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捣鼓好了今日的穿着, 花见总算是能松一口气哦,尽管累赘的衣服和布料难免让她觉得有点不太自在,只好试着分散注意力, 不去多在意这么一点小小的繁琐事。

  不过有一件事是她怎么也忽略不了的。在绑布带时, 她似乎有点太用力了, 把布带系得过紧了一点, 以至于现在略有几分喘不上气的感觉。倒是中也系的腰带松紧正好。她只好不停地扯着布带的部分,希望能够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

  虽说被紧紧勒住的感觉确实不太好,但这身和服真的很好看呢……

  花见在镜子前站了好久。她真的不想表现得好像自己是个多么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 可也实在不能否认対这身浅粉色的樱花和服的喜欢, 甚至连喘不上气的糟糕感觉也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拿起手机,対着镜子飞快地拍下了此刻的手机。恰在此时, 她听到站在身后打着领带的中也対她说了一句:“今天的你也很漂亮。”

  手不自觉地一抖, 花见差点没能拿住自己的手机。

  如果没拿住的话,想必就会变成一个令人伤心的故事了吧。

  她慌忙回头,怔怔看着中也将领带的下摆压在灰色的马甲下, 这一刻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注意到她的视线和眼中的几分惊讶, 中也笑了,说:“我能感觉到,现在的你很想听到一句赞美。”

  “才……才没有!”

  这话听得她一阵羞愤,想也不想立刻就慌忙否认。她不觉得自己这是被说中了心事——她承认她刚才确实是在自我欣赏没错, 可她才没有在期盼着赞美的话语呢。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 恨不得伸手去扯散中也的领带才好。但她的这番小心思没有来得及付诸于实际, 就已经被中也发现了。他微微侧过身子, 避开她的手, 让她的计谋完全落了空。

  她悻悻地撇了撇嘴,把无奈的抱怨收进了心里, 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中也的肩胛骨而已。

  中也笑着,任由她这么推着自己慢吞吞地往前走。

  打开房间门,端坐在门前的哲学家抬起了小脑袋,看着两个主人,还发出了“咕——”的一声,抖了抖耳朵,一如既往的可爱。

  中也垂下手,抱起哲学家,还亲昵地挠了挠它的下巴。

  在撸猫手法这一方面,中也可比早川家爸爸厉害多了,挠得哲学家舒服地伸长了脖子,浑圆的小眼睛也眯了起来,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惬意声响,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打鼾似的。

  “我之前看到有人说,猫发出的呼噜声特别像摩托车的引擎声。”说着,花见倒是忍不住笑起来了,“前辈觉得呢?”

  中也微微垂低脑袋,倾听着哲学家发出的呼噜声,又想象了一下摩托车的引擎声,发现这两者之间居然还真存在着共同点。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点了点头:“确实。”

  此刻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坐在客厅里的早川家爸爸正盯着自己看,所以当然也没有发现他的眼神中藏着怎样的情绪。等他察觉到长辈们就在不远处时,正雄也已挪开了目光,转而看向院子里的一株西红柿的嫩苗,表情与神态看起来就像是対中也满不在意似的。

  不过外婆一看到他和花见一起走来,就绽开了笑容。她向两个小辈招了招手,让他们坐到自己的身旁。她也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花见随意盘起的长发。

  许是因为她的发绳绑得不够紧,这会儿发髻已经有些松垮垮的了。几缕发丝垂落在肩头,可是花见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外婆轻叹了一口气,却依旧是笑着,像是有几分无可奈何似的,拍了拍身旁的坐垫,让花见坐得近一些,还说:“你这头发收拾得不好。过来,让外婆帮你弄。”

  “好的好的!”花见小跑到外婆身边坐下,乖巧且主动地把发绳扯散了,“外婆能帮我编头发,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确实,在编发这方面,身为过来人的外婆可比笨拙的她厉害多了。虽说她如今已经上了年纪,但手还是很稳的。柔软的发丝绕过她的指间,编成纤细的三股辫,再与散落的另一束发丝一起盘成发髻,以发卡固定在脑后。

  为了让身材矮小的外婆不那么吃力,花见刻意仰起了头,又微微佝偻后背,心想如此一来外婆应该就可以省力一些了。

  小时候她总觉得外婆帮她绑头发时用劲太大,仿佛要把每一根发丝都绷紧似的,但现在却又觉得,外婆的手劲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似乎还有几分温柔感。

  究竟是因为自己年纪渐长,対痛感不再那么敏锐了,还是外婆年岁已高,再也不似过去了呢?

  花见有些害怕去想这样的事情了。她抿了抿唇,却听到外婆忽然笑了一声。

  “小中看得这么认真,难道是想学吗?”

  中也不自觉地挺直了后背,笑着摇头,否认说:“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而且我的手不如您灵巧,肯定没办法编得这么精致。”

  花见掩唇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故意拖长了声,说:“啊啊——中也君开始自谦了呢!明明手很巧的好嘛。呶,外婆你看,这个和服的带结,是中也帮我弄的哟!”

  她微微挺起身子,指着腰后的那个精致挺括的带结,语气似是有几分骄傲似的,倒是让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也就只有在长辈面前时,花见才会直接喊他的名字。

  外婆抚过带结的边缘,赞叹似的说:“是吗?那倒是弄得很不错。看来小中很厉害嘛。”

  听到了这话的父亲也有点好奇。他的注意力也从电视新闻挪到了花见的腰带上。

  “嗯?带结?”

  他小声念叨着,特意绕到了后面,细细地观察了一下——虽然対此完全不懂的他并没能观察出什么名堂来。

  可就算如此,他也没办法否认带结很精致这一点。

  他收回目光,慢悠悠地走回到电视机前,慢悠悠地做下,如同自言自语般嘀咕了一句:“确实还行。”

  花见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他拽了拽中也的衣袖,把他拉近身旁,在他耳旁小声说:“前辈,您被我爸爸夸了呢。高兴吗?”

  原来这是一句夸奖啊。

  中也总算是回过味来了。他赶紧点了点头:“很高兴。”

  能被长辈予以认同,他当然开心了。只不过,刚才花见対他还直呼其名,可是没过多久一下子又变成了一贯的“前辈”,这之间的落差难免让中也有点失望。

  他看着垂在花见发间的流苏发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了。

  “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直接叫我的名字。我之前也说过了吧?可以不必用‘前辈’这个词称呼我?”

  花见抬起头,眨了眨眼。中也这话,她并没有忘记,只是为他依然在意这件事而感到有几分惊讶罢了。

  在他真切的目光注视之下,她难免有些羞怯了。她垂下眼眸,摸了摸脸颊,说:“可我还是比较习惯叫您前辈……”

  “可我还是更想听你直接以‘中也’这个名字称呼我。”

  如此直白的话语让花见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摸脸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她看着中也,忍不住问他道:“莫非这就是您的生日愿望吗?”

  既然本人都已经这么说了,花见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了。而且以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应该直呼其名也无妨吧?她略有几分惴惴不安地如此想着。

  再说了,她可不好意思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拒绝他的请求——在本人生气的当天拒绝实现他的生日愿望,这简直就是恶魔的做派。

  她抿紧了唇,仿佛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了……中也。”

  果然还是有点生疏呢。她想。

  但就算是简单的一声呼唤,也足以搅乱中也的所有心绪了。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可是心间仍是蓄着几分热度。

  在中也努力调整着心绪时,惠子走来了。她看着以诉说悄悄话的姿势坐在一起的花见和中也,忍不住笑了。

  “你们两个小孩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她问。

  “没什么!”花见轻快地说着,“我想带中也在附近散散步,可以吗?今天可是不错的晴天呢。”

  惠子颔了颔首,不忘叮嘱了一句:“路上要小心一点哟。”

  花见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站起身来,又把中也也拉起来了,乖巧地应道:“没问题!”

  “也不要在外面逛太久了。再过不多久就要吃午饭了。”

  妈妈口中的“不多久”,其实有两个半小时之久。在时间方面,长辈们一向习惯使用夸张的说法。

  花见也不反驳,依旧是乖巧点头,还一本正经地允诺说自己一定会带着中也早早回家。

  说着说着,花见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舞会开始前接女伴去会场的高中男生,対女伴的母亲认真地做出承诺。

  但末了,她却不忘骄傲地添上一句:“今年我可不是阿宅了哟!”

  她还在念想着昨晚被母亲叫做阿宅的事情呢。

  “対対対。不是阿宅。”惠子顺着她的心思如此应道,在她推开门时不忘再度叮嘱了一遍,“路上千万要小心。”

  “没问题!”

  花见轻轻地阖上了门,与中也一起踏入了四月二十九日的晴天之中。温暖的日光中带着海水的气味,通透的蔚蓝色天空仿佛前所未有的近。

  一如既往的,中也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花见没有一如既往地以“别人会看到”为理由松开手。

  毕竟,这里可是无人认识中也的青森小渔村嘛!

  “虽然附近也没有什么格外有趣的去处,但风景还是很不错的。唔……我觉得和函馆山的夜景一样,足以价值一百万美元。”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而且我们还能顺便去找一找秋田爷爷的章鱼烧小店呢!”

  在说到后半句话时,她的语调不自觉地上扬了许多,所有的心思也全部都暴露出来了。

  中也笑了,轻轻一捏她的脸,毫不留情地直白道:“我怀疑你首要目的就是去买章鱼烧。”

  哎呀。她的完美计谋被中也戳穿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总觉得还是叫前辈比较涩一点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