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确实是紧张，不过他不是怕考不上，反而是担心自己考上。
朝廷中鱼蛇混杂，背后放冷箭的小人让人尤为忌惮，苏辙不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可这些苏辙都没法告诉文姬，怕她跟着担忧。
妻子如今手握他事业的全部财政大权，还有女儿和祥安要她照顾，已经够忙了。
“文姬，毕竟是要在官家面前考策论，我一个小老百姓怎能不紧张？”
文姬安抚：“三郎，你的才学连韩琦大人、欧阳修大人，包大人都青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苏辙搂住妻子：“好，都听夫人的。不过你也累了，咱们歇息吧！”
等到文姬睡熟，苏辙翻身爬了起来，他实在是烦闷得睡不着。
穿过两条街，苏辙停在了一栋屋子前。
大半夜的他并没有敲门，而是翻墙而入。
借着月光，苏辙来到了一间屋前。
门闩扣死了门，他从窗户钻了进去。
轻手轻脚往床边走，床上的人也警觉地发现屋中多了一个人。
苏辙刚走到床边，一只拳头就抡了过来，苏辙闪身躲过。
床上的主人已经翻身起床：“大胆贼人，居然偷到了我家！”
苏辙笑道：“没错，我就是想偷你家最好的美酒！”
主人认出了声音笑道：“原来是三郎啊！你大晚上的想喝酒直说就是，干嘛这么鬼鬼祟祟，差点呀就大水冲了龙王庙！”
苏辙道：“世英，对不住了，打扰你安睡！”
韩世英一边穿衣一边道：“哥哥什么时候想喝酒，我随时奉陪！”
拿了家中好酒，韩世英和苏辙坐到了屋顶。
韩世英的家离几条夜市街道都不远，此时正值盛夏夜市几乎是通宵达旦。
望着不远处的热闹，韩世英感慨：“哥哥你瞧，汴京的夜晚因为你都变得丰富多彩了呢！”
这在遥远的21世纪根本不算什么，苏辙并不在意：“世英，你是否也收到了胡缨的信？”
屋顶没有酒杯，胡缨仰头举起酒壶就是一口豪饮：“嗯，胡缨说附近的府县都已经开始种植棉花。有文姬嫂子父亲、哥哥的帮助一切都很顺利。”
“我已经给胡缨回信，让他回汴京和你团圆。”苏辙很是歉疚，“世英，胡缨本是你的人，却被我这么使唤来使唤去，切莫怪罪！”
韩世英道：“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和胡缨早就决心追随于你，我们都是你的人，自然任凭使唤。棉花的事还没完结，就让胡缨留在那里罢！”
“不用了只要大势形成，谁也无法阻止。棉花是大宋最亟需的物品，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别人自然会抢着做。”
说完，苏辙拿起酒壶和韩世英碰杯。
夜空下，酒壶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韩世英道：“哥哥，我最近不仅收到了胡大哥的信，还收到了沈公子的来信。”
苏辙吃惊：“他也给你写信了？”
韩世英笑道：“沈公子说他的任务也快完成，很快就要回京，要我请他去樊楼喝酒吃肉呢！”
多年的野外勘探，看来是馋得厉害了。
苏辙也笑了：“世英，你别理他，那小子就知道讹人！”
韩世英道：“哥哥这些年没亏待我，每月银钱给得不少，请客吃酒这事我还承受得住！”
苏辙打趣道：“你呀，还是把钱留着娶个媳妇，然后再生三五个小子。到时候看你说话还这么硬气不！”
韩世英也嬉笑道：“我还在等哥哥通过制科考试做一品大员呢！到时候就给我介绍个王侯公爵的女儿，岂不美哉？”
本是一句玩笑话，韩世英都没当真，可苏辙却按住他肩膀：“世英，你家满门忠烈，非王侯将相之女不可匹配。你放心，哥哥一定给你找个名门闺秀！”
这弄得韩世英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哥哥，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真不用放心上。”
苏辙道：“世英，你既叫我一声哥哥，成婚的大事我自然要替你安排。你是韩令坤将军留下的唯一血脉，让韩家再次兴旺起来是你我之责任。”
韩世英既感动又高兴：“那世英在此就多谢哥哥了！如此说来，哥哥对这次殿试是志在必得了？”
“世英我正是为此事烦恼，才来找你喝酒的呢！”面对韩世英，苏辙不想隐瞒，“我不想考试，更不想做官。”
韩世英不解：“哥哥，你满腹经纶，殿试犹如探囊取物，何以这般抵触？”
“世英，难道你忘了你的父亲吗？”苏辙的神情变得凝重，“朝堂之上多少双眼睛，有多多少个心眼？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我们紧握一个‘利’字，就是一品大员又若何？
世英啊！做官比做生意还要难上千倍万倍。只要我们的商业版图越来越大，我一定要打造属于我们的白银帝国！那到时我们就是大宋的土壤，就连官家也要依靠我们。”
随着苏辙的描述，韩世英仿佛看到了商业帝国的繁荣盛世，不由得心潮澎湃。
“可是哥哥，现在殿试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若是不去就是欺君之罪啊！”
韩世英说的就是苏辙所担心的。
碌碌红尘中，有家人牵绊，有朋友挂心，有家国百姓需要忧心，如何超脱物外，只按自己心意而活？
除非他强大到有足以挣脱束缚的力量，可至少苏辙目前羽翼不够丰满。
“世英，等我再想想办法。”
韩世英道：“哥哥，世英是个粗人，脑子不够使，不能为你排忧解难，只能陪你喝上几杯。”
苏辙道：“诶，世英是过谦了。就连枭雄曹孟德也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无论何时，能找到知己好友月下对饮，便是人生一大乐事！”
韩世英举起酒壶：“那世英就敬哥哥一杯！”
正喝着，韩世英发现了一个人：“哥哥，你瞧，下边有个乞丐一直看着你呢？”
循着世英的视线，苏辙也发现了小六子：“世英，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跳下屋檐，来到巷道：“小六子，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小六子恭敬道：“君上，您要找的能工巧匠已经全部来到汴京，就等您的命令。”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