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府,斋房主屋。

  杨得瑾裹着交领的纯白单衣盘腿坐在榻上,脑袋上盖了一条擦头发的毛巾,双手捂住自己整个涨得通红的脸,正绞尽脑汁地思考现在的状况。

  搞什么??她这就暴露了,以这么老土的套路???

  说到底为什么会有人在她泡澡的时候闯进来啊,她不是命令任何人不能靠近吗?!

  完了完了完了,穿过来那么多天都没暴露,怎么在这儿栽了跟头?这下要怎么跟谢贽解释啊?还有李子酬那边……

  啊啊啊啊烦死了!

  “头发,不弄干吗?”

  杨得瑾闻言,猛地睁开了眼,但依然没把脸漏出来,只闷闷地质问道:“干什么?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谢贽瞧她一副逃避现实的样子,心中好笑,不管她现在是在生气还是在害羞,杨得瑾都对她表现出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而且只有她一个人见过,这个发现让她感到欣喜。

  虽然杨得瑾是女子这件事她一早就知道了。

  “你应该不想让我就这么走出亲王府吧?”谢贽一如既往地用她那沉静的声线说道。

  “……”

  “嗯?”谢贽见她不说话,便走过去,伸手想要拿下她头上盖着的毛巾。

  谁知杨得瑾像是被捕猎者惊动的小羊一般,有些激动地拍开她的手:“你干什么?!”

  谢贽的手悬在空中,她只是想帮杨得瑾把头发擦干来着,食指和拇指有些尴尬地捻了捻,随后垂在身侧,选择退到一案之隔的坐垫上坐下。

  杨得瑾也发觉自己激动过了头,轻咳一声,缓和了一下语气:“你想干嘛?”

  谢贽从容地回答:“等待你的处置。”

  杨得瑾依旧不敢正眼瞧她:“……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难道我说想要杀了你灭口,你也准备待在这儿等死吗?”

  谢贽没有任何动摇:“当然,失礼的是我,我应该为此付出代价。”此乃谎言。

  她哪儿那么一根筋,只不过因为对方是杨得瑾,她有足够的自信和把握让自己免于杀身之祸。

  “……”杨得瑾哑口无言,沉默半晌后,“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谢贽:“你想说吗?”

  杨得瑾:“……”

  “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你不想别人知道,我便守口如瓶。你如果想让我忘记……”谢贽悠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见对方心被提起来的表情,萌发了一种爱欺负人的恶趣味,“那我应该是不太能忘得了,看来你只能选择灭口了。”

  杨得瑾面色有些难看:“你威胁我?”

  谢贽摇头,把自己那杯给了她:“不,我绝无此意,我可以帮你守住秘密。”

  谢贽眼神纯净,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坏心思。

  杨得瑾很想相信,但性命攸关的事情,她不能放松警惕,即便对方是谢贽。

  杨得瑾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谢贽:“我什么也不要。”

  杨得瑾:“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前提是,你不能把我的事情说出去。如果你把今天的事说了出去,本王绝对会让你后悔,只不过处理掉一个小小的侍郎,我瑜亲王还是有那个手段的。”

  谢贽笑了笑:“我说了我什么都不要。”

  杨得瑾暗自咬牙,谢贽原来是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人吗?

  “我不是说了吗?”就在杨得瑾不知道该怎么把对话进行下去的时候,谢贽突然转折道,“我可以帮你保守住秘密。”

  杨得瑾并不领情:“我怎么相信你?”

  谢贽笑容一敛,盯着她反问:“你不相信我吗?”

  杨得瑾一愣,想起之前自己总是说相信谢贽,可现在与当时根本不是一种情况。

  一旦自己的真实性别暴露出去,她的身家乃至性命都有可能受到威胁,这不是李子酬一人之力能够力挽狂澜的。

  在自己绯闻满天飞的时候选择沉默也是基于这个考虑,所以她现在更不能公开身份。

  “关于这点,”杨得瑾下定决心,正色道,“是的,我不能相信你。”

  谢贽听后,只觉心中微痛。

  也是啊,杨得瑾身份太特殊了,她在这件事上不肯相信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是……为什么,她会感到这么难过呢?

  谢贽苦笑,潜意识中,她还是希望杨得瑾能够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啊……

  “是嘛……”杨得瑾听到对方喃喃道。

  “谢贽?”

  “那如果我今天非要带着这个秘密踏出亲王府呢?你要杀了我吗?”

  “……”杨得瑾面色不太好看,她地盯着谢贽,嘴唇抿得死紧,“我说过,这取决于你。”

  她没能说出要伤及谢贽性命的话,实际上,她没办法动谢贽。谢贽是原文中最重要的配角,如果没有了这个人,杨得瑾根本无法想象剧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所以,杨得瑾希望谢贽能够守口如瓶,她看过原著,了解过谢贽,她知道谢贽绝对不是会趁人之危的人。

  但没办法,谢贽太聪明了,杨得瑾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谢贽手中的一步棋,为了取得主动权,她只好虚张声势。

  谢贽沉默一阵,杨得瑾耐心而不安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等到茶都变到温凉,谢贽突然站起身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手指开始解自己圆领袍上的肩扣和系带。

  “嗯?”杨得瑾瞳孔放大,“你你你你干什么,你有话好好说!!!”

  谢贽低头边解边说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杨得瑾已经把自己浴袍的两边斜襟拉得严严实实的,一边喊,一边还往后退着。

  完**蛋了,难道她今天不仅丢了脸,还要丢了节操吗?!她杨得瑾也太造孽了吧??!

  杨得瑾欲哭无泪,用她最后的倔强喊道:“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他妈让你族谱升天!”呜呜呜,早知道就不把谢贽逼那么紧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谢贽这才听出不对劲了,一脸困惑地抬头,见她一副要被非礼的良家妇女模样,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哪儿去了,杨得瑾?”

  虽然谢贽言语中尽是调笑意味,殊不知落在杨得瑾眼里就变成了不怀好意,尤其是她叫她全名,吓得她眼泪花都出来了,捏衣襟的手,微微颤抖:

  “你别管我想什么!会武功又怎样,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谢贽微微挑眉,感觉更好笑了。

  不过……看她这誓要做贞洁烈女的样子,也许真的欺负过头了……

  谢贽叹了口气,收敛了笑容表示自己是无害的,语气认真道:“杨得瑾……你看了这个还不明白吗?”说着便扯开自己肩上的系带。

  衣襟掀落,春光初露。纤细的脖颈,莹白的肌肤,怎么看都是只有女性才有的身体。

  杨得瑾怔愣,眨巴眨巴眼泪:“这……”

  为什么谢贽的上半身……裹着跟自己一样的东西?这究竟是……?

  “看来你已经懂了。”谢贽苦笑道,“需要我再把裹胸布解开吗?”

  “啊?”杨得瑾把视线从她的胸移到她脸上,呆呆地,甚至是有点真诚地问,“可以吗?”

  谢贽:“……”她面无表情地重新穿上衣服,系上系带,扣上革带。

  “哎……?”杨得瑾有点遗憾地抬了抬手。

  原来她不准备脱啊……

  谢贽:“这下你懂了吧?”

  杨得瑾:“你是……女的?”

  谢贽:“嗯。”

  “……”

  “……”

  杨得瑾大吃一惊:“等下,你为什么是个女的??!!”

  谢贽扶额:“你这反应怎么这么迟钝?!”

  “啊……”停止了运行,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电灯泡。

  是个女的??

  谁啊?谢贽?

  谢贽怎么会是个女人?!

  他……不对,她真的长着女性的身体?自己没看错吧???

  谢贽一脸担心地看着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的杨得瑾,还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被吓到了?你还好吗?”

  “啊……?”杨得瑾的大脑总算重新响应了,她干笑一声,“哈哈,没事,只是重塑了一下世界观罢了。”

  谢贽:“?”

  杨得瑾反复确认道:“……所以,你是女扮男装?”

  谢贽点点头。

  “哈哈……没啥。”只是整合了一些原著剧情而已。

  顺便怀疑人生罢了。

  杨得瑾眯着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立体深刻的面相,有着一双令人沉溺的笑眼,却总是摆出一副冷脸,白净的下颌,小巧可爱的耳垂,曲线柔和的脖颈……

  捏妈的,这不完全就是个女人吗?!

  杨得瑾捂脸,这么明显的女性特征,她偏偏还认定是男生女相!都怪她太相信原著了,竟然从来都没怀疑过!

  杨得瑾突然一顿,想到一个事:“你的真实性别,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别人。”谢贽老实回答,“事实上,你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活人,上一个是我老师。”

  谢贽的老师,不就是已经逝去的白巽吗?

  杨得瑾:“……”所以我应该感到荣幸是吗?

  杨得瑾的认知还在艰难更新中。

  谢贽她,顶着这个身份,独自在官场中生存这么久,她瞒过了朝廷的诸僚,欺骗了她自己的主君,就连最亲近的白夫人也没有透露过,没人知道她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不知怎的,杨得瑾的情绪突然陡转直下,眼中满是难过,谢贽讶然道:“喂……你……”

  杨得瑾拉起她的手,捧在手心里:“你过得很辛苦吧?”

  谢贽愣了一下,随后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轻声说道:“你就是这种地方让人……”

  “什么?”

  “没什么。”谢贽转移话题,“总之,我坦白不是博取你的怜悯的。”

  杨得瑾:“那是为了什么……诶?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啊,这是你的秘密吧?!”

  谢贽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来,非常不客气地弹了她一个脑瓜蹦儿。

  “呃啊!”杨得瑾哀嚎一声,捂住自己的额头。……

  “这还不是为了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杨得瑾: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踏马让你族谱升天!

  谢贽:……

  谢贽:我没有族谱呢。

  杨得瑾(欲言又止):……

  杨得瑾(止言又欲):……

  李子酬:扣1佛祖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