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辙发愣的时候,苏轼醒了过来,高兴道:“三郎,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是不是想让我多睡会?”

  真是离了个大谱,这人脑子一定是有坑。

  苏辙翻了一个白眼又听到苏轼道:“我就知道弟弟是关心我的。”

  “我睡相不好,你都挤床角了。你以后还是别和我睡吧!”

  忽的,苏轼的声音变得低沉:“三郎,我一个人睡会做噩梦。有你在身边我才安心。”

  苏辙猛然想起之前哥哥被吓得昏迷,差点翘辫子的事儿。

  长长叹了口气,苏辙道:“你以后不要紧挨我,我怕热,也会不舒服。”

  苏轼立马脸上堆满笑容:“我就知道三郎是这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

  苏辙顿时发觉自己掉坑里了,那个挖坑的人正对自己笑咧。

  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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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州知州陈升府邸。

  书房内,陈升笑脸相迎:“苏翁,这次眉州大旱,多亏你的鼎力帮助,才得以让眉州顺利渡过难关。”

  苏序拱手道:“太守大人过誉了。吾既是眉州人,就该为眉州的百姓肝脑涂地。”

  陈升点头称赞:“难怪百姓们都称你为苏大善人。若是眉州多一点你这样的士绅,何愁百姓不安居乐业?”

  苏序一个平头百姓,哪里敢居功,道:“苏序不过一介莽夫,只是为官府和家乡亲人略尽绵力。若说眉州百姓安居乐业那也是陈太守您的功业。这次赈灾百姓称赞,官家一定龙颜大悦。”

  陈知州也在为这事得意。

  表功的折子已经递上去,官家素来仁厚大大赞扬了一番,已经有消息说他要升迁,陈知州也伸长了脖子等着朝廷的调令呢!

  陈升一面招呼苏序喝茶一面说道:“我既是官家的臣子,又是眉州的父母官,拯救百姓于水火本是我的分内之事。不知苏翁这次特意前来,是否有何见教?”

  苏序拱手道:“见教不敢,只是有一件事草民想恳求太守大人。”

  陈升道:“苏翁过谦啦,有话快快说来,若我能办,绝不推辞。”

  虽然得了陈大人的首肯,但苏序依旧面色凝重。

  他起身深深作揖:“太守大人,旱情虽解,可依旧有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希望大人请求朝廷下拨救济粮食和赈灾款项,帮助他们重返家园,而不是一味把他们赶出眉州城。”

  陈升一听心中十分不悦。

  报功的折子递了上去,此时又再向朝廷伸手要钱要粮,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而且听苏序的意思,似乎是在责怪官府不顾人死活。

  尽管如此,陈升面上依旧带着笑,可是这笑里已经藏了丝不满。

  “苏翁啊!被赶出去的都是外州来的流民。这些流民在眉州城内偷窃抢夺,滋扰生事,为了城内百姓的安全,官府也是不得不这样做。”

  苏序一听,连忙跪了下来:“陈大人,不管他们是不是眉州百姓,但他们却是大宋的子民。他们本就因灾失去家园,若官府不管他们,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求陈大人开恩,救救他们的性命吧!”

  此时,陈升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带着一抹威严:“苏翁,那些流民是一群亡命之徒,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妇人之仁只会让整个眉州城陷入危难!”

  苏序苦苦哀求:“陈大人,《国语》上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官者,应重于‘疏’,而非‘堵’。此次流民为患,只因他们想活命而已。如果朝廷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使他们重返家园,比冷漠的驱逐好上百倍千倍。”看書喇

  陈升彻底黑了脸:“苏翁是说我冷酷无情?”

  苏序连连磕头:“草民不敢!旱灾已经让无数百姓饿死,草民只是不忍还有更多的人死于天灾。”

  天灾无情,可死了那么多人终究还是人祸!

  官家和朝廷给了不少钱粮,但到了百姓手里又有多少?

  官府衙门说到底只不过是寄生在百姓身上的吸血虫,苏序虽痛恨,却不敢直言。

  陈升冷冷道:“苏翁,衙门事务繁忙,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能久陪了。”

  苏序知道这是太守大人下的逐客令,还想恳求,却见陈太守阴沉的脸,只好起身告辞。

  苏序前脚刚走,太守夫人就走了进来:“官人,许通判刚才送来了一千两银子。”

  陈升会意:“夫人,连着之前的,赶紧派贴心之人送去京城叔父那里,让他想办法尽快给我谋个空缺。”

  太守夫人蹙眉道:“官人,怎么这么急?”

  联想起刚才苏序的拜见,太守夫人又道:“莫非是和苏序那帮土绅有关?”

  陈升脸上带着恨意:“这群老不死的,本府给他们些颜面,他们就自以为是个人物。夫人,眉州现下不安全,我们得提前铺好退路。”

  陈升出生在富饶的江浙,来到穷山恶水的巴蜀,心中本就不忿,一直思量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

  哪怕只是个小官,那也是天子脚下,都比眉州知州好太多。

  太守夫人道:“官人放心,我这就遣人去办。我娘家哥哥也在京城,我给他写封信,让他给你活动活动,务必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就有劳夫人啦!”

  这边厢太守夫妇在商量离开,那边厢的苏序是愁容满面。

  小厮高安一直在知州门前等待,见到太爷出来立马上前搀扶。

  太爷已经年过古稀,虽说身子骨一直挺硬朗,可是为了帮助灾民,几个月下来清瘦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更加深。

  望着太爷失魂落魄的样子,高安不免担忧:“太爷,您哪儿不舒服?”

  苏序摆摆手,也不要高安搀扶:“没事。”

  高安小心翼翼跟在太爷身后往家走去,忽的,听见前边喧喧嚷嚷还夹杂着哭声。

  定睛一看,原来是衙役拘押着七八个流民往城外走。

  为了防止被赶出城外,流民们四处躲藏可还是被搜了出来。

  城外荒山野岭,出去就是死路一条,流民宁愿像老鼠一样活在城里也不愿出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