息,我们不便多扰。”

  越辞闻言,看他一眼,笑意更深,回眸一扫目光再次落到谢枕舟身上,“那好,师兄改日再来看你。”

  邵黎也大松口气,还真怕小师弟说出实情,会伤了这两位师兄的心。

  谢枕舟乖巧坐在床上。

  “躺下吧。”云舒走近了些。

  谢枕舟点点头,躺了下去。

  云舒替他理了理被角,温声轻言道:“先睡,过几日就是宗门大比,养好身体拿个好名次。”

  这是谢枕舟说过的话。

  谢枕舟眼前迸出亮光,看起来愈发鲜活,“嗯!”

  云舒低眸,浅色眸中笑意深了几许。

  ......

  眼见谢枕舟都躺回了床上,云舒的话,就是医嘱,不可违背。

  邵黎也跟着听话站起来要往外走。

  越辞起身时,白色衣袍跟着轻晃。

  他撩了撩袖摆,再是望了一眼谢枕舟。

  现在却也不是把话说出口的时机,越辞等得起。

  头一次的动心,竟是对着与自己同为男子的小师弟。

  越辞轻哂,只希望,小师弟能答应才好。

  就是不应,也不要拒绝。

  ·

  待几人快要行至门边,谢枕舟才想起似的问了一句,“师兄,宁远呢?”

  邵黎一听,停下脚步。

  “那日你于房中闭关,天辰派两位护法找了来,他被带走了,”邵黎唏嘘,“这次没有昏过去,哭的可惨了。”

  谢枕舟侧头,难怪他出来时,没看到说着硬要替他护法的宁远。

  他还未说话。

  “小师弟。”就听云舒柔声唤道。

  “快睡。”

  ***

  一连数日。

  转眼就到了宗门大比。

  谢枕舟又上了一次紫宸峰大殿。

  “道君。”谢枕舟行了一礼,“师尊他好些了吗?”

  马上就是宗门大比,他已许久没看到师尊了。

  前几日过来,也是只见到了亦灵子道君。

  亦灵子看向行礼的人,一眼就看出,“修为又有精进,不错。”

  谢枕舟笑了笑,往殿中瞥了一下。

  亦灵子温和道:“进去吧。”

  谢枕舟笑容更大,“谢道君。”

  “等等。”亦灵子突然叫住要往里走去的谢枕舟。

  谢枕舟停下,只听亦灵子对他说了几句。

  ·

  眼下所有弟子都到了灵剑峰,大比是在主峰进行。

  几位峰主俱已到场,唯独不见师尊,和前几日他来找师尊时看守在外的亦灵子道君。

  听亦灵子说完,谢枕舟心下不知作何感受,怔怔点头。

  待人走进大殿。

  亦灵子便转身往灵剑峰去了。

  ......

  “师尊?”

  谢枕舟往里面走去。

  大殿里毫无响动,他微放出神识,察觉到一处,立时便收回神识,脚下飞快的过去。

  只见亦奇子正于大殿之中的云床上入定。

  谢枕舟脚下微顿。

  “师尊。”他唤了一声。

  探知到师尊的气息散出一息,谢枕舟明白是师尊知晓他来了。

  亦奇子依旧端坐着,眼眸轻阖。

  谢枕舟轻声道,“师尊,宗门大比开始了。”

  他走近几分,“今日我定能拿个好名次,为紫宸峰增光、为师尊增光。”

  听到这番话,亦奇子终是睁开了眼,无奈开口。

  出声时嗓音很浅,“过来。”

  他对他的小弟子招了招手。

  谢枕舟立时眼睛一弯,走近了些。

  亦奇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一如当年,“来师尊这边坐。”

  无比温暖熟悉的场景。

  ·

  谢枕舟坐了过去。

  亦奇子叹了叹。

  那日小徒弟渡劫,他打坐正是关键时刻却被分了心神,体内灵力紊乱不堪,恰好掌门无虚子师兄赶到,把他拦了下来。

  可终归是让他错失了一个做师尊的责任。

  那样的时刻,竟不能守在小徒弟身边。

  六九天劫。

  稍有不慎,就是魂飞魄散。

  只要想想。

  亦奇子心中便痛不可遏。

  ......

  本想若无其事的揭过前些日子的事,却不想是师尊放不下。

  谢枕舟靠过去了些。

  “师尊......”

  先前亦灵子道君的话犹似响在耳畔。

  师尊知道他那日渡劫,在入定中被打断受损,后被掌门拦了下来,封闭五识,近日才恢复。

  谢枕舟唤着,小心抬手抱了抱师尊。

  很快,就有一只手,带着暖意覆上了他的头顶。

  “舟舟......”

  终于听到师尊这么叫他,谢枕舟更觉高兴,手上抱得更紧了几分。

  如同归巢的雏鸟,无比眷恋的在师尊身上蹭了蹭。

  亦奇子垂眸,低声道:“你不会怪为师吧。”

  谢枕舟连连摇头,“怎么会怎么会!”

  他怎么会怪师尊。

  “师尊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谢枕舟仰头,抬眸朝亦奇子看去,眼眶微微泛红。

  师尊怎么这般好。

  没有人比师尊更好了。

  ......

  谢枕舟鼻尖涌动出一股酸意,喃喃,“师尊......”

  眼看着蒙蒙水雾凝聚,亦奇子语气更加轻柔,“不哭,舟舟不哭。”

  手掌在他头顶轻抚着,谢枕舟低头,不着痕迹的抹掉眼泪,却在擦去前滚落了两滴。

  亦奇子揽了揽他,在他脊背轻抚,“好了,不哭。”

  明白是自己将自己局限于一隅了,亦奇子释然,哄道:“走,大比快开始了,我的小徒弟要替我增光了。”

  一句话,谢枕舟破涕为笑,“嗯!”

  ·

  师徒俩一同往灵剑峰去。

  巨大广场聚满了人,中央建立着一个高台,以做大比之用。

  亦奇子放下小徒弟,“去找你邵黎师兄,为师且先前去同掌门有事相说。”

  各峰弟子两两对决。

  分为筑基、金丹、元婴间的比试,以抽签决定,双方修为相差至多两个小境界。

  越阶挑战成功宗门以资鼓励会赏赐额外的宝物,皆是对挑战成功的弟子于修行有益的东西,再不济也是上品法器。

  谢枕舟往紫宸峰弟子所在那边看去,皆已经坐满了人。

  他正准备从后面绕过去。

  忽听身后有人叫他,“小师弟。”

  冷冽微沉的嗓音。

  是大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见~

  ——

  【一些无关紧要的场合】

  大师兄内心os:都神交了,小师弟怎么对自己还是老样子

  云舒:只是治伤而已,不用谢

  双标——(进化)——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