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鞋匠>第89章 老婆本

  在满墙的手绘鞋之外,空出来的那一面墙壁,在铺子里白得有些突兀。尽管林知没有说,但聂振宏大致却也猜到了小画家没有将铺子里所有墙面都填满的原因。

  他的知知,用两面墙认真地记录了他的过去,同时也留下了一面,试图用来在以后描绘他的未来。

  明明是习惯看到什么闷头就画满画纸的人,这一次却特意留了那么一大片白。雪白的墙壁看上去干干净净,就如同小朋友从不掩藏的内心,令人沉溺。

  聂振宏牵着林知的手,和他一块儿在这面墙壁上钉上了许多挂钩钉。

  其中两颗,挂上了先前就挂在店里的林知的两幅旧画作,剩余的,则空在了那里。彩色的挂钩钉高高矮矮,错落有致的钉在墙面上,和另外两面墙上五颜六色的鞋子倒是相映成趣。

  “挂画?”

  林知摸了摸挂钩,有些不确定地问向男人。

  “嗯。” 聂振宏放下榔头,揉了揉手里柔软的手指头,“以后你家里那房间里放不下了,就挂在这儿。”

  “可是……” 林知想,可是那这面墙就没办法画其他东西了。

  “没有可是。”

  聂振宏低下头,用唇堵住了林知还欲说话的嘴。

  他心里早就被小知了撩拨得又软又燥,只能将丰沛的情绪化为唇舌间的另一种语言,回应他赤诚又可爱的恋人。

  傻知知。

  聂振宏心想,还画什么未来呢。

  我的现在和未来,早已经来到我身边了。

  长假结束,铺面的装修也基本告一段落。屋内的墙壁已经通了许多天的风,聂振宏晒在后院的木柜木架,也晾干了蜡油。

  这天聂振宏接了个电话,便开始陆续将后院的木架搬到屋内装钉上墙,往新划拉出来的那片区域做最后的陈列。

  林知没地方画画了,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一边剥花生,一边看他家宏哥干活。

  花生是同城快递寄送来的,和它一块儿寄来的还有一只拔了毛的土鸡,两样都十分扎实,整整装了一大箱。随着箱子送到的,还有聂妈妈的一通电话。

  她像是知道自家儿子爱把这些吃的用的送人似的,命令聂振宏这回不准给别人,必须得拿回家自己消灭干净。

  “都是你爸从乡下背回来的!花生新挖的,那鸡也是走地鸡,城里买都买不到,你给老娘自个儿做了吃!不准拿来做人情,听到没?!”

  聂振宏手里正忙着钉东西呢,开的公放,应付式地 “哎” 了两声。廖杏梅一听就知道他没听进去,骂咧了两句,“行了行了,滚去一边儿!小林呢?”

  林知就在旁边坐着呢,竖起耳朵把脖子伸到手机旁,乖乖叫人:“阿姨,我在。”

  于是廖杏梅又把车轱辘话对着林知说了一遍,最后叮嘱他,“那花生补钙的,促进骨头生长发育,你盯着振宏多吃点!还有鸡,你们拿来一块儿炖了,补身体。”

  林知认真记下了,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到,点头应下,“好哦。”

  廖杏梅在电话那头下意识说了声 “乖”,说完话又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转过话头冲聂振宏叭叭训了两句,才断了电话。

  聂振宏早就习惯了,收起手机,忍不住薅了一把小朋友乖巧的软毛,笑道,“我们知知真讨人喜欢。”

  林知眨眨眼,不明所以。

  聂振宏也没跟他解释,找了个竹簸箕,把口袋里的花生倒了一小半出来洗干净泥土,交到小朋友手里,“把花生都剥成粒儿吧,晚上咱炖鸡汤。”

  林知接过簸箕,又一声 “好哦”,惹得聂振宏愣是脚下转了个弯,拖着腿拐到门口把人挡住,低头狠狠亲了一口。

  *

  新鲜的花生很脆,大拇指捏着一挤,里面裹着红衣的仁儿就从裂开的口里蹦了出来。

  林知以前在家也剥过花生,但也就是一两颗,今天捧着这么大一篓黄嘟嘟的胖地豆子,忍不住起了玩心。等他剥了一会儿之后,就把手指插进盛满果仁的簸箕里,红皮的白仁的圆果子被他戳来戳去,哗啦哗啦的在手心手背滚动起来,痒呼呼的。

  聂振宏中途歇息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也感觉痒呼呼的。

  他坐在梯子上,干脆冲林知呶呶嘴,说道,“饿了,喂我两颗。”

  于是刚还在玩的人立刻便抽出了手站起身,巴巴地来到他身旁,捧起花生喂到了聂振宏嘴边。

  聂振宏这下满意了,一边吃花生,一边不着痕迹地啄着小朋友白生生的指尖,感觉自己像是得了什么皮肤饥渴症似的,恨不得面前的人天天挨在他旁边。

  而林知,丝毫没注意自己正在被男朋友堂而皇之的揩油,他的目光却被他身旁的一块块钉上墙的木板所吸引,问向男人,“要放什么?”

  因为整面墙都铺上了画,如果用家具把墙壁挡住,林知之前的心血就白费了。虽然林知自己不以为意,但聂振宏可舍不得。于是聂振宏把装修方案改了改,原本一体式的展示架改成了一片一片的木板,被他用间隔的方式钉在墙上,全部嵌在了墙绘中的空白处。

  既能放东西,也不会挡着画。至于放什么——

  “放鞋。”

  聂振宏含了一口花生,却没自己吃,而是低头嘴对嘴喂到了林知嘴里,语带笑意地说。

  “宏哥要做点新生意,好…… 多攒点老婆本。”

  随着他话音落下,店铺外也传来了一阵货车减速停下的刹车声。

  “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 等咔啦一阵声响过后,崭新的修鞋铺里就迎来了第一波拜访的客人。

  一男一女,以及他们身后货车上堆成小山一样的鞋盒。

  “我去,哥,你这过得啥日子啊?!” 其中那膀大腰圆的光头男人走进铺子张望了一圈,冲聂振宏就不满地嚷道,“我以为搁这儿吃香的喝辣的呢!这小破地方哪是你呆的?赶紧的,跟我回公司,我那还有你股份呢……”

  啪。

  他话没说完,露在外面的粗壮胳膊就被秀气的一只手给拍了一下。那胳膊上有一片的颜色比周围皮肤暗沉许多,林知远远的瞥了一眼,就又把注意力移开了。

  “高海,闭嘴。”

  出声的人声音虽然柔柔的,但那大光头却立马收声了,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哎。”

  文月教训完自家老公,才冲聂振宏打招呼,一双柳叶眉弯弯的,笑容亲切,“老聂,好久不见。”

  聂振宏瞧见两人,目光有些复杂,又带着怀念,“好久不见了,大海,文姐。”

  “这位是?”

  文月视线移向聂振宏身侧的青年,眼带询问。聂振宏低头看了眼也在好奇打量来人的小朋友,没有怎么犹豫,便将胳膊搭在了林知肩上。

  然后十分自然地同两个老友介绍道。

  “我对象。”

  这之后,高海全程保持着嘴巴能塞进一颗鸡蛋的表情,和聂振宏一块儿把货车里的鞋盒往铺子后院搬。而他老婆文月则淡定多了,端了两个小板凳,拉着林知坐在门边,陪他一块儿继续剥花生。

  看着两个年逾三十的大老爷们吭哧吭哧进进出出的扛货搬货,她眼露怀念,却又在目睹聂振宏一瘸一拐的身影时,闪过难过的神情。

  林知在一旁看着,没有吭声。

  在刚才互相介绍时,他也知道了这两个人都是宏哥以前的同学,是很多年的朋友。他们都和宏哥一起上过学,做过生意。他瞧见那个光头大哥一直嘚吧嘚吧地在宏哥身旁说话,这个姐姐也随时都能插进他们的对话里,他干脆低下脑袋,埋头剥花生。

  只不过手里的花生壳好像也不想开口了,他用指甲掰了半天,也没掰开一颗。

  “要捏这里,用关节磕一下。”

  身旁却传来轻言细语的声音,同时伸过一只手,‘咔’的一声就帮他剥开了手里的壳。

  “我叫文月,应该比你大许多,你可以跟老聂一样叫我文姐。” 女人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内向和不自在,并没有主动与林知攀谈什么,只是一边剥着壳,一边用轻柔徐徐的声音,同林知讲了一个不太久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