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家爸爸为什么会觉得中也的声音耳熟, 原因要追溯到不久之前。

  数月前从旧公寓搬到中也家的那一天,中也的声音不小心出现在了花见和父亲的电话之中。为了搪塞父亲的疑惑,花见对他撒了谎, 告诉他在自己家的那位男性只是个来修灶台的普普通通水电工而已。

  那时的她并没有想到, 有朝一日中也会和父亲见面, 正如现在的她根本不会想到, 父亲居然认出了中也的声音。

  她尴尬到不知所措,下意识把中也挡在身后,一心只想找个借口快点把这件事给搪塞过去, 可这一招完全没用, 父亲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固执。

  “中原,你随便说几句, 让我再听听你的声音。”

  他甚至还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中也点了点头:“呃……好的。”

  他当然有点困惑, 但这毕竟是长辈的要求,他还是乖乖遵守了,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就算是让他随便说,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就在这两相沉默的僵硬场合之下, 花见毫不犹豫地跑出来救场了——当然,救的是她自己的场。

  她挡在中也和父亲之前,悄然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摆了摆手, 轻快地说:“哎呀哎呀, 爸爸你不要向前辈……向中也提这种奇奇怪怪的请求嘛。你知不知道, 你的话听起来真的特别像是在刁难人。”

  这话听得正雄有点不乐意了。他一抬眉毛, 挺直了身子, 辩解似的大声说:“哪有!这怎么能是刁难呢!我是真的觉得他的声音很……啊。”

  话语忽然停住了。花见心里“咯噔”一下,不太好的预感随之冒了出来。

  她突然特别想要捂住父亲的嘴, 然而已经晚了一步,因为父亲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了。

  “想起来了,水电工——和之前在你家直呼叫你名字的那个水电工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摘下鸭舌帽,随手往桌上一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听得花见怀疑自己仅剩的那一丢丢胆子是不是也快被帽子给砸碎了。

  好想缩起来——真的好想缩起来。

  中也蹙着眉。他并没有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隐隐之间,他感觉到了几分违和感。

  他蹙眉看着花见,不禁反问了一句:“水电工?”

  ……

  事情好像往不受控制的方向驶去了。

  此刻全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就连中也都变成了其中一员。花见心虚地低下了头,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说错了哪句话才导致了现在的境地。

  但不管怎么想,花见都没觉得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明明每一句话都挺正常的啊!

  如此看来,情况会变成这样,显然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对。意外意外。所以她也没什么好慌的。

  她呼出一口气,先从最棘手的“水电工”一事开始处(狡)理(辩)起来。

  “您居然还记得水电工说话的声音吗?哇……爸爸,你未免也太厉害了一点吧!我都已经忘记那个水电工了!”

  一切先从拍马屁开始。

  以花见多年来的经验得出,只要先把长辈哄开心了,那么就算说出口的谎话再怎么拙劣,都能镀上一层可信的光。

  “不过,我觉得那个水电工的声音和中也不太像呢。肯定是您记错了吧?”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真诚感,不知不觉间当真把父亲给说动了。他沉吟着点了点头,但嘴上还是逞强似的说:“我总觉得水电工和中原的声音特别像。”

  “哎呀,可能真的挺像的吧。拥有相似声线什么的,也很正常啦。”

  说着,花见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转身向母亲和外婆编织起了新的借口。

  “我们前辈之间的恋爱关系是不久前才刚确定下来的,我想等稳定一点后再告诉你们。”她无比认真地说着,“要是只交往了几个月就分手了,那不是挺糟糕的嘛,所以……而且我今天都已经把男朋友带回家给你们过目了哟,你们应该挺满意的吧?”

  惠子一手托着下巴,随着花见的话偶尔微微点头。待她的长篇大论结束了,这才说:“那你们现在算是稳定了咯?”

  否则怎么会带回家呢?

  花见抿了抿唇,沉重地一点头,说出了这个最不想说的谎话。

  “稳定了。”

  不过,等到升职和加薪这两个愿望都实现之后,估计就不稳定了吧……

  花见赶紧中断了思绪——她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想着这种会让她不快的事情。

  母亲和外婆点了点头,看起来应该是被她这话说服了。至于父亲,他依旧觉得中也的声音像极了数月前与花见的通话中所听到的那个水电工,不过他没有在这件小事上执着太久,转眼就忘记了。

  至此,她总算是能够好好地享受自己的三天假期了。

  放好行李,打开猫包,两只猫放出来。橘子汽水有些畏畏缩缩的,在猫包里躲了好久才探出脑袋,警惕地四下张望着,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躲藏处。可是早川家没有沙发,也没有特别大件的家具,橘子汽水的愿望落空了。它往后退了一小步,缩回到猫包里,团着身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但最后它还是从猫包这个舒适圈中出来了。它孤注一掷般的朝着窗帘处冲去,把自己那肥硕的身子完全藏在了窗帘里,却忘记尾巴还没有收回来。一眼看去,那毛茸茸的橘色尾巴拖在地上,分外显眼。

  考虑到橘子汽水此刻的心情,花见决定还是不要嘲笑它比较好,任由它以这种鸵鸟的姿态躲着。

  与此同时,哲学家已经快把这个新地方探索完了。它甚至还亲昵地蹭了蹭外婆的手,简直是自然熟得不行。花见不禁疑惑,为什么两只猫的性格会有如此之大的差距。

  在花见处理些毛茸茸们的事情时,中也已经悄悄地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长辈们。

  虽然花见早先就已经说了,他空手前来拜访也无妨,但中也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买点什么。

  况且,这也是个不错的提升好感度的机会。中也可是很想和她的家人打好关系的。

  收到礼物的早川家妈妈很高兴,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认真地向他道谢了。至于早川家爸爸的反应,中也就有点不好判断了。他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片刻后才说“你破费了”。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收下了礼物,就证明早川家爸爸对他的好感度没有呈现出下滑的趋势。如此一想,中也安心了不少。

  回家的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休息了不多久,就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色逐渐暗下,透过敞开的障子,能够看到不远处的阳光没入海平面之下。

  后院零零散散种了几株蔬菜,墙角还栽了一棵树。中也问了问花见,才知道那原来是苹果树。

  “毕竟我们青森最出名的就是苹果嘛。”花见以一种略带骄傲的语气告诉中也。

  不过现在并不是苹果成熟的季节,所以他们现在也就只能看着繁茂的树枝了。

  坐了不多久,就到晚餐时间了。早川家今日份的晚饭是咖喱味增拉面,每一碗面上都盖了满满一层的叉烧,就连牙口不好的外婆碗里都放了不少切成丁的叉烧肉。

  熟悉的咖喱味增拉面香气与熟悉的味道让花见一阵舒心。她忍不住想,果然还是在家里才是最舒服的。

  然而接下来就没有那么舒服了。刚吃完最后一口叉烧,她就被母亲分配了洗碗的重责。

  “啊?我来洗碗吗?”花见皱着脸,有点不情不愿的,还躺在地上撒起了娇,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我才刚回家诶。而且我昨天工作得超级累,现在一点也不想洗碗。把碗堆着好不好啊?堆到明天我再洗。”

  “不可以。”虽是温柔的表情,但说出的话语却是不容置喙,惠子正声对她说,“既然回到家了,那家务总是要做一点的。你又不是客人,不是吗?所以快点动起来吧。”

  说着,还拍了拍花见的腿,力度不大,只为敦促她别再继续瘫着了。

  可是惰性才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打败的敌人——对于难得回到家的花见来说更是如此。

  难得回到青森,花见的惰性变得前所未有得强烈,尤其这还是她从横滨回到家的第一天,懒惰感当然更加眼中了。如果要将这份惰性具象化一下的话,那体积大概和家旁边的那片海里的水差不多吧。

  她相信明早起床之后,自己的惰性一定就会消失无踪了。至于今天……还是让她任性一下下吧。

  可惠子的表情不像是会允许她继续懒洋洋地躺在榻榻米上的样子,为了继续懒惰下去,花见只好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小声控诉着:“我在横滨的时候你每天都说想我,我好不容易回家了,你却开始毫不留情地差使我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远香近臭吗?大美人,你真的好残忍哦……”

  这话听得惠子笑了起来。

  “洗个碗就是残忍了啊?好了好了,别瘫着了,快点去洗碗。”

  “哦……知道了。”

  看来是无法反抗母亲的强权压迫了。花见无奈地一叹气,费劲地起身,一抬眸就看到了中也的笑容,显然是在笑她刚才那副懒惰的模样。

  “前辈不许笑。”

  她气鼓鼓地戳了戳中也的肩膀。

  中也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花见放心了,收起桌上所有的碗,走进厨房。

  要洗的碗数量不多,不过每个碗都不小,洗起来有点费劲。花见孤孤单单地独自一人站在水龙头前洗着碗,家里的其他人似乎都在客厅里看电视,偶尔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听着听着,花见总觉得他们的笑声似乎有点奇怪的感觉。可具体是哪里奇怪,她也说不出来,只是有种诡异的预感而已。

  她加快了速度,把所有的碗全部洗好后就立刻转移阵地赶赴客厅,一边擦着手一边说:“我猜你们正在看很羞耻的东西。”

  是的没错,她说对了。

  他们正围在电视机前,看花见小时候的录像视频。

  拍摄者早川惠子, 场景为家中的客厅,主角是四岁半早川花见,配角是外婆与早川家爸爸, 但这两位要到之后的镜头中才会出场。

  总之, 现在画面上就只有主角花见一人而已。

  四岁半的花见小朋友留着可可爱爱的妹妹头, 坐在一个兔子形状小椅子上, 手捧一大瓶牛奶,出门要戴的那顶明黄色渔夫帽就摆在腿上。

  她太矮了,脚尖都碰不到地面, 于是她调皮地晃荡起了小腿。浅蓝色的裙摆伴随着小腿的摆动而被扯得晃荡起来, 不过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正在思索着应该如何打开手中的这瓶牛奶。

  牛奶的瓶盖拧得有点太紧了,以一个小孩的力气显然无法打开。她尝试了好几次, 瓶盖依旧是纹丝不动, 最后还是用牙齿咬开的。

  打开瓶盖的那一刻,她兴奋得连小腿晃动的幅度都变得更加大了一些。

  她仰头喝下一大口牛奶,一不小心在嘴唇边缘留下了一条白色的牛奶胡子。

  正当她喝着牛奶时, 画面外出现了一个声音。

  “见见为什么和翔太分手了呀?”

  是来自母亲惠子的询问。

  至于翔太, 那是幼儿园时代短暂地和花见谈过“恋爱”的小萝卜头。

  至于这个“短暂”到底有多短呢?答案是三天。

  画面中的花见抬起头,舔了舔嘴唇,放下手中的牛奶瓶,轻轻碰着脚尖, 奶声奶气地说:“昨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 翔太没有吃掉蔬菜汤里面的胡萝卜!他挑食, 所以我不喜欢他了!”

  她用力摇着头, 动作幅度之大, 足以可见她有多么讨厌挑食的男孩子了。

  惠子好像轻笑了几声,以一种恍然大悟般的口吻道:“是这样啊——”

  “嗯?你们在说什么?”

  配角爸爸登场了。

  他拿着一手端着水杯, 一手拿着牙刷,嘴边还留有一圈牙膏泡沫,显然是因为听到了这段对话才急匆匆地跑出来了。他先是看了一眼镜头,而后又看了看正在喝牛奶的花见,满脸都是困惑与不解。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他随手用一旁的毛巾抹去嘴边的泡沫,对着镜头说,“我好像听到了男朋友之类的词?”

  “你女儿和她的小男朋友分手了。”惠子忍着笑说,“因为他挑食。”

  “啊?不是……小男朋友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见见,你都没和爸爸讲过这件事。”

  晃荡的小腿顿时停下了。花见挺起后背,执拗地说:“我讲了的!”

  她确实对父亲说过这件事——就在前天被他从幼儿园接回家的时候。

  不过这种伤心的事情,正雄不想多听,也不想在意。说实话,能听到女儿和小男朋友分手一事,他还挺高兴的。

  于是他心满意足地拿着杯子和牙刷走了。

  与此同时,配角外婆登场。

  “见见有小男朋友了?”

  “嗯。”花见点点头,又喝了一大口牛奶,肥嘟嘟的小脸显得更加圆润了。她认真地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但是他不喜欢吃胡萝卜,所以我和他分手了。”

  “是这样啊。”外婆了然般微微颔首,慈爱地抚摸着她的脑袋,柔声说,“挑食的男孩子确实不好。所以啊见见,你以后找男朋友,要找长得帅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

  “乖。把外婆刚才叮嘱你的话重复一遍。”

  “男朋友要长得帅!”

  “没错没错,见见可真聪明。”

  电视机屏幕上的小花见因为外婆的夸奖而笑得分外骄傲,坐在电视机前的成年人花见因为这番过于幼稚的发言而尴尬到恨不得立刻跳进海里冷静一下。

  她把脸埋在臂弯间,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身旁的中也会是怎样的表情。

  不用想,他现在肯定是在笑。

  她不行了——她彻底不行了。

  “啊……好羞耻好羞耻好羞耻!”她嚷嚷着,用靠枕把自己的脸盖地严严实实,但还是觉得又羞又恼,急得在榻榻米上疯狂打滚,一边滚还一边控诉般地质问着,“是谁突然说要看录像的?看就看嘛,但在看之前起码要征求一下我这个主人公的意见好不好,真是的……偏偏放得还是这么丢人的片段……”

  都害得她在中也面前社会性死亡了。

  “就是想让小中看看小时候的你呗。”惠子说着,推了推她的肩膀,“小中说你很可爱哦。”

  “哈?!”

  满地打滚的花见瞬间僵住了,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停顿住了。

  不过这段暂停并没有持续太久,回过神来的她急忙坐直身子,小步小步地挪动到了中也身旁,却依旧把脸藏在藏在靠枕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而已,耳朵的边缘也露出了一小点。

  单是这一小点肌肤都已经是红得不行了,足以想象得到藏在靠枕后的这张脸会是怎般羞怯的模样。

  她看着中也,小声在他耳边说:“不可爱,一点也不可爱!快和我妈说你不想看了!”

  可中也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头,煞有介事般地说:“可爱的。而且我想看。”

  “?!!”

  一闭上眼,花见就忍不住地想起他的话语和笑容,不知不觉间又为她的羞耻感添上了一大把燃料。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烧尽了。

  而在羞耻感的最深处,她竟然还体会到了一丝丝的高兴——那是因为中也说她可爱而诞生的窃喜心情。

  太可耻了。居然因为被夸而感到高兴实在是太可耻了。但是为此而高兴似乎也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

  可恶!这种复合的心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花见决定放弃思考。总而言之还是先滚两圈发泄一下情绪比较好。

  家里的其他人都体会不到花见此刻的心情,当然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当她这是不好意思了。只有外婆笑着拉住她的手,颇有几分骄傲似的说:“不过见见真的有很认真地听取我的建议哦。”

  这话让花见稍微冷静一点了。不过她依旧是躺在榻榻米上,挡着脸的靠枕倒是放下了。她捋了捋略有几分凌乱的头发,反问了一句:“什么?”

  “你带回来的男朋友很帅。我很喜欢。”

  说着,她还冲花见比了个大拇指,看来这确实是一本正经的夸奖,只不过害得花见和中也同时不好意思就是了。

  一旁的惠子也说:“其实我小时候也是被你外婆这么教育的,说是一定要找一个帅气的另一半才行。”

  看来靠脸择偶已经变成一项传统艺能了。

  花见眨了眨眼,目光顺势落在了父亲的脸上。

  “可是爸爸不帅啊。”她坦言道。

  “嗯?”正雄蹙起眉头,俨然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放下手中的啤酒罐,正声质问道:“怎么会有女儿说父亲不帅?”

  “可这是事实啊。”花见撇了撇嘴,偷笑着嘟哝道,“您就是不帅嘛。”

  “年轻的时候还是能看得过去的。”惠子揉了揉花见的头发,把摊开在桌上的相册拿近了一些,“看看照片就知道了。”

  他们先前恰好看到了花见高中毕业典礼时所拍的照片。再往后翻一翻,就是父母辈的旧照片了。

  其中一张略微泛黄的,正是早川正雄年轻时的英姿。他坐在一架漆光的黑色摩托车上,穿着绣满各种汉字的飞行员夹克,宽大的裤腿都快要拖到地上了。过长的头发用发胶捋到脑后,梳成了飞机头的造型,表情也是同样的不羁。

  不得不说,这张照片上的父亲,好像确实是有点帅,不过这个造型实在是……

  “我没见过这张照片。”

  花见小声嘟哝着,关于自己的羞耻感一扫而空。她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久,期间还抬眸瞄了瞄父亲现在的这张脸,怎么看都不觉得照片上的不良青年会是自己的亲爹。

  “你爸爸年轻时是个暴走族。”惠子说,“还是会打架的那种暴走族,好像进过局子呢。”

  “架我打过,局子我可是真没进过!”当事人急急地为自己辩解着。

  花见了然般点了点头,仍然觉得挺惊讶的。她这才刚知道父亲原来是个开机车的暴走族。

  这样一来,好像就能解释得清他手臂上的纹身了。

  “所以你手臂上的那个‘正’字,其实是暴走族时期纹的吗?”花见好奇地问。

  父亲倒也不否认,微微一颔首。

  “那为什么不纹‘雄’,而要纹‘正’呢?”

  “雄字比划多,贵。所以纹了正。”他灌下一大口啤酒,感叹般的长出了一口气,说,“暴走族的过去已经是历史了,我现在就是个天天钓鱼的中年大叔而已。”

  看他这幅感叹往事的模样,花见就忍不住想笑。她往后翻着相册,想找到父亲更多的黑历史,却不小心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一张光盘。

  惠子拿起光盘看了一眼,忽然笑了。

  “先前把旧录像拿去刻录成光盘的时候刚好少了一张,原来是不小心夹在了相册里。”她说,“正好是你五岁生日那天的录像。要不要看一看?”

  花见战术后退了一小步,迟疑着说:“呃……应该没有什么很丢人的内容吧?”

  “没有。”

  “那就看一下吧。”

  只要别让她在中也面前变得更加丢人就可以了。

  光盘放入光驱,迟钝地运转了起来。许是因为刻录时没有弄好的缘故,这一段录像的前半部分都是模糊的马赛克乱码,生日聚会和吃蛋糕的部分完全无法看清,直到最后几分钟,画面才终于变得清晰了。

  这一段的主角是五岁的花见和父亲,拍摄者依然是惠子。

  花见穿着小号的和服,被父亲抱在怀里,沿着堤岸走向海边。不远处有一户举办婚礼的人家正在放烟花,父亲是特地带她过来看的。

  中也看着小小的花见抱住父亲的脖颈,睁大了清透的双眼,眸中映出哦是烟火的光辉。她忍不住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录像画面右下角的时间走到了某个特殊的时刻,中也的心脏猛然收紧。他似乎在这一段录像的这一秒,听到了来自横滨的爆炸声,哪怕他知道这只是错觉而已。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十五年前四月二十九日的这一刻,万千变化降落于此世之间。

  恋人在青森结为夫妇,这片土地的某一处诞生了幼小的生命,巨大爆炸降临在横滨的海边。

  栖于混沌之中的中也第一次窥见到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