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这话一出, 围观的百姓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没听错吧?!入赘?!”

“堂堂镇南侯府世子爷要入赘忠勇侯府?!”

“我要是浮阳长公主,我定会气死!”

“谁说不是……”

这人的话音未落,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众人的视线, 步伐缓慢却速度不慢地迈到了高阶之上, 站在卫身侧,沉沉地望着出言不逊之人的方向。

人群霎时间没了动静,半是好奇半是畏惧地打量着那不苟言笑的阴戾男人。

观察了半天,发现男人似乎只是站在卫的身边, 并未准备动手打他们,于是胆子不由又大了起来,一来二去的, 也敢小声嘀咕了。

“他方才说‘以天家之名起誓’, 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浮阳长公主不也是天家的人嘛,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谁不会啊?”

卫拢了拢碍事的裙摆,心中不免对卫楚曾经的辛苦经历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面对不远处传来的质疑声,他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准确无误地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盯住了那双说话人的眼睛,朗声答道:“我确实是天家的人,倒用不着故意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废太子的诏书尚未昭告天下,不过掐算着时间, 应当是他与卫楚拜堂之前, 城中百姓也就会奔走相告了, 卫并不差在这一时, 此刻他只想赶快进到侯府里去,瞧瞧他那心心念念的笨蛋夫婿。

那人被卫一双分明含着笑意、却隐隐带着寒气的眼睛盯得彷徨失措起来, 紧忙低下了头。

“各位, 在下非常能够理解大家想要一饱耳福的心情, 但再拖下去,恐会误了在下出嫁的吉时,还望见谅,另外,今日在场的各位都可到在下的护卫身边领些喜钱,小小心思,不成敬意。”

说完,卫转身就被府兵恭敬地迎进了忠勇侯府的大门,留下戏命一人板着张阎王脸面对阶下的众人。

虽然从未见过镇南侯府的死士,但是这个即便在世子爷大婚之日也仍是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实在很难不引起民众的注意。

有脑子活泛一些的,已经开始偷偷猜测起了戏命的身份。

“这男人长得如此潇洒俊帅,怎的看上去脾气这么差啊?”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定是那位世子爷的护卫!”

“……这位兄台能否少说些废话?我猜啊,他便是镇南侯府那名声响亮的死士无疑。”

“管他是什么人呢?世子爷说找他领喜钱呢,按照镇南侯府的手笔,咱们这么多人呢,想来怎么也得一人一两银子吧?”

戏命微微动了动脚尖,吓得那些悄声议论他的人顿时苍白了脸色。

“找他领喜钱?”

“我也觉得世子爷说错了,该不会说的是找他领纸钱吧?”

“哎哟哟哟,我可走了!”

“等等我!我也走,我只是来瞧个热闹的,又不是来送命的。”

很多人在心中权衡了钱和命的重要性后,纷纷萌生出了退却的念头,可他们又真的很想看看世子爷的许诺究竟是不是真的,毕竟一两银子对他们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有人打心眼儿里畏惧戏命的气势,转身想要悄悄离开。

戏命突然沉声道:

“站住。”

脑中正生出抬腿离去的想法之人登时站在原地,有的甚至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生怕戏命一个不爽,就将身上的那柄重剑出鞘,然后贴着他们的脖子根儿,齐刷刷地切过来。

戏命缓缓走下高阶,到车驾上取了个不小的红木箱子,视线冷冰冰地望着不敢动弹的众人:

“请各位都过来沾沾喜气,每人一片金叶子,算是世子爷的心意。”

***

卫端正地捧着男子款式的喜服走进了卫楚所在的后院。

在他与卫楚分开的这些日子里,卫几乎要将忠勇侯府的路摸得比镇南侯府都还要清楚了。

刚进院子的时候,还是府兵在前面引路,可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就变成了个高腿长的猴急卫,并且越走越快。

终于,卫小世子耗光了耐心,回身朝两名府兵略一抱拳:“劳烦二位带路了,前面我可以找到,二位请回吧,莫要忘了去我的护卫那里领喜钱。”

府兵再次偷眼瞧了瞧这位穿着打扮都甚是惊人的新姑爷一回,旋即匆匆地应了声“是”,欢喜地道了句“多谢新姑爷,祝新姑爷与阿楚公子百年好合”,就按着腰间的剑离开了卫楚的院子。

卫满意地将祝福的话收下,随后接着往目的地走去。

“世子爷来啦!”

云鸯一早儿就守在了卫楚的卧房门口,等得心中焦急不已,见到卫大老远儿地过来了,云鸯顿时比她自己出嫁都还要紧张。

卫楚身世大白,回到了忠勇侯府,自当还是云鸯来他的院中伺候。

今日大婚,欢欣雀跃的云鸯更是一大早就带着前院儿聪明伶俐的丫头们前来为卫楚布置。

其实这些事情,本应该提前布置好的,可是镇南侯府那头却传来消息,说世子爷吩咐过了,简单布置一下门面即可,喜房他要亲自来布置,连阿楚少爷的喜服……都要由他亲自来穿。

思虑间,卫已经走到了跟前,距离近到足以让云鸯看清他身上穿的喜服竟是裙衫的程度。

“世子爷……您,您穿的……”

云鸯惊讶得一时间忘记了行礼,瞪大了眼睛看着卫身上的衣裳。

卫朝她笑笑,摇头示意她不要在意这些,问道,“楚楚在屋子里头发呆吗?”

云鸯不禁更吃惊了,眼中写满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诧异情绪。

“唉,我就知道。”

卫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从云鸯手中接过还没来得及送进屋中的水盆,直接走了进去。

卧房里满是馥郁的花香,想是卫楚这几日实在闲得无聊,将忠勇侯府院子里头新开的花给折了许多回来。

“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卫楚听见身后的沉稳脚步,坐在梳妆镜前僵直了脊背。

“我若是不来,楚楚准备怎么办呢?”

卫将水盆放在门口的架子上,试了试水温后,才打湿布巾,准备过来给卫楚擦擦脸。

“你若是不来,我就在街上随便拉一个人成亲了。”

卫楚气他这样问,因此回答卫的问题时,便也不愿好好回答。

“幸亏我来了。”

闻言,卫立刻夸张地拍了拍胸口,笑嘻嘻地大步走过来,坐到卫楚的身侧,端详着他的侧颜,啧啧赞叹,“我卫真是好福气,能得天仙为伴。”

卫楚的心境原就自卑,平日里听见卫夸他,也只是觉得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已,可在今日这个特殊的时刻,卫楚突然觉得,卫每次说这话的时候,确实都是发自内心的。

就像他觉得卫,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一样真挚。

还没等卫楚转头去看他,对卫这句话予以温情的回应,脸上却忽然被结结实实地闷了一块温热的布巾,险些将他直接捂死过去。

“……唔?唔做森吗?”

卫楚口中问出的话也被捂紧的嘴巴影响,声线都变了调。

好在只是一瞬,卫便拿开了布巾,动作轻柔地给卫楚继续擦拭额角和两颊,笑着致歉道:“不好意思啊楚楚,我没拿稳。”

“……”

卫楚对卫发生这种粗心的事情已是见惯不怪,但能够借着此事得以越过刚刚那个他此时都仍然觉得羞赧的话题,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哪知他的这点小心思压根儿就瞒不过卫。

正因为知道自家小孕夫的脸皮儿有多薄,卫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打断卫楚不得不面对的深情回应,此番见他真的松了口气,卫心下虽略有失望,但因着卫楚有了长吁一口气的轻松,还是让卫觉得十分开心。

“我的嫁衣呢……哎?”卫楚视线偏移,瞳孔微微收缩,半天,终于憋不住地笑道,“你怎的……错穿了我的衣裳?”

大婚之日穿着的衣裳都是通红一片的,加之铜镜十分模糊,卫楚又未曾回头看卫,导致他直到现在才得以看清楚卫身上穿着的喜服样式。

“难道北瑜律法有明文规定过,我的嫁衣就不能是这样子的?”卫理直气壮道。

“你的……嫁衣?”

卫楚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伸手翻弄了一下卫的衣襟,确认真的是嫁衣没错后,不由错愕不已,“阿,你……这是何意?”

“谁说哥儿一定就要嫁人?”卫握住他覆在自己衣领处的指尖,低头亲了亲,笑道,“我们家楚楚,便是着北瑜境内第一个娶汉子的哥儿。”

“你胡说什么呢?”卫楚的颊边染上薄红,伸手去拉卫的外衫,“你快些换下来。”

卫攥住他的手腕,不让卫楚继续乱动:“只不过……”

自从与卫楚敞开心扉后,卫便像是冲开了任督二脉似的,不|要|脸的言论日日都如同发洪水了一般,动辄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什么时候让卫楚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欲待要动手打他了,什么时候方能堪堪停下。

可不知接下来是要说什么话,卫竟罕见地有些脸红。

实在是让人倍感惊讶。

见他如此,卫楚更是紧张不已,温热指尖攒紧了精美繁复的衣袖,小声道:“啊?”

卫笑吟吟地往前凑了凑,深深望着他的墨色眼瞳:

“你可愿意娶我?阿楚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从今日起,我一定会当个温婉贤淑的娘子

楚楚:我想悔婚,他成了娘子之后一定更能作妖

【晚安呀宝子们,我又喝了一天的陈皮水,我可能喝的太多了,我想吐,呜呜呜,我明天不喝了,晚安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