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闻雪无双>第三章

他们一路行船,没过几天就到了武林大会召开的蜀州桐城。

下了船,住进早就安排好的客栈,东方君仁见这里武林人士众多,怕侄子出点什麽意外,所以将他带在身边,寸步不许离开。

东方无双对武林大会兴致勃勃,虽然被「绑」在五叔身边,但也不觉得无聊,看著什麽都新鲜。

东方君仁是代表东门来的,在武林大会上颇有地位,免不了也要露两手。

他的武功在年轻一辈中是佼佼者,而且东门是正派里最大的门派,与南门和明国的北门、西门并列,统称天门。

他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一是想会会武艺高强之人,二来,是协助南门的少门主南宫殇取得武林盟主之位,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南宫殇是个十分俊朗豪爽的年轻人,今年只有十八岁,武功比东方君仁高了一筹。

二人是多年好友,这日一起携手共游,东方无双也被带在身边。

南宫殇道:「明日就是比武大会的最後一天,神冥教的少教主风闻雪也会参加,不知神冥教是否有什麽目的。」

东方无双原本正在玩手里的连环锁,听他突然提起风闻雪的名字,立刻竖起耳朵。

东方君仁沈吟道:「神冥教近百年来都没有争夺过武林盟主之位,这次想必也只是让他们少教主出来立威,顺便暗中考察一下现在江湖上的後起之辈吧。」

南宫殇道:「我也是这麽想。只是神冥教做事一向亦正亦邪。

「二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上,风随柳打败当时的武林盟主杨景天,却将盟主之位弃若敝屣,险些惹起公愤,使得武林盟主威信大失,数年无法恢复威望。若不是十年前你二哥夺得盟主之位後重新立威,只怕这个称号早已没有驾驭江湖正道的威信了。」

「所谓威信,不是在一个称号上,而是在自身作为上。」

东方君仁拍了拍好友的肩,鼓励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夺魁,也一定能将武林盟主做好。日後江湖上的公正与平静,就靠你来维持了。我们东、西、北三门都会支持你。」

南宫殇苦笑:「不要给我这麽大压力,我还不到二十岁呢,可不想未老先衰。」

东方君仁不由哈哈大笑。

东方无双在旁听著他们的谈话,大部分都有听没有懂。不过有件事他搞明白了,风闻雪这次来大概是要和南宫叔叔打一架。

风闻雪那条又黑又长的厉害鞭子,让他印象深刻啊。

东方无双有些兴奋。

五叔说他打不过风哥哥,不知道南宫叔叔与风哥哥谁厉害?

              

      

第二天东方无双就亲眼目睹了。

风闻雪那条游龙鞭与南宫殇的重工剑打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

东方君仁不想让小侄子看太多的江湖争斗,对儿童的心理成长影响不好嘛,所以前几日的比武大会没有让他参加,最後一日也故意没叫他起床。

东方无双撅著小屁股在被窝里呼呼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後才发现五叔丢下他去参加最後一天的比武大会了。

他想起今天风闻雪会来,不禁又气又急,哭闹不休地逼著拳头和阿布带他赶到会场。

他赶来时风闻雪和南宫殇已经打上了。东方君仁正坐在东门的位子上喝茶,看见小侄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也不觉得奇怪。

小孩子总是喜欢到处跑,以东方无双的性子,能老实这麽多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东方君仁将侄子抱到旁边的椅子上,低声道:「老实看著,不许说话。」

「哼。」

东方无双还在生他的气,明明昨晚求了好久让五叔带他来的,结果五叔说话不算话。(其实是你撒娇哭闹到一半睡著了,人家杏仁根本没答应你……)

他瞪大眼睛专心地看著比武场中央,只见风闻雪仍是一身黑衣,一头雪发,脸上戴著诡异的面具,手中的黑鞭彷佛有生命一般,上下翻卷,与南宫殇打得不亦乐乎。

那二人武功太高,动作太快,小无双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招式,但是风闻雪一头银雪般的长发配著飘逸的身姿,醒目非常,让他看得如痴如醉。

东方无双兴奋地在椅子上来回扭动自己胖胖的小身子,心里大叫好厉害好厉害,风哥哥太棒了!

至於南宫殇,完全被他忽略了。

过了三百多招,二人的比试终於结束了。

东方无双没看出谁胜谁负,也没注意听他们说了什麽,眼光只是一直追随著风闻雪。

眼见那二人走下场地,东方无双下意识地想跳下椅子去找风闻雪,谁知小胳膊一紧,被五叔拉住。

东方君仁笑咪咪地道:「麦芽糖,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坐著,不许乱跑。」开玩笑,周围都是武林人士,怎麽能让小孩子乱跑呢。

东方无双垮下小脸,眼睁睁地看著风闻雪走远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风闻雪临走前回头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面具下的双眸似乎闪烁了一下。

东方无双这个沮丧啊。他好想去找风哥哥抱抱呢。

都是五叔啦,好讨厌,让他亲近不了美人哥哥。

东方无双十分幽怨,闷闷不乐地被东方君仁带走了。

              

      

武林大会结束了。大家收拾行李,都准备回家了。

南宫殇与风闻雪平手,最後二人默契地停下了比武。风闻雪果然对武林盟主之位没有兴趣,所以南宫殇成为新一任武林盟主。

东方君仁与南宫殇告辞,又与几个关系交好的江湖门派打过招呼,便带著东方无双准备坐船回去。

谁知第二天一早,船刚开了不久,阿布便气喘吁吁地跑来:「五爷,小世子不见了。」

东方君仁正在喝茶,闻言一把捏碎了茶杯,水渍溅了一身。

「怎麽会不见了?昨晚上船时我还看见他。船上有多大,能跑到哪儿去?」

他们昨天提前退了客栈,在船上住了一晚,今天一早就从桐城开船了。

「都找过了,五爷,小世子不在船上,可能是夜里偷溜下去了。」阿布非常惭愧,世子爷什麽时候溜下船的,他和拳头完全没有发觉。

东方君仁沈著脸道:「跑不远。把船开回去,上岸去找……等等,神冥教的船走了吗?」

阿布回忆了一下,道:「我们昨天上船时,神冥教的船就停在我们旁边,不过他们晚上就走了,比咱们早一步。」

东方君仁揉了揉太阳穴,道:「先靠岸,让几个人回桐城去找。然後兵分两路,这边加快船速,去追神冥教的船。」

这个小家夥,真会找麻烦。

              

      

话说东方无双果然是半夜跑下船的。

当时大家都忙著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起程,而且武林大会这麽多天,大家的精神都很紧张,现在马上要回家了,不由都有些松懈。他拿枕头塞在被子里伪装成自己睡觉的样子,然後溜下了船,竟然无人察觉。

东方无双不愧是偷溜的高手,谁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混上旁边那艘二层楼船的。总之第二天一早,风闻雪起床後发现被手下提在手里,还在呼呼大睡的东方无双时,无言地僵了半晌。

「他是怎麽上来的?」

虽然面具遮住了风闻雪的容貌,但是从那冰冷的语气中,手下还是听出了那压抑的怒气和不悦。

他颤声道:「属下不知。属下发现时,就看见这个小孩缩在一楼大厅屏风後面的软榻上,抱著您的苏绣芙蓉枕睡得正香……属下记得他与东门的东方君仁十分亲密,似乎是叔侄,因此不敢莽撞处理,特来向少教主请示。」

事实上若不是东方无双的小呼噜打得太响,只怕那武士还不会在巡逻时察觉屏风後的软榻上,睡了这麽一个小家夥呢。

风闻雪闻言大怒:「没用的家夥!一个五岁小童都能混上本座的船,下次是不是敌人都跑到本座的卧室了,你们还没有察觉?」

那属下赶紧跪下:「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少主责罚!」

他这一跪下,提在手里的小家夥就被扔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

东方无双揉揉眼睛,终於醒了过来。

他张开迷蒙的大眼睛,似乎还有些混沌,晃著脑袋看看四周,突然看见风闻雪正坐在他面前。

「风哥哥!」

他眼睛一亮,喜孜孜地从地毯上爬起来,满脸喜色地扑了过去。

「风哥哥,我好想你喔。」

东方无双抱住风闻雪的双腿,非常自来熟地窜了上去,速度之快,手段之熟练,让风闻雪都没来得及阻止。

东方无双顺利地坐进风闻雪怀里,抱著他的脖子,见他一时愣住,登时觉得机不可失,赶紧一口亲了上去。

十分不巧,因为风闻雪戴著面具,整张面容只有嘴唇和下颌露在外面,所以东方无双这一口,自然是亲在了他的双唇上。

风闻雪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双手一挥,将东方无双甩了出去。

「啊啊啊──」

东方无双在空中尖叫。

风闻雪回过神来,立刻长鞭挥出,将差点撞到墙板上的东方无双及时卷了回来。

好险,这可是静王府的小世子啊。

风闻雪再胆大妄为,也还没胆拿神冥教的百年基业和东门还有整个朝廷作对啊。

他将东方无双卷回怀里,心里犹为自己刚才的失手感到後怕,赶紧摸了摸东方无双的小脑袋,又扫一遍他圆滚滚的小身子,确认了这个在文国皇室集万千宠爱於一身的小世子在自己手里还是全乎的。

东方无双原本还被风闻雪刚才的举动吓得小脸煞白,但之前也说过了,这孩子胆子极大,而且在美色面前,一切恶势力都是纸老虎,不足为惧。

他见风闻雪此刻这麽关心他,而且出於孩童的直觉,察觉到风闻雪也为自己刚才的举动後悔了,不由心里又暖呼了起来。

他伸出胖胖的小手,环住风闻雪的脖子,很贴心很亲密地贴在他身上。

风闻雪这才想起这小家夥刚才对自己的「非礼」举动,不由抽了抽嘴角。

他今年才十五岁,还没有体味过「人事」,谁想到就被一个五岁小童夺去了初吻……

其实话说回来,这也是东方无双的初吻呢。

东方无双在京城时虽然是个混世小魔王,到处寻美色骗抱骗亲,但都是亲亲脸蛋而已。而且大多是人家亲他搂他蹂躏他,他却是很少去亲别人的。刚才无意中亲到风闻雪的嘴唇,软软暖暖的感觉,让东方无双也很新奇。

风闻雪轻咳了一声,看著仍然跪在地上目瞪口呆,还没有从少教主被一五岁小童非礼的震慑中回过神来的下属,冷冷地道:

「下去。传令减慢船速,派人去寻东门的船,告诉东方君仁,东方无双在这里。再把全船好好搜查一遍!本座不希望再发现有其它﹃异物﹄出现!」最後几个字说得十分咬牙切齿。

属下退下後,风闻雪拎起东方无双的衣襟,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轻柔」地道:「无双小世子,不知你能否给我解释一下,为何你会在我的船上?」

「风哥哥,我好想你喔。武林大会上五叔都不让我去找你,我好难过。」

东方无双眨著大眼,抱著风闻雪讨好地道:「风哥哥,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呢。我想你嘛。」

风闻雪闻言,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你为什麽想我?我们又不熟,你也没见过我几面。」

东方无双不大理解他的话,歪歪头道:「想你就是想你嘛,没什麽为什麽的。」

他这话说得天真稚趣,风闻雪却听得心里微微一震。

风闻雪从出生到现在,还是除了两位父亲之外,第一次有人对他如此喜爱,如此念念不忘。

他的父亲贵为一教之主,事务繁忙,对儿子的教育也是以严厉为主。另一位爹爹虽然十分疼爱儿子,但也不会特别宠溺他们。而且他大哥有病,与常人不同,所以父亲们自然而然对大儿子更为关注,不知不觉中就有些忽略小儿子。

风闻雪性子喜怒无常,脾气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

他在教中的地位十分尊崇,大家都对他恭敬有加,也没什麽知心朋友和玩伴,只有一个相差两岁的大哥,却因为性子古怪,和他不甚亲近。

他长到一十五岁,身边都是尊敬他、惧怕他、服从他的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麽小、这麽可爱好玩的一个小孩子,而且这个小孩子还对他如此喜爱和依恋,让他在新奇之中,又颇为感动,潜意识里产生回报之意。

东方无双越是喜欢他,风闻雪也就越是对他不同了。

风闻雪摸摸东方无双的头,忽然微微一笑:「肚子饿了吗?和我一起去吃早饭吧。」

东方无双呆呆地看著他,只觉他虽然还戴著面具,但不知怎麽的,好像自己就能看见他在面具下的那个笑容是多麽美丽。

他乖乖应了一声,抱紧了风闻雪的脖子。

              

      

神冥教的众人看见少教主亲密地抱著那个偷跑上船的小孩子从屋子里出来,一起用早膳,不由都瞪大了眼睛,暗中结舌。

少教主长这麽大,好似除了两位父亲和兄长,再没有与别人如此亲密过。甚至少教主还因为那个小孩子的撒娇,而将他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亲手喂他吃点心,简直、简直是教中的第一大奇闻啊。

东方无双可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他的美人哥哥好温柔,对他好好哦。

他吃得小肚子溜圆,心满意足。

风闻雪看他咂著小嘴,眯著大眼,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不由低低一笑,摸著他的小肚子,好玩地道:「你吃的可真够多啊,瞧这小肚子鼓得。」

东方无双呵呵一笑,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

风闻雪道:「吃得多也要练得勤才可以。以後要好好学武,可不能长成一个小胖子。」

东方无双道:「不会的。大家都说我长得这麽可爱,将来一定是个俊俏的小公子呢。」

风闻雪捏捏他肉乎乎的腮帮子,故意忽视了他精致可爱的五官,道:「那是哄你呢,瞧你现在胖的,再这样下去可不成。」

东方无双瞪著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道:「风哥哥,你不喜欢胖子吗?那我以後少吃点。」

风闻雪觉得这孩子既然这麽喜欢自己,那自己也要为他做点什麽才是。此时见他这麽在意自己的话,便趁机道:「少吃不用,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後多读点书,多练点武,将来才能成为一个文武全才。」

「风哥哥喜欢文武全才吗?」

「嗯,喜欢。」

东方无双小脸变得严肃。他很认真地想了想,忽然用力点了点头,直视著风闻雪,极认真地道:「那无双以後就做个文武全才,然後娶风哥哥做我的世子妃。」

整个饭厅里寂静了一下。

风闻雪以为自己听错了,道:「无双,你说什麽?」

东方无双两只小手用力一击:「我要努力!以後娶风哥哥做我的世子妃!」随著话语的重复,好像决心也更坚定了一层。

风闻雪抽了抽嘴角,心道你小小年纪,知道娶妃是什麽意思吗?

东方无双拉了拉他的袖子,喜孜孜地道:「风哥哥,我们就这麽说好了哦。」

风闻雪不忍打击他可爱的小脸,想到自己刚激起他的好学之心,万一一否定,小家夥不干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风闻雪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便不置可否地道:「你真做到了再说。」

东方无双还不到能听懂大人推托之言的年纪,在他心里风闻雪就是同意了这事,不由咧开小嘴大大一笑,露出正在换牙的小黑洞洞。

              

      

东方君仁收到神冥教的飞鸽传书,紧赶慢赶,终於在中午赶上了神冥教的座船。

他远远便听见东方无双的笑声,待上了甲板,不由吃惊地瞪大眼睛。

他、他、他看到了什麽?

风闻雪竟然带著东方无双在放风筝。

神冥教的李护法在桐城时买了几只风筝,打算回去送给儿子冬虫和夏草。此时正好借花献佛,送给了静王小世子一只。

东方无双牵著线绳在甲板上跑来跑去,风闻雪在旁边陪著他,怎麽看怎麽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

东方君仁心底暗自佩服:麦芽糖,你不愧是我东方家出品,泡美人的手段果然了得。

东方君仁与风闻雪寒暄了几句,留在船上一起用过午膳,便准备带著东方无双告辞。

东方无双没想到这麽快就要和美人分手,不由嗷嗷大哭。

东方君仁脑仁都疼,心里又是恼怒又觉丢脸,想强行将他抱走。

东方无双最会审时度势,见哭闹也不管用,显然事不可为了,便抱著风闻雪的大腿抽噎道:「风哥哥,我要走了,你不要忘了我啊,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啊。」

风闻雪也觉得有些不舍,想了想,便掏出一个银色令牌塞到他的小手里,道:「这是我神冥教的令牌,你收好了。以後有事可以拿著它来找我。」

东方君仁认出这是神冥教教主的顶级令牌,不由心中一动,看了风闻雪一眼。

东方无双抽抽噎噎地接过令牌,抹著眼睛道:「这是定情信物吗?风哥哥放心,我一定会收好的。」

风闻雪忍不住眼角一抽,心道这孩子到底是谁教的啊?

东方无双忽然左右看看,拉著风闻雪的手,将他拽到角落里,冲他招招手。

风闻雪不明所以,蹲下了身子平视他。

东方无双嘿嘿一笑,突然出手如闪电,一把摘掉风闻雪脸上的面具,然後飞速地在他脸颊上大大亲了一口,小声道:「风哥哥,我看到了你的脸,你要等我回来娶你哦。」

风闻雪愣住,总算这次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没有一把抽飞这个「非礼」他的小家夥。

淡定。

要淡定。

风闻雪此时不由有些後悔给了无双那个令牌。

但他做事一向不会反悔,便面无表情地重新戴好面具,牵著东方无双的手回到众人面前,将他交给东方君仁。

东方君仁正低头看著甲板,彷佛神冥教座船的甲板上有什麽吸引他的美景一般。他身後的东门众人还有神冥教的一干教众,也都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

风闻雪若无其事的与东方君仁寒暄几句,便彼此告辞。

东方君仁带著东方无双回到东门的船上,暗下决心,回京之後一定要好好调教这个小侄子,连神冥教少教主都敢调戏,谁知道他长大以後是不是连天王老子都敢上啊?

却不知东方无双不仅调戏了风闻雪好几遍,甚至连对方的初吻都已拿下了。

此时东方无双的小脑袋里正在想,亲脸蛋好像没有亲风哥哥的嘴唇感觉好呢……看来以後要亲就亲嘴唇,嘿嘿嘿。

              

      

  

东方君仁将东方无双带回逾京,如何禀报双亲和大哥大嫂不提,总之日後小世子东方无双的幸福童年生活算是结束了。

三年後,东方无双八岁时,王府里迎来了老王爷东方昊晔的五十寿辰。前来祝寿的人源源不绝,神冥教因静王府与东门的关系,也有贺礼送来。

东方无双一直对风闻雪念念不忘,听说神冥教有人来,便赶紧去看。谁知来的却不是风闻雪,而是风闻雪那位刚满二十岁,已经打败了天下第一剑崇山长老,并由此获得天下武功第一人称号的大哥──风听雨。

东方无双甚是失望。他拉著好友小肉包在宴会上乱窜时,带著他偷偷去看风听雨。

话说这个小肉包是他在皇家书院里关系最为交好的好友。

东方无双身分尊贵,性格又活泼机灵,不是会吃亏的主,而且左右逢源,在书院里混得那是一个风生水起。

不过他最喜欢的朋友却是身分不显、乖巧可爱的赵小楼,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肉包」。原因无他,只因赵小楼是学堂里唯一一个比他更白、更嫩,有著更圆嘟嘟小脸蛋的家夥。

东方无双没想到赵小楼看见风听雨,竟然会说:「他真好看。」

「好看?哪里好看了?」东方无双奇怪地问。

风听雨其实与风闻雪长得十分相似,只是不知为啥,在东方无双眼里,风听雨却与「美人」二字完全扯不上关系。

赵小楼道:「我觉得他很好看呀。」

「男人要什麽好看,又不是女人。哼!」东方无双不屑地道:「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他好看。浑身上下不是白就是黑,像个木头人一样,我见过的美人可比他漂亮多啦。」

在他心里,还是风闻雪那头震撼漂亮的银色长发和脸上精致诡异的面具更有魅力。这麽多年过去,他都再没有遇到过与风闻雪一样发色的美人。

赵小楼似懂非懂地道:「你不是说他是天下第一高手吗?」

「那是两码事,懂吗?」东方无双小大人般地道。

爷爷的五十大寿过後,东方无双渐渐将神冥教的事忘之脑後。

岁月流转,又是八年过去了,东方无双已经一十六岁。

这期间,他的三叔东方君和正式登基,成为文国之帝。他外祖父和外祖母升为了太上皇和皇太後。

他老爹仍然是静亲王,二叔东方君诚从临江王升为了德亲王,五叔东方君仁则直接被封为勇亲王。

至於他嘛……还是静王府的小「柿」子一枚。

第四章

「哈哈哈,京城,我走了。江湖,我来啦!」

逾京郊外五十里的运河码头上,一个黑漆漆的小乞丐般的少年站在堆满货物的船舱上,双手叉腰,做仰天大笑状。

「小方子,你站在货物堆上干嘛?赶紧下来帮忙,再敢偷懒,老子把你扔下船去!」一个大汉在甲板上凶恶地冲他喊。

那少年立刻收声,蹭蹭蹭地从上面翻下来,讨好地道:「李大哥,俺是第一次离开京城,有些兴奋过头了,您可千万别介意,俺这就干活去。俺知道您最好心了。」

那大汉其实是个面恶心软的人,看著眼前少年讨喜的模样,便哼了一声,挥挥手道:「好了好了,去干活吧。」

「得令。」少年俏皮地一握拳,窜到船里面帮忙去了。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年方十六的静王府小世子──东方无双。

话说以东方无双的心性,自他十三四岁渐渐长开,露出少年模样之後,那少年人的热血与好奇心性也开始成倍的增长。

在多次向父母强烈要求去混江湖不果之後,三年里他跷家不下十次,但次次都被逮了回来。但是这一次,他终於成功了。

东方无双心中得意,却不知这是因为他今年已经成年,而且武功略有小成,是家中长辈故意放水,让他到江湖上去历练一番的。

东方无双这些年在家人的管教下,性子已经收敛不少,人也终於上进了,勉强算得上文武双全吧。

前两年他无意中从自己的小宝箱中翻出了那个当年风闻雪送给他的令牌,便想起了说好等自己「文武双全」後,要娶那个银发哥哥做世子妃的承诺。

说实话,过了十一年,他对风闻雪的模样已经不太记得了,而且那麽多年前的事情,说不定人家早把他忘记了,也不能太当真。

但当年对那个人的喜爱和孺慕之情却印象深刻。尤其风闻雪那与众不同的风姿,让他多年以来一直念念不忘。

              

      

东方无双躺在船舱底下简陋的房间里,掏出一直小心贴身收藏的那枚银色的令牌,上面精妙的花纹和优雅的文字,让他想起了风闻雪脸上的面具。

真是期待啊。

已经过了十一年,不知道那位美人哥哥现在变成什麽模样了呢?

风闻雪一直没有成亲,而东方无双从爷爷和灵隐谷那里,也知道了历代神冥教教主的秘密。

不能与女子有肌肤之亲,所以只能找摩耶男子繁衍後代吗?

既然风闻雪是摩耶男子所生育,那他也一定继承了该血脉。就是说,其实风闻雪也能生育。

东方无双知道他的外祖母──现今皇太後秋紫菱,就是摩耶人。

只是摩耶人的传承非常奇怪,若是男子自己生育的子嗣,无论男女都继承该血脉。若是女子与外族人成亲,所养育的子女只有二分之一的可能继承该血脉。而摩耶男子与外族女子成亲,是不会繁衍这种血脉的。

他的外祖母本身是摩耶男子所生,但他母亲东方华容却只有二分之一该血统,而到他这里……虽然他的父亲东方君谦也是摩耶人,但只要不是父亲所生,摩耶人的传承就是追随母系,所以他好似并没有从母亲那里继承摩耶人的血统。

也就是说,东方无双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像摩耶男子那样因情受孕的。

这件事在他幼时,他祖父北堂曜月就从灵隐谷请来白羽(即摩耶人中的医者)帮他确认过了。

静王府一家貌似因为这件事既松了口气又提起了心,复杂而矛盾。

松口气是将来东方无双不会以男子之身生育,承受那般辛苦。提起心是因为这小子男女不忌,难保将来不会找个男人做世子妃,到时那个男子如果不是摩耶人,静王府的传承就要尴尬了。

不过现在……

东方无双嘿嘿一笑。

风闻雪是摩耶人呢。如果当真能够两情相悦,东方无双是十分期待能够实现自己幼时的诺言的。

              

      

他一路随船到了下一个城镇,挣了点银子,便离开船队换了陆路。

他从来不小看静王府和东门的情报系统,而且万一他的皇帝三叔还有两位亲王叔叔也加入到搜索大军中,那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有被揪回来的可能,所以要小心行事。

东方无双也不著急,一边游山玩水,一边打短工挣路费。这次他出来不敢带银票珠宝等容易被追踪的东西,只带了些碎银子和小金子,所以要努力自力更生啊。

东方无双容貌俊美,聪明伶俐,能说会道,一路边玩边走,也没怎麽吃亏,还增长了不少见识,也学到了许多东西。

不过这江湖啊,永远比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

东方无双谨记二叔五叔给他讲过的那些江湖事,所以一路虽然遇见了一些危险和陷阱,但都被他巧妙地避了过去。只是谁能想到,最後他却栽在了一位普普通通的老太太的手上。

当时那个庙会门口人挤人,他只是轻轻碰了那个老太太一下,谁想她能跌倒在地,哭天喊地,说自己被撞成了重伤。然後便有几个粗壮的大汉跳了出来,说他撞伤了他们老母。

东方无双知道这是碰上敲竹杠的了,一番争论之後取得了胜利,见那几个大汉扶著老太太垂头丧气地走了,心里还挺美。结果回头一摸腰包,才发现自己的银袋被人摸了。

东方无双欲哭无泪。

要知道以他的身手,寻常小偷休想从他身上掏东西,所以一路上也都平安无事。但庙院外一个路过的小和尚告诉他,那个老太太虽然不会武功,但却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神偷,那几个大汉是她的弟子,专门给她打掩护偷外来人东西的。

东方无双撞了贼船,凭一己之力,没办法对付作为当地地头蛇的那一群人,而且如果事情闹大了,不论是闹上公堂还是沾上江湖门派,都会被他父王和二叔他们发现。所以东方无双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了。

不过他也不是好欺负的。临走时查清那帮敲竹杠的住所,偷偷进去放了把大火,把那个老太太和几个弟子气得直跳脚。

东方无双报了仇,心满意足地重新上路。不过少了银子,旅途艰难啊。

东方无双算算日子,自己从京城出来也有几个月了,不能再耽搁了。而且这里离神冥教的总舵也不远了,身上还剩几文钱,坚持坚持吧。

於是可怜东方小世子,活像个小乞丐,忍饥挨饿,终於到了那个叫清风镇的小城镇。

此时他已经花光了最後一文钱,饿了三天肚子,别提多可怜了。

东方无双蹲在街边上,撑著下巴望著街上的人来人往,心里正在琢磨著要不要先去找个酒楼店铺打短工,谁知正在此时,眼前一晃,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身前走过。

东方无双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确定果然是那个人。

虽然他们多年未见,但那家夥白白嫩嫩一脸乖巧的小白兔样,真是到哪儿都能认出来啊。

「包子!包子!小肉包──」东方无双兴奋地放声高喊。

那人好像没听见,心不在焉地继续往前走,头都没回。

东方无双怒了,心道好你个小肉包,竟然不理我。

於是他一个飞扑,扑了上去。

「哎哟!」

「哎哟!」

别怀疑,是两声哀叫。第一声是被他扑倒的小肉包发出的,第二声……是小肉包那个没用的家夥竟然承受不住他的分量,一下子扑倒在地,於是带累著东方无双也哀叫了一声。

两人迭在一起,以狗吃屎的标准姿势匍匐在地。

「哎哎,好疼……谁啊?」

小肉包挣扎著回过头来,疼得眼睛都红了。

东方无双双手扯住他的脸蛋,兴奋地道:「小肉包,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你还记得我吗?你有没有想我啊?」

那人愣了一愣,忽然惊叫道:「麦芽糖?」

哼哼,算你还记得我。

东方无双十分感动,也不计较他刚才没听见自己的喊声,激动得抱紧他:「啊啊啊──你还记得我!好感动呐……」

              

      

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东方无双幸福地趴在小镇最有名的酒楼的桌上,吃得不亦乐乎。

小肉包,即他的幼时好友赵小楼,似乎对他的吃相感觉惨不忍睹,待知道他已经饿了三天後,更是惊愕地张大了嘴。

「你、你、你居然饿了三天?你不是世子吗?你没带银子吗?你怎麽这身打扮?你的暗卫呢?」

东方无双吃饱喝足,腆著个圆滚滚的小肚子,倒在椅子上舒适地打著嗝,才有空回答他:書香門第「第一,我有带银子,不过被偷了。嗝……第二,我之所以这身打扮,是因为我离家出走,所以要低调,嗝……一定要低调!第三,我没带暗卫。你见过哪个离家出走的人还带暗卫?真是笨。嗝……」

「离家出走?」赵小楼大惊失色。

乖乖不得了!这家夥可是静王爷世子,长公主的心肝宝贝,当朝皇帝的亲侄子兼外甥……居然敢离家出走?

赵小楼吓得面无人色,道:「你、你、你不能留在这里,快快回京城去!」

「不回!」东方无双干脆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把腿翘在桌子上,叼了根牙签斜著眼睛剔牙。

唉唉,那姿势说有多低俗就有多低俗,粗鲁得让赵小楼都不太好意思承认自己认识他,更别说让别人知道他就是大文国整个皇家的心肝宝贝──小世子东方无双了。

唉……当真辜负了他这副好相貌。

赵小楼努力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东方无双突然想起来,问道:「哎,肉包,你怎麽会在这里啊?你老家不是在柳州吗?」

「唔……我……」

「快说!」

赵小楼从小在东方无双的强权领导下,养成了对这个好友言听计从的「好习惯」,虽然过了这麽多年,但被他这麽一喝,还是下意识地脱口道:「我是来找人的。」

「你也是来找人的?什麽人啊?」东方无双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趴到他面前。

赵小楼脸上一红,低下了头,呐呐不语。其实他也不知道风听雨是他什麽人。

朋友?别高攀了,再说好像还差著辈分呢。

亲戚?默……八竿子打不著啊。

恩人?更离谱了。

那、那、那是什麽呢?

看著他那害羞难为的样子,东方无双突然灵光一闪,道:「心上人?」

赵小楼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东方无双见了他这样子,立刻双眼放光:「哈哈哈,我说对了!小肉包,你是来找心上人的!」

「什麽心、心……」赵小楼满脸通红,那个词怎麽也无法从嘴里冒出来。

哎呀呀,这个害羞的样子可真是可爱,让人热血沸腾地想要欺负他呢。

东方无双迫不及待地拉住他的衣襟问道:お稥「这有什麽害羞的。快说说,你心上人是哪家闺秀?芳龄几何?品性如何?容貌如何?是否绝代佳人?快快交代!」

难得这位乖巧听话的好友会为了心上人跑到这麽远的地方来,他怎能不好好「关心」一下呢,呵呵呵。

「不、不是!不是……心上人。」赵小楼在好友的威压下,极为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不是?你骗谁呢,你的表情明明说是的嘛。」东方无双不信。

赵小楼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脸:「我的表情?」

「是啊。」东方无双看看他,大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两圈,突然恍然大悟,一拍手道:「哈!你不会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吧?那你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干什麽?你个小笨蛋!」

赵小楼浑身一震,彷佛醍醐灌顶般,瞪大了眼睛发呆。

东方无双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是刚被自己点明白,等想清楚还需要时候呢,便撇撇嘴道:「好了好了,你不想说就先别说。现在吃饱喝足了,快带我回你住的客栈,我想洗个澡。」

「哦……好啊。」

              

      

与赵小楼一起回了客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东方无双不由心满意足。

不过赵小楼这个小肉包怎麽都不肯说他来这里是找谁的,相反东方无双却很想好好描述一下自己的美人哥哥,於是故意得意地道:「我告诉你哦,我这个美人可不一般,我惦记他好多年啦。

「这次终於让我逮到个机会从家里溜出来找他!哈哈哈……你看著吧,我非把他弄回去当我的世子妃不可!」

可惜赵小楼十年如一日的是个老实孩子,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听了他的话也没什麽反应,让东方无双一肚子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不由十分郁闷。

东方无双既然身无分文,好不容易「逮」到一位老友,自然如影随形,吃喝睡觉都赖上他了。

他二人久别重逢,「目标」又都在这清风镇上,自然相处愉快,一起结伴寻美。

只是又过了几天,两人便都郁闷起来。

「唉……」

「唉……」

东方无双最先沈不住气,沮丧地道:「唉,你说这清风镇也不大,怎麽就找不著我要找的人呢。」

赵小楼点头,同感道:「是啊,我都来了半个月了,还是一无所获啊……」

「真是邪门。难道我搞错了?不会啊,我们东门的消息从来没错过……」东方无双皱著小脸嘀咕。他明明早就查清楚了,神冥教的总舵就在这清风镇上,可是怎麽来了这麽久却还没有得到一丝线索呢?

两人正在相对郁卒,忽然一道银色从远处闪过。

东方无双眼睛一亮,腾地站了起来,大吼一声:「美人!」接著便如离弦的箭一般,蹭地一下窜了出去。

他紧追著那一闪而过的银发。

他确信自己没有认错。因为那种特殊的发色,只有风闻雪才有。即使许多老人家也是白发苍苍,但与那柔亮光泽的健康银色却截然不同。

东方无双这几年,武功最长的便是轻功。

一来他性子跳脱,原本便中意这种轻巧跳跃的功夫,二来嘛……他在京里经常惹祸,幼年被他父亲叔父们追著打,长大了,几个堂兄弟承接了长辈的「重任」,时不时地也要在後面追他。

东方无忌便曾对东方君谦抱怨道:「大伯,您把大哥的轻功教得这麽好做什麽?累得我们几个兄弟都追不上他。惹了祸他跑得最快,让我们几个弟弟背黑锅。」

东方君谦长叹无语。心道,小子你年轻力壮的还抱怨,不知道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才累吗?

总之,东方无双在轻功方面特别的有天赋,小小年纪,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那银发之人速度极快,东方无双拼了全力,竟然一直勉力缀在後面。

              

      

待出了镇子,不知不觉地追到了荒僻无人之地。

东方无双转过山脚,猛然看见那银发之人停在一辆马车前,正与坐在车辕上的一人说话。

车辕上那人看见他从远处跟过来,不由笑道:「怎麽你後面还缀了个小尾巴?」

银发之人背对著东方无双,道:「几年没回来,没想到江湖上新出了不少功夫了得的小辈。」

车上那人哈哈一笑,道:「还是打个招呼吧,别白让人家跟著你跑了这麽远。小家夥,你跟著我们有什麽事啊?」

东方无双已经停下脚步。他见那人年纪已经不轻了,看上去有四十来岁模样,长相斯文温和,甚是亲切。

那银发之人虽然没有转身,但东方无双隐隐觉得可能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人。

他挠挠头,拱手施礼道:「这位……前辈,小子以为遇到故人,心下欣喜,这才一路跟随到这里,现在想是认错了人。小子莽撞,请前辈勿怪。」

那人呵呵一笑,道:「你小子倒乖觉。随柳啊,你回头看看是否认识这个小家夥,说不定还真是故人呢。」

那银发之人慢慢转过身来,淡淡扫了他一眼。

东方无双一看,不由心下失望,果然不是风闻雪。

这人没戴面具,年纪看上去也有三、四十岁了,皮肤异常白皙,面容俊美犀利,倒与风闻雪感觉十分相似。

他听那人唤他「随柳」,心中一动,已经大概猜到此人的身分。

不说别的,只这一头与众不同的银发,便是神冥教历代教主的标志。更何况,神冥教的前任教主,风听雨与风闻雪之父,正好便叫风随柳。

哎哟喂,这可说不定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呢。

东方无双脑子转得飞快,眼珠子一亮,道:「前辈,小子确是认错人了。不过小子那位故人,倒与前辈有些相似呢。」说著目光特意在他那头银发上转了一圈。

风随柳听他一口一个「前辈」,又以「小子」自谦,不由觉得这小子确实乖觉讨巧,便淡淡地道:「你要找的那位故人是何人?」

东方无双从怀里掏出那枚令牌,道:「这是他当初送我的,让我随时可以来找他,只是我在清风镇上住了好几天,都摸不到门路。看见前辈发色与他一样,一时欣喜,就追了来……」

说著又挠挠头,道:「不知前辈是否认识我那位故人?可否带我去见见他?」

车上那人看清他手中的令牌,右手握拳,往左掌上一击,道:「哎呀,你是阿雪的故人?哈哈,这可难得。」说著与风随柳对望一眼。

风随柳没有说话。

车上那人呵呵一笑,道:「小子,你想让我们带你去见他也可以,不知你要出多少钱啊?」

「啊?」饶是东方无双这麽机灵的人,听见他这麽说,也不由一时错愕。

那人温雅一笑,道:「那个人可不好见呢,你想让我们带路,总要出点路费嘛,亏本的买卖可不能做。」

东方无双晕。

他从没见过一个人长得这麽儒雅,模样这麽斯文,看上去也很有气质、很有学问的长者,却张口闭口都是那些俗物。

这世上怎麽有人能这麽温文尔雅地说出如此市侩的话呢?

风随柳貌似也十分无奈,揉了揉额头,对发愣的东方无双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找他?」

东方无双回过神来,垮下小脸,沮丧地道:「我叫东方无双,幼时与风哥哥相识,很是想念他,所以来找他。可是我现在没钱,出不起路费。」说著还抖了抖自己的双袖,以示自己两袖清风。

「东方无双?」风随柳眼光一闪,道:「你与京城的静王府是什麽关系?」

东方无双没什麽好隐瞒的,道:「我正是静王之子。」

「原来是静王府的小世子啊。」

车上那人跳下马车,满面欣喜走过来打量了他一番,拍拍他的肩道:「我听过你的名字。咱们与静王府还有东门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也算得上是故交了。

「既然你是静王之子,那银子什麽的也别再提了,省得让人觉得我们刻薄晚辈。既然你想见阿雪,我们送你一程也就是了。」

风随柳似乎想说什麽,不过看了那人一眼,却是忍住了。

那人亲热地拉著东方无双的手,道:書香門第「走走走,我们到马车上谈。难为你幼时与阿雪相识,现在还想著他,这可是他的福分。你从京里怎麽来的?就你一人吗?」

东方无双见他态度如此亲切,道:「我是一人从京里出来的,两位前辈可千万不要告诉我父亲。不知两位前辈如何称呼啊?」

那人心里算算辈分,东方无双应该管风闻雪叫叔叔,管他们就该叫爷爷了。不过这小子刚才一口一个「风哥哥」,显然是不在乎那个辈分。

「呵呵,你就叫我虚伯伯吧。那位是你风伯伯。」

东方无双乖巧地行礼:「虚伯伯好,风伯伯好。」

虚怀谷将东方无双拉上马车,道:「你是离家出走?不然怎麽一个人出来?」

东方无双拍拍胸脯,道:「我长大了。大男儿当游走四方,岂能久居京城耗了豪气?我家里人自然是知道的。」他都离家这麽久了,当然早就知道了。

虚怀谷看了他一眼,也没再问,笑呵呵地与他聊起了一路的见闻。

风随柳在前面一边驾著马车,一边听著他们说话。待过了一个山坳,风随柳突然转头淡淡看了东方无双一眼。

东方无双以为他有话要说,向前微微倾身,谁知忽然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不好,被点了睡穴……

这是他脑海里转的最後一个念头。

第五章

东方无双幽幽然地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只见自己躺在一张舒适宽大的床榻上,床帐微微飘动,清淡的熏香之味溢满周围。

他揉了揉眼,爬了起来,掀开床帐子一看,见是一间优雅素净的房间。

他想起昏睡前的事情,不由心中一动,赶紧下床,正在穿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青衣少年走了进来,见他起了,含笑道:「东方公子,您醒了?先洗把脸吧。」

东方无双道:「这是哪里?这位小哥,你是谁啊?」

那少年呵呵一笑,道:「小哥二字可不敢当。我叫青羽,你便叫我名字好了。这里是神冥教总舵,你来了还不知道吗?」

东方无双大喜。

没想到这里就是神冥教总舵哦,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来了。果然人要运气好,挡也挡不住吗?

东方无双问道:「送我来的风伯伯和虚伯伯在哪里?我要去好好感谢他们,哈哈。」

青羽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诧异,道:「老教主和虚先生已经走了,现在不在教里。」

「哦,这样啊……」东方无双想起当时那辆马车里确实备有一些旅途之物,想必那二位正打算离开,却遇上了自己,所以先将自己送了过来再离开。

他其实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那位虚伯伯为何那麽热心,竟当真将他送来了神冥教总舵。只是现在人已经走了,他便暂时不再琢磨。

东方无双洗漱完毕,又整了整衣冠,觉得自己现在又是一翩翩少年郎了,便迫不及待地道:「青羽,你家教主在不在?我想见他。」

青羽笑道:「我家教主忙著呢,你当谁想见就能见吗?」

东方无双摸出令牌,嘿嘿一笑,得意地道:「我可不是别人,你看,我有你们教主送的令牌呢。你去和他说有故人来访,他肯定记得我啦。」

其实这话他自己说得都有点心虚,过了这麽多年,谁知道风闻雪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个小豆丁啊?

青羽仔细看了看他那令牌,沈吟片刻,道:「令牌你先收著吧,我去与教主说一声。你是老教主送过来的,教主也知道,只是近日教主有些忙,会不会见你也不一定。」

「多谢青羽哥哥。」东方无双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

青羽一笑,也没再纠正他讨好的称呼,道:「你可在这园子里走走,只是别随便出了这西园。神冥教教规森严,你若是闯了祸,可没人救得了你。」

「是是。」东方无双乖巧地应了,一双大眼睛显得特别纯洁,特别听话,弄得青羽都忍不住想揉揉他的头。(又一个上当的。)

青羽离开之後,东方无双看看天色,刚过午时。

他摸摸肚子,觉得有点饿了,早上和赵小楼吃的包子早就耗光了。

他想了想,决定去园子里逛逛,看能不能遇到个丫鬟小厮之类的。堂堂神冥教,一定不会把客人饿死吧。

              

      

东方无双出了房间,才发现这是一座二层小楼,自己在西角的一间。

下了楼,进了园子,只觉花团锦簇,景色甚是不错。

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坐在园子中间的亭子里聊天,看见东方无双从远处过来,不由略略诧异。

其中一个反应快,站起身笑道:「你就是今早来的那位公子吧?看年纪还小啊,从哪里来的?」

东方无双见他穿著一身豔绿衣衫,容貌秀美,打扮风流,手里还拿著把折扇,问话时遮著下巴轻笑,举止有些轻佻。

他心里微觉怪异,面上却是不显,甜甜地一笑,道:「我是从京里来的。两位哥哥怎麽称呼?」

另一个穿著紫衣的,容貌甚是冷豔,貌胜女子,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哼道:「原来是京里来的。那又有什麽了不起,看上去也不甚出众。」

东方无双一僵,瞪著那个少年,心道这人有毛病吧?怎麽上来就这麽说话,好没礼貌。

那绿衣的有些尴尬,却仍是笑道:「弟弟别在意,凤歌说话就这样。我叫明鑫,弟弟叫什麽名字?」

东方无双见他态度还好,便不理那个叫凤歌的,道:「我叫无双。哥哥叫我无双好了。」

那凤歌又抢先道:書香門第「无双?这个名字倒是有点独占鼇头的意思。你有什麽本事啊?莫非是京里南风馆的头牌?」

东方无双听他阴阳怪气的,初时还没明白,待这时听了他的话,不由瞪大眼睛:「南风馆?头牌?」

东方无双是静王府的小世子,见过大世面,又从小好美人,秦楼楚馆的事情也晓得一二。如果他不知道什麽叫南风馆,什麽叫头牌,那才奇了怪了。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现在的震惊和诧异简直无法描述。

明鑫以为他被吓到了,赶紧道:お稥「无双,你别介意,凤歌说话就是这样。」说著瞪了凤歌一眼,道:「咱们都是教主的男宠,今後都是好兄弟,出身什麽的就不要再提了,在这里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那凤歌哼了一声,道:「明鑫,你倒是个好脾气的。又有一个来和咱们争宠的,你还真大度,当自己真是教主心尖上的人啊。」

明鑫挥了挥扇子,轻笑道:「我可不敢当。要说教主心尖上的人,正是凤歌你才是。咱们西园里,谁的容色比你更出众啊。」

东方无双已经言语无能,风中凌乱了。

男宠,男宠,男宠……

这个词在他脑海里转了几个圈,接著又被另一句话代替:教主心尖上的人,教主心尖上的人,教主心尖上的人……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持久性地转了无数个圈。

东方无双悲愤了。

原来风哥哥他早就有男宠了,还有个啥啥心尖上的人。看样子,这个西园里,这样的人还不少呢。

他暗中捏了捏拳头,勉力挤出一个略带扭曲的微笑,打断那两个人说话:「明鑫哥哥,这西园里……伺候教主的哥哥还有几位啊?」

凤歌道:「哎哟,这就要打探敌情啦。」

明鑫好脾气地道:「也没有几人,去年撵出去了两个,还有年纪大的也放出去了,现如今加上你不过六个。」

不、过、六、个!

东方无双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好你个风闻雪,够风流的啊!不算撵出去和放出去的,你还养了六个。你成!你厉害啊!你是我十一年前就预定的世子妃,居然还敢养男宠?看我怎麽收拾你!

东方无双没注意自己也是被算进去的那个。他已经气到言语不能了。

东方无双生性骄傲,为人却极重诺言,并且长情。当年虽是孩童稚语,但他一直对风闻雪念念不忘。

眼见自己已经成年,老娘开始给他张罗选妃的事情,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来找风闻雪。因为在他心里,风闻雪是自己世子妃的第一人选。

东方无双虽然嘴上说著过了这麽多年就算美人不记得当初的诺言了也没什麽,但因为自己是个长情并守诺的人,便以为别人也该如此。

谁知他千辛万苦的从京里跑出来,又是流浪又是打工,好不容易找到这里,风闻雪却是美人环绕,风流花心,竟然还把他也当成男宠的一员了。

东方无双怒了。

不管是他身为静王世子的尊严,还是他自身的骄傲,都不能容许这种让他难过且难堪的事情发生!

              

      

风闻雪最近虽然一如既往地处理教中事务,但实际上心里却有些烦乱。

前几个月,江湖上新出了一个黑风派,手段狠辣,背景神秘,竟然盯上了有上百年历史的神冥教,在江南连挑神冥教三处分舵。

教中折损了一位护法、一位长老,让风闻雪甚是恼怒。但是,三十年前邪教第一狂魔石厉海的成名绝技黑魔掌的重出江湖,又让他有几分顾忌。

这黑风派不仅针对神冥教,江湖上好几个大门派同样受到挑衅。南门门主南宫殇,便以武林盟主的名义发出剿灭函,邀请神冥教在内的各大江湖门派一起抗敌。

风闻雪生性聪慧,敏锐过人。他察觉出黑风派虽然在各处挑衅,但矛头却暗中直指神冥教,因此他将兄长风听雨请出三绝山,安排了一出「请君入甕」的好戏。

围剿那日,他将教中的精英悉数留在教中,由风听雨统领,防御那暗中来袭的黑风派,自己则只带了数人去参加围剿。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他与南宫殇等人到达黑风派的老巢时,只有一些普通武士在那里抵抗,而黑风派的大部分高手,却直奔神冥教而来。

好在风听雨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并非虚传,而且风闻雪设下种种计谋,环中自有环中计,将那些偷袭而来的黑风派高手几乎歼灭殆尽。只是风听雨不知何故,在与那黑风派头领对敌之时一时分心,被其击伤。但那头领也受了重伤,逃窜而去。

风听雨从未失手过,待伤势略好,便不理风闻雪的劝阻,径自追下山去。

风听雨生性与常人不同,过於冷漠自闭,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风闻雪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位大哥,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兄弟之情──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风闻雪单方面的。

近些日子江湖上传言神冥教中有举世宝藏。世上愚昧之人众多,真有相信这个传言的,三天两头有人摸上总教,让风闻雪不胜其扰。

而且他知道这个传言如果不尽快制止,将来越传越盛,总有一天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谎话说久了,信的人多了,也就变成真的了。

神冥教虽然实力雄厚,却也不想做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肥肉。

黑风派余孽、宝藏传言、风听雨的不知所踪。这些都让风闻雪头疼。

这日他午膳过後,想去後山林子里练武,谁知刚刚转过一片园子,便听见前面吵吵嚷嚷。

风闻雪皱了皱眉,见前面便是他那些男宠所住的西园,不由冷哼一声,心头不悦。

他们神冥教历代教主,由於修炼秘功,一旦练至六层以上便不能与女子欢好。所以不论是泄欲还是传宗接代,都只能找男人。

泄欲也就罢了,传宗接代却要庆幸这世上有摩耶一族男子,可以男身受孕,繁衍子嗣。不然风家建立神冥教两百余年,早就断了血脉了。

风闻雪的本性喜不喜欢女人,这辈子恐怕是没机会知道了。反正从他十六岁那年纳了第一个男宠之後,就一直是与男子欢好的,只是这些男子在他心里,却并没什麽分量。

在风闻雪心里,这些娇滴滴的少年,即使容貌再如何妩媚,身段再如何柔软,仍然只是泄欲的工具而已。虽然其中自有趣味,但风闻雪从来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若是老实乖巧还好,但是为了争风吃醋打将起来,却比女子还要招人厌恶了。

风闻雪连日被教务烦乱,正心头不爽,又遇到这种事,自然火气更旺一层。

平日他也不会多理会,但今日却向西园走去,想去看看这番「热闹」。

              

      

他刚来到西园门口,就见一个白衣少年一头闯了出来。

那少年甚是面生,一张娃娃脸,还有点婴儿肥,只是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甚有光彩和朝气。一头浓密的黑发束成简单的马尾,在身後飞扬,红嘟嘟的嘴唇紧紧抿著,小脸绷得紧紧的,似乎甚是不悦的模样。

那少年轻功极佳,一跃窜了出来,差点撞到风闻雪身上。若不是他武功高强,反应极快,轻轻避开身子,免不了要被这少年投怀送抱一番了。

那少年猛然看见他,显是一愣,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能言语。

风闻雪确定他不是自己园子里的男宠,双手负背,冷冷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那少年呆了片刻,突然大叫一声:「风哥哥!是我,我是无双,东方无双!」说著用一双又是期待又是……怎麽说呢,有点复杂的眼光看著他。彷佛还有些不高兴,带著一种莫名的幽怨气息。

风闻雪愣了一下,道:「你是静王府的小世子?」

东方无双大喜:「我就知道风哥哥还记得我!」

风闻雪又惊又奇,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果然有几分从前那个小胖孩的影子,便道:「你怎麽会在这里?」说著又看了一眼西园的大门,道:「还从西园里出来?」

东方无双垮下脸,这次是毫无疑问的幽怨了。他幽幽地道:「我是来找你的。只是没想到,风哥哥你的男宠还挺多啊。」

风闻雪顿了一下,有些尴尬。

在他心里,东方无双还是十一年前那个胖嘟嘟的小孩子,让他看见自己在西园里养的男宠,并被如此指责,有种好似长辈被晚辈抓住嫖娼一般的尴尬。

风闻雪倒没有怀疑东方无双的身分,不仅因为东方无双脸上还带著几分儿童时期那胖嘟嘟的可爱影子,还因为有胆子假冒静王府世子,并上来就一口一个「风哥哥」地唤他的人,确实不大可能有。

而且他想起早上冬虫向他回报过,说老教主和先生去而复返,给自己带来了一个「故人」,送到园子里後才走的。

当时他也没有留心,若不是此时遇到,肯定会将此事忘得一乾二净。但是他怎麽也没想到,他父亲会把这个「故人」送到他的西园里。

风闻雪额角抽了抽。他已经能想到,这不是他父亲的主意,而是他那位好爹爹的。

只要和他爹爹虚怀谷沾边的事,肯定有阴谋。

别看他爹名字起得好,虚怀谷,虚怀若谷,但其实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具体缘由,当儿子的只能放在心里,不好抱怨出口。

幽怨啊……

「咳,无双,好久不见,你都长这麽大了啊。」风闻雪很想表现出一些长辈的喜悦,但可惜他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做这种事,因此这话出口,仍是冷冷淡淡的,没有一点慈爱之意。

东方无双嘿嘿一笑,道:「风哥哥,好久不见,你还是这麽好看呢。」

风闻雪嘴角一抽,心道我戴著面具,你看得出什麽好看来?

不过他心里更加确定,这位确实是那个喜欢缠著他的小世子无疑。

「无双,你怎麽会来神冥教?」

东方无双道:「我想你了嘛。所以来找你。」说著走到他身边,亲密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风闻雪微微一震,想起他幼年的话:「想你就是想你嘛,没什麽为什麽的。」

旧时的记忆一起,便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好似还是那个孩童一般童稚可爱,所以对他的亲近也没有拒绝。

他看著东方无双,见东方无双歪著头问「风哥哥,这麽多年了,你想我吗?」不由觉得心情好了起来,捏了捏他的娃娃脸,道:「偶尔。」

东方无双小脸一垮,瘪嘴道:「我一直想著风哥哥,可是风哥哥你却是偶尔想想我,太不公平了。」

风闻雪淡淡一笑,没有接话,道:「我让他们给你换个住处。」

他说到这个,东方无双立刻想起刚才西园里的事情,不由用一种好奇又带著点天真的神情,好像很无意地道:「风哥哥,你为什麽在这个园子里养那麽多男宠?你是想娶他们做夫人吗?」

风闻雪暗自皱了皱眉。

神冥教的事情虽然都是极为隐秘的,但他不信以静王府和东门的势力会不知道神冥教里关於教主传承方面的私密,尤其静王府的老王妃也是灵隐谷摩耶族出身,与神冥教算同一个「娘家」,彼此之间都有一定的了解。

他看了一眼东方无双故作无知的样子,却不觉得厌烦。

或许是旧时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又或许风闻雪对东方无双确实另眼相看,总之他觉得这孩子有点小心机还满可爱的。

「男宠就是男宠,永远做不了夫人。无双,明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东方无双见被他看穿,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风闻雪觉得好笑。

他与东方无双相遇不过一炷香时间,便觉得心情好多了,忽然听见东方无双肚子里打鼓的声音,便忍不住笑道:「怎麽,小世子在我这里挨饿了?这可是本座的不是。我让人带你吃饭去。」

「好啊,饿死我了。风哥哥,你不知道,我为了找你,流浪了三天才来到清风镇,当时衣衫褴褛,跟叫花子差不多了。」东方无双跟在风闻雪後面,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著自己的经历。

他本就巧嘴甜舌,此时说的又是自己的事,便添油加醋,一分的辛苦说成了十分,偏偏还不让人觉得夸张。

他想用这番话打动风闻雪,谁知风闻雪一直不动声色。

他倒也不急,只说自己这番历练著实长了不少见识,尤其见到了想见的人,已经心满意足。

              

      

风闻雪是教主,事务繁忙,自然没有时间陪著东方无双。到了南边的熙寿堂,遇到紫衣,便将东方无双交给他,自己去练功了。

他在後山练功完毕,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回到自己的居处,沐浴之後正在小憩,紫衣便来回报。

「教主,我已确认静王世子的身分没有问题,命人去查他一路的行事了,另外东门那边也派人去送了消息。现在人安排在南边葵院,他说想与您一起晚膳,教主您看?」

风闻雪翻著一册书,闻言淡淡道:「静王府与东门,和我教关系匪浅。既然静王世子莅临,当然要做好东道主。你去安排吧。」

紫衣道:「是。」

他正要退下,风闻雪又叮嘱道:「目前我教正处於多事之秋,静王世子身分尊贵,背後势力强大。他若有什麽要求,能办的你都应了,别得罪他。」

紫衣是个机灵的,明白教主这是想趁机拉拢势力,便赶紧应了。只是心道:那位小世子第一个要求便是住到您这院子里,我可没敢应,不过这话我不能提,想必晚膳时那位小世子会自己提出来,到时教主您自己答他好了。

              

      

晚上风闻雪特意叫来了几位长老和堂主一起给东方无双接风。

不管东方无双是自己来的,还是代表静王府和东门来的,风闻雪都把他当成贵客招待了。

东方无双本想私下与风闻雪小聚,却没想到他把这阵势弄得这麽大。聚客堂里摆了好几桌,东方无双一下子就明白风闻雪的意思了。

他想起一路上的江湖传闻,也知道神冥教现在遇到了些麻烦事,眼珠子一转,决定配合风闻雪。

既然是他未来的老婆,这点忙他是一定要帮的。

原本东方无双还没打定主意,但风闻雪那几个男宠著实刺激了他,就算当初没下决心,现在也做了决定。何况他下午看见风闻雪,只觉他风采依旧,清冷如初,虽然戴著面具,但那头银光闪闪的长发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想必容貌也更胜从前了。

东方无双本就是个长情的人,不然五岁时许下的诺言也不会念念不忘到现在。

他笑嘻嘻地和各位长老堂主们打过招呼,坐到贵客的位置上。

风闻雪给他介绍了一番,少不得传杯换盏,敬酒一轮。

神冥教的长老年岁都挺大了,最年轻的也四十出头了。东方无双一张乖巧的娃娃脸,嘴又甜,和他们孙子辈差不多,不过片刻就让人喜欢上了。

那些堂主也知道东方无双背景深厚,只有与他相交的,也没欺他年幼的。

因此这一番晚宴下来,宾主尽欢。

结束了晚宴,风闻雪便让人带东方无双下去休息。

东方无双见众人都退得差不多了,便嘿嘿一笑,道:「风哥哥,我住不惯东边的院子。听说你的银霜院大得很,我能不能和你一起住啊?」

风闻雪闻言,淡淡一笑:「你不早说。紫衣,既然小世子喜欢本座的银霜院,你去把西边的厢房收拾出来一间,给世子住。」

紫衣心道果然,低头应了。

东方无双见达成目的,心里高兴,便道:「那我们一起走吧。」

风闻雪点点头道:「跟我来。」

东方无双跟在风闻雪身後,从聚客堂出来,左转右转,随意地道:「风哥哥,神冥教这总舵是按照五行八卦的阵法建的?」

「也不全是。」风闻雪顿了顿,淡淡叮嘱道:「白天不要乱走,想去哪里叫青羽或紫衣带你去,不然出了事,我可不管。院子里我会给你留几个小厮,让你有人使唤。」

「风哥哥,你对我真好。」

风闻雪不习惯这话,也没接,道:「你在这里的事,我已经让人给东门传了信。现在江湖上不太平,你一个人出来胆子也太大了,武功练好了吗?」

东方无双早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家人,也知道风闻雪不会不和东门打个招呼,所以也不介意。听风闻雪问起他武功,立刻迫不及待地卷起袖子,伸到他面前晃了晃,得意地道:書香門第「风哥哥,我可听你的话了,当年回到京城後就好好学习,认真练武,现在我也算是个文武双全了,哈哈哈。」

风闻雪倒不太记得自己当初的话了,但隐隐记得好像是说过让他好好学习之类的。

他瞥了一眼东方无双的手臂和身材,见少年的身材还没有完全长成,但是青涩灵活,力育其中,确实有几分功力的样子。

他心想,文武双全这些话想必是他的家人亲朋鼓励他的,哪里能自己这麽称赞自己?就算当真如此,又为何说与我听?

不过他当然不会这麽说,便淡淡赞道:「果然有几分本事。有机会我让紫衣与你切磋一番。」

东方无双道:「我不要别人。不如闲暇时,风哥哥你亲自指点我几招啊?」

「嗯,也好。」风闻雪可有可无。

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了风闻雪的银霜院。

南方多爱起楼,神冥教也不例外。风闻雪的居所很大,院子里是一座华丽魁美的二层小楼,正中是他的起居之所,东边是书房和处理公务的,西边空著。

紫衣听从教主吩咐,让人把西边的厢房收拾了出来,给东方无双住。

东方无双没想到他的院子这麽大,而且房间彼此并不相连,都隔著楼梯和长廊。

他微微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机会已经比别人大了许多啊,不由又振奋起来。

风闻雪扫了他一眼,见他双手握拳,双眸晶亮,精神亢奋,一脸坚毅燃烧之色,不由心下微微诧异。随即又想,少年人就是火气旺啊,真是青春热血。(阿雪,乃还不知道他在为谁热血吧?)

第六章

安排好住处,风闻雪便回了自己房间。

东方无双也累了一日,洗漱之後倒头睡下。

风闻雪以为东方无双在江湖上奔波这麽久,今日终於安顿下来,一定会呼呼大睡。谁知那家夥却在床上辗转半晌,兴奋地睡不著。

东方无双翻饼一样折腾到半夜,终於忍不住坐起来,想了一会儿,忽然嘿嘿一笑,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连鞋子也没穿,偷偷摸摸地溜出了房间。

说实话,有胆子敢在江湖上最神秘最久远、势力最隐蔽最强大且作风亦正亦邪的神冥教教主的独居小楼里搞夜袭的人,这江湖上还真没有几个。

东方无双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他从小胆子就不是一般的大,五岁时就敢偷偷一人溜上神冥教的座船,还「夺」去了神冥教教主的初吻,所以今夜这事还真不算什麽。

东方无双轻功极佳。寂静的夜里,小楼里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但他知道一定有教主的暗卫躲在暗处保护这里,而且还不知道楼里有没有什麽机关呢。

但出乎意料,他从西边悄悄溜到了东边,竟无人发觉。

风闻雪的暗卫都是在楼外轮班守卫,这座楼里除了机密的书房有机关外,其它地方却是空荡荡的。

一来因为风闻雪武功高强,警觉性高,不怕夜袭。二来神冥教总舵守卫森严,以八卦阵建筑,想无声无息地潜到教主院落的人基本上不可能不被发现,所以也没有必要在楼里设置机关。

不过所谓外人易阻,家贼难防。

东方无双得天时地利,与风闻雪同住一处,行动起来却比外人方便多了。

他找到风闻雪的住处,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却发现里面并没有呼吸之声。但是转念一想,风闻雪功力深厚,原本呼吸就浅,入睡後没有声音也不稀奇。

原本还有些犹豫,但他本来胆子就大,遇上美人这种事,更是大得没边了。所以咬了咬牙,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大门轻轻开了,前厅里黑漆漆,里面是一道薄纱帘,纱帘里面便是教主的卧室。

东方无双试探地走进了一步,见好像并没什麽危险,便大著胆子往里走。

他并不是莽撞之人,知道风闻雪武功高强,自己这点本事可能在他眼里不够看,所以早就做好了被抓住的准备。

他贴身穿著一件冰蝉金丝内衣,这件衣服刀枪不入,而且可以阻止内力拳掌,是文国皇室的宝贝。华容公主疼爱独子,知道这个儿子是个喜欢闯祸的,所以求了太上皇,将这件金丝内衣赐给了儿子。

东方无双正是因为有这件内衣保护,所以才底气十足,敢深夜摸进风闻雪房里意图……咳,不轨。

不过到现在为止好似还无人察觉,东方无双忍不住感慨自己运气真好。貌似当年他摸上神冥教的座船时,都比现在困难呢。

他来到床榻边,床帐将床里面遮挡得严严实实,他瞪大了眼睛也看不真切。

「风哥哥,你睡了吗?」他小小声地唤。

床上却没有反应。

东方无双皱了皱眉。

风闻雪的警觉性无论如何也没有这麽差吧?难道……他出了什麽意外?

东方无双这麽一想,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再顾不得其它,一把掀开床帐,又急又忧地叫道:「风哥哥,你怎麽了?」

床榻上空无一人。

东方无双愣住。突然身後一阵疾风,他心里一惊,回身去挡。但那人武功极高,砰地一声,已经点了东方无双的穴道,将他扔到床上。

东方无双摔了个七荤八素。

室内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东方无双一时不适应,眯起了眼。

「你要做什麽?」

冷冷的声音响起,东方无双立刻听出是风闻雪的声音。他眨了眨眼,终於看清床边的人一身白色单衣,银发披肩,脸戴面具,正是风闻雪。

东方无双身体动不了,不过嘴巴还能说话。他看著风闻雪脸上的面具,心里十分失望,忍不住道:「风哥哥,你怎麽晚上睡觉都不摘面具啊?」

风闻雪哼了一声,冷冷地盯著他没有说话。

东方无双啊了一声,道:書香門第「我明白了。你睡觉时是摘掉面具的,一定是听到我的声音,所以重新戴上了。风哥哥,不要吧,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样子,为什麽还要戴著呢?摘了吧,戴著多不舒服啊。」

风闻雪清冷的声音里夹著一丝怒意:「我问你半夜来我的房间做什麽?不会就是想看我没戴面具的样子吧?」

东方无双被他说中心事,忍不住脸上一红。他偷袭的目的确实就是这个,不过现在被人逮个正著,难免有点心虚,支吾道:「这个……那个……我、我睡不著,想找你说说话……」

「哦?」风闻雪冷笑道:「本座还不知道,小世子有半夜找人聊天的毛病。」

东方无双一双大眼骨碌骨碌地乱转,脑子里飞快地想著主意。他嘿嘿一笑,道:「风哥哥,我错了。你先帮我解穴吧,这样好难受哦。」

风闻雪没理他,慢悠悠地拿著铜签一点一点挑著灯芯。

他一身白衣,又披著一头银发,脸上还戴著精致诡异的面具。如果不知道的人在这深更半夜里撞见,非要大喊一声:「鬼啊──」

这形象实在有够惊悚和诡异。

可是东方无双却觉得他这身打扮别有风味。(小柿子,乃不愧是色中魁首啊……)

因为风闻雪平素都是一身玄衣,衬著那特别的发色,黑白反差极大,肃穆之中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颇为震慑心魂。

但现在他白衣白发,身材颀长,在摇曳不定的烛火照耀下,彷佛单薄的鬼魂游历人间,周身竟有一种凄厉的美感。

东方无双呆呆看著他,只觉心里怪怪的,好像有些酸,又有些疼,还有一种莫名的心动。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

他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风闻雪,与白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好像窥见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风哥哥……」

东方无双有些恍惚地喃喃念。

风闻雪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望著自己发呆,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有些朦胧湿润,凝视著自己的视线认真而专注,黑眸深处好似还氤氲著某种说不出的情感,不由让他心里一动。

这个东方无双,看著自己的目光好似总是与众不同。

风闻雪默默地想。

幼年时的东方无双,一双大眼睛藏不住心事,坦白地展现了心底的感情,望著自己时是满满的喜欢和钦慕。那麽单纯,那麽直接,不是因为他的身分,他的武功,或者其它东西,仅仅因为他是他,他是风闻雪。

所以风闻雪很喜欢当年那个小男孩,对他也表现出自己难得的温柔和喜爱。

而现在的东方无双,漆黑的眼睛已经会隐藏心事了。但是为何……还是这麽专注?那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感,到底是什麽?

风闻雪不知不觉地走过去,望著东方无双晶亮的双瞳,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

东方无双本来就在恍惚,这下更是不知所以了,感觉风闻雪的手指沿著脸颊,不小心触摸到自己的嘴唇,便想也未想,张口含住。

风闻雪微微一震,回过神来,视线一下子变得锐利深沈。

东方无双看著他的表情变化,也清醒过来,可是却并未松口,反而伸出舌尖,轻轻地挑逗。

风闻雪沈沈地看著他,低声道:「无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

其实东方无双走到他门口时,他便已经察觉了,立刻翻身起来,随手戴上面具,连外衣和鞋子都未穿,隐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他一直盯著东方无双的行动,想看看他要做什麽。不得不说,当时他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失望。

愤怒的是,东方无双竟然心怀不轨,敢打神冥教的主意;失望的是,这个曾经可爱的小男孩,也开始居心叵测了。同时还有一些,对他不自量力想要袭击自己的嘲笑。

可是自东方无双进来後的行动,风闻雪越看越是可疑。似乎他并不是打算袭击自己,尤其是在他靠近床榻後,小声而期待地低喊了一声「风哥哥」,分明是一种恶作剧似的提前打招呼。

待东方无双著急地掀开床帐,风闻雪更加确认,他不是想暗袭自己。当然,凭他的本事也不可能袭击到自己。

所以风闻雪出其不意地现身,并未伤害东方无双,只是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扔到了床上。

风闻雪点燃灯火,打算好好审一审这位小世子究竟想做什麽。谁知见他此时的反应,以风闻雪的聪慧怎会不明白他的暗示?反而对此感到迟疑和不可思议,这才沉沉地问出那句话。

东方无双含著风闻雪的手指,眼神变得黑不见底,嘴角轻轻翘起,笑得挑逗而暧昧。

「我知道……」

少年变声时的声音,低低哑哑,竟添了一分成熟和性感。

风闻雪却不为所动,冷冷看了他半晌,抽出了自己的手指。同时凌空点去,解开了他的穴道。

「夜深了,你走吧。」

东方无双被他拒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他瞪了风闻雪片刻,忽然鼓起腮帮子,赌气似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道:「我不走,今晚我要留在这里。」

风闻雪冷道:「小世子,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去吧。」

「我就不走,就不走!」东方无双抱著风闻雪的被子在床上打滚,嘴里叫著:「我千里迢迢来看你,可是你却赶我走!我不干!我今晚就要住在这里!」

「别胡闹!起来!」

「我不!是你把我扔上床来的,你要负责!」东方无双的任性脾气一上来,天不怕地不怕,完全不把风闻雪的脸色放在眼里,赖皮地缩在到床里侧。

风闻雪气急反笑:「好,我负责!我这就把你扔出去!」说著上床去揪东方无双。

「啊啊啊──不要!不要……」

东方无双身体灵活,在床上躲来躲去。可是这教主的床虽然大,但他又能躲到哪里去?不过三两下就被抓住了。

风闻雪重新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拎了起来,扔到门外,然後重重地关上房门。

「呜呜呜……你赶我出来!你居然赶我出来……呜呜呜,风哥哥,我好伤心,我好伤心啊……」

东方无双嚎了还没两声,房门一开。他刚心里一喜,突觉嗓子一哑,大门又重新合上了。

呜呜呜,好过分,居然还点了我的哑穴,这下喊人也没人听见啦!

东方无双鼓著包子脸,心里泪流满面啊。不过他折腾了大半夜,再旺盛的精力也顶不住了,不知不觉就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风闻雪打开大门,看著蜷缩在他门边,流著口水睡得一塌糊涂的人,嘴里还打著小呼噜,不由轻轻皱了皱眉。

他点的穴并不重,半个时辰就能解开。谁知道东方无双竟然就在他门口睡了一夜,还睡得这麽香,真是……让人无语。

风闻雪无奈,蹲下来拍拍他的脸:「无双,无双,回自己房里去睡。」

「嗯……不要吵……」

东方无双挥苍蝇似的挥挥手,一转头,半边脸贴上门坎,嘟著嘴巴继续睡。

风闻雪抽抽嘴角,伸手将他提起来。

东方无双晃晃悠悠,往他身上一靠,双手抱住他的腰,站著继续睡。

风闻雪……无奈了。

恰在此时,冬虫端著水盆上楼来,正看见这一幕,不由张大了嘴,吃惊地望著眼前的二人。

这、这、这是怎麽回事?怎麽教主一大早就抱著静王世子站在门口?

虽然风闻雪服饰整齐,可是东方无双一身贴身单衣,发丝凌乱,脸带睡意,亲密无间地搂著风闻雪的腰,而风闻雪也回搂著他……这景象怎麽看,怎麽让人遐想无限。

「教、教主……」冬虫有些结巴。

风闻雪微微一顿,突然拦腰将东方无双抱起来,不紧不慢地送他回房,将人往床上一扔。

东方无双咂了咂嘴,翻个身子继续睡。

风闻雪出来,对仍站在走廊上发呆的冬虫道:「等静王世子醒了,你去服侍他。」说著径自下了楼,晨练去了。

冬虫望了望教主的房门,又看了看东方无双的屋子,心道:教主,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静王世子虽然就住在您对面,但您也不能这样啊……

              

      

风闻雪练完功,回到银霜院梳洗完毕,换了衣服,用过早膳,便去处理教务。

这期间东方无双一直在睡(猪啊……),所以与其错过了。至於风闻雪,已经将东方无双忘之脑後了。

其实风闻雪性子喜怒不定,行事任性,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之所以对东方无双如此客气,一来因为神冥教现在是多事之秋,东方无双身分尊贵,背景深厚,他自己送上门来,自然当好好招待,极力拉拢,没人会傻到得罪他去。

二来嘛,风闻雪确实念著些当年的旧情。而且东方无双虽然唤他「哥哥」,但按照辈分,二人实是叔侄辈的,风闻雪对这个「晚辈」又从心底里有著几分喜爱,难免便有几分纵容了。

不过风闻雪事务繁忙,对东方无双也不怎麽上心,所以一日过後,竟将人忘了。直到他傍晚时回到自己的院落,看见东方无双像只被人丢弃的小狗似的蹲在门前,才想了起来。

风闻雪本想问上一句「你蹲在这里做什麽?」,但想起这孩子昨夜做的事,便没有理他,径自从他身边走过了。

东方无双跳起来,叫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天!」

风闻雪进了客厅,坐下倒了杯茶,淡淡道:「那又怎样?」

东方无双气苦,幽怨地道:「你、你……你怎麽也不问我点什麽?」

风闻雪抬眼瞥了他一眼,扬声唤道:「冬虫!」

冬虫原被东方无双打发出去,一直躲在外面,听见教主召唤,赶紧进来:「教主。」

「开饭吧。」

「是。」

「准备一副碗筷就好。」

「啊?」

冬虫愣住。

东方无双只在这住了一日,已与冬虫建立了不错的交情。

冬虫之父李护法前几个月刚刚去世,冬虫原本十分伤心抑郁,但今日有东方无双相伴,被他哄哄闹闹、说说笑笑,竟是难得开怀了一日。

而且他知东方无双的身分,昨日也得了教主的吩咐要好好服侍他,所以此时听了教主的话,不由有些迟疑。

东方无双跳起来叫道:「为什麽只准备一副碗筷?」接著他便委屈地道:「风哥哥,难道你竟要罚我不吃饭吗?好,如果这样能让你消气,挨饿又算什麽,不吃就不吃了。」

风闻雪淡淡地道:「冬虫,还愣在这里做什麽?还不快去!」

冬虫只好退下。

风闻雪看著东方无双委屈的脸,道:「你多大的人了,怎麽还这麽毛毛躁躁的。我说不让你吃了吗?我敢不让你吃吗?饿著了静王世子,我神冥教还担不起这干系。」

东方无双道:「风哥哥,我从没把你当外人,你要怎麽罚我,我都心甘情愿的,只要你高兴就好。这与我世子不世子的,都没干系。」

风闻雪皱了皱眉,道:「你这话说的,可让我难为了。你说不把我当外人,我却不敢将当今太上皇的外孙当成自己人。我教中敬著你让著你,虽然多少是看在你的身分上,但也念著当年的情分,你也该心里明了。」

东方无双道:「我自然是知道的。风哥哥,其实你是很喜欢我的,不然也不会让我住进你的院子了是不是?我也是真心喜欢你,才想与你亲近的嘛。」

风闻雪总觉得他这一句又一句「喜欢」,意思似乎有些暧昧,再联想他昨晚的行为,这种感觉就彷佛不是错觉了。

不过风闻雪哪里会把他这个小孩子当回事,想了想便道:「你既然住在我这里,便要守我这里的规矩。我不喜欢晚上被人打搅,你以後老实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如果再犯,可别怪我把你轰出去。」

东方无双心中失望,垮下小脸,闷闷地道:「我知道了。」

「还有。」风闻雪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我不喜欢懒惰的小鬼,以後早上要早点起床。一日之计在於晨,自己找点事做,不然练练功也是好的。」

「哦。」东方无双心道,连我睡懒觉也要管啊?

其实他也不是爱睡懒觉的人,只不过前些日子确实找人找得辛苦,昨夜一安下心来,就睡过头了。

东方无双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一个主意,眼睛开始发光。

风闻雪没有留意他的神色,继续道:お稥「另外,在外面你要叫我教主,﹃哥哥﹄二字只能私下里叫叫。我们本来便不是一个辈分,虽然我不在乎,但也不想让人说我神冥教不懂规矩。」

「嗯嗯。」

风闻雪说得兴起,又一连串地说了一堆规矩,东方无双都老老实实地应了,心里却咋舌,心道风哥哥看上去人冷冷淡淡的,没想到却如此罗嗦,人也娇贵得紧,连吃穿用度都要合他的规矩,竟比我老娘架子还大。

直到冬虫送上晚膳,风闻雪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对东方无双的「教育」。

东方无双殷勤地把唯一一副碗筷摆到风闻雪面前,灿烂讨好地笑道:「教主,您请。」

风闻雪点点头,心道孺子可教也。

他把碗筷推回到东方无双面前,道:「你吃吧。我用过了。」说著起身,向楼上走去。

东方无双这才知道这副碗筷是给自己准备的,又感动又失望,失落地道:「教主,你用过晚膳了啊。」

风闻雪站在楼梯上,回过头来看著东方无双可怜兮兮地眨巴著大眼,沈吟了一下,道:「我平日习惯在禧善堂用晚膳。你若是觉得一个人吃没意思,以後可以到禧善堂来与我一起吃。」

东方无双大喜,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好!好!我明日便去禧善堂,和你一起用晚膳。」

风闻雪便不再说话,径自上楼回了房间。

              

      

第二天东方无双起了个大早,外面天还蒙蒙亮,空气里都是清凉微湿的寒气。

风闻雪一出房间,便看见东方无双眼巴巴地守在走廊上,看见他出来笑咪咪地道:「风哥哥,早上好。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风闻雪道:「你今日怎麽起得这麽早?」

「风哥哥昨天不是说不喜欢我睡懒觉嘛。一日之计在於晨,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每日早上与风哥哥你一起练功去!」东方无双握拳,做出一个坚定的神色。

风闻雪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道:「你该知道江湖上的规矩。看别人练武是一种很冒昧的行为。」

东方无双嘿嘿一笑,耍赖道:「你练你的,我不看就是。再说神冥教的武功心法与我们东方家的赤阳神功相差甚多,偷学也没什麽好处。难道风哥哥你不相信我的人品?还是真的害怕被我偷学了去?」

风闻雪听他激将,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了然又带著点邪气的笑容,无所谓地道:「那随你吧。」

东方无双大喜,兴奋地跟在他後面。

风闻雪领著他向後山林子里去了,到了一处空地,道:「平日我在这里练功,你自己去林子里再找个地方吧。对了,可别离得太近,要是不小心伤了你,我可不负责哦。」他顿了顿,又道:「还有,林子深处是我教禁地,你不要闯进去。」

「嗯嗯,知道了。」

风闻雪便不再理他,掏出腰间漆黑的鞭子挥舞起来。

东方无双躲到一边,只见他长鞭挥舞,身形腾挪,银发飞扬,黑衣翩翩,不由看得痴了。

风闻雪正舞得兴起,突然东方无双眼前一闪,看见一只胖嘟嘟的小灰兔受惊一般从林子里窜了出来,向著练武场闯了进去。

东方无双惊了一下,顺著那兔子窜出的方向瞟了一眼,奔向练武场,嘴里叫道:「教主!」

风闻雪这时一个大回手,长鞭彷佛游龙一般卷了过来,登时缠在东方无双腰上。

「哎呀呀──」

东方无双被甩在半空中,张嘴大叫,但眼光却瞄向林子里的某一处,眼底闪过一丝星芒。

风闻雪将他卷到身边,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待在这里别动!」说著便突然如箭一般射向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