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小葡萄追夫记>第十七章

葡萄大婚后入宫谢恩,皇上很奇怪地问:「葡萄呀,你这肚子好像还不大吧?怎么走路就这样了?」

皇上除了与皇后所出的华容公主外,还曾有过几个庶出的子女,对女人怀孕一事也比较了解。他看葡萄行动这架式,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怀了七、八个月了呢。

葡萄的回答非常让人想吐血。他先是颇为骄傲地看了皇上一眼,然后挺了挺腰,努力把那还不太明显的肚子显出来,再慢条斯理地道:「人家现在先练习练习嘛,好赶紧习惯,不然等肚子大起来就来不及了。」

皇上抽了抽嘴角,非常真诚地道:「你想得太早了。」

皇太后和皇后对葡萄从小都是当半个女孩养大的,因此对他怀孕一事竟接受得颇为自然,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传授经验,听得皇上耳朵发麻。

唐正言先在前殿见了皇上和太子,后被皇上亲自带着他和太子来后宫见皇太后和皇后。唐正言一进来就看见葡萄坐在皇太后身旁,一手被太后拉着,一手被皇后握着,显见是十分得宠。

他也稍稍觉得葡萄最近有些夸张了,但他并不太懂这些,也就没放在心上,此时听皇上一说,他倒替葡萄脸红起来。确实……好像有点太早了。

皇太后没理会他们伯侄的对话,在老太太眼里,她就听她想听的,说她想说的。

「哎哟,哀家的小君亭就是有福气哦。这才成婚多久就有喜了,以后一定多子多福哦。」老太太不知道是算数不好还是真忘了,半点没提葡萄成亲才一个多月,却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皇后对于北堂曜月的生育能力曾经满是羡慕嫉妒恨啊。你说说,都是摩耶人,他是男人自己还是女人呢,结果竟然生不过他?简直岂有此理!

好不容易到了儿女这一代,她闺女成亲五年好不容易刚怀上,这边葡萄也跟着有了……这年头,男人比女人还容易生孩子了吗?没天理了!

不提皇后心里的郁闷,她对葡萄还是非常喜欢的,到葡萄离宫的时候,她和皇太后一起赏了不少东西。

太子东方君和亲自送他们出去,对唐正言和颜悦色地道:「万成县那边,孤找了不少资料,待会儿让人给你送去。你回家好好看了,去了那边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何太守在那边多年,颇有些人脉。你这次过去仔细看看,听说这几年,那边的马市交易越来越旺盛。对了,德郡王曾在那边待过几年,也留下几个人,其中兵营的温成海温将军就是他的手下。」

太子似乎话里有话,唐正言看了太子一眼,却见太子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神色间并没有异样,便道:「臣明白了,臣回去一定好好研读万成县的资料。」

其实东方君和只比葡萄大两岁,小名核桃,不过自从他入主东宫后,再也无人唤他的小名了。论年纪,他比唐正言还小两岁,但说话谈吐无一不稳重,已经开始展现出一国储君的气度,唐正言在他面前很是谨言慎行。

葡萄却不管这些,听他们说完那些无聊的话题,便赶紧插嘴:「三哥,我的郡王府就快建好了,下个月正好搬过去消夏,你来给我暖房呗?」

东方君和闻言,皱了皱眉道:「你有孕在身,不宜搬动吧?」

葡萄不在意地道:「我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女人,不用担心,二哥都帮我安排好了。再说过两个月我就要和夫君去西蜀上任了,不在自己的郡王府住几天哪行啊?等回来都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新建的郡王府是太子和静亲王亲自帮他挑选的好地方,听说布置得也很是雅致美丽,以葡萄好动的性子,不去住几天哪里甘心啊?

东方君和颇是惊异地道:「你要和郡马一起上任?你现在大着肚子,哪里能去?我听爹亲说要等你生完孩子再说呢。」

「什么?」葡萄叫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

东方君和看了唐正言一眼,唐正言忙道:「这事还没定呢,不过岳父大人确实是这个意思。」

像这种情况,一般人家肯定是妻子留下,等生完孩子差不多满岁之后再跟去。甚至有些并不与丈夫一起上任,而是留在家里照顾公婆,只派个通房或妾氏跟去那边照顾,等丈夫任期满了再回来团聚。

但葡萄哪里舍得和唐正言分开?他们正新婚燕尔呢,离别二字真是提也不能提,他鼓着腮帮子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来回琢磨。

东方君和已经过继给皇上,静王府的事情不再好插手,因此没再说什么,只打算等下次叔父或爹亲进宫时再私下问询。

他对东方昊晔已经改口唤「叔父」了,但北堂曜月是他生身之父,又非女人,与「父皇」、「母后」等称呼并不冲突,皇上便特别恩准他私下里可以唤北堂曜月为「爹亲」,也算一种弥补。

且说唐正言与葡萄回了家,还担心他会追问上任之事,谁知葡萄却好像忘了此事,提也没提,照样该吃吃该睡睡了。

转眼临江郡王府修好,葡萄便将唐家三兄弟收拾收拾,打包带回自己的郡王府了。以他的身分,郡马是要住在郡王府的,肯在唐正言自己购置的小院里成亲,其实是葡萄对唐正言的一种尊重,也是表示愿意嫁夫从夫的意思。

郡王府修得十分精美大气,后花园里搭了一溜的葡萄架子,盛夏正适合乘凉。这里离静王府也不远,过条街就是,静王爷下朝后没事就先过来看看儿子再回家。

「哎哟,小乖乖,这才几日没来,肚子又大了哦。」

东方昊晔一进后园就看见葡萄坐在葡萄架下乘凉,单薄的夏衫已经掩不住五个多月的肚腹了。

葡萄招招手:「父王快来吃葡萄,刚摘下来的,可好吃了。」

东方昊晔过去拿起一个塞嘴里,结果呸呸呸地吐出来,酸得他牙都要掉了。

葡萄一脸无辜:「不好吃吗?」

好吃你个头啊!这是孕夫的口味啊好不好!

东方昊晔抽了抽嘴角,没理他这个话茬,问道:「行李都收拾好了吗?再过几天正言就要上路了。」

葡萄一边往嘴里塞着还泛青的酸葡萄,一边道:「收拾好了。父王你放心,我再仔细不过了,收拾得可齐全了。」

唐正礼和唐正义因为还要念书,就不随唐正言一起上任了,不过他们留在京里没有长辈,葡萄又挺着大肚子,北堂曜月就干脆把他们接到静王府去照顾,还专门请了老师给他们上课,因此现在葡萄和唐正言难得地过起了二人世界。

东方昊晔道:「我听说你还特地要了两个太医跟唐正言上任?」

「是啊。」葡萄点点头,道:「我听说那边气候饮食都和京城大不一样,蚊蝇瘴气也多,怕他不习惯,带着太医去我才放心。」

东方昊晔点头:「这倒是。一去就是三年,确实要安排好。」说着他眯了眯眼,望着儿子道:「你别动其他小心思,老老实实地在京城里待着,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葡萄翻个白眼,吐出葡萄皮来,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道:「父王,我知道你和爹亲都不想我跟唐大哥一起赴任,就怕我肚子里这块肉有个好歹。儿子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这也是我的骨肉呢,我也心疼啊。」

「真的?」东方昊晔怎么觉得葡萄说出这话这么不可信啊。

葡萄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真得不能再真啊。阿爹你摸摸,小家伙都会动了呢。」说着热情地拉过父亲的手按到自己的肚皮上。

东方昊晔摸了摸,里头的小家伙正好动了一下,不由十分高兴,哈哈笑道:「哎哟,我小外孙动了,这是在和外祖父打招呼呢。真是个活泼懂事的好孩子。」

葡萄笑咪咪地道:「父王您放心,我一定乖乖留在家里,给您生个健健康康的小外孙啊。您年纪也大了,别老为我们这些小辈操心了,以后就等着我和哥哥们孝顺您吧。」

东方昊晔这叫一个感动啊。哎哟喂,他家葡萄都知道心疼人了,这儿子没白养啊。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小郁闷:你爹我很老吗?怎么说得好像我该颐养天年了似的。

葡萄把他爹哄得天花乱坠,临走时东方昊晔已经彻底把心放下,觉得他家小葡萄好乖好懂事哦,都知道心疼父母了,果然成了亲有了娃就是稳重了。

傍晚唐正言回来,见葡萄正等着他用晚膳,略带歉意地道:「这几日要交接翰林院的工作,下午又被二哥叫去说了些万成县的事,回来晚了。以后你不要等我,自己先吃饭吧。」

葡萄柔声道:「夫君,你再过几天就要赴任了,我想尽可能多地与你在一起呢。」

唐正言闻言,更是心生歉意,吃过晚饭后抱着葡萄,在卧室里又是一晚柔情蜜意不提。

转眼到了八月,入了秋,天气也凉爽了许多。唐正言终于上任去了,带了三十六名临江郡王配置的高手侍卫并一大帮子伺候的下人,光行李就浩浩荡荡地带了二十多车。

这阵势太吓人,唐正言自己都吓到了。但葡萄死活让他带,说他不带自己就吃不好睡不着,宝宝也会不安,说不定还会动胎气,啪啦啪啦地说了一堆,最后唐正言只得投降。

估计他是大文国第一个带着郡王规制上任的七品县令。

唐正言走后,北堂曜月怕葡萄一个人在郡王府住着寂寞,想他反正也没有婆婆要伺候,不如回静王府里来休养。但葡萄不干,说自己已经嫁人了,怎么能回娘家常住呢?再说了,他好歹是个男人,不能担不起郡王的称号。

最近华容公主的胎气有些不好,这是静王府的嫡子嫡孙啊,金贵非常,府里又事情繁多,北堂曜月顾得来一个也顾不过来两个,听葡萄说得斩钉截铁,便由着他去了,自己专心照顾府里的事。

谁知就这么一放心,葡萄跑了!还是带球跑啊!临江郡王府里只剩下几个伺候的丫鬟和老妈子了。

北堂曜月得到消息时简直不敢置信。

东方君谦也傻了,嘴巴大得跟鸡蛋似的,呆了半晌才道:「他大着肚子怎么跑了的?会不会是嫌府里闷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了?」

「糊涂!」北堂曜月一掌拍儿子后脑勺上,骂道:「郡王府的下人说昨晚开始就没见到葡萄,以为他是提前睡下了,今天要不是我派人去给他送东西,还不知道他早不在房间了呢。你自己算算,他至少是头天晚上就开溜了!」

临江郡王从昨晚开始一直没露面,今早也不见他的内管家小竹子出来叫起。大家已经觉得很奇怪了,直到中午静王妃派人来送东西,外管家不敢不报,大着胆子在屋外唤了几声,却没有回应。担心郡王出事,带着王妃派来的人一起闯进去,才发现郡王的卧室里空空如也,床上的被褥根本没动过。

东方君谦很是不解地喃喃自语:「他怎么胆子就那么大呢?胆子就那么大呢?就那么大呢?」

北堂曜月怒喝:「别叨叨了,赶紧派人去把葡萄追回来!他大着肚子要是出什么意外,你就等着被揍吧!」

东方君谦匆忙出去安排,边跑边心中叹气。他爹生他的时候怎么没和他商量好呢?这个长子实在当得累啊,如果能和果果换过来就好了。

东方昊晔刚下朝就收到消息,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回来。

「爱妃,葡萄!葡萄!爱妃啊,我的葡萄,我的外孙啊……」东方昊晔皱着张娃娃脸一路哭嚎,那叫一个痛不欲生啊。

北堂曜月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我不是让你看着点葡萄吗?你就是这样看着他的?」

「呜呜呜,我没想到葡萄会跑啊,他在我面前很乖的……」东方昊晔这叫一个委屈啊。

「你自己的儿子什么样你不知道?这都能被他骗?你白长脑子了!」北堂曜月一脸鄙视。

东方昊晔大受打击,眼神都直了,呆呆看了北堂曜月片刻,突然哀声叫道:「爱妃,我冤枉啊!这孩子明明是像你了,当年你还不是挺着大肚子跑到灵州战场上找我的?葡萄这分明是和你学的!」

「你、你别强词夺理……」

「就是和你学的!就是!就是!就是和你学的!」

东方昊晔耍起无赖来就差在地上打滚了,根本不给北堂曜月说话的机会,自己在那嚷嚷个不停。

北堂曜月气结,见无法再和他讲道理,干脆一甩手把人丢屋里,自己黑着脸出去了。

他一离开,东方昊晔才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差点爱妃要和我翻脸,幸亏我机灵,把责任分他一半去。哎哟,吓死我了。」

不过想想,东方昊晔又觉得自己没说错,葡萄这分明是和他爹亲学的嘛!带球跑什么的,一定是北堂家的遗传!

所谓知子莫若父(或「母」?),北堂曜月早隐隐感觉葡萄不会如此轻易妥协。

要知道葡萄和唐正言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唐正言这一去上任,葡萄若是留下来生完孩子再坐完月子,想追过去怎么也要等上一年,以他的脾气可忍受得了?

所以北堂曜月不放心,让东方昊晔私下多盯着点儿子的郡王府,别让他有什么歪主意。要知道这孩子可是离家出走过一次的。

谁知东方昊晔竟然「怠忽职守」,没有做到一个父亲应该尽到的监督和守护责任,让儿子挺着大肚子跑路了,怎能不把北堂曜月气个半死?偏偏他一对东方昊晔发作,东方昊晔就耍起无赖,每次都把他气个半死,只好不了了之。

且说东方君谦派出人手火速去追葡萄,心道不管他怎么跑,就冲他那肚子也一定跑不快、跑不远,所以东方君谦很有自信,一定能把弟弟找回来。谁知过了三天,他派出的人手都快马加鞭地追上唐正言了,愣是没找着葡萄。

这下子东方君谦也急了,恨不得亲自追过去,不过这时东门却收到了葡萄传来的口信。

他的口信很简单,就一句话:我要去追夫,谁也别拦我,不然我就把孩子生路上!

又注:夫君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东方昊晔拿到那张纸条,无可奈何地去给他的亲亲爱妃看,北堂曜月一看脸就黑了。

东方昊晔和东方君谦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过了半晌,东方昊晔踢了儿子一脚,东方君谦一哆嗦,小心翼翼地道:「爹亲,要不儿子亲自去把葡萄追回来?」

东方昊晔到底还是有个做父亲的样子,道:「哎呀糖糖,华容身子这么重了,随时可能生产,你怎么能离开呢?还是叫果果去吧。」

「父王,还是我去吧。君诚在兵部事情多,离不开,我在户部,请个假还是方便的。」

「不行,你媳妇这个样子你怎么能离开呢?别说什么大男人不该儿女情长,要你爹我说,媳妇生产时不能陪在身边的男人都不算男人!你不能去!我去!」

「父王!」

「好了,都别说了!」北堂曜月冷着脸道:「你们谁也别去了,让葡萄去追唐正言吧。」

静王父子都惊了。东方昊晔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葡萄还怀着孩子,从京城到万成县很远啊,要走一个多月呢。」

北堂曜月皱眉叹了口气,道:「算了,随他去吧。他是打定主意了,就算我们把他抓回来,他也不会甘心的。」说完他对东方昊晔道:「我给爹爹写封信,看能不能请灵隐谷的白羽帮帮忙,去万成县给葡萄安胎接生。」

东方昊晔考虑了一会儿,也叹口气道:「就这样吧。葡萄这孩子性子是像你了,打定的主意谁也改变不了。罢了罢了,我去东门调集人手,找到葡萄后就沿路护送他和正言吧。」

静王夫夫拍板作了决定,东方君谦也只能佩服葡萄这追夫之心了。

葡萄其实没多久就追上了唐正言,别看他大着肚子不方便,但唐正言带的人实在太多,浩浩荡荡的,速度实在快不了。于是唐正言带着人在前面走,葡萄就悠哉悠哉地跟在后面。

「少爷,我们为什么不追上去和郡马会合啊?」

葡萄一边往嘴里不停地塞着水果、糕点,一边道:「你懂什么?要太早追上,他把我送回去怎么办?等过了武阳咱们再追上去,吓他一跳。到时路都走了一大半了,他也没法把我送回去了。明白不?哈哈哈……」葡萄得意地大笑,肚子跟着一颠一颠的。

小竹子出了一头虚汗,对马车外面喊道:「阿城,马车再赶慢点,咱们不着急!」接着回头擦了擦额上的汗,帮葡萄垫好他腰后的软垫,道:「少爷,这才几天的工夫,您这肚子又大了不少。等到了武阳……这还不得更大啊?这一路上您得多辛苦啊?万一……」

小竹子不敢说。他是真想回头,可他也真不敢和主子对着干,他家这个四少爷……有时候特别拧,还容易冲动,看着一副机灵相,其实很死心眼的。

葡萄大手一挥,道:「怕什么?不会有问题的。你看你少爷我身体这么壮,能吃能喝能睡,这点路一点都不耽误事。」

他特意给唐正言安排了一大堆人,赶路的速度和乌龟有得比,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千里追夫,还不会太劳累。瞧,他多精明!都算计好了。哈哈!

小竹子张张嘴,终于不再说什么。

葡萄打个哈欠,笨拙地在宽敞舒适的车榻上躺下,道:「我先睡会儿,待会儿起来吃晚饭。」

小竹子心里叹口气,心道少爷您在家时好歹还去花园里走走,这赶路反而一直待在马车里,吃完就睡睡醒就吃,肚子越养越大,真快像头猪了。啊呸!我怎么能说自己主子像猪呢?那我成什么了?

小竹子吐了吐舌,专心计算起路线,想着待会儿在哪儿停宿,该给主子准备什么晚饭。

东方君谦派去追上唐正言的人早被交代好了,没敢直说郡王失踪来追您了,只说世子有些东西忘了给郡马,都是一些药材。

唐正言一看,怎么都是安胎保身的?他心下觉得奇怪,但从那仆从嘴里没打听出什么,见那仆从送了东西就赶回逾京,便暂时把这疑问放下了。

于是这对夫夫一个慢吞吞地带人在前面走,一个离着不远的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竟是相安无事地到了武阳。

此时已是到了十月,路才走了一半。唐正言也无奈了,这速度实在快不了,至少比预计的晚一个月,十一月中旬能到达就不错了。

好在南方天气温暖,越往西南走气候越温湿,倒不觉得赶路太艰难。

到了武阳后就要换船,唐正言便决定在这里停留三天,安排船只休整一下,顺便逛逛武阳城和周围的名胜。谁知他武阳城没逛成,倒差点把自己吓出个好歹来。

葡萄一点不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挺着个大肚子、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闲逛是多么古怪的一件事。

这些日子他一直坐着马车跟在唐正言的车队后面,因为走的是官道,道路还算平坦,他的马车也十分舒适豪华,但这般老在车上坐着也是很闷的一件事。

初时唐正言还不太着急,走得慢,葡萄不仅追了上来,还偶尔可以停车歇会儿,四处走走散散步再追上去。但后来唐正言可能是觉得这般赶路太慢了,便命人加快了速度,葡萄不得不追紧他,只好一直在马车上待着,这就有些郁闷了,而且偶尔也会有颠簸的路段,坐久了也是腰酸背疼。

所以葡萄早就盼着出来透透气了,好不容易到了武阳,他怕一遇到唐正言就被看管起来不得随意走动,因此也不着急去相见,打算先在城里逛一逛,反正他早打听好他家夫君要在这里停留三日。

葡萄性子活泼好动,且肆意惯了,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他也不做修饰,只是戴了一顶帷帽,便带着小竹子并两个化装成仆从的侍卫上街了。

小竹子看着主子那近乎足月的大肚子,心里十分忐忑。

这些日子葡萄一直在车里待着,走路较少,且不停地在车上吃喝进补,肚子大得有些离谱了。这才七个月,已经养得跟足月差不多了。

在生产方面小竹子和他主子一样没啥经验,但多少有些觉得他家少爷这肚子好像太大了点,看起来怵目惊心啊。

葡萄今日里面穿的是淡黄色雅致内衫,外面罩着一件艳丽的绛紫色绣红长衫,腰上……他现在已经没腰了,肚子太大,因而也没系什么腰带,只在腹部上方以一条金色绣绳将外衫勉强勾在一起。

他身材修长,骨架子也长开了,若非怀孕,一看便知是个青年人模样。但他这副骨肉匀称的挺拔身材前偏偏顶了个足月妇人般的大肚子,看上去就十分引人注目,不过他却毫不在意,双手托着肚子一边轻轻来回抚摸,一边慢悠悠地在大街上闲逛。

「少爷,您累不累?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小竹子轻声在葡萄耳边道。

葡萄挥挥手:「我还不累,再逛会儿。听说东市那边有条丝绸街,都是从西南运来的闽丝,京里的许多铺子都是从这里进的货,咱们过去看看。」

小竹子心想,完了,他家这个少爷最喜欢逛的一个是玉石首饰铺,另一个就是衣衫绸缎铺了,现在到了武阳这个丝绸交易繁荣的地方,怕是一天都不够他逛的。

葡萄招招手,身后的一个侍卫赶紧把手上的糕点递过去。葡萄捏了一个塞嘴里,三口两口吃了,摸着肚子道:「小竹子,我怎么觉得这衫子又小了?回去再给我换件宽大的。」

小竹子苦着脸道:「少爷,这是最大号的了。」是家里的绣娘估摸着郡王临盆时的「肚量」做的,这次他们出来已全都带来了,谁知这么快就小了。唉,看来过两天又要做新衫子了。

葡萄闻言,皱着眉低下头捧着肚子看了一会儿,突然心情又好了,高兴地道:「那正好,待会儿咱们可以在丝绸街上多买些料子,如果有好的成衣,还可以直接买了。哈哈。」

小竹子心里无奈地叹息一声,嘴上恭维道:「少爷英明!少爷英明!」

葡萄就这样挺着大肚子在东市大街上逛了起来,对四周射来的诧异目光视而不见,反而心里还挺得意的。

瞧什么瞧?小爷就是有本事,这肚子比女人大吧?哈哈哈,小爷一点也不比女人差!

Chapter 18

葡萄在东市丝绸街上逛着,恰巧唐正言也在这里。成亲这么久,他对葡萄还是挺了解的,知道他喜欢衣服和绸缎。因此路过武阳这个有名的西南丝绸交易市场,就想帮葡萄买些有名的蜀缎和闽丝,送回京城给他开心。

他远远地就看见前面有个穿着紫色衫子的年轻背影很像葡萄,不过葡萄怀孕之后除了身高,基本上身材已经走样了,走路姿势也与从前大不相同,唐正言和他分开时他肚子还没那么大,因此唐正言只是望了一眼,灵魂上认了出来,但理智上却没有认出来。

此时恰好有两个从对面走过来的路人,一边走也一边回头望着那紫衫背影。路人甲道:「那个男人好奇怪,看他年纪不大,怎么挺着那么大一个肚子?」

「吃多了发福了吧?看他穿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比咱们街上陈员外家的二公子还胖。」

「唉,人家是有福气。不过我看他胖得都快赶上我媳妇生大小子时的模样了。年纪轻轻的,不知人间疾苦哦。」

唐正言听了一耳朵,心中一动,原本要拐进旁边绸缎铺子里的脚步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往前跟着那个紫衫背影走去。他身后的小厮还奇怪,怎么郡马不进店了?

此时唐正言一留心,就认出了一个人:不是葡萄,而是葡萄身边的小竹子和那两个高手侍卫。

小竹子原本双手抱着两匹葡萄买的绸缎,后来他觉得抱着这东西没法照顾好主子,就转过身对后面的侍卫交代道:「阿城,你帮我拿着这些,我给少爷打个伞,好像飘起细雨了。」

他这么一回头,唐正言立刻认了出来,不由呆了一下,随即大惊失色地跑了过来,同时大喝:「小竹子!」

小竹子手一颤,差点把手里的绸缎扔地上。

葡萄也听到叫声,跟着回过头来,与迎面跑来的唐正言撞个正着。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唐正言又气又急,说话都不利落了。

葡萄日夜盼着追上夫君和他在一起,但真在街头碰上,却莫名地心虚起来。而且一看唐正言这气势汹汹的架式,相逢的喜悦估计没有,一顿骂可能跑不了。

他眼珠子一转,立刻双手捧着肚子大叫一声:「哎哟,我肚子疼,疼疼疼啊……」

唐正言吓了一跳,立刻慌了,忙扶着葡萄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天啊,怎么一个月不见,你的肚子这么大了?」

唐正言着实被葡萄那近乎足月的大肚子吓到了,这这这……简直跟吹了仙气似的,怎么一个月就大了这么多?足有两圈、不不,大了三圈都不止啊。这规模……也太吓人了。

小竹子忙道:「郡马先别说这些了,少爷身体不舒服,赶紧叫辆马车先回客栈要紧。」

「对对,有太医,我带着太医呢。」唐正言这时冷静下来,赶紧叫人去找马车,扶着葡萄上车回客栈了。

这么一折腾,唐正言也忘了要和葡萄算帐的事,只顾着搂着怀里的人安慰。

马车里葡萄哼哼唧唧地靠在唐正言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的心跳,觉得特别幸福特别安心,不过还是装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脑子里飞速转着,想着待会儿用什么借口让夫君消气。

到了下榻的客栈,唐正言匆匆叫来随行的太医给葡萄诊脉。

葡萄很希望那太医能知趣地说他动了胎气又或身体有些虚弱什么的,但可惜的是太医和他没有心有灵犀。

「郡马放心,郡王一切都好,胎儿无恙,郡王的身体也十分健康。」

「没有动到胎气吗?」唐正言也是略通医术的,在马车上时就替葡萄诊了下脉,但他毕竟不是专科大夫,还是不放心,这才回到客栈就赶紧把太医叫来。

这太医姓周,正是当日在静王府给葡萄诊出喜脉的那位。闻言他有些不高兴,吹着胡子道:「郡马这是不相信老夫的医术吗?」

唐正言忙道:「不是不是,周太医不要误会,我这是关心则乱。」

周太医这些日子和唐正言处得不错,因而也没有计较,又补充道:「不过郡王进补太过,胎儿发育太壮,生产时怕有困难。请郡王这些日子不要再进补了,多走动走动,适当的……咳,也可有房事。这样生产时会顺利些。」

葡萄红着脸哦了一声,唐正言也有些微微尴尬。

周太医虽然惊讶于临江郡王突然出现在武阳,但他做人老道,也不多提,诊完脉就起身告辞,留下小夫夫俩说话。

唐正言经过这场虚惊,也没有初时看见葡萄时的震惊和恼怒了,不过也明白刚才葡萄说肚子疼是在吓唬他呢,便瞥头瞪了葡萄一眼。

葡萄见状不妙,赶紧扶着腰:「哎哟哟,腰、腰疼。今天走路走多了,我、我得歇歇。」

他捧着肚子起身,唐正言见他那笨拙吃力的模样,心下一叹,起身扶住他,小心翼翼地搀着他到床边坐下,亲手帮他褪下外衫,脱下鞋子,扶他上床躺好。

葡萄最近肚子的规模还真是不可小觑了,这般仰躺在床上,肚子跟座小山似的。

他拉着唐正言的袖子,娇娇地唤了一声:「夫君。」

唐正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好了好了,我不怪你。你呀,胆子也太大了。好了,赶紧歇下,有事待会儿再说。」

葡萄咬着嘴唇,漂亮的黑眸透着些委屈和不安之意,柔柔地道:「我就是想你了。」

「我知道。」唐正言心里叹了一声,俯身在他额上轻轻亲了一下,温声道:「我也想你。」

葡萄心里这个美啊,拉着唐正言的手不放.他一放下心来,倦意就涌了上来,按照他这些日子的作息,这个时候正是他在马车里补眠的时候,因而不知不觉握着唐正言的手就呼呼睡了过去。

唐正言等他睡熟了,便轻轻放开他的手,离开房间,把小竹子叫来一通审问。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啥不能招的?小竹子毫无骨气地一古脑把他家主子卖了。

唐正言听到葡萄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天便偷偷溜出京城追了上来,额头青筋直跳,待听到葡萄怎么巧妙地避开静王府的侍卫,又怎么跟在自己后面追了一路,他已经生不起气了。

正如葡萄预料的那样,都到了武阳,从这里到万成县不用一个月的路程了,虽然他们仆从行李很多,速度会慢一些,但再慢也比京城近,唐正言只能带着葡萄一起上任了。但是想到葡萄那临近足月的肚子,唐正言真心觉得自己的头发有提前发白的趋势。

罢了罢了,早该知道葡萄那个性子不是能老老实实地在京城等上一年的主,与其留他在京城让自己提心吊胆,不如一起去万成县好了,起码在自己身边还可以细心看顾。

事已至此,唐正言也没有责备小竹子等人,让他们去把自己的行李带过来,再下去休息,甚至还让他们随意去逛逛武阳城。

葡萄一觉睡到傍晚,起来肚子就咕噜噜的叫。

「醒了?饿了吧?我让他们备了饭菜,一会儿就送来。」

唐正言坐在窗前,背对着夕阳,手里拿着一卷书,似乎还没有看完。他望向葡萄,残余的阳光照射在他身后,整个人暖洋洋的,让人有种舒适和安心的感觉。

葡萄心里一下子平静下来,充满了喜悦和幸福,他轻轻嗯了一声,看着唐正言起身帮他拿过布巾。

「擦擦脸吧。」

葡萄扬起脸,撒娇道:「夫君,你帮我擦。」

唐正言忍不住笑了一下,轻轻帮他洗了把脸。

葡萄心里说不出的欢喜,轻声道:「还记得在唐家村时你帮我洗头的事吗?」

唐正言揉了揉他乌黑的发,道:「记得。」

葡萄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喃喃道:「我就是那时喜欢上了你。」

唐正言顿了顿,道:「我在八年前,就喜欢上了你。」

葡萄闻言,顿时跟打了药似的,一下子兴奋起来,得意到恨不得长根尾巴摇一摇,仰着脖子骄傲地道:「我就知道,要不然你怎么会把当年的事记得那么清楚。」

唐正言低低一笑:「我扶你起来,该吃饭了。」

吃完晚膳,唐正言扶着葡萄去客栈的后园转了几圈。葡萄一直很兴奋,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晚上回到房间歇下,葡萄拉着唐正言的手无声地暗示着。

唐正言咳了一下,原想拒绝,但想起周太医的话,不由有些迟疑。

自从知道葡萄有孕后,唐正言也了解了一些摩耶男子受孕之事。那周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了,静王妃北堂曜月当年生产时的脉案太医院里都有,周太医也是知道的。唐正言这些日子赶路,没事时就请教周太医,因此已经明白摩耶男子孕期的忌讳和寻常妇人不同。

这样一想,他想起下午周太医说的话,觉得适当的「运动」对葡萄和孩子来说确实有好处,何况分别这么久,他也确实有点想,可是……

他摸着葡萄那粗壮的腰肢,心下发愁:这跟个大肚子蝈蝈似的,可怎么下手啊?

葡萄与唐正言夫夫多时,已有默契,一看唐正言那蠢蠢欲动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想,便哼哼唧唧地催促道:「夫君,怎么了?快来啊……」

唐正言于是翻身半撑在葡萄上方,但看了看他那顶着自己的大肚皮,迟疑了一下,又换了个姿势,坐起身来,但再看了看,好像还是无法下手。

这个这个……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他怎么就没多看几本龙阳春宫图呢?扼腕啊扼腕!

葡萄好似也看出了唐正言的焦虑和犹豫,自己便也有些急躁了,抓起一个美人靠道:「这样这样,帮我垫在腰下……哎哟等等,不行不行,肚子太沉了。」他扔了腰间的美人靠,扶着肚子半侧过身,道:「这样试试。」

二人折腾了一会儿,都是急得不行,葡萄有孕在身,欲望比平时还强烈,竟比唐正言还等不得,扯着他内衫上的腰带道:「算了算了,先摸摸……夫君快点,先帮我摸摸。」

他一手探下去握住唐正言已经半翘起来的分身,一手抓着唐正言的手往自己下身探去。

唐正言无奈,只好先在葡萄那沉甸甸的大肚皮下抚慰他的小兄弟,没一会儿,自己也来了感觉,在葡萄手中轻颤。

两人隔着个大肚皮互相抚慰,又缠缠绵绵的亲了一会儿,却觉得这样犹如隔靴搔痒,欲火更加旺盛了。

唐正言额上冒出虚汗,道:「葡萄,不行你趴下,趴下行不行?」

「我试试啊。」葡萄笨拙地跪坐起来,背对着唐正言,双手撑在床头柱上,突然觉得这个姿势不错,侧头道:「我就这样跪着吧,你试试能不能进来。」

他肌肤柔韧白皙,充满弹性,月光下更显得肤白如雪,唐正言看得怦然心动,在他背脊上亲吻摩挲,见葡萄的耳垂小巧可爱,上面还开了耳洞,不由凑上去亲了亲,湿漉漉的舌头含住那小小的耳垂,轻轻啜吮了一下。

葡萄浑身一抖,突然忍不住,前面竟然射了出来。

他哼吟出声,唐正言有所察觉,不由轻轻一笑,原本揉捏着他厚实臀部的手换了方向,沿着股缝滑了进去。

寻常男子如何唐正言不清楚,但葡萄这摩耶人的体质实实在在地难得。他情欲一动,前面刚射了,后面竟然也湿润了,比之女人也不差了。

唐正言没有过女人,也不清楚女人如何,但葡萄的身体他实在是爱,便细心开拓起来。不过用不着他太费心,不过片刻,葡萄已经准备好,催促道:「夫君,你进来吧,快点。」

唐正言俯在他背上,一手撑着墙壁,一手向前绕过葡萄的身体,帮他托住那沉隆的腹部,下身一挺,便入了进去。

葡萄哼了一声,微疼了一下,便感觉到被充满的满足。

唐正言更加舒爽,一边帮葡萄托住肚子,一边抽插了起来。葡萄双臂撑在床头,沉迷地呻吟不止。

屋内充满那啪啪的淫靡之音,带着湿润的水渍,满满地氤氲着情欲。

葡萄腹大如箩,撑了片刻便觉得腰沉,不得不腾出一手来托住肚腹,与唐正言那只手相握。

二人激情缠绵,腹中的小东西也跟着动了动,唐正言感觉到葡萄肚皮下的滚滚蠕动,不由更是兴奋,亲吻着葡萄的背脊道:「葡萄,咱们的儿子也在动呢。」

葡萄闭着眼哼唧,陶醉得没空理他。

唐正言也努力半天,只觉浑身轻颤,就要射了出来,葡萄摩挲到自己前面,低哑道:「等等……等等我……」

「好,我们一起……嗯哼——」

「啊啊——」

二人一起射了出来。葡萄射出时后穴跟着一紧,唐正言瞬间达到高潮。

「呼……」

二人同时长吁出声。

第二天小竹子进来伺候时,只见唐正言神清气爽,面带笑意,葡萄虽然还在沉睡,但脸蛋红扑扑的,一脸满足,一看就知道这夫夫俩昨晚做了什么坏事。

小竹子暗自替这两位主子害羞。

真是的,昨晚折腾到那么晚,少爷还叫那么大声,隔壁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半夜还起来叫了两次水,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似的。唉唉唉,幸好自己机灵,把客栈这一层都包下来打点好了,不然还不让人笑话死哟。

有了葡萄在怀,即便是唐正言这样严于律己的正人君子,也少不得要「荒淫无度」了。

他们小别胜新婚,一时倒也不急着赶路了。唐正言准备在这里再多留两日,一来打点得更仔细些,把为葡萄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二来他也心疼葡萄一路跟在自己后面追来,路途辛苦,有心让他多歇几日。

其实葡萄一点不辛苦啊,在马车里除了吃就是睡,没看那肚子都养得快足月了吗?

最后他们在武阳停留了五日,备好了船只和一干用品,还把武阳逛了逛。葡萄买了许多蜀缎和闽丝,派人送去京城静王府,顺便报告一下自己的情况。

再度启程,因是坐船,比马车更加舒服。葡萄白天还可以在唐正言的陪伴下在甲板上走一走,散散步晒晒太阳,过得倒是悠闲,就是他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很喜欢坐船,每当风浪微大、船身摇摆时,他便在腹中使劲打滚,兴奋得好几次吓得葡萄以为他要出来了。

「哎哟不行,疼疼。」葡萄捧着肚子直呼气,气鼓鼓地道:「又闹腾,我好几天都没睡好了。」

唐正言清楚地看见葡萄的肚皮从左边蠕动到右边,又骨碌骨碌地从右边顶到正中间。这是在里面打滚呢?

葡萄难受得不行,双手来回在腹上抚摸,嘴里念叨:「儿子你老实点啊,这么折腾你娘我可受不住啊。」

葡萄从小唤北堂曜月为「父亲」或「爹亲」,从没唤过「娘」,一来是北堂曜月不太喜欢那个称呼,二来实在是北堂曜月比东方昊晔更有个当爹的样子,叫他「娘亲」也太过奇怪。不过葡萄自己却是很乐意孩子叫自己「娘」的,已经自觉地用上这个称呼了。

唐正言帮他揉着肚子安慰道:「你再忍忍啊,再过两个月咱儿子就出来了。」

葡萄苦着脸道:「其实我比较喜欢女儿,但看他这么能折腾的样子,肯定是个臭小子无疑了。」说完自觉有点失言,小心地看了唐正言一眼,道:「夫君,你一定喜欢儿子吧?万一我生个女儿你介意吗?」

唐正言笑道:「生男生女我都喜欢,你不用担心。而且若真是女儿,一定像你一样漂亮可爱,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葡萄高兴了,放心了,生女儿的愿望也越发强烈了。

他们运气不好,坐船的时候赶上几次大雨,船只摇晃得厉害,葡萄因此被胎儿折腾得不行,唐正言不得不让船临时靠岸,等大雨过去再开船。如此又拖了几天,直到二十多天后才下船改换马车。

蜀地山路难行,葡萄这时已经八个多月的身孕,肚子规模更加庞大了,不仅走动吃力,晚上翻身都成了问题。因山路难行,且葡萄这样颠簸不得,因此唐正言不得不更加放慢速度,一天还走不到十里路,原本七天的路程,他们硬是走了半个月。

葡萄这个时候已怀胎九月,临产在即,肚子大得夸张,他自己也觉得非常不方便了。万成县就在眼前,再过一日就能抵达,但这时葡萄却是撑不住,竟有早产之兆。

自从下船换陆路后,因蜀地山路狭窄,葡萄那舒适的郡王规制的马车根本无法通过,因而只能换了小马车,里面不能躺卧,只能勉强并排坐下两人。这下葡萄可就遭了罪。

他原本就身子沉隆,不能久坐,奈何山路还十分颠簸,唐正言虽然一再下令放慢了行速,但他必须在年前到达万成县,和原县令办完交接,不然就是耽误了朝廷正事。

葡萄从前几日开始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他不想让唐正言担心,又感觉自己确实拖累了不少速度,因此便没有吭声。

这日听小竹子来说明天就能到达万成县了,郡马早已提前派人去和原县令打过招呼,这会儿那边的房舍都准备好了,只等去了就能入住交接,葡萄闻言就松了口气。

他刚一放松,随着马车的一个颠簸,肚子猛地抽痛了一下。

「哎——」葡萄搂着肚子弓起腰。

小竹子见他脸色难看,忙问:「少爷您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痛了?」

葡萄皱眉道:「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几日一直时不时地腹痛,刚才颠了一下,觉得肚子抽痛了一下,还真疼。」

小竹子担心地道:「我去叫周太医来给您看看吧?」

葡萄摆摆手:「周太医水土不服,下船后一直昏昏沉沉的。他年纪也大了,还是先不要叫他了。」

「那我叫郡马来。」

「别,我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唐正言受不住老待在马车里,因此有时就出去骑会儿马,葡萄羡慕得不行,央了几次也要骑马,但都被无情地否决了,最后葡萄没办法,只能望肚兴叹了。

小竹子见主子一直难受得直揉肚子,又见最近几日主子的肚子形状有些奇怪,往下坠得厉害,似乎挂在腰间一般,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少爷,您这日子也快到了,不会是快生了吧?」

葡萄不以为然地道:「不会的,怀胎十月,我这还早着呢。」

「可是您肚子这样大……不会是双胞胎吧?」

别说,这还真有可能。葡萄的大哥二哥就是一母双胞,而且他爹亲北堂曜月和姨妈北堂曜辰也是龙凤胎呢。

葡萄闻言,咯咯一乐:「那倒是好,一下子生两个,多省心啊。最好是一儿一女,就圆满了。」

小竹子看他无忧无虑那样,不由十分忧愁。少爷哎,若是在京城,您别说生双胞胎,就是三胞胎四胞胎那都没问题,可在这种条件下……您还真是心够大的啊。

葡萄正乐着,忽然脸色一变,捧着肚子抽气。

小竹子已经习惯他家少爷不时腹痛的样子了,没有太在意,道:「少爷,是不是又疼了?要不我让马车停一下,您歇会儿再走?」

葡萄突然握住他的手,用力紧紧的,拧着双眉道:「竹子,好像有点不对啊……」

小竹子忙问:「哪里不对?」

葡萄皱眉道:「疼得有点不对……」

小竹子瞪大眼睛,一时不敢说话,该不会真让他乌鸦嘴说对了,少爷是要早产吧?

可是葡萄疼过这阵儿,又缓了过来。

小竹子哆嗦道:「我、我去找郡马……要不咱们停、停车吧。」

葡萄沉声道:「再等等。」他低头揉着肚子,心里也开始不安起来。

主仆俩不安地又等了一会儿,葡萄脸色微微变了,一手托着腹底,一手在那浑圆高隆的肚子上来回画圈揉抚。

「少爷!」小竹子真开始担心了:「我去找周太医来!」

葡萄拉住他:「别!」关键时候他还是很冷静的,想了想道:「你去问问,若是加快行程,今天能不能赶到万成县?别的别多说!」

「可是……」

葡萄捏紧他的手腕,神色严厉:「生孩子没有那么快的,你别多嘴!去跟郡马说,咱们最好今天晚上就赶到万成县!明白吗!」

葡萄正色起来是挺有威严的,小竹子也是个明白人,无论如何他家主子是没法把孩子生在半路上,能尽快赶到万成县才是最重要的。

他点点头,赶紧跳出马车去找人了。

Chapter 19

唐正言听说葡萄要赶路,道:「这里离万成县若是寻常速度半日也就到了,可是咱们人马太多,他又赶不得路,不差那一日半日的工夫。」

小竹子心道弄不好还真差那点工夫。他有些焦急地搓搓手,正不知该不该告诉郡马他家少爷的情况,唐正言已想到什么,推开他大步向马车方向走去。

唐正言让人停了马车,推开车门爬了上去,一进去就看见葡萄歪在车壁上,一手托着肚子,一手紧紧攥着车窗的框边,脸色发白,咬着下唇,一脸痛色。

「葡萄!」唐正言大惊,忙过去摸着他的肚子问:「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葡萄还没说话,唐正言就感觉手掌下葡萄那原先柔软的肚皮突然绷紧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按了按,却犹如石头一般坚硬。

葡萄五官一皱,下唇咬得更紧。

唐正言心里一紧,扶住他问道:「还能坚持吗?现在还在山里,离万成县还有一日路程……」

这些日子因为山路难行,村寨也少,有时就要露宿在林子里。好在他们人多,又有临江郡王的一干侍卫,倒没出过什么意外,晚上葡萄歇息的帐篷也极力弄得舒适。但再如何舒适,也只是干净整齐可以安睡罢了,和安宅是比不上的,而且这边气候湿热,蚊虫甚多,如果在简陋的帐篷里生产,唐正言无论如何是不能放心的。

葡萄道:「我能坚持!让他们加快速度,今晚赶到万成县。我要在万成县生……哎疼——」

唐正言忙道:「我去安排。你、你坚持住,我叫周太医来……」

葡萄点点头,疼到懒得言语。

唐正言跳下马车。其实这里离万成县只有半日的路程,只是这么些人,速度实在无法加快,唐正言便命大宗人马在后面行走,先安排妥当的人带着葡萄加快速度前行,又命人赶去万成县准备,还要叫周太医来看顾葡萄。这一连串下来,过了小半个时辰。

周太医这些日子水土不服,又拉又吐,整天昏昏欲睡,唐正言虽带了两个太医,但那位太医主治跌打撞伤和解毒清肠,对妇科……哦不,对夫科是不大了解的,因此能指望的就是周太医了。

周太医闻听临江郡王要生了,不由一下子清醒过来,也顾不得什么水土不服,老胳膊老腿跌跌撞撞地就跑过来了。

他心里叫苦:我的郡王哎,您身体这么壮实,赶了两个多月的路都没事,怎么这临门一脚却在家门口失足了呢?

不过他也知道生孩子这事是预测不到的,急命药童把东西准备好就来了。

葡萄这会儿工夫已经疼得紧了。他年轻,身子底好,因此发作得很快。

周太医一看,对唐正言道:「不能太颠了,让马车行稳点,不然羊水破了就糟了。来来,郡王您躺下,能躺下吗?」

葡萄叫道:「这么窄的马车,我怎么躺啊?」

他心里这个委屈啊。自己堂堂的临江郡王,怎么能窝在这么窄小的破马车里生孩子啊?呜呜呜,爹亲,他好疼啊……

山路狭窄,那辆郡王规制的大马车根本没法通行,早就拆了堆在行李里,这辆车窄得又没法躺,把唐正言急出一身汗来,道:「葡萄,要不咱们现在停下来,生完孩子再赶去万成县?」

周太医忙道:「不可不可,刚出生的孩子见不得风。郡王要是在这里生了,可怎么去万成县?难道要在这林子里坐月子不成?」

「那、那怎么办?」唐正言手足无措。

周太医道:「我去开副缓胎的方子。让郡王坚持住,争取到县城再生。」

现在也只好这么办了,周太医让药童赶紧备好药去后面的车子里煎药,又看了看车厢,想出一个主意,道:「把这车座拆了,下面铺上厚软的毛毯和垫子,让郡王竖着平躺下来试试。」

唐正言一拍额头:「好主意。」

马车虽然窄,不过是瘦长形的,长度还是够,于是又赶紧停车。葡萄扶着肚子哆嗦着腿,在唐正言的搀扶下先下了马车,在旁等着他们在里面收拾。

「葡萄,你怎么样?」

葡萄靠在唐正言身上,托着肚子无精打采地摇摇头。

唐正言心疼得不行,他略通医术,在唐家村时也帮牲畜接生过,偶尔还有来请教的接生婆,和他交流一些尴尬的问题,因此是知道临产的产妇在破水前多走动一下好。但葡萄这样不能生得快了,因而也不能走动,他有些担心等到后面产程能不能顺利。

马车收拾好,葡萄捧着大肚子,唐正言在后面托着他,好不容易把他扶上马车。里面已经铺上了厚厚的床铺,前后正好可以躺下一个人来,旁边留下窄窄的宽度,只够人跪坐着。

葡萄刚躺下又开始哼唧,拉着唐正言的手低叫:「我疼……」

呜呜呜,他真想哭啊。怎么这孩子就不能多等一天呢?非要今天发作,这不是故意折腾他娘吗?

说到娘,他又想起爹亲了,拉着唐正言的手委屈地道:「夫君,我害怕……我想爹亲……」

唐正言此时深深地感到自己的无力。

葡萄多尊贵的一个小郡王啊,是他心心念念上天赐给他的有缘人,可是自己却让他受苦了,心里真是难受得不行。他耐心地哄着葡萄,不时地帮他揉揉肚子和他说话,就盼着他能好过些。

马车加快了速度,便难免颠簸,为了避免羊水早破流尽,葡萄腰下垫了软枕,抬高了下身,躺着这叫一个受罪啊。

「不行,我要翻个身,难受……」

葡萄是怎么躺怎么不舒服,蜀地天气又湿热,为了防震,身下铺的被褥又太厚,身上又湿又黏,还腰疼腹痛,真真是难受得恨不得昏过去。

葡萄身体笨拙,肚子规模又大,唐正言帮他翻了个身,自己也累出一身汗来。

小竹子拿着把扇子帮葡萄扇风。因为车里空间太小,葡萄又是躺着,三个人待着其实很勉强,周太医跟在后面的车上看药呢。

小竹子见唐正言额上都是汗,又急又累,怕他受不住,便劝道:「少爷,不如让郡马下车透透气?正好周太医的药也该好了。」

唐正言摆摆手:「我没事。」

葡萄看清他的模样,也是心疼,正要说话,肚子又紧起来一阵痛。他忍不住揉着肚子又叫:「疼啊……疼——」

马车一路紧赶慢赶,在山道上小心地行驶,不知不觉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葡萄从中午开始到现在,已经疼了好几个时辰,脸都绿了。初时他还有力气叫唤,拉着唐正言的手撒娇,到后面他也不折腾了,精神疲惫,疼痛来时能咬牙忍着就忍着,忍不住就哼出来。

「呃——啊……」好疼啊。

周大夫忙道:「别用力,郡王殿下,千万别用力。」

葡萄攥紧了身下的被褥,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身上都是汗。

「不、不行,太疼了……呃——」葡萄咬着牙直抽气,双腿忍不住蹬了两下。

周太医掀开他下身的丝被,往下摸了摸,不由脸色微变。

已经开了七指,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生了,但因为服了缓胎药,羊水还没破,他担心郡王的力气会被耗光。

「郡马,还有多久到县城?」

唐正言也十分焦急,道:「还有一会儿呢,马上就到县城了。」

葡萄脸色发白,颤声道:「我、我好像坚持不住了,越来越疼了……呃、又来了,嘶嗯——」

疼痛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剧烈,恰好此时车子冲下一个陡坡,因为天色昏暗,赶车的侍卫没有看清路面上的一块石头,车轮正好压了上去,猛然颠了起来。

车厢内的人都感觉身体一瞬间颠空,随即又落下,小竹子手上的扇子都差点没拿稳。

「啊——」葡萄突然大叫了一声,五官皱在一起,扶着肚子的双手一紧。

他感觉双腿间陡然湿润,有液体涌了出来。

「葡萄怎么了,你怎么了?」

葡萄哭了出来,摇了摇头无法言语。

周太医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连忙掀开被子检查,道:「不成了,羊水破了,郡王要生了。」

「什么?」唐正言紧张得脑袋发懵了。

葡萄哭叫:「我不要生了!不要生了!夫君我害怕……」呜呜呜,他不想把孩子生在马车上啊。

随着羊水的涌出,葡萄下体的穴口越发开全了,胎儿急剧往下移动,肚子的形状都变了。

「呃——啊、啊——」葡萄忍不住随着阵痛用力,五官变形,身体都弓了起来。

「周太医,现在怎么办?」唐正言脸色也是惨白。

周太医道:「没办法了,先在车上生吧。让马车行慢点,以稳为主,别颠到孩子。」

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这样了,唐正言让马车放慢速度,又让小竹子去后面的马车上准备生产用的东西。

一行随行的人全都紧张得不行,赶车的侍卫更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死盯着前方的路面,生怕再颠到郡王和未来的小主人。

葡萄一手扒住车窗的木框,一手紧紧抓着唐正言,马车里密不通风,闷热难耐,葡萄浑身都是汗水。

「啊——」

「郡王,现在可以用力,您随着阵痛往下用力啊。」

葡萄张着嘴,觉得呼吸都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他在阵痛空档大口大口地吸气,然后随着阵痛用力往下推,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单调的动作。

唐正言也出了一身汗,手掌被葡萄大力捏着,手骨都疼得麻木了。

「葡萄,坚持住,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一点都不快好不好?

葡萄觉得这种疼痛好似没有尽头一般,挣扎了半个多时辰就累得瘫软在那。

「不行了……让我歇歇……」他喃喃地道,肚子疼得让他精神有些分散。

周太医是专攻妇科的,在京城里帮不少贵妇接生过,不过他毕竟不是接生婆,只是隔着帐幔把把脉指点指点,并无亲手接生的经验,何况东方君亭是男子,虽然看了不少太医院里摩耶男子产子的脉案和纪录,但实际操作起来仍然有困难。

此时周太医也紧张得脸色苍白,额上冒汗,有些无措地对唐正言低声道:「郡马,郡王的髋骨好像有点窄,孩子出不来啊。」

葡萄的穴口早已全开,羊水也破了,但孩子出不来,周太医隐隐觉得恐怕有些难产了。

唐正言略通医术,他看着葡萄那硕大的肚子,心里也没谱,他放开葡萄的手,双手摸上他的肚皮,使劲往下按了按。

「嗯——」葡萄疼得脸孔变形。

唐正言顺着胎儿的形状仔细抚摸了一圈,还能感觉到胎儿的背脊蠕动,小腿还在蹬动。孩子好似块头不小啊。

唐正言其实这些日子一直担心葡萄的肚子是不是太大了?葡萄是初产,又不是双胞胎,只看那肚子的分量就知道孩子个头不小,别说是男子,就算是女人,怕也要生得困难。

只是他们一直在赶路,唐正言虽然限制了葡萄的饮食,但毕竟缺少运动,孩子还是在发育。在他们老家他曾听说过,如果孩子不好生,可以让产妇下床走走,或者采用别的姿势生产。

他记得他爹的那个妾申氏生次子时,就因为保养得太好,胎儿个头太大,结果生了一天一夜才生出来。他娘那时身体不好,却不得不在申氏的院里守着,免得被太夫人和丈夫怪罪。

事后唐正言便听他奶娘幸灾乐祸地跟别人说过,那申氏在产婆的搀扶下走了大半夜,受了老罪才把孩子坠下来,后来孩子生到一半卡住,产婆又揉又按,最后是动了剪子才把孩子弄出来的。

动剪子?那时唐正言不懂,现在想一想却不由明白了,不由吓得脸色更白。他可不想葡萄受那个罪啊!

「啊——」葡萄又开始低叫出来。

周太医忙催道:「用力,郡王用力!」

葡萄第一次生产,怕得不行,也没那么强的意志力,刚才就瘫软了一会儿,现下一边哭一边用力。

呜呜呜,爹亲,我不要生了!爹亲快来救命啊!

唐正言冲马车外喊道:「快一点,加快速度,赶紧进城!」

赶车的侍卫擦汗道:「回郡马,前面探路的说马上就到万成县了!」

唐正言一喜,鼓励葡萄道:「葡萄坚持住,马上就进城了!你坚持住!」

「啊——」葡萄嘶声力竭地喊,根本听不清唐正言的话。「疼啊——我不要生了!呃——」

小竹子跟在马车外,听得心尖打颤,催着后面的马车问:「水烧好了没?水烧好了没?」

后面的马车上两个药童用煎药的小炉子在烧水,上面放着铜壶,闻言颤声道:「煮好了一壶,不过洒了好多……」

小竹子道:「没事没事,把水备好了,随时要用。」

葡萄的喊声从车厢里传出,他已经忍受不了了,嗷嗷直叫。

唐正言流汗道:「葡萄,别喊了,把力气留着!」

葡萄用力捏住唐正言的手臂,脸色狰狞地喊:「都怪你——啊啊——」

唐正言骨头都快被他捏断了,亏得他在乡下没少种田劳作,不是一般的文弱书生,不然真扛不住葡萄的暴力啊。

「是是,都怪我,你快留着力气生孩子啊。」

「我不要生!啊——疼疼疼死了……」

葡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胎儿卡在下体使劲往外挤,葡萄憋得脸红脖子粗,手指抓着车窗框,指甲都泛白了。

「看见头了,郡王再用力!用力推啊!」

周太医急得不行。胎儿的头好像有些大,每次出来一些又缩了回去,羊水汩汩而出,郡王的肚子也在不断地收缩。

马车冲进万成县,此时已是半夜,县衙府里早已灯火通明,现任王县令下午就接到通知,说临江郡王在半路临产,让他准备好一干事务。

准备什么啊?他夫人留在老家没有随他上任,只有一个小妾跟着,那小妾还是没生育过的,谁知道该怎么准备啊?

这王县令也有急智,立刻命人去找接生婆和奶妈子,然后让接生婆把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从下午就开始等着了,结果一直等到半夜。

他自己算算时间,还跟幕僚盘算呢:「这都过了一天了,估计郡王已经生了,咱们直接把奶妈子送过去就成了吧?」

那幕僚摸着小胡子摇头晃脑地道:「大人说得是。我家女人生孩子只花了半天工夫,我早上出门娃还在她肚子里,下衙回家已经把娃抱在怀里了。」

王县令道:「那就好,那就好。」希望郡王母子……哦不,父子平安,不然他这也落不得好。

事实证明他们太乐观了。两人等了一个下午加半夜,倒在厅堂的软榻上睡得东倒西歪,谁知突然被下人叫起来,说临江郡王和新县令的马车到了。

两人瞬间清醒,连滚带爬地起来,擦去嘴角的口水,整了整衣冠就往外跑,还没走到大门就听到一声鬼哭狼嚎。

「唐正言你这王八蛋!我恨死你了……啊啊啊——」

王县令吓得一个脚软,啪嚓一下趴地上了,幕僚差点被他绊了一脚,踉跄了几步。出了一身冷汗。

这大半夜黑漆漆的,猛然听到如此凄厉的叫声,不是见了鬼吧?

「大大大人,您您您怎么样?」幕僚颤颤巍巍地扶起王县令。

「老陈,刚才那是什么声音?」王县令牙齿打颤,与幕僚紧紧依偎。

后面小厮打着灯笼追上来,道:「大人,是临江郡王和郡马到了。」

有了灯笼见了火光,王县令清醒了些,就听前院一阵吵嚷。

「快快,把门槛拆了让马车进去!」

「啊、嗯啊……」

「去备软轿,把郡王抬进去!」

「呃……疼死我了!」

「快叫厨房烧好热水!」

「啊啊——爹亲救我,好疼啊——」

「哎哟来人啊,周太医脚麻了,快把太医背进去!」

「啊啊啊——姓唐的我不要生了……疼啊——」

……

真是各种人仰马翻啊。

葡萄真想去死啊!都这么折腾了,肚子里那个小混蛋还是不出来!

下马车时他双腿一分,真想把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就这么拉出来,可惜这生孩子不是蹲茅坑啊,要这么容易也不用受这么多罪了。

葡萄被人小心翼翼地抬上软轿,一路送进后院备好的房间,到了柔软的床铺上,他还在嗷嗷地叫,用力捶着被褥,不肯躺下,嘶叫:「啊啊啊——」

孩子要出来了,他能感觉到,髋骨都快被撑裂了,下体胀痛得不行,他撑着手肘支起身体,眼珠子都快用力得瞪出来了。

「啊——」

折腾了这么一路,孩子还真快出来了,可惜周太医这会儿脚麻了,还没来得及进屋呢,竟是无人帮他接生。

唐正言一直守在他身边,见他情形不对,也等不得老迈的太医,忙掀开他身上的毯子往下看去,惊喜交集地叫道:「葡萄,我看见孩子的头了!孩子要出来了!」

你他娘的才知道吗!?

葡萄脸孔变形涨得通红,刚才下车时那一阵乱,他就觉得肚子里的小家伙使劲往下坠,好似要掉出来了一般。

他双腿大分,鼓足力气撑着身体使劲往前挤压,硕大的肚子已经变形,再不是从前那般圆鼓鼓的平滑模样,而是有些不均匀的凹凸。

去你娘的!老子不信今天生不出你来!

葡萄快被气疯了,都忘了这孩子他娘不就是他自己吗?

「吼——」

葡萄发出一声怒吼,孩子硕大的头骨硬生生被他挤了出来。

唐正言看得一片血腥,差点没昏过去,幸好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晃了一晃,竟然还坚持住了。

「葡萄,孩孩孩子的头出出出来了……」(唐大人,您是被幕僚传染了吗?)

葡萄大口大口地吸了几口气,积攒力气,眼珠子都瞪红了!要不是腾不出手来,他真恨不得捶肚子两下。

这小混蛋,还不赶紧出来!疼啊……

「呼呼……我生——」葡萄咬牙憋气,决定一鼓作气,再次用力。

谁知孩子的脑袋虽然出来了,但肩膀却卡住了,他拼命推了几次,孩子却没有进一步出来。

唐正言手轻轻托着孩子的头,紧张得只会喊:「要出来了!要出来了!快用力!」

这时产程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候,葡萄已经停不下来了,孩子生生卡在那里,快把他撕裂了一般,每移动一点都疼得他太阳穴发懵。

葡萄浑身不只是汗,连眼角都挤出了泪水,原本束得整齐的头发也早已凌乱,模样十分狼狈,他红着眼睛使出吃奶的力气,孩子还是没有动。

周太医这时跌跌撞撞地被小竹子背进来了,见状赶紧道:「揉揉肚子,快给郡王揉揉肚子!」

唐正言双手接在葡萄穴口,扶着孩子的头,动都不敢动,他至今没晕过去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小竹子则直接吓得瘫软了。

还是王县令准备的接生婆有经验,这婆子是附近闻名的接生高手,刚被县令找来说给郡王接生时还以为听错了呢,这世上哪里有男人会生孩子的?

这边地理位置偏僻,各种族交杂,但还真没遇到过摩耶人,不过这婆子得了县令的吩咐,也有了心理准备。刚才见大家忙忙乱乱地把临江郡王抬进来,她还有心思琢磨这个郡王还真是个美少年啊,瞧那模样长的,要不是顶个大肚子,真能迷倒她们这不少少女呢。

此时她见情况危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一卷袖子上前,豪迈地道:「起开!我来!」

她一肩膀把唐正言撞到一边去了,一手托住胎儿的头,一手熟练地摸上郡王的肚子按揉了起来。

她力气极大,把葡萄按得差点没噎过气去。

周太医喊道:「你是谁啊?别乱按,那可是临江郡王!」那肚子,金贵啊!

接生婆道:「呸!我不按你来啊?我接生二十多年了,还没有生不出来的娃子!」

这倒是实话,这边的人种交杂,女人有身体壮实的,也有柔弱的,但因生活还算富庶,因此孩子都养得比较壮实,这种个头大的胎儿并不少见。

这接生婆经验十足,一边帮葡萄按着肚子,一边教他如何用力。

葡萄又奋力挣扎了一刻钟,不停地使劲,终于胎儿的肩膀慢慢转了出来。

「呃啊——」他发出一声怒吼,胎儿的小身子脱离了穴口。

「呜哇哇哇……」小娃子发出了人生中第一声哭泣。

「呜呜呜……」葡萄浑身虚脱地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跟着呜咽,泪水慢慢滑过脸庞,简直是死里逃生啊!

呜呜呜,生孩子好可怕,爹亲,葡萄再也不要生了!

远在逾京的北堂曜月揉着眼睛对东方昊晔道:「我怎么今天一天眼皮直跳呢?也不知道葡萄他们到了万成县没有,灵隐谷的白羽也不知何时过去。」

东方昊晔翻了个身,搂住他迷迷糊糊地道:「爱妃,赶紧睡吧。都折腾一夜了,你还不累啊?」

北堂曜月气得使劲掐了他腰肉一把,恨声道:「是谁折腾了我大半夜?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纵情声色,你收着些吧!」

「哎哟——」东方昊晔叫了一声,睁开眼委屈地道:「我不是看你一天都心神不宁的,怕你晚上失眠才运动运动嘛,好心当成驴肝肺,再说了,刚才你不是也喜欢得紧?一大把年纪了还害羞啥啊?」

北堂曜月冷笑一声,长眉挑起,一脸不善地盯着对方:「你不害羞?那下次轮到我吧,我不介意让你也喜欢喜欢。」

东方昊晔连忙讨好地搂着他的腰,在他背脊上拍抚道:「好好,都听你的。曜月,人家真的很困呢,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北堂曜月哼道:「我看你一点也不担心儿子。」

东方昊晔打个哈欠,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模糊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嘛。咱们都是当爷爷的人了,淡定……要淡……呼呼……」

北堂曜月看着呼呼大睡的枕边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二人肩膀,回搂住小王爷的肩,也就那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