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定制情敌>第十六章 空空

过了好一会儿席之空才缓过来,手从江宴手心缩回来甩了甩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就朝前走。

“你找得到路吗你就走前面。”江宴拿过指北针用手里的地图在他后脑敲了一下,又说:“乖乖跟着哥走,平地都能摔,你好好看着点儿脚下行不行?”

席之空觉得这人有点不讲道理,又不是他故意要摔倒给自己找罪受,仰起头反驳道:“我巴不得眼睛长脚底去看路了,这路这么滑啊啊啊卧槽???!”

这回好了,他本来只是想演示一下到底有多滑,结果没掌握好角度和力度,演绎得过于生动,一脚踢在杂草掩盖的一个灌木桩子上直直往后倒下去。

江宴回过头的时候正好看着他双手挥舞着向后仰,本能使然将手伸出去给他抓,而另一只手迅速拉住了身边一颗细矮的小树苗。

那小树生平没遭遇过这种变故,竭尽所能猛烈地晃动几下之后,咔擦一声,折了。

刚拉住席之空站稳的江宴手上没有借力,当即抱着人顺着脚下的坡就滚了下去。

不过好在滚下去的过程还算顺利,没有磕碰石头或者断裂的树枝什么的上演一出生离死别记忆丧失的狗血大戏,两人抱着没滚多远,撞在一颗粗大的树上停了下来。

这一下给江宴撞得咬着牙感受到口腔里生出了铁锈味,肺都像是被撞出来,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的呼吸。

“你…他妈的…”刚能正常喘气他就盘算着要把席之空骂个狗血淋头,可等他低头往怀里一看,那人额角在滚下来的过程中不知道又挂到哪儿,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到嘴边的粗话生生来了个急刹车,“…没事吧?”

席之空这回自知理亏,挣扎着站起来之后伸手把江宴拉起来,咳嗽两声说:“我没事…倒是你,刚刚撞树上了吧?”

“……是撞树上了。”江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好在身上没有受伤,只是手背擦破了点儿皮,他随即又上上下下将席之空检查了一遍,后悔道:“我就应该把你扔营地。”

“那个,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了,我刚刚只是想演示一下我是怎么摔倒的”

江宴立刻双手交叉在胸前打了个叉,打断他说:“你演示得很生动,这回我都看懂了。”

席之空这才注意到他手背上被刮擦破皮的地方,反手从背包的外层拿了几张创可贴出来,边撕开边嘟囔道:“我就说了我没什么运动细胞……”

看到他眉心拧着低头给自己贴创可贴,江宴嘴角弯了弯,随即极夸张地惊呼一声:“啊,好痛!”

“啊?这都痛吗?”席之空立刻将手缩了回来,创可贴扯开来在他伤口上比划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给他贴。

不料江宴反而把手往他面前送了送,说:“当然痛了!你给哥吹吹,就不痛了。”

席之空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之后低声骂了句傻逼,低下头象征性的吹了几口气,凶巴巴地贴了两张创可贴上去。

就这样,两个人还没走到点标位置就都已经光荣负伤。

好不容易到了点标位置,这铺天盖地的暴雨说来就来,雨水噼噼啪啪的穿过高耸的树林落在两人的雨衣上,周围没个躲雨的地方,地图也因为来不及收拾进背包里被淋湿得什么都看不清。

江宴拿出腰间的对讲机摁了几下,等了半天没反应,他又用手掌心拍了拍,那机器干脆滋啦一声,彻底熄灯罢工了。

“应该是进水了。”席之空说完把自己的对讲机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用塑料袋裹起来防止进水,摁了开机键之后却一直闪着红灯。

说好的信号基本能覆盖是基本能啊,那这俩人也太倒霉了,怎么就恰好站到没信号的这个点了。

席之空心中腹诽,举着对讲机在周围走了几步,红灯没完没了的闪烁,气得想把它拆开吃了。

“这是什么破烂玩意儿啊!”

席之空终于丧气地把塑料袋包裹的对讲机往地上一扔,就此作罢。

他手心的伤口渗了水,又开始隐隐作痛。

江宴把点标捡起来擦干净收进背包里,宽慰道:“别生气了,直接回去吧,这雨下得这么大,活动肯定是得终止了。”

席之空没脾气了,弯腰将地上的对讲机捡起来,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

下雨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可雨一大天色就越来越暗,江宴循着记忆带着席之空往回走,手里没有地图兜兜转转的还是迷失在这片林子。

举目四望哪哪儿都一样,连江宴都迷路了,席之空手里攥着装了对讲机的塑料袋,发出绝望的疑问:

“这下怎么办?”

没有地图没有对讲机,江宴拿着指北针在原地转了几圈,任凭他再怎么聪明机智也只是个没什么野外生存经验的高中生,很快把自己也绕晕在原地。

而昏暗的天色总让人误会已经很晚,席之空抬手一看,才下午两点已经下午两点了啊。

他们还没吃午饭,他找了棵大树靠着把背包里的面包拿出来,递了一个给江宴:“先吃点东西,然后再慢慢找。”

江宴接过保鲜膜包裹的面包揣进口袋里,说:“我现在不饿,趁着还能看到路,我觉得我们得赶紧出去。”

席之空大口吃着面包,好不容易噎过这一口,他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问题是咱们怎么出去啊。”

江宴朝他努努嘴:“看看对讲机现在能用吗?”

他按了按开机键,没反应。

过了会儿又按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这下好了,这个也坏了。

他看着江宴,江宴也看着他,而后抬手在他眼角抹了一把雨水,这种境况下两个人竟然对视着笑了出来。

看上去像互相同情,可又多了点儿互相安慰鼓励的意思。

后来雨越下越大,两人还在这林子里瞎转悠。淋了雨两个人的精神都不是很好,再加上江宴刚刚撞在树干上估计是伤着背了,这会儿才开始痛。

他越走越累,背心皮肤和衣料接触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实在是不舒服了就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席之空伸手去拉他,江宴抬起手在他手心打了一下又垂下去。

席之空笑骂:“你有病啊,谁跟你击掌了。别坐下,待会儿真走不动了。”

江宴于是拉着他的手又站起来,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继续朝前走。

雨衣是临时买的,质量应该不怎么样,加上穿过林子里高矮不一的灌木丛,两人身上被刮得破破烂烂的,雨衣不防水很快衣服就被浸湿了。

这也太惨了。席之空心想。

他抬头看是没完没了的雨穿过树叶落下来,低头脚下是泥泞不堪的山路,身边江宴还得带着他走,实在有点体力透支的意思。

这会儿他就有点讨厌自己了。一点忙都帮不上不说,净添乱了。

他迟疑着用手肘拐了拐江宴低声说:“咱俩要是出不去了怎么办?”

江宴瞥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就这么大一片林子,还走不出去了?”

席之空撇撇嘴不置可否,继续跟着他走,伸手拽住了他背包的带子。

他们在林子里又绕了很久,实在走不动了。席之空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江宴也是。

更糟糕的是江宴觉得自己脑子越来越迷糊,身上也越来越冷,什么时候坐在地上了都不知道,等席之空又伸出手拉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江宴手心的滚烫传到席之空手里,烫得他心头一跳。

他木讷道:“你发烧了,江宴。”

江宴想说话,一开口又忘记了想说什么,抖了抖嘴唇半天没动静。等他终于想起自己要说什么的时候,席之空的手已经探到了他的额头上。

“你没事吧?我感觉烧得挺严重的。”

“还行,就是腿软。”江宴憋着一口气终于给了点回应,紧接着他扶着树干站起来,顺势靠在席之空肩上又说:“哥有点累,要不咱们就朝着一个方向走吧,你选一个。”

席之空看他一眼,道:“你以为这是抓阄呢我就随便选一个?”

“那不然呢,反正也走不出去,可不只能随便选一个方向呢么。”江宴说话有气无力的,都不怎么能站稳了,双腿打颤将要跌下去的时候被席之空一把搂住了腰。

“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于是席之空真的随便选了个看上去好走的方向,让江宴把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的腰慢慢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江宴垂着头两颊绯红,眼睛半闭着看上去情况很不好。

他犹疑着喊他:“江宴。”

“……嗯?”

“你别睡,就快走出去了。”

“哥没睡……清醒着呢……”

“那你倒是江宴!草!让你他妈的别睡!江宴!”

席之空跟着突然跪跌在地的江宴坐在地上,照着他的脸拍了好几下都没把人给叫醒,伸手摸他的额头发现似乎是比刚刚更烫了。

他环顾一圈求助无门,只能硬拽着江宴两条胳膊把人背在背上,勉强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咬牙道:“你…这个…猪啊……”

他身后积了水的泥土里慢慢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雨水填满。

撑到老师们和几个村民找到他俩的时候,席之空手一松精神和意志也跟着松懈,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指着江宴累得说不出话。

两人最后都是让村民背下山的。

席之空醒来躺在村卫生院的病床上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

而后他朝四周望了望,确定了不是在做梦,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只是累了睡了一觉,而江宴是发着高烧晕倒的那他人呢?

席之空往门边小跑几步,忽然病房一角传来一两声咳嗽,他赶紧回过头,这才看到帘子那边的床上躺着江宴。

他走到床边看那人两颊还泛着红,手背上扎了针,冰凉的液体灌进去整条手臂都是冰的。

他心头一软,伸手在那额头上又试了试温度。

还烧着呢。

外面漆黑一片,席之空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八点,一着急就喊了他两声:“江宴,江宴?”

可江宴睡得很熟他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着,反正用手拍拍他的肩没叫醒人。

他心里一慌,转身就跑出去叫医生。

可身后江宴就跟有感应似的,迷迷瞪瞪突然喊了一声:“空空……”

席之空惊了。

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头都没回问了句:“你喊我什么来着?”

身后没回应,他僵硬着上半身转过去,不敢想那人是醒着还是继续睡着。

空空?

他果然心里一空,脑子也跟着没了主张。

“空空……”

江宴又喊了一声,席之空走到他身边凑近看了看,发现人压根就是还睡着,只是睡得不太安稳。

他突然松了一口气。

江宴这要是醒着叫了他空空,那他真是不知道作何反应。

这个称呼实在是

过分亲密了。

主要是这两声空空喊得他心里有点烦,听到之后脑子里就开始闪回自己写的那几封情书。

还有他昨晚上唱的那首歌。

什么你不会写诗,舒霁月的名字也挺好写诗的,明明是你自己不会写,傻逼。

席之空把江宴嘲讽了一顿,心满意足地坐回了自己的病床上。

可他还是盯着那熟睡的人发呆。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席之空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思考,就连医生进来拔了江宴的针他都没什么反应。

后来陈旭聪和蔺同瑞来了,跟他说和卫生院说好他俩今晚就睡这里,方便医生观察江宴的病情。蔺同瑞见席之空魂不守舍的,以为他是担心的,还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两句。

晚些时候贺星、孙晨轩和蒋哲辉也来了,看江宴还睡着,席之空又没什么精神,怕耽误他休息,没坐多会儿就走了。

后来连舒霁月都来了,还给两人拎了一份宵夜,席之空说了谢谢,放在了床头没吃。舒霁月跟他闲聊几句让他好好休息也走了。

再后来席之空撑不住睡着,江宴却终于醒了。

他脑袋疼得厉害,掀开被子忍了胃里的翻江倒海,手撑着床头柜坐在床边微微喘气。

等他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些精神,一抬眼就看到了靠在床头睡着的席之空。

他下床走到对面床边慢慢蹲下来,伸手轻轻拉住了席之空垂下来的手。那手心还有一道伤口,被重新处理过上了药。

江宴显然不知道熟睡中他是怎么叫住席之空的,睡醒起来脑袋空空。

只有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