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迟跟姜湛回去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

  周姨听说卫小迟要来,炖了一锅乌鸡栗子汤要给他补身体。

  姜湛打球出了不少热汗,回到姜家上楼去冲热水澡。

  卫小迟被周姨不由分说地拉进餐厅,手里塞了一杯鲜榨的鲜果汁。

  “低血糖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年纪还这么小,平时一定要注意饮食,千万马虎不得。”

  周姨絮絮叨叨嘱咐了很多,见卫小迟捧着那杯饮料不喝,她催促,“快喝啊,是不是嫌我唠叨了?哎,上岁数就是这样。”

  卫小迟摇摇头,眼睫半敛,“没有嫌您唠叨。”

  只是没有人对他‘唠叨’过,卫小迟有些不知所措。

  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跟卫东建不亲近,方媛嫁过来之后,他们俩更是少有交流。

  至于他妈妈,卫小迟都快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她奶奶老早就将她的照片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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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姨在姜家工作这么多年,姜家上下都没拿她当外人,吃饭都是在一起的。

  听说乌鸡汤是特意给他熬的,卫小迟午饭的时候喝了两碗,肚子都撑了起来。

  吃了午饭,姜湛率先站起来,看了一眼卫小迟才上楼。

  卫小迟猜测姜湛可能是想要他的信息素,跟周姨说了一声,拎上书包跟在姜湛身后。

  回到卧室,姜湛从衣柜拿出那套蓝色睡衣递给卫小迟。

  卫小迟一头雾水,“还要换衣服?”

  姜湛说,“周姨不让穿着外面的衣服上床,我也不行。”

  卫小迟嘴唇微张,“……我坐沙发可以吗?”

  他并不是很想换衣服,更准确来说他不想上姜湛的床,他想写一会儿作业,因为晚上还有其他学习任务。

  姜湛默了默,将衣服塞到卫小迟手里,转身回到床上。

  卫小迟抱着手里的睡衣,仿佛捧了一把烧红的碳。

  alpha盘着大长腿坐在床上,抓过一旁的抱枕搂在怀里,光洁的下巴搁在抱枕上,碎发下是一双闪烁的黑眸。

  姜湛揪着抱枕垂下的流苏穗子,声音邦邦硬,“你老站着干什么?”

  卫小迟朝他看去,姜湛眼睛立刻闪躲到一旁,更用力揪着可怜的穗子。

  卫小迟骑虎难下,踌躇半晌,最终还是去洗手间换上蓝色睡衣。

  换好衣服,卫小迟重新戴上眼镜,看着盥盆上方镜面里的自己,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换衣服?

  卫小迟满脸纠结地拉了拉敞开的领口,这身衣服对他来说太宽大,领口处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

  卫小迟拉开房门,从洗手间走出来,将自己的衣服叠好放到了沙发上。

  姜湛还保持着原来的坐姿,目光却一直盯着他看。

  “站那么远干什么?”姜湛低声说,“你换了衣服,可以坐到我床上。”

  卫小迟推了推眼镜,仍旧不大适应姜湛的说话方式——在姜湛嘴里,他好像永远都是倒贴那个。

  在alpha的注视下,卫小迟从书包翻出英语书才走了过去。

  坐到床边,卫小迟给姜湛释放了一些信息素,装模作样翻开书看。

  感觉alpha凑了过来,卫小迟呼吸一滞,眼睛仍黏在英语书,其实一个单词都没看进去。

  只要跟姜湛独处,气氛就会变得怪怪的。

  卫小迟弓起的肩胛骨隐约碰到了一个结实东西,后颈有干燥的热气拂来,他下意识绷紧双肩。

  姜湛几乎要贴过来,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给卫小迟。

  卫小迟喉咙咽了咽,慢慢低下头。

  这本来是一个无意识的举动,却将后颈完全暴露出来。

  等卫小迟反应过来,正要坐直身体的时候,姜湛身体前倾,与卫小迟保持着相当近的距离。

  卫小迟僵在原地,捧着英语不知道改进还是该退。

  姜湛突然开口,“你,你这里有一颗红痣。”

  没等卫小迟问哪里,姜湛用手在他左边耳垂后面点了一下,“这有颗红点。”

  卫小迟伸手抓了抓,干巴巴说,“是是吗?我不知道。”

  姜湛捞过一旁的手机,给卫小迟拍了一张照片,手从卫小迟身侧伸到前面,拿给他看。

  这个姿势像是在拥抱,姜湛宽阔结实胸膛抵在卫小迟后背。

  卫小迟又抓了抓耳朵,以此来掩饰尴尬,他飞快瞟了一眼手机的图片,左耳后面的确有一颗红色的小圆痣。

  卫小迟又看了一眼,“怎么是红的?”

  姜湛不知道,他身上没有红痣,“发给医生问问。”

  卫小迟摇摇头,“不用了。”这也太麻烦人家了。

  “问一问保险,万一是病变的前兆呢?”姜湛点开微信找到张林昌,把刚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卫小迟忍不住扭头看姜湛发微信。

  这个位置太隐蔽,卫小迟不确定以前有没有,如果是刚有的,会不会是因为分化成Omega?

  他俩挨肩挤在一起,盯着手机等张林昌的回复。

  可怜张林昌他一个ABO生理科的教授,居然还要回答为什么要长红痣这种问题。

  “没事,这是皮肤表面毛细血管,或者是小动脉增生持续扩张造成的,不是病变前的征兆。”

  姜湛把张林昌发过来的内容给卫小迟念了一遍。

  见是一颗正常的红痣,卫小迟把心放了回去,他还以为跟分化有关呢。

  姜湛还是好奇,揪起卫小迟的耳垂捻了捻那颗痣。

  卫小迟只好侧起头,方便姜湛看那颗痣。

  姜湛指了指卫小迟侧颈,“你这里还有一颗。”

  卫小迟一愣,“也是红的?”

  姜湛摇头,“不是,咖啡色的。”

  卫小迟:“……哦。”

  姜湛很快在卫小迟下颌颌角发现一颗黑色的小圆点,“这里也有。”

  卫小迟摸了摸,“哦。”

  姜湛扒拉着卫小迟,居然在他眉里看见一颗害羞的痣,这颗痣大半藏在眉毛里,只露出一点点。

  姜湛又指了指卫小迟太阳穴偏上一处,“这里还有。”

  等姜湛在他另只耳朵的耳骨上又又又发现一颗咖啡色的痣,卫小迟有点囧。

  他怎么这么多痣?

  卫小迟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眼睛四下乱瞄,余光不经意瞥见神色认真,专心找痣的alpha,目光一顿。

  不知怎的,卫小迟脑子忽然冒出很久之前看过动物世界,摄像头捕捉到两个猴子互相找‘虱子’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湛停了下来看着omega,眸底簇着笑意像是有光在闪烁,眼尾那道褶皱尖尖翘翘。

  卫小迟很少笑,他们认识这么久,这也只是姜湛第二次见。

  第一次是卫小迟看小说,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笑的地方,很浅地笑了一下。

  见姜湛在看他,卫小迟愣了一下,眼眸的笑容慢慢收敛化作疑惑。

  卫小迟:?

  姜湛没说话,摘下了卫小迟的眼镜,低头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眼睛。

  卫小迟心脏重重一跳,在对方凑过来时,他闭紧了双眼。

  姜湛捧起卫小迟的脸,吻一个个落下,从他的眉心到眼睛,鼻梁、嘴角。

  alpha的吻不带任何情-欲,反而透着浓浓的温情眷恋。

  卫小迟胸口鼓槌似的咚咚撞个不停,他刚睁开眼,姜湛又吻了过来,吓得他又赶紧闭上了。

  姜湛一把拽过被子,盖到自己跟卫小迟头顶。

  光一下子暗了,卫小迟眼睫抖了一下,姜湛抱着他躺到了床上。

  对方挤挤蹭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拉下被子,将被角掖在卫小迟脖子,然后就不动了。

  卫小迟惶惑不安地贴在姜湛身上,半晌他才敢睁开眼睛。

  姜湛似乎只是想抱着他午睡,卫小迟抿了一下唇,身体稍稍放松。

  没过一会儿alpha睁开眼睛,凝视了一眼卫小迟,在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卫小迟脸上簇了一团火似的。

  每隔几分钟卫小迟就要被姜湛这么亲一下,直到他彻底睡着了,但卫小迟脸上的热度还是没降下去。

  听着姜湛平稳均匀的呼吸,卫小迟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乱跑马。

  一会儿想姜湛什么跟他分手,一会儿又想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分手,姜湛对谁都这么黏人吗,以后跟其他人谈恋爱也这样?

  无数念头一块往大脑挤,超过了承载量,卫小迟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为了压制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开始背物理公式,从高一到高三,只要是学过的都背了一遍。

  -

  姜湛说话算数,答应晚上送卫小迟回家,真就到了晚上才送他。

  午后卫小迟不知不觉在姜湛床上睡了一觉,醒来被周姨喂了一顿加餐。

  之后姜湛没打扰他,卫小迟得以有时间写作业。

  只不过每写完一科,姜湛都要抱着他亲一会儿,卫小迟甚至开始怀疑姜湛上辈子是个亲吻鱼。

  吃了晚饭,卫小迟催了姜湛几次,想他早点送他回去,太晚了方媛可能还会问。

  拖到七点四十的时候,姜湛面上显而易见的焦躁,直到他接到一通电话脸色才好看起来,让卫小迟在房间等着他,他飞奔出去。

  两分钟后,姜湛从外面回来,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姜湛走过来,瘫着脸将盒子塞进卫小迟怀里,“给你。”

  说完别过了身体。

  卫小迟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姜湛已经送了他太多贵重东西。

  但在拒绝前,还是礼貌地问了问,“这是什么?”

  姜湛没有看卫小迟,踢着羊毛地毯说,“你打开不就知道了?”

  卫小迟研究一下包装盒,是个绒面的四方盒子,上面还用缎带绑着蝴蝶结。

  姜湛突然抢过卫小迟手里的盒子,三下五除二解开蝴蝶结,“丑死了,不要这个蝴蝶结。”

  他直接把缎带扔进了垃圾桶,似乎对这个包装很不满意。

  盒子又重新被姜湛塞到卫小迟手里。

  卫小迟抱着这个烫手山芋,隔了一分钟才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瓶四方的漂亮玻璃瓶。

  居然是一瓶香水。

  姜湛拿过拿瓶香水,朝着空气喷了一下,顿时香气四溢,“这是缬草香水。”

  他让他姐认识的一个朋友做的,昨天打电话说已经调制完成,今天就能送过来。

  “缬草?”卫小迟讷讷地问,“我的信息素是这个味道吗?”

  他一直对自己的信息素气味持有怀疑态度,即便姜湛表现出了喜欢,但卫小迟心里多少存有阴影。

  当然这个阴影不是姜湛造成的,而是初中方治信老说他身上一股垃圾味,导致卫小迟很害怕他的信息素难闻。

  卫小迟轻轻嗅了嗅,这个味道还挺香。

  姜湛脸色一臭,不屑道:“差多了。”

  卫小迟愕然看向姜湛。

  姜湛慌乱解释,“我是说这个香水差多了,很难闻。”

  他告诉那个调香师是一种很清淡的味道,并不浓香,雨水香草那种恬淡清爽,难以形容的舒服。

  但尼玛这是调的什么玩意儿?

  姜湛是第一次闻,被这股浓烈艳-俗的香气顶得脑门疼。

  “你的没这么香,也这么腻。”姜湛声音硬邦邦的,像是有人拿枪逼迫着他开口,“比这个舒服多了。”

  最后一句轻不可闻。

  卫小迟愣住,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姜湛嘴里听到夸奖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