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明月下凉州>第六十二章

刘瞻这病来势汹汹,凭他的身体,只一夜过后,病势自然不会有什么减轻的意思。张皎又守了一阵,见天已大亮,只得揣着心事动身,刚一来到明威府,便觉出旁人对他的态度和从前大不相同。

他虽然不声不响,可心思甚是敏锐,旁人的目光只要落在他身上,他只凭本能便可察觉,即便在他背后也是一样。

刚一踏入明威府中,他就觉出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如利芒般无声无息地扎在身上,这目光中有探究、有好奇、也有敌意,但更多的是敬而远之。他一路上经过了许多人,但没有人同他说话,大家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若有若无地偷瞄着他,有些人瞧他一眼就转过头去,有些人则怒目圆睁,随着他的脚步缓缓转动着脑袋,恨恨地盯着他不放。

他不甚自在,却并不表现出来,一路目不斜视,去找秦桐处报到。

秦桐在明威府中虽有理事的衙门,他却不喜欢总待在官署中,白日里常去各营中巡视。张皎知道他如此,特意一早便赶到,果然正好撞见了他。

秦桐正要出门,瞧见张皎后先是一愣,随后眉头猛一皱起,脸色霎时沉了下去。他看着张皎,半晌不语,而后从桌案上拿起几页纸,作势翻翻,头也不抬地道:“听说我明威府新上任了一个别将,就是你么?”

张皎瞧见他的神色,心中不轻不重地翻了一翻,应道:“是。”

但听“咚”的一声,秦桐将几张纸拍在案上,怒声喝道:“没人教过你规矩么?见到长官,不知行礼,也不知通报姓名!”

张皎张了张嘴,随后叉手行了一礼,“末将张皎,见过秦都尉!”

秦桐却没再说什么,只冷冷瞧着他,片刻后忽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留张皎站在原地。

他想要找秦桐道歉,可秦桐去得太快,根本不给他出口的机会,他只能暂离了衙门,再找机会。他身为别将,有赞画军务之责,每天与秦桐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次碰壁之后,总还有下次、下下次,不怕没有时机出口。

果然,下午时他又与秦桐碰见。这时秦桐旁边还有一个长史随侍在侧,张皎在一旁耐心等了一阵,见长史说完了话、正要离去,于是走上前一步,不料秦桐忽然将长史叫住,然后转向他道:“张别将有何公务?”

张皎见他神态俨然,一派公事公办的样子,心知道歉乃是私情,确实不该在此时出口,只得告一声罪,就此退下。

入夜以后,他候在辕门外,想等秦桐回府时截住他。不料他等了一个时辰,仍不见秦桐,明白他是有意避开自己,有心想要多等一阵,可挂念刘瞻身体,见夜色已深,只得牵着马,怏怏回到刺史府中。

府里,刘瞻仍发着高热,人烧得糊里糊涂,一天当中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即便醒来时也不甚好受,常常一经醒来便咳嗽不止。有时勉强缓过一口气,下人忙喂着服些药,可喝下肚后用不了多久,只要他一咳起来,便会连带着胃里翻搅,把药重又给吐出来,反而折腾得一身虚汗,倒不如不喝。

张皎回来时,听闻刘瞻刚刚昏睡过去不久,便放轻了声音,不敢惊醒了他。他在刘瞻头上摸摸,又从被子里拿出他的一只手,轻轻按了按脉,不禁皱起了眉头,呆呆坐在床边。

他刚一回府,还未用饭时便先问过水生,知道刘瞻这一日里只咳了些血痰,总算没再咳血,算是唯一的一样好消息。可他病成这副样子,比咳了血也好不了多少。

张皎将先前刘瞻为他讲解的一本《卫公兵法》拿进屋中,却看不进去,一向平静的心中思绪纷乱,一个时辰过后,只勉强读完了几行,又不解其意,只得将书放下,起身无声地踱步。

夜半时刘瞻烧得愈发厉害,眼下正值三秋之季,天气虽已转凉,却还称不上寒冷,可他被一床厚棉被拥在里面,仍格格地发着抖,无论怎么加被子都捂不出汗。张皎与水生一起,又为他擦了半个多时辰的黄酒,才将他身上的热度稍稍降下几分。期间刘瞻醒来过一次,只伏在床边吐了些清水,在张皎手上握了握,随后一个字都没说,便又昏睡过去。

张皎零零散散地睡了一个多时辰,第二天一早又去到营中。他像昨天一样来到衙门,这次却不见秦桐,想来仍是在避着他,有意不同他相见。

他知道秦桐在生自己的气,也知道他这气生得应当,虽吃了闭门羹,却也并不灰心,处理完一应事务之后,便去到校场习练。

他入狱之前,受耿禹叮嘱,每天都要习上半个时辰的射箭。若是没有后来的变故,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的箭法虽未必能算作大成,却也能接近百发百中了。可如今他几个月不曾摸弓,恐怕箭法还不及从前,往后须得加倍练习才是。

张皎拿起一张弓,搭上了箭,右手按在弦上,摒弃杂念,向后一拉,却没拉开,只觉手中这把弓沉重得很。他愣了一愣,放下弓来仔细检查,见的确是两石之弓,不禁怔住,随后抿抿嘴,重又将弓举起,开肩沉肘,手上用劲,仍只将弓拉开三四分,之后再多使上半分力气,手臂、脊背、腰腹便一齐痛了起来。

他咬一咬牙,并不松手,扯动着弓弦,长吸一口气,随后肩背猛一用力手中长弓又张开了些,却也只堪堪张至七分满。可这时他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像是一颗钉子忽然间敲进骨头中去似的,让他不由得浑身一震,几乎松开手去。

可他紧紧咬住牙,又忍耐了下来,全身肌肉绷紧,同这阵剧痛对抗着,手上又添了几分力气。他的肩头、小臂、手掌连带着弓弦一齐发起抖来,左手也几乎端不平了,可再看手中的弓,竟是再未多张开半分。

忽然间,从他右手手指上也传来一阵剧痛,这痛像是把利箭,不是落在手上,反像是扎在心头一般,好像指骨又断了一遍。这阵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浑身猛一哆嗦,手上不由得脱了力,弓弦乍然脱手,将他右手的手指割得破了,鲜血一霎时涌出来,一箭歪歪斜斜射出去,落在半路,随后弓柄嗡嗡一震,左手不由得也松开来,小臂肌肉撕裂般地一痛,只听“扑”的一声,长弓飞出,竟是落在了地上。

听见他这边的声响,附近的人均瞧了过来。见他的弓落在地上,有人吃惊,有人皱眉,有人奇怪,也有人露出些幸灾乐祸的神情,扭头和旁人笑嘻嘻地说了些什么。

张皎一时不觉,两手垂在身侧,鲜血沿着右手指尖爬下来,一滴滴落在校场的沙地上,他也同样没有察觉。身上各处仍在闷闷作痛,他尽力忽视了,却觉胸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比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他抿了抿嘴,随后默不作声地弯腰捡起弓来,放回原处,然后换了一张一石之弓拿在手上。

他把住这张弓,抬手举在胸前,按弦时才发现手指被割得破了,却全不在意,又将弓弦拉开。一石弓趁手了许多,他按下身上各处的疼痛,总算将弓张满,发出一箭。他虽几个月不曾练习,但手上的感觉仍在,加上第一箭射得格外认真,一箭发出之后,像往常一样,不偏不倚,正中靶上红心。

弓弦上沾了血,变得有几分湿滑,再拉弓时容易脱手。张皎用衣摆擦了擦弓弦,见手上仍在流血,只得从上衣撕下一块布来,缠在手指上系紧,随后又张开弓来。

刚开始的三箭都落在靶心上面,可第四箭时,他手指上的疼痛忽然又剧烈起来。张皎知道,这阵疼痛并不是因为新割破的伤口,而是手指的指骨虽然已经长好,却仍吃不住力,用得稍多便承受不住。

他知道一石之弓只射出三箭,总不至于重将指骨崩断,于是忍耐着疼痛,又连出数箭,可是准头已降了下来,有两箭仅擦中了红心,更有两箭只是堪堪中靶,再偏半寸就要落在地上。

他手上不停,可身上疼痛非常,呼吸不觉急促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两鬓滚落,里衣早已湿漉漉地贴在了背上。勉强射到第二十箭,他再也支持不住,颓然放下弓来,垂下的两手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右手的指骨更是传来钻心的痛,几根手指已伸不太直,只能像鹰爪般向里勾着。

他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只是短促地吸着气,忽然觉出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于是转过眼去,不料正瞧见秦桐,不由得一怔,随后转头面向了他。

他转头之时,秦桐站在校场外面,也正远远地瞧着他。只见他负着两手,仍沉着一张面孔,可脸上的神情甚是复杂,让人瞧不太明白。

他没料到张皎竟忽然转头,不意同他四目相对,同样愣了一愣,随后神情一变,嘴角向下撇去,露出一副嫌恶痛恨的表情,随后冷冷地收回目光,不再看他,昂首阔步地走进校场,取了一张两石弓在手,试了试弓弦,不费力气地张开了。

他手上用劲,将弓张得如满月一般,一箭射出,箭簇竟划出些破空之声,随后“咚”地一响,羽箭正中靶上红心。随后他手上不停,接连发箭,弓弓张满、箭箭有声,但听得靶上一串连珠般的闷响,眨眼间靶心便被箭攒得满了,箭杆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处,可没有一箭落在红心外面。

张皎怔怔地瞧了一阵,随后整整心神,向着秦桐走了过去。他走到秦桐旁边,秦桐却似没看见他一般,让人换上一张靶子,随后抽箭又射。

张皎犹豫片刻,站在他身旁道:“秦桐,对不起……”

他从前只有主上,除去影二之外,也算不上有什么朋友,因此只会认罪请罚,不太会和人道歉。虽然事先想过很久,可他见到秦桐之后,一时还是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想了一想,才又接着道:“先前我刺伤了大将军,却始终没有对你讲,我……”

他说到一半,又不知该如何说了,见秦桐手上动作不停,也不知是不是在听,抿了抿嘴,又道:“我做得很错,实在对你不起,请你责罚罢。”

秦桐手上动作忽地一顿,搭上的一箭便没射出。只见他满张着弓,缓缓转过身来,将泛着寒光的箭头指在张皎鼻子上,铁青着脸冷冷道:“你知不知道,在校场上不小心杀了人,不按杀人罪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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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皎揣着一张旧船票,试图登上小秦将军的这艘旧船

-然后被船甩下了水,变成落汤皎

-啊!小蜗牛,你为何如此无情!

-对此小蜗牛表示:胜败乃兵家常事,少侠重新来过吧!(这边建议趁刘瞻生病脑子不清楚,把他的嘴巴借过来用两天呢,保证哄得小秦将军心花怒放不计前嫌拔剑亲切问候你是何方妖怪)

-感觉也没有多久没更新呀,刚才不知道为啥,半天没想起来更文入口在哪x为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