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北人来势汹汹,前线战报频发,尉迟锐任了雍州道行军总管,率十万驻边守军,与企图南下的朔北骁骑形成对垒之势。同一时间,钟凛也离开京师奔赴前线支援,而踵军和辎重则会后一步抵达。

  内朝结束,白清扬就留在了两仪殿处理奏表和文书,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就感觉工作变得更加冗杂繁复。

  尽管有能干的阁臣们帮忙,但他们的人数也不多,每天的工作强度都趋于饱和,能够事无巨细地传达和执行指令已经很了不起了,文书之类的工作只能交给摄政皇后来,这是她的职责和义务。

  明明前一世也是这么过来的,自己应该习惯才对,为什么却还是感到格外的疲累呢?

  她从天还亮着的时候就开始伏案处理政务,一直工作到天黑,中途也没有休息过,等到她再抬起头,揉了揉自己酸胀的太阳穴,才发现已经是亥末交子了。

  真的好累……

  好想见李子酬。

  实在不想走路过去了,白清扬乘坐凤辇回天枢宫,就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她都没撑住打了个盹。

  正殿亮着灯,听到黄门侍郎唱驾的声音,卢小颖和小乐连忙出门迎接。

  “皇后娘娘。”

  “小姐。”

  白清扬:“她怎么样?”

  卢小颖:“回娘娘,还是老样子。”

  “是嘛……”

  小乐察觉到主人情绪的低落,赶紧补充说:“杭小医官刚过来看了,说陛下体内的狼毒还很安分,后背上的伤也恢复得不错。”

  白清扬颔首:“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歇息吧,我去看看她。”

  卢小颖和小乐闻言,相互对视一眼。

  知道她们担忧,白清扬又说:“去休息吧,我没事。”

  二人这才各答一声是,退下了。

  青铜烛树上亮着几盏火烛,摇曳着炙热。白清扬绕过屏风,看到躺在榻上的李子酬,紧闭着双眼,呼吸很浅。

  白清扬掀了掀衣摆,直接坐在榻前,握住李子酬的手,注视着她的睡颜。

  烛光洒下一片暖黄,映照在李子酬的面庞上,竟然显得她没有那么虚弱了,仿佛只是沉入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梦乡,恬静而美好。

  看上去是这样,其实手上的温度比白清扬的手还要低。

  “你说你,干嘛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白清扬突然开口,“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是故意想让我产生愧疚吗?”

  对方没有回答她,白清扬却并不在意,接着絮絮叨叨地说着。

  “把那么多朝政丢给我,我每天处理得头昏脑涨的,你倒是睡得安稳。”

  “如果不是代替你摄政,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的考卷,明明每天在你身边来着。”

  “我还不知道你有过那样的试想,等你醒来,我们可以选个州府进行试点,你来指导监工。”

  说到这里,白清扬似乎有些懊恼:“那我可得趁你醒来之前把朔北人打服,让他们滚出大盛的地界。”

  “我又忍不住要说你了,你当时要是不进山,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还骗我说要打只大雁下来送我……”

  “那时候我真的要气死了,你真以为我傻啊?”

  “中了箭也不说,中了毒也不当回事,非要举办什么中秋宫宴,真把自己当铁人是吗?”

  “……”

  “说起来,中秋节的月亮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不过十六的月亮也是又大又圆,月色很美,你没看到可惜了。”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过生辰了,这是我最难忘的一个生辰。”

  “我很喜欢你为我准备的礼物,真的特别喜欢,我从来没有那么……那么……总之就是很高兴。”

  “没想到你竟然知道我的生辰日,还准备了这么独一无二的献礼,我要是不好好感激一下可不行呢。”

  “让我想想……你是君主,什么都不缺,那我不是只能以身相许了吗?”

  “……两个女子的话,会不会太离经叛道了?”

  “不不不,奇怪的是你,是你先把我掳进宫来的。”

  “……”

  “不,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你们不一样的……”

  “我讨厌她……”

  “但如果受尽折磨是为了遇见你所必须经受的考验,那么我可以忍。”

  “现在我也可以忍,只要你能够回到我身边。”

  “我可以等,但我不能等太久,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那跟我浑浑噩噩过活的前世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趁着你昏迷,我甚至连重要的情感都无法宣之于口,因为害怕自己的任性会给你带来困扰,也害怕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但是比起这些,我更害怕听不到你的回应,我不想我心意无疾而终。”

  “所以你快点醒过来吧,只要你能醒来,无论多大的压力,无论多难的困境,我都能承受,我都能面对。”

  “等一切都结束了,我想把这些话再说给你听。”

  “说我无理取闹也好,说我自作多情也罢,你就当我难得任性一回,姑且回应一下我的心愿吧。”

  “你给我了那么多,我也想回报你一些什么。”

  “在你醒来之前,我会打理好你的朝纲,守护好你的山河。”

  “而你,休息好之后就赶紧回来吧。”

  白清扬俯身,在沉睡的人额上落下虔诚的一吻。

  “愿你安好,我的李子酬,我的……心上人。”

  夜晚静谧,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享受着片刻的闲暇,贴着对方的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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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杨得瑾一行人出发的第三天。

  长途跋涉带来的疲劳饶是一向精力充沛的杨得瑾也有些吃不消,但她最在意的不是这个。

  “这道越来越窄了,能是商队走的路嘛……”她握着缰绳,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瑜亲王请放心,益州城周边的道路,我跟陈枫都熟得很。”

  陈枫点了点头,接过她哥的话继续说:“从这条路走,可以省去一大半的时间。”

  李找找也提马上前:“商队运送的货物贵重,且载量大,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一定会走官道。

  “官道绕远,而且商队在路途中休整补给还会花费不少的时间。

  “我们的脚程快,现在距离益州城还有三百多里,若是抄近路,说不定还能赶在他们进城之前拦下来。”

  “啊……”杨得瑾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近路安全吗?”

  陈枫:“有我们两个在,不怕。”

  陈峯:“益州管辖的范围内,还没人敢在双子将面前造次。”

  杨得瑾:“……”你们这么说不就是不太安全吗?!!

  陈家兄妹受白清扬的外派,跟随机动奔袭小队一起追及商队。这二人原本就是益州的守将,自然熟悉益州周边的情况,而且都是练家子,自然是接手此次任务的不二人选。

  至于李子酬那边,白清扬也调了自己的亲信寸步不离地守在天枢宫。

  杨得瑾:“那就继续赶路吧。”

  既然陈家兄妹都这么说了,她也没什么异议,只要能活着把解药及时带回去,不安全就不安全吧。

  他们这一行人,有大内高手,有王府卫兵,还有侍郎府的家臣,凑了将近五十人,个个都身怀绝技,不带怕的。

  杨得瑾:“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记得优先保护我。”

  怂得坦坦荡荡,说得理直气壮。

  双子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好笑:“明白。”

  李找找也说:“其实我身手也不错的,咱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

  杨得瑾惊喜:“真的?!”

  “是啊!”李找找用力地点头,“我从小跟着家里行商,也就碰到过土匪山贼,没一个能打的。”

  杨得瑾欲言又止:“……”为了不让自己的乌鸦嘴显灵,她晒干了沉默。

  在发现整个队伍中只有自己是战五渣之后,她决定闭上嘴,好好地抱他们的大腿。

  不过幸运的是,又过去两天,他们紧赶慢赶,在通往益州城的小路上一路飞驰,倒真没遇见什么半路劫道的人。

  “哎哎,那个是不是你家商队?”杨得瑾突然发现了什么,她指着前方的小黑点朝着李找找喊道。

  李找找闻言,也把抬手望过去,似乎是觉得看得不太清楚,她索性把马停下,踩着马鞍站在马背上。

  杨得瑾就在旁边,张大了嘴巴一脸懵逼地仰望着她:这是怎么做到的?

  李找找望见了熟悉的旗帜,大喜道:“没错,是我家商队,他们正在生火做饭呢!”

  “太好了!那我们快走吧。”说完,杨得瑾便朝随从们挥挥手。

  “跟上!”

  “是!!”

  “哦,对了。”杨得瑾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铸的令牌,递给李找找,“这个给你。”

  李找找惊讶道:“皇后娘娘的令信,瑜亲王殿下给我干什么?”

  杨得瑾:“你拿着这个,在你家人面前表现一下。”

  李找找听了,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瑜亲王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一面。她笑了笑,倒没有推辞,道了声谢便接过。

  临近日落,李氏商队正在生火做饭,正在放风的年轻打手突然看到有队人马朝这边飞奔而来,害怕是来找麻烦的,先让人警戒起来,然后连忙报告给当家的。

  “老爷!夫人!有人过来了!”

  “什么人啊?”

  李父携着李母,出了马车,正巧看到自家商队的打手们个个都举着刀,提防着来人。

  “那个人是……”李父眯着眼睛看向领头的那个人。

  “嗨呀!那不是找找那孩子嘛!”还是李母眼睛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前不久才刚回过家的宝贝女儿。

  “都把刀放下,那是咱们大小姐!!”

  “这才过去几天,就认不出人了?!”

  “一个人眼神不好使就算了,一群人眼神都不好使吗?!!”

  打手们被老板一呵斥,这才纷纷理亏地把武器收起来。

  “吁——”李找找勒住马。

  “找找啊,你怎么又回来了?”李父李母迎上去,看着她身后跟着的一大帮人问道。

  李找找跨坐在马上,将皇后令牌举在手上,朗声说道:“我乃朝廷钦差李寻,奉当朝皇后懿旨,前来征用贵商队的货物。”

  杨得瑾在后面皱了皱眉,瞄她一眼:“……”李寻?她不是叫李找找吗?

  怎么还给自己取艺名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找找:行走江湖取个艺名装逼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