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酬在朝廷上发了火,那些嘴碎的官员确实收敛了。

  同时也让他们明白了一件事:女帝就算变得再怎么和气,她也还是君主,是他们这些臣民绝对不能招惹的角色。

  不过他们夹着尾巴做人是因为惧怕李子酬,就算闭上了嘴,他们心里某些荒唐想法还是会肆意滋生。

  这可不行,白清扬嘱托谢贽,让她去查流言来源。

  即便她不说,谢贽也已经开始在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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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您就这么轻易地把令牌给了那刑部的小子?”隐娘跟杨得瑾一同行走在坊间街道上。

  隐娘是杨得瑾从江湖某个□□上买来的,当然,也是得益于原作小说的知识。

  书中提到,白清扬在夺位过程中,要处理掉那些碍事又难搞的人,光是依靠合法的手段是远远不够的,从江湖道上雇佣来的刺客,能够更加简单粗暴地帮她解决问题。

  这些人从小接受训练,身手了得,为了谋财能够接受任何人的委托,有没有职业道德取决于雇主出价有多高。

  不被政府承认、无执照、非法盈利、黑白通吃、行事低调是这些组织的主要特征。

  隐娘是这其中为数不多的女性之一,杨得瑾花重金把她赎来收进暗卫行列,贴身保护自己的小命。

  “对啊。”杨得瑾坦然地回答道。

  隐娘不解:“……为什么啊?万一那姓谢的拿着亲王令,给我们找麻烦该如何?”

  杨得瑾被她逗笑:“你不了解谢贽,他不会做那种事情。”

  谢贽确实不会做那种事情,她拿着亲王令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坐在刑部公衙里办公,那块散发着清香的沉香木就摆放在谢贽手边。

  杨得瑾把这亲王令丢给她之后,当日便有自称亲王府家臣的人找上门来,估计也是杨得瑾的意思。

  谢贽接受了她的好意,让他们去盯梁荆和秦光的动向,这两个人在朝廷上出了那么大的风头,肯定要重点关注。

  谢贽想着,最好能现场逮住他们跟可疑人物的碰面,这样便能顺藤摸瓜找到那教会的老巢。

  前院好像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是有谁来了吗?

  谢贽放下手中勾画用的毛笔,收起亲王令,起身走到院子里去。

  张克己刚刚从女帝那里回来,没想到又碰上这么个不速之客。

  刑部的一个主事没见过杨得瑾,不敢轻易放她进去,但又看她穿着谈吐,认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便在门口慌张地应付着她。

  隐娘已经自行隐去,做她该做的事去了。

  张克己快步向他们走过去,那主事见自家上司回来了,也松了口气。

  “瑜亲王殿下,您怎么突然造访刑部了,是有什么事吗?”张克己边躬身边问道。

  “她是来找我的。”

  谢贽站在张尚书背后几步开外。

  杨得瑾一见她便喜笑颜开:“谢大人。”

  张尚书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不争气的后生,还是投了瑜亲王,他可千万别跟着瑜亲王瞎搞啊……

  谢贽不知道自己长官的内心活动,她只走过去向两人分别作揖,而后问杨得瑾:“殿下,你怎么来了?”

  “你吃午饭没有?本王带你去吃饭。”杨得瑾说道。

  谢贽看了一下张克己,回答说:“殿下,现在是办公时间。”

  杨得瑾严肃地点点头:“嗯,那你赶紧下班吧,咱们去吃饭。”

  谢贽:“?”

  张克己:“?”

  杨得瑾又转头对着张克己说:“本王带着谢侍郎去查案,张尚书不会舍不得放人吧?”

  张克己:“??”你刚刚还说是出去吃饭呢?!

  谢贽干脆不说话了,就看自己上司什么态度了。

  张克己敢说个“不”字?

  他苦哈哈地陪笑,叫谢贽好好陪殿下吃饭,还连带着满腹疑惑:这谢贽跟瑜亲王相处得未免也太好了,居然让人亲王爷亲自来刑部公衙请人……

  杨得瑾喜滋滋:体验到了位高权重的感觉,爽诶!

  谢贽倒是宠辱不惊,她不紧不慢地收拾好自己的文牍,才跟着瑜亲王出了刑部大门。

  “有人跟着咱们。”一来到街上,谢贽就皱眉说道。

  杨得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人群中的隐娘,又收回视线:“亲王府的暗卫,谢大人很敏锐。”

  谢贽没回应她的称赞,转而问道:“殿下要带我去哪儿?”

  “去查案的地方。”

  一刻钟后,两人站在京城最大的销金窟楼下。

  谢贽望着那高大的三层建筑:“……殿下带我来劝仙楼查案?”

  杨得瑾:“我也说了带你来吃饭啊?”

  谢贽揉揉眉头,试图反抗:“殿下,这里是京城开销最大的地方之一,朝廷命官被看到进出这种场所,会被御史台弹劾。”

  “当然不会让你给钱,有我在你怕什么御史台弹劾?”杨得瑾理所当然地看着她,“还有在外面别叫我殿下!”

  谢贽一顿:“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杨得瑾:“我的姓氏加上称谓后缀。”

  比如说什么,杨兄、杨大人都行。

  “哦——”谢贽突然起了歹毒心思,“比如杨姑娘?”

  杨得瑾刚跨进门槛差点忘记抬另一只脚:???

  谢贽眯着眼打量面前的人,只见她瞬间转过身,脸上是一副“你在逗我?”的神情,夹杂着一丝惊愕和心虚。

  谢贽突然感觉十分有趣。

  杨得瑾女扮男装充当了好几年的假王爷,就她这心态是怎么不暴露的?

  杨得瑾横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阴阳怪气地噘她一句:“看不出来谢大人还挺幽默……”

  原作者到底是怎么把你写成生性孤僻,冷傲缄默的人的?

  这时大厅有个跑堂的店小二看到杨得瑾进门来,连忙跑过来恭恭敬敬地招呼二人。

  只是那小二“瑜”字刚一出口,便被杨得瑾打断:“今天本公子带人来劝仙楼小聚,顺便商量一些事情。”

  小二是个机灵的,听到她这么说,也赶紧改口:“原来是杨郎君有要事相商,您等着,小的这就给你腾个最好的雅座出来。”

  杨得瑾抬手介绍谢贽:“这位是谢大人,本公子的贵客,可不要怠慢了。”

  小二心领神会,在心中记下谢贽的长相,转身将二人引上二楼中的一间雅座里,给他们掺上最好的茶水。

  谢贽幽幽地说道:“看来殿……杨郎君平时没少来这挥钱如土的地方。”

  杨得瑾没听出她话中多余的意思,还大方地点点头:“以后常带你来。”

  谢贽语塞,干脆环顾四周,打量着周遭。

  此刻午时未到,来劝仙楼的食客不算多,一楼大厅里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处酒桌,戏台子上面也没有表演歌舞。

  楼里装潢布局浮夸,木质的雕花窗棂,丝质水墨屏风,暖黄的灯光,以及手边冒着热气的极品龙井茶。

  要是到了晚间场,这里只会显得更加纸醉金迷和醉生梦死。

  谢贽看着杨得瑾,喝一口热茶:这个瑜亲王也是个喜欢挥霍的人……

  ……好吧,茶还是不错的。

  谢贽也不看杨得瑾了,撑着下巴垂眼望向一楼。

  劝仙楼是前阵子才开张营业的,凭借其豪横的资本和独一味的菜肴,迅速成为京城餐饮行业的龙头。

  一楼十分宽阔,以中间戏台子为圆心,周围有序排列着餐桌。

  二楼是一个个环形半开放式的雅座,可以直接观赏到一楼歌姬舞者的表演。

  三楼应该是封闭的包厢。

  一楼大堂没什么用餐门槛,只要钱到位还是能进的。

  但二楼和三楼的包间,听说只有熟人常客才能预定使用,像是那种私房菜馆。

  掌柜的似乎有意给客人们分级,不用想,目的肯定是先抓住那些达官贵人的胃,再抓住他们的心。

  还挺势利,不过商人逐利,也无可厚非。

  “谢大人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杨得瑾问道。

  “这两个人都是老狐狸了,光监视还不一定有收获。”杨得瑾点点头,看见谢贽的茶杯空了,又拿来茶壶为她倒满。

  谢贽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动作,默了默,问道:“为什么做到这个地步?”

  杨得瑾奇怪地看她一眼:“这是在外面,又没有其他人,谁来都一样吧?”

  谢贽听见她这回答,一时之间有些凌乱,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眨了眨眼,看着面前重新升腾着热气的茶杯,说道:“我不是在说倒茶。”

  “那你是说什么?”杨得瑾不解。

  谢贽低头,用手轻轻摩挲着杯壁:“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帮我到这种程度?”

  她老是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说到底,自己就只是一个三品官员而已,瑜亲王有什么理由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让白清扬与夫人团聚是弥补了谢贽心中的一个遗憾,女皇也没有追究白清扬私自出宫的事,谢贽真的很感激杨得瑾。

  她信任自己,把亲王令借给自己用,还亲自来跟进案子,瑜亲王根本没必要做这么多的……

  杨得瑾似乎是很意外,她没想到谢贽还在意着这事。

  “你怎么还在纠结,本王又不会害你。再说了,我不仅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毕竟要谢贽可是一捆硕大的救命稻草呐。

  谢贽:“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谢大人,我说过你值得——谢贽值得杨得瑾这么做,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真挚,带着殷切的热度,谢贽那向来古井无波的内心有些触动。

  “我……”

  “哎呀,这菜怎么还没上上来,我得去催催。”说完,杨得瑾趁对面的人没反应过来迅速润掉。

  谢贽:“……”

  杨得瑾跑得没影了,她的眼神却还停留在门那儿,拿出亲王的令信,指尖描摹着那块沉香木的纹路。眸中闪烁着陌生的情绪,惯来无甚表情的脸上有了柔软的表情。

  如果这是个机缘的话,谢贽觉得自己不能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贽:杨姑娘?

  杨得瑾:啧,谢小姐!

  谢贽:…………要不要这么有来有往啊?

  张尚书不想看钕铜贴贴,张尚书只想按时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