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站在小菜园边, 瞅着矮架上的西红柿,摘下两个,放进身边的袋子里。

  一只鸭子站在老头身边, 瞅着菜园里的绿叶,伸长脖子,快速叼了几口吃。

  “过去。”老头用手推开鸭子,鸭子锲而不舍的凑过来,用扁嘴又叼了两下菜。

  “你说说你!”老头皱起眉头,将鸭子再度推远。

  “你长这么壮, 还是只公的, 你要是让小楚看见, 两下就把你宰了,毛拔干净回去炖汤做烤鸭。”

  “嘎嘎!”鸭子张开翅膀示威,挺起毛绒绒的鸭胸, 嚣张的还想叨老头的手。

  老头迅速收手,起身抬脚轻踹鸭子, 鸭子发出一连串的“嘎嘎”声, 飞速跑进鸭子堆里。

  “死鸭子你等着。”老头一指鸭子,横眉竖眼,“小楚来,我让他第一个抓你!”

  老头看了眼时间,加快速度,把地里的菜装进袋子里, 不一会院子外传来车的声响, 老头竖着耳朵, 听到敲门的声音。

  “小楚。”老头赶忙开了门, 却看到眼前是个陌生男人。

  老头往旁边看看, 没有看到自己料想中的人。

  “老爷子您好。”许助理面带微笑,“司云弈先生让我带您去医院复查。”

  “谢谢啊。”老爷子有些生疏的看向车里,“小楚在不在啊?”

  “楚少爷不在港城。”许助理笑一下回应,对于整个港城都知道的事,没有对老人家隐瞒。

  “楚少爷之前恢复记忆,现在已经回了京城。”

  “小楚恢复记忆了?”老头一听,有点惊讶,“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许助理看着老人家,脸上保持笑容,“这一点我们都不太清楚。”

  “原来是恢复记忆了。”老头囔囔自语,想了半晌,把院子里拔好的菜提出来。

  许助理见状,连忙接下老人手中满当当的两袋子新鲜蔬菜。

  “这些菜,麻烦你都给司医生送过去。”老头叹了口气,“早知道小楚不在,我提早宰两只鸡鸭。”

  “谢谢您。”许助理提着沉甸甸两袋菜放进后备箱,老人收拾好后,也坐上车后排,由许助理陪着去了医院。

  医院人多,许助理业务没有楚君烈熟练,有一项结果要等到明天才能取到,老头和正在排队取单子的许助理说了一声,拿着现有的检查结果,准备先去找温主任看看。

  温主任的接诊室关着,老头找周围人询问,才知道温主任请了事假,已经连续好些日子没来上班。

  “对了,你那个干儿子呢?”病友好奇看着老头身后,没有看到熟悉的青年人。

  “去京城了。”老头眼中带着几分想念。

  这次多养了几只鸡鸭,等着让小楚霍霍,小楚一走,自己一个人又吃不掉,现在,只能继续养着了。

  小楚离开,院子里的菜老了都没人来收。

  “我女婿之前在外面,好像还见过你干儿子。”病友叹了口气,“跟我激动的叭叭一顿,我也听不明白他在说啥,大概只能听清楚你干儿子发迹了,结果女婿前几天又来和我叨叨,我才知道你干儿子离婚的事。”

  老头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你说啥?”

  病友见状也是一呆,嘴巴动了动,没敢出声。

  “啥离婚?”老头满脸不可思议,就那两人,能离婚?

  老头从刚开始见到小楚,就听着他嘴里的“我爱人”没断过,三句不离司医生。

  司先生也是个好人,不仅当年帮着两人解决问题,还拿出那么一大笔钱,来给自己做手术买房子,安顿晚年。

  两孩子怎么可能离婚?!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误传。”病友含糊开口。

  这哪还能等?老头眉头紧皱,拿着检查单子,就找到许助理。

  “您怎么了?”许助理被老人气势汹汹的模样震了震,“医生怎么说?”

  “先别管单子!”老头一把拿过许助理刚排到的检测报告,表情严肃。

  “你先跟我说明白,小楚和司医生离婚是怎么回事!”

  接到许助理电话时,司云弈刚从会议室出来,站在一盆半人高的绿植前,听完许助理的汇报。

  老人家知道两人离婚的事,不配合复查,迫切要见自己一面。

  司云弈注视着面前叶片宽大的绿植,沉稳应下,让许助理保管好老人此次检查后的各项报告单。

  当天下午,司云弈去往老人家的小别墅,下车后还没敲门,就看到院子大门打开。

  “司医生。”老人家急的嘴上都燎起一个泡。

  “一听到车的声音,我就知道是你。”

  司云弈让司机将买来的营养品提进院子,目色如往常一般,走进小别墅。

  一看到司机离开,老人快速关住院门,看着眼前的男人,倒来一杯茶水,开门见山的担忧询问。

  “司医生,你和小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您别着急。”司云弈两手接过茶杯,语调温和,“我已经和温主任联系过,无论我和楚君烈在不在港城,她都会对您的病负责到底。”

  “司医生你也要离开?”老人一愣,眉眼中透出些笑意,“是不是去找小楚?”

  司云弈微微笑了笑,没有回应。

  “我就知道,离婚什么的,都是他们以讹传讹。”老人稍放下些心,“无论小楚有没有发迹,你们俩平日里相处的模样,我是见过的。”

  司云弈垂眸,端起茶杯,轻吹上面的浮沫,喝一口茶水。

  老人家和楚君烈以前的习惯一样,还要在茶水里放点糖。

  “司医生,你看小楚不在,你都瘦了。”老人仔细看着眼前的男人。

  之前司医生被小楚喂着,刚长了点肉,这些日子又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之前还清瘦了两分。

  “可能是最近天气转凉,胃口不大好。”司云弈抬眸,目色清隽。

  “该贴秋膘了不是?”老人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人,“去年这时候,小楚来我这抓鸡鸭拔菜,来的可勤快,还让我养几只乌鸡,说是要给你补补。”

  司云弈拿茶杯的手轻顿。

  “可惜我没找到乌鸡的小鸡崽在哪卖。”老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听说网上什么都有的卖,想让小楚帮我在网上买几只,结果好几次都忘了,这两天倒是记起来,发消息给小楚,小楚可能忙着,没有回我。”

  司云弈抬眸扬唇看向老人,“我让人明后天送来几只,劳您费心一段时间。”

  “好好好。”老人搓了搓手,喜笑颜开。

  “对了,我那天上街买了核桃,给你开几个吃。”老人忽的想起有好吃的,起身去电视柜的抽屉里翻找,老人拿出一袋核桃,随着袋子从抽屉里带出一把粉红色的扇子,“吧嗒”落在地上。

  老人把扇子收回抽屉,拿着核桃前来,用核桃夹别开核桃。

  “您最近有什么活动?”司云弈看着老人手中的核桃,清和询问。

  “害。”老人有点不好意思,知道司云弈是看到那把扇子。

  “最近去试着跳了段广场舞,锻炼身体,没想到加进去还怪麻烦,今天买手套,明天买扇子的,后天还要买双鞋。”

  司云弈唇角微微上扬,“钱您不用担心,在那交交朋友,也不错。”

  “认识的人确实更多了,但也麻烦。”老人夹开一个核桃,“他们知道我在这住,以为我是有钱人,非要给我介绍老伴。”

  司云弈浅笑看着老人,“有合适的,您找一位伴也不错。”

  老人脸上的表情微抑,笑着继续夹核桃。

  “我可不是有钱人,我这病还有复发的可能性,找伴就是拖累人家。”

  老人把核桃仁剥出来,递到司云弈面前。

  “谢谢。”司云弈抬手接过核桃仁。

  老人笑着抬头看向司云弈,“我也不孤单,我还有你们陪着。”

  司云弈静静看着老人,片刻后眸色微低,看向手中的核桃仁。

  “原谅我冒昧,我想请教您一件事。”

  老人点点头,大方开口,“你问。”

  “您伴侣去世后。”司云弈抬眸,对上老人视线。

  “您是如何度过最难熬的日子?”

  老人夹核桃的动作停住,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缓缓露出一个苦笑。

  “很抱歉提起这些。”司云弈微一低眼,“您不想说,也完全没有关系。”

  “倒也不是不想说。”老人叹了口气,“我媳妇去世后,我也不知道怎么的,麻木了一段时间,我好像在找什么,但是怎么拼命都找不到。

  我去工地砸过墙,会莫名其妙的发呆,也想喝酒,我不抽烟的人,那些日子一天能抽两包。

  我成了单亲爸爸,还要照顾儿子,我成夜的睡不着觉,到后来我工友无意间一句话,我才知道我在找什么。”

  老人直直看向司云弈。

  “我在找快乐,我的快乐,随着妻子离开,‘嘭’的一下没有了。我的工友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笑,我看着镜子,已经忘了怎么才能笑出来。”

  “我以为我会一直麻木着。”老人眼神恍然,“直到有一天,我又失眠了,着急的送儿子去学校,手忙脚乱的收拾,儿子看着时间迟了,不敢去学校,哭着不走。”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儿子也开始哭,失去妻子的痛苦突然间包裹住我,我一直哭一直哭,儿子不哭了,我还在哭。”

  “那种痛苦是颠覆性的,我一度想着结束这种痛苦,但我又不能让儿子成为孤儿。”老人眼中带出许些泪光。

  “我羡慕妻子,就这样离开,但我还得在这个世界,用手刨食,带大我们的儿子。”

  司云弈目色沉寂。

  “但我还是撑过来了。”老头呼出一口气。

  “我翻看我和妻子的照片,我们曾经在一起的录像,回忆我们相爱的片段。”

  “我妻子是个很含蓄的人。”老头想起什么笑了笑。

  “我记得她每一次爱意的表露,我知道她一定会让我努力活下去,她会为我难过而难过,因为我高兴而开心。”

  “如果非要说什么,帮我度过那段难熬的时间,我觉得,应该是我知道她对我的爱。”老人眼中带着几分认真,“之后的日子再怎么苦,让我坚持下来的,让我不断想脱离困境,让自己日子变好的动力,也还是她。”

  “我想让她看到我好好的,别为我流泪,只为我开心。”

  司云弈注视着老人,目色微动。

  “司医生,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清楚,小楚对你的感情,真的很深。”老人看向司云弈。

  “你们现在身体健康,都还年轻,更要过好你们小两口自己的日子,你们彼此支持着,才能走的更远。”

  司云弈安静片刻,看向老人道谢。

  “谢谢您。”

  从老人家中出来,司云弈在车中,将捏了许久的核桃仁放入口中。

  核桃独特的香味漫溢开来,司云弈看向旁边的车窗,记得楚君烈扒着那,强忍开心,兴奋看外面的模样。

  与此同时,七只喵奶茶店中,司萱萱正端着两杯奶茶,走向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不知道这些人今天发了什么善心,不用让自己再研究新品,而是过来包店单纯喝奶茶。

  赚他们的钱虽然容易,但奶茶店已经对外不开放好几天,这些日子天天都有人询问,店什么时候开。

  司萱萱忧心忡忡,再这样下去,自己非损失一批老顾客不成。

  “真可怜啊。”一男人扌鲁着手底下的小秃猫,忽的一声感叹,声音轻缓,确保周边人不会听到。

  “我可真想不通,当楚家孙少爷那么好,还能有什么想不通的。”

  司萱萱耳朵竖起,放慢动作,将奶茶放在两人面前。

  他们说什么?

  楚家孙少爷?

  难不成是前小叔夫吗?

  “听说是为情所困。”领头的男人接过奶茶,喝了一口,“离婚了想不开,大半夜跳湖了,差点没救回来。”

  司萱萱心中“咯噔”一下,眼睛滴溜溜的转。

  楚家,离婚,这都对上了啊!

  “楚老爷子已经在封锁消息了,不会传出去。”领头男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司萱萱。

  “我们也别说了,说的多容易引祸上身。”

  司萱萱紧闭嘴巴,快速走回去。

  “莎莎,我突然肚子疼。”司萱萱看了一眼店里西装革履的大哥们,一手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你快去啊,这交给我。”吉莎莎担忧的看着小老板,靠近司萱萱耳侧,“你这日子提前了?”

  “没有,单纯肚子疼。”司萱萱朝几人露出一个为难的笑,捂着肚子快速跑向洗手间,再隔间里,颤抖着拿出藏好的手机。

  司云弈回到家,吃过钟点工阿姨做的饭菜,刚坐在书房不久,就收到司萱萱的信息。

  [小叔,不好了!]

  [我听到消息,小叔夫跳湖,险些没救回来!]

  司云弈看着屏幕中的字,重复看了几遍。

  [千真万确!]

  [楚老爷子在封锁消息!我给您发完我这边就删!]

  司云弈看着司萱萱追发的消息,目色微冷。

  将手机放回桌面,司云弈坐了片刻,目光落在暗下的手机屏幕上,一动不动。

  眸色一点点沉淀,司云弈片刻后起身,快步走出卧室,打开楚君烈曾住过的卧房大门,走进之前再未进过的地方。

  烈风的狗窝还安详的摆在床尾,上面有一个被烈风卧出来的印子,但司云弈要找的不是这个。

  司云弈走进衣帽间,试着打开衣柜。

  里面的衣服几乎都没有带走。

  司云弈随手拿出一件,却意外发现这件衣服不那么中规中矩,很多重点地方镂空或是半透,质量是一撕就会破的程度。

  安静几秒,司云弈将这件衣服挂回衣架,再拿出一件,却发现这件衣服胸前空着,由一个大大的礼物结挂住。

  沉默许久,司云弈再度将衣服挂回,翻看衣柜里剩下的衣物,各种材质,各种司云弈想象不到的款式,似乎没有几件,可以体面的给京城楚家孙少爷拿去。

  司云弈忽的明白,楚君烈每月让自己看的消费记录,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都支付给情趣睡衣店。

  挑了许久,拿着薄薄几件衣物,司云弈回到书房,平静看着这些构不成借口的衣物,迅速回忆。

  想起今天刚拜访过的老人家,司云弈眸色一动,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由文件袋包裹的医书。

  不薄不厚的一本,但份量已然足够。

  司云弈拿出行李箱,将楚君烈几件衣物与医书放在一起,再在里面添两件自己换洗的衣物,一次性用品,整理妥当。

  今天夜里的机票已经抢不到,司云弈定了明早的航班,给许助理打去电话,安顿好离开之后的事。

  夜里司云弈躺在床上,思索许久后,将机票退订,打电话让许助理包一架公务机,但国内航线,加急也需要再等待一天。

  再坚持一天。

  ×××

  京城楚家私人医院,楚君烈面色苍白的靠坐着病床,一只手扎着针输液,另一只手被绑在旁边的床杆上。

  管家走进VIP室,一眼便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孙少爷,头靠着病床,沉默闭眼。

  “很抱歉,孙少爷。”管家抬了抬手,让病房中其他人离开。

  “心理医生昨晚为您做了评估,认为您还有较高的自毁倾向,所以才会这样对您,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楚君烈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什么血色。

  “不过我觉得,这种方式,即便能保证您的安全,但并不一定对您好。”管家站在病床边,拿出一把小钥匙,打开绑缚孙少爷手腕的约束。

  手腕获得自由,楚君烈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手也没有挪动半分位置,似乎什么事对他而言,都已经失去意义。

  “孙少爷。”管家看了眼房间,俯身压低声音。

  “您想不想知道,司云弈先生,为什么会向您提出离婚的要求?”

  楚君烈听到那个牵动心弦的名字,听到“离婚”这个词,侧脸避开管家,双眼闭着,眼角湿润。

  “老爷到港城之后,在见您之前,就见了司云弈先生。”管家继续压低声音。

  “司云弈先生很久之前联系过楚家,老爷误以为,司云弈先生明知您的身份,和您结婚是不怀好意,所以提出给司云弈先生乐安保险公司的合作机会,以及十个亿,让司云弈先生离开您,但是他拒绝了。”

  楚君烈紧紧闭着眼睛,手一点点抓紧病床的床单。

  “但是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促成合作,并且还亲自上场,捐了十个亿。”管家扫了眼旁边的检测仪器,发现楚君烈心率开始加快。

  “我猜测,司云弈先生可能会觉的,您是在老爷授意下做了这些,所以才会向您提出离婚,也有可能是为您着想,不想让您和老爷反目,所以承担一切。”

  管家话音未落,就看到输液管开始回血。

  “我言尽于此,该怎么做,您心中应该清楚。”

  看了眼检测仪器上,恢复的数值,管家安静离开病房,在关门前,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病房门关闭的瞬间,检测仪器上的心跳数值狂飙,楚君烈迅速睁眼,强掩眼中的兴奋,起身拔掉手上的针管,转身关闭检测仪器的电源。

  没有什么,比知道司先生还喜欢自己,更让楚君烈激动欣喜。

  司先生没有抛弃曾经捡回的流浪狗;更没觉得自己是块嚼没味的口香糖。

  楚君烈心情雀跃着,快速从病床上站起身,发现给自己输的是葡萄糖,拔掉输液管,叼着输液袋,把里面的液体喝下去,快速补充体力。

  一只脚单跳着穿上鞋,楚君烈引门外两个保安进来,一个肘击击晕一位,再给另一位一个利落的过肩摔,脱下他们外套裤子,罩在自己身上。

  一路避着摄像头,楚君烈翻过医院栅栏,几乎是飞奔着离开。

  楚家庭院附近,楚君烈吹了一声口哨,不久后,一道灰蓝色的毛绒绒身影,避开巡逻保安,开心的从庭院里跳出来。

  楚君烈摸摸烈风狗头,强忍激动,烈风摇晃大尾巴,亲热的蹭蹭主人。

  “烈风,和我一起回家。”楚君烈牵起狗绳,脸上是难掩的喜悦。

  茶屋包厢中, 司家兄妹例行聚会,以往都是打麻将玩乐,这次却意外的气氛凝重, 没有半点谈笑的声音。

  “简直太过分了!”大嫂心里难受的厉害,低头擦着眼泪。

  “大嫂怎么了?”司依依看向嫂子,发现大哥也异常的沉默。

  “我之前还和你们夸过,祁崽上了贵族小学,刚进去后不久,就被分到天才班。”大嫂啜泣开口。

  “我本来以为, 是祁崽考试成绩优异, 平常表现的好, 才被分进去,结果,结果……”

  “结果怎么了?”司依依蹙眉。

  “结果这两天, 又被分回去了。”大哥脸色铁青。

  包厢里陷入沉默,二嫂忍不住开口。

  “你们不知道, 那场慈善募捐活动之后, 不少人凑过来,要给云天和萱萱说婚事。”

  几人看向二嫂。

  “我,我都给萱萱看中了一个小伙子。”二嫂满脸难过,“那小伙子是陈家的长孙,长的有点像是萱萱喜欢的那个十八线明星,他看了萱萱的照片, 说是特别满意, 还说愿意等萱萱回来, 两个人好好谈。”

  “那几天, 小伙子父母天天给我发消息, 亲家长亲家短,我说两个孩子连面都没见,他们还是热情的不得了。”

  “这两天,也不联系你了?”大嫂擦擦眼角,难过看向弟妹。

  “就在小叔子离婚的消息传出来后,他们突然就变了脸。”二嫂捏紧拳,眼神愤愤。

  “他们提出来,如果要萱萱嫁进他们家,要备千万级别的嫁妆,还要至少生个三胎!”

  二嫂气的不轻,“他们把我女儿当什么?我又没有赶着要嫁女儿!”

  “拉黑了没?”司依依关切问一句。

  “都删了。”二嫂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薇信给众人看,气的不轻,“之前这些人是天天凑上来,今天这个富太太请我吃下午茶,明天那个贵妇人邀我逛街,这两天全都安静了,我有事想问,发现几人还把我拉黑了!”

  “我这边之前也是。”司依依自嘲一笑,“突然来了很多单身优质男,一个劲的示好,个个都是善解人意,让我走出来,就连我那个前夫,竟然也搞了个小号,也发消息问我。”

  “那个玩意还敢给你发消息!”司云天一听,立即起身,当即撩起袖子。

  “大哥你别激动。”司依依一笑,“我都没有理睬他们,我就知道,他们都不是冲着我来,而是冲着楚家。”

  司依依话音一落,众人都沉默了半晌。

  “司家股票跌的厉害,我听说前两天股东都在问询云弈这件事。”司云狄叹了口气,“云弈面临的压力,肯定比我们大。”

  “这一个个都是墙头草。”二嫂眼中怒气难消,“看着楚君烈成了楚家人,都来讨好我们,一听小叔子和楚家人要离婚,一个个都没影了。”

  “我就是心疼祁崽。”大嫂忍不住的伤心,“孩子之前被分到天才班,他高兴坏了,写作业都积极了不少,每天回家饭都不吃,先写作业,写完还要我们都给他看一遍。”

  “这两天孩子又被分回原来的班,祁崽话都少了,晚上还偷偷哭。”大嫂难受不已。

  “无论楚家还是司家,那些都是大人的事,怎么就作用在孩子身上。”

  “行了。”大哥一声叹息。

  “我们就当是借此,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也好在时间短,各种事情还没成定局,要是这中间孩子们的婚事成了一桩,后面才闹心。”

  二嫂想想陈家人的嘴脸,咬牙点了点头。

  “今天就不打麻将了,走吧。”大哥率先起身,众人也没这心思,纷纷穿上外套,走出茶室包厢。

  茶室规模不小,不少人就喜欢在这谈生意,去前台的功夫,遇到不止一队之前认识的人。

  曾经这些人也热切过,现今都是礼貌的打招呼,不至于表现的自己太虚荣。

  这些人态度疏离,司家几人也尴尬,还不得不回应一声,寒暄几句。

  几人站在前台,司云天正要刷VIP卡,发现之前存的钱已经消费完,前台热情介绍现在储值活动,司云天招招妻子,让妻子做决定。

  大嫂最是会过日子,仔细听着前台的介绍,转头和妯娌们商量。

  “储值一万送两千,两万送五千,但是我们平均每两周来一次,过段时间肯定还有新年储值活动,不如就选一万的。”

  “好呢。”二嫂点头同意。

  “储值一万。”大嫂回头,拿出张银行卡,前台接过卡操作,几人都等在一处。

  茶室走廊里传来笑声,是一个包厢的客人出来,正在互夸。

  “崔哥你闺女可真是优秀,211的研究生,人长的漂亮又大方,工作能力还强。”

  “陈老弟你儿子也不差。”对面笑呵呵的接话。

  一听“陈”这个姓,司家几人扭头看了过去。

  走廊和前台有一处弯,虽然彼此看不到,但声音却是听的清楚。

  “不瞒你说,崔哥,为了孩子的事,我和孩子的妈没少费心,亲戚们也给我们介绍不少女孩,都没你闺女优秀!”

  “是吗?”中年男人一笑。

  “崔哥你知道之前那个司家吧?”姓陈的男人举了个就近的例子。

  “倒也不是攀高枝,是他们家闺女不行,我差点把我儿子介绍过去。”姓陈的男人嫌弃摆手。

  “他闺女,就读了一个普通大学,脑子一般般,长的也一般,想的倒是挺美。”

  司家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路过的几人都听到声音,再看脸色极其难看的司家人,站在一边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

  “他们!”二嫂听着自己孩子被当众诋毁,愤怒不已。

  “冷静。”司云狄面色严肃的拉住妻子,“这是公共场合。”

  “可能是因为司家就那么一个女孩,平常宝贝得很,把她宠的厉害。”

  中年男人笑了笑,“我家三个孩子,两个女儿,平常散养,所以没有那些娇气习惯。”

  “所以说还是崔哥教的好,司家那闺女,以后能嫁出去都不错。”

  “说不准人家也招个乡里来的女婿,到时候如果女婿发达了,虽然留不住人,但好歹离婚还能领十亿的分手费,也不亏。”中年男人笑着开口,姓陈的男人听出这说的是谁,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笑着走过弯,看到不远处前台,眼睛都快要喷火的几个司家人,猛噎了一下,快速止住笑,有些尴尬的扭头。

  两人站在弯处,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MD。”听着十亿分手费的言论,司云狄怒火中烧,朝两人就要走去,被家人快速拦住。

  “臭嘴一天到晚叭叭什么东西!”大嫂虽然拦着司云狄,眼中也难忍愤怒。

  “两个大男人嘴碎的跟裹脚老太太一样,还对别人家的孩子闺女评头论足,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两人一噎,中年男人想退两步,要避其锋芒,但又看到前台处不少人看着,只能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姓陈的男人见状,转头安慰中年男人。

  “崔哥,有些人听不得真话,更不能听人提他们痛处,我们不如回去再喝两杯。”

  “你说什么呢!”司云天挡在妻子身前,拉过司云狄,让弟妹和妹妹都护在两人身后。

  “我们说错了吗?”陈家人扭头,眼中带着讥讽,“你们还以为现在是一月前,你们被楚家罩着,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谁都得上赶着巴结你们?”

  “醒醒吧,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陈家人冷笑一声,“现在全港城都知道,你们司家的司云弈,和楚家继承人离婚了,你看看你们股价已经跌成什么破样子,你们以前勉强够得上二流,现在连三流都不是!”

  司云天气的满脸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之前就看不惯你们司家司云弈那副清高模样。”陈家人嘲讽一笑,“他以为他是谁,招招手谁都得拜倒他西装裤下面?

  人家楚家的继承人,才不吃你这一套!你们司家救不起来了,就等着往四流五流里滑吧,到时候可别觍着脸来求我们帮忙!”

  “谁会求你帮忙!”司云狄指着陈家人,满脸怒气,“你脸真特么大!!”

  “对了,我们之前也没对你妻子说真话。”陈家人满脸讥诮,“我儿子根本看不上你闺女,一眼就嫌弃那种,按我儿子的话,照片是加了十几层的滤镜,化那么丑的妆还装可爱,一看就让人作呕!”

  “你特么……”听到女儿被人这样说,司云狄两眼通红,挣脱开拉扯自己的家人,上前狠狠一拳砸上男人鼻梁。

  “别打了!”中年男人看似拉架,实则往司云狄身上下阴手,司云天看到,上前和中年男人打成一团,茶室经理连忙上前阻拦,半个小时后,警车停在茶室门前,把鼻青脸肿的几人都带了出来。

  一个小时后,前来看丈夫的陈夫人带着人,又和司家的妯娌几个打成一团。

  警察无语的看着几人,天色渐黑,许助理将灰头土脸的几人都带了出来。

  “许助理,云弈呢?”司云天眼眶黑了一个,有点心虚的询问。

  “老师有事。”许助理简洁回答,看着眼前几人,有点笑不出来。

  老师订了明早的包机,这些人今晚竟然还能找出事来,并且还是团灭!

  “别跟云弈说我们被打成这样的啊。”大嫂捂着脸,发型凌乱,“就说我们没打输,我把她烤瓷牙都打下来了。”

  “好的。”许助理努力做了个深呼吸,保持笑容。

  港城深秋的夜晚,仿佛一片化不开的稠墨,带着几分冷意,寒风不断侵袭。

  公务机启程时间就在明早,司云弈临睡前再次检查一遍行李箱中的东西,确定没有遗漏后,穿着睡袍坐在床边。

  手机振动两下,司云弈打开手机,看着许助理发来的消息,沉默良久。

  窗外风声呼啸,司云弈低眸放下手机,躺入被中,察觉出被单有些显薄,思索着从京城回来之后,换回曾经的被褥。

  楚君烈作为整本书的主角,哪怕处于再怎么危险的境地,也会转危为安。

  但司云弈清楚,楚君烈极其不稳定的精神状况,会使他身边的人,处境都变的极其危险。

  楚家如今还是楚老爷子一手把控,司萱萱之所以会听到楚君烈跳湖的信息,八成也是楚老爷子的安排。

  这是楚老爷子释放出的信息,他似乎已经对孙子的伴侣态度软了两分,但司云弈并不需要他的接受和承认。

  对于一个没有多少时日的配角而言,现在什么都不需要。

  司云弈闭目试着放松身体。

  电梯中,身型高大的男人,牵着一条大狗,风尘仆仆的面对电梯壁,有些紧张的理了理头发。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楚君烈看着眼前的家门,紧张的蹭了蹭手指,试着按上密码锁。

  如果锁开不了,楚君烈已经看好怎么从外面爬上来。

  手指接触密码锁,紧接着是短暂的一声音乐响,密码锁自动打开。

  就像以前一样。

  楚君烈心脏跃动的厉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再看看指纹锁,嘴角忍不住的咧着上扬。

  司先生没有删自己的指纹!

  楚君烈尽量小声的走进房间,屏住呼吸,站在熟悉的卧室房门前,眼眶忍不住的发红。

  烈风看看不敢进门的主人,再看看房门,表示这个我熟。

  烈风上前,主动用爪子开始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