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医骂骂咧咧的给崔承允处理完了背后的伤口,夏安茹数着,估计缝了能有三十来针,要不是崔承允反应快,被捅的时候,身子侧了一下,这一剑估计都得戳中肺叶子了。

  “后背好了,你俩可以别搂着了,赶紧的平躺下来,这肚子上的刀总不能这么一直戳着吧。”张御医一边说着话,一边让谬大夫给了他一把大剪子。

  崔承允身上的甲胄,刚开始就被谬大夫和张御医给脱下来了。因为甲胄比较硬实,所以只要在刀口的地方剪开一点,脱的时候小心些就行。

  可棉甲和里衣却不一样,软趴趴的,张大夫怕一会儿脱的时候再把刀给不小心带出来,所以决定把崔承允前半拉的衣服也剪开了。

  夏安茹小心翼翼的扶着崔承允躺到了床上,然后安静的蹲在了床尾,等着张御医把崔承允的衣服全部剪掉。

  “你不走吗?”张御医扭头问瞪着眼睛盯着他的夏安茹。

  “我不走影响您吗?”夏安茹问道。

  啊,这......“影响是不影响,就是你们还未成亲,这......”张御医

  “这个啊,大崔介意吗?”夏安茹问道。

  崔承允回了一个字,“不。”又不是第一次被她看到,再说以后成亲了不是也得天天看吗?有什么好介意的。

  随后,夏安茹朝微张着嘴巴的张御医耸了下肩,意思就是,瞧,他都不介意,又不是我脱,那我更不介意了。

  行吧。

  今天也算开了眼界的张御医不再多话,拿起剪子咔咔就是一顿剪。

  崔承允腹部的刀伤,渐渐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中。

  “啊......”夏安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北蛮那阿古拜时不是人,用的居然是六棱刀.....

  要不是穿着铁甲和棉甲,恐怕这刀柄都要没入腹部了。

  伤势真的非常重。

  张御医眉头越来越紧,他推拒了谬大夫递上来的干净帕子,“等等,先等等。”

  这刀.....太棘手了。很有可能一拔出来,人就没了。

  他在肃北这几年,也没见到过被六棱刀刺的这么深,还能活的.....br>
  带着满脑瓜子的问号和焦虑,他搭上了崔承允的手腕,准备先把个脉看看,后面怎么办,还得见机行事。如果人非常虚弱,怕是这刀还真不能现在拔。

  过了一小会儿之后,张御医满脑子的问号,渐渐变成了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式的问号。

  那把脉的姿势,也跟之前给皇帝看诊似的,左手换右手,从上把到下,连脖子里的脉搏都把了,可张御医还是不确定自己摸的到底准不准。

  他觉得自己可能年岁大了,得了什么痴症了。

  就崔承允现在的脉息来看,简直如同三岁孩童的脸,瞬息万变,就他刚才搭脉的一炷香的功夫,这脉搏就在强弱虚浮间不知变了几次。

  给人看病看了五十多年的老大夫,人生第二次陷入了迷茫。第一次当然是献给了皇帝。

  他往后退了退,把位置留给了谬大夫,“谬大夫,你来看看崔大人这病症,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走。”

  谬大夫一脸茫然的走上前,看了张御医两眼,在他鼓励的眼神下,准备给崔承允把脉。

  而蹲在床尾的夏安茹,很自觉的说了句,“您把帕子给我,我再去给盆里加点热水。”

  说完,便接过谬大夫手里的巾帕,出了里屋,顺便放下了两个屋子之间,冬天用的厚帘帐。

  大崔现在到底是怎么个身体状况,夏安茹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她看到崔承允的刀伤,就知道他的这条命,是跟阎王爷抢来的。

  而且,在崔承允的胸膛上,狰狞的疤痕何止一处?

  有之前枪伤留下的疤,有跟蜈蚣似的从左肩延伸到胸口的长疤,有右侧长了肉芽的一大块凸起的伤口,更有大大小小浅肉色的刀疤.....

  夏安茹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为大荣付出了什么。

  她能做的,只是站在他身边,给予他支持。

  然后一起把大夫给搞晕菜。

  想到这里,夏安茹把才从空间里提溜出来的一盆水,全倒进了准备给崔承允清创用的药汤里。

  而此时,里间的两位大夫,也的确是晕菜了。

  “张御医......啊这,啊这,要不你来吧?”谬大夫再三把脉之后,立刻退到了一边,还是把主治大夫的位置让给了张御医。

  “很怪吧?!”张御医扯了谬大夫到一旁,小声说:“他这跟皇上之前有点像啊,脉息时强时弱,瞬息之间都在变化,可他伤的那么重......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起伏呢?”

  谬大夫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也不懂啊,这人的脉象怎么会这么乱?咱们这......怎么下药啊?用啥啊?”

  按照崔承允现在的身体状况,给他下药,就得把所有药材都给他来上一撮才行。

  张御医沉思良久之后决定,“这样,咱们先给他稳住心脉,敛血补气。那刀太凶险了,我一个人不行,等下我取刀,你下针给他止血,可以吧?”

  “行是行,”谬大夫出了一脑门的汗,“就是这六棱刀创面极大,能不能止住血,我不保证啊。”

  “我也保不了他是死是活,但是总不能不拔刀啊,就这么着吧,我瞧着他命还挺大的,伤成这样还没死。”张御医说完,便拿了纸笔,开了单子,交给了谬大夫让他先去把药拿来,一会儿处理完了伤口,得立刻服用。

  因为皇帝在这儿住着,所以崔宅专门备了个药房在后院,谬大夫只要去把药抓来就行了。

  所以也没等多久,谬大夫就把药抓来了,夏安茹主动要求煎药。并且把已经勾兑好的水,端到了两位大夫边上。

  张御医才要动刀,夏安茹又喊:“慢!!先让大崔喝口水。”说完,便挤开了俩大夫,扶起了崔承允,给他递上了一杯水。

  已经发觉,这个水肯定不是普通水的崔承允,二话没说,直接就干了。

  “什么毛病?”张御医看着夏安茹跑出去煎药的背影,叨咕了一句。

  然后朝崔承允说:“没想到崔大人还有言听计从的这一天。”

  “开始吧。”崔承允闭上了眼睛,再不说话。

  可张御医却还在叨咕叨,“你这人也是怪的很,对别人没话说,对夏姑娘倒是挺能说。”

  一旁的谬大夫心想,哪个像你老人家一般,遇上个木头桩子都能叨叨半天。

  “下针吧。”张御医看崔承允不回应他,便也没兴致再叨叨,让谬大夫开始下针。而他自己,则拿起了闪着银光的小刀,塞了团破布到崔承允嘴里,然后说了句,“疼也忍着,想有命娶媳妇就切莫乱动。”

  “嗯。”崔承允回应了一声。

  小心割开了崔承允刀口,以便拔刀的的张御医,说了句,“这句倒是愿意回哈!”

  之后,他也不再叨叨叨了,因为这刀口,实在是凶险万分,手是绝对不能抖一下的。

  只是在旁边做这辅助工作的谬大夫都屏住了呼吸,下针只敢慢慢捻进皮肤里,一点动静都不敢有。

  但凡,崔承允现在动一下,那就肯定会流血不止而亡。

  一把刀,虎口长,三分之二都捅进了崔承允的身体里,但凡再往里一点点,这人今天是神仙都难救了,肯定当场就没了。

  张御医屏息凝神,手一点都不敢多动,直直的把刀从崔承允身体里一点点拔出来......

  躺在床上的崔承允,眼睛充血,太阳穴鼓胀,额头青筋暴起,光着膀子还满头大汗.......可他却一动都没动。

  连呼吸,都尽量克制。

  在外头煎药的夏安茹,更是把手里的扇子扇的简直要飞出去,她知道里头正在给崔承允取刀,也实在是紧张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