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记得了。”

  花见的回答来得毫不犹豫, 甚至毫无感情。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当然是因为她已经看透了中也那颗意图搞黄色的心。并且她坚信,只有以这故作冰冷的态度才能浇灭中也此刻满脑子的不可言说想法。

  反正不能在这种时候让他计谋得逞。她还有没收拾完的东西呢, 可不能被他和耗时耗力的双人运动打扰到未尽的正事……

  ……总而言之, 现在就是不行!

  不!行!

  花见在心里盘算得头头是道, 但其实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中也摆出故作冰冷的态度与战术, 难免会有点不太擅长。应当如何维持这副冷脸的模样,她也还没有掌握到任何的诀窍。

  这直接导致才刚说出冷漠的装傻拒绝后没几秒钟,她就已经不自觉地羞红了脸, 执拗地为自己辩解说:“还有, 那时候我明明就没有答应吧!”

  才隔了几秒就忍不住露出了马脚,看来她实在是不适合在中也的面前装傻。

  中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连说话的口吻都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看, 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着,简直就像是早已经确信她的冷漠模样只是假象,耐心地等待着她给出反驳, 而后再毫不犹豫地戳穿她。

  “而且啊。”他以一种分外游刃有余的口吻说, “你当时可是答应了的。”

  “都说了我没有!”

  花见有点恼怒的捶了一下中也的肩膀,脸都气鼓了。

  这是实话,她那天真的没有说同意。她只说,这件事等回到横滨之后再谈。

  再谈再谈。这可和直白的答应相差甚远啊。

  但中也倒也不是在强词夺理——他只是把花见的回答理解成了同意而已。

  “而且特地选择在浴缸旁说起这件事, 您的心思已经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了哟!”

  如此说着的花见逃到了中也的身后, 毫不留情地戳着他的后背, 话语宛若数落。但她的动作与话语都实在是太过轻柔了, 以至于更像是撒娇的娇嗔, 而不是义正辞严的抵制。

  他悄然眯起了眼,神情姿态简直像极了被摸下巴时的橘子汽水,真不知是猫主子随他,还是他随猫主子。

  “再说了……”

  她从背后抱住了中也,双手环在他的腰间。所能感触到的是他坚实的后背,与沉稳的心跳声。

  “现在这样还不够吗?”她小声地说着,宛若呢喃细语,“您不是已经完全占有我了吗?要是还觉得不满足的话,那我只能说,您未免太过贪心了一点。”

  “贪心……吗?”

  也许他确实是变得比过去更加贪心了……

  “所以请快点把您现在的想法打消掉吧!”

  踟蹰在背后的暖意倏地消失了,是花见松开了这个怀抱。不仅如此,她还往后跨了一大步,与他拉开了距离,一本正经地沉声继续说:“也不要打扰我做正事了。嗯,就是这样。所以呀,中也先生再见!”

  说罢,她立刻就跑走了。听着她的脚步声,中也忽然反应过来了。

  “你这是想逃吗?”

  他慢悠悠地追上花见,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了这么一句。

  确切地说,她已经把“逃跑”这个行动付诸于实际了。渴望想要逃离中也的决心让她的脚步都超快了不少。但在听到中也的声音时,她还是忍不住违背了逃跑者应该遵守的最基本的原则,回头看了中也一眼。

  她扬起了一抹得意似的偷笑,还对他wink了一下,属实是个胆大的逃犯。但下一秒她就没办法得意了。

  她踩空了一级台阶。

  在意识能够反应过来之前,花见整个人就已经伴随着惯性而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要是就这么滚下去的话,后果绝对会很惨。

  各种脊椎受损半身不遂之类的糟糕结果一瞬间一齐冲进了花见的大脑。她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要努力地抓住左手侧的扶手。

  只要能找回平衡就没关系了。

  从这个距离,她毫无疑问是能够碰到扶手的,但在那之前,另一双手就已经抓住她的肩膀,扶稳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是中也。

  “你怎么笨手笨脚的。”

  尽管嘴上是略带几分嫌弃的数落,中也却也悄然松了一口气。他把花见拉上了台阶,又朝里走了走,离开台阶的边缘。

  直到这会儿花见还是略有几分心有余悸。手足无措的感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消失无踪的。

  可就算如此,对于中也的话,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予以反驳的。

  “哪有笨手笨脚,这只是意外而已!”

  她轻轻地按住心口,言语间满是不服气,执拗地坚称这就只是一个小意外而已。

  中也听着她的反(狡)驳(辩),时而点一点头,像是听得认真,然而一等她说完,就立刻把她禁锢在了怀里。

  “好了,现在你可逃不掉了。”

  在这件事上,他倒是分外执着。

  “唉……落入魔王的手里了呢……”

  花见的小声嘟哝听得中也忍不住蹙起了眉。他稍稍松开了环抱着她的双臂,不解道:“我为什么是魔王?”

  对于这一句既像是反问又像是质问的话语,花见并没有给出回答,只是笑着而已,还说:“我想吃冰激凌。你吃吗?”

  “不想吃。”

  “好的——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吃啦!”

  说着说着,花见就从他的怀抱中溜走了,踏着轻快的脚步走下了楼梯,一路小跑到厨房。

  冰箱里放着一大桶牛奶味的冰激凌,大到光是从冷冻室的抽屉中拿出来都显得有些困难。盖子有点被冻住了,她稍微花了点力气才总算是成功打开。

  这么一大桶冰激凌,全部吃完当然是不可能的。想了想,花见用圆勺挖了不多不少的三颗冰激凌球放进碗里。

  正好外婆给了她一罐自己炒的花生,她顺便倒了一些放进碗里,用勺子的边缘碾成花生碎,和冰激凌搅和在一起。

  旁观着花见费劲碾碎花生的中也总觉得这两者之间的搭配总有种奇怪的违和感,但花见却以一种相当诚恳的口吻说,花生和甜味的冰激凌配在一起可是绝赞的美味。

  见她如此认真的向自己进行说明,中也觉得自己似乎在没有什么不相信的必要了。他拿起被花见随意摆在桌上的花生罐盖子,正想盖好,却发现罐子里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一小块像是透明塑料的部分从花生的空隙间伸了出来,中也下意识地想要把它扯出来,但仔细想了想,他还是把花生罐拿给了花见。

  “里面好像有东西。”他说。

  “……啊?”

  花见疑惑地接过罐子,往里望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一小块透明塑料。用力一扯,原来这是个保鲜袋。

  装在保鲜袋里的东西又被两层塑料纸和两层牛皮纸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像是个圆筒形胶卷。拆开所有的保护层,花见这才发现,原来真正藏在了炒花生的罐子里的,是一小卷用橡皮筋绑着的纸钞。

  花见没有数这一卷钱的具体金额。她只是拆开看了一眼,而后就重新包回到了牛皮纸中。

  特地炒了一罐盐花生给她的是外婆,那么把这一卷钱藏在里面的,当然也是外婆了。

  花见摸了摸鼻尖。她知道中也在困惑着——从炒花生的罐子里找到了钱,这确实是值得困惑的事情啊。

  哪怕她早就已经不需要零花钱了,但外婆还是会用一贯的方式给予着最纯粹的爱。

  她有点难过,毫无缘由的难过。遥远的距离感第一次变得如此具象化。

  “外婆的生日是在十二月。”她忽然说,“我想办法在那段时间请个假吧……”

  中也不言,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的耳垂而已,心里却在想,要是她的上司不批准假期的话,那自己就稍微动用一下干部权威好了。

  掏出了藏得极深的零花钱后,罐子里花生的高度陡然减少了一大半,看起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许多似的,简直让花见心痛。

  心痛之余,花见连吃冰激凌的心情都大打折扣了。与其同时,另一个勺子伸进了她的碗里,挖走了满满一勺的冰激凌和花生碎。

  追随着勺子的运动轨迹,花见瞪着冰激凌小偷中也,难以相信他到底做出了什么。

  “你刚才还说你不想吃的呢!”她气鼓鼓地说着,赶紧用手掩住了碗,将防守做到了极致,还警告似的义正辞严地说,“不可以再偷吃我的冰激凌了!”

  “这个冰激凌是我买回来的。”

  “呃……”

  中也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就让花见败下阵来,她的底气也消失无踪了。防御阵线悄然崩塌,什么义正辞严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冰激凌的主人是中也,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在她惊讶之时,中也又一次把贼手伸向了“她的”冰激凌,甚至还挖走了比上次更大的一勺,然而花见敢怒而不敢言——谁让冰激凌是中也买的呢。

  两勺下去,碗里的冰激凌都快空了。花见顿时没有再吃的心思,索性把碗推给了中也,让他代为消灭剩下的罪恶热量,自己则是继续理东西了。

  好不容易整理完,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抱着新买的小鲨鱼躺上床的那一刻,花见感觉到的不是惬意与舒心。

  而是她离上班又近了那么一点。

  她真的不想表现得太过悲观,但时隔三日假期后的上班,确实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更加灰暗一些。花见无奈地在心里叹着气,把脸埋进小鲨鱼的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手机而已。

  现在也就只有沙雕网友的沙雕图能让她稍微忘却一下现实的不舒坦了。

  而离她只有几厘米距离而已的中也,此刻也觉得相当不舒坦。

  不知道是否错觉,他总觉得今晚躺在床上的感觉和平时很不一样。

  似乎更加冷了一点,空落落的寂寞感沉沉地压在他的胸前,让他怎么都觉得不自在。他将手放在心口,试图以此来缓解一下这种难以名状的奇怪感受,然而却完全没用。

  幸好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源头——一向会窝在他怀里的花见,此刻正沉默且冷漠地背对着他,怀里抱着她“一见钟情”的小鲨鱼,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在意躺在身边的自己。

  中也顿时就恼了。

  “比起我,你居然更愿意抱着这条丑丑的毛绒鲨鱼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鲨鱼: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