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三还未踏进门槛,便听到里头赵大嫂的大嗓门。

  “也不是年轻的小姑娘了,怎么就偏她娇贵?风吹吹就倒?不过是让她在门口站会儿?哪里就累着她了?

  不是我这做大嫂的嫌弃她,一大家子要吃喝本来就艰难,如今又多了两张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可倒好,使唤她一会儿还胆敢给老娘甩脸子了,连饭也不出来吃。依我说,都不必惯着她,不想吃就不吃,谁也不许给她送......”

  原来嫣娘黄昏时候被赵大嫂硬逼着在铺子门口站了会儿,被冷风一吹,更是支撑不住。饭也没吃就回去睡了,赵大哥担心妹妹,吩咐赵嬷嬷盛上一碗粥送房里去,就惹出赵大嫂这一串子话来,恰好被猪头三听个正着。

  一时之间,猪头三提着手里的点心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进去。原来她真的病了,寄居在哥嫂家的日子竟然也这般艰难......

  赵大哥是个闷葫芦,被媳妇儿一顿夹枪带棒的话堵得胸口发闷,抬起脚就往外走。正和门外踌躇不前的猪头三撞了个满怀,险些把酒坛子跌碎了。

  猪头三呵呵傻笑着,不好意思的道:

  “你们也忒客气了,送一点儿尝尝味儿也就罢了,怎么送了那么多?叫人怪不好意思的。”看書溂

  他说着,把手里的酒坛子递了过去:

  “这个是我们主子赏的,说是好酒,就给赵大哥拿一坛子尝尝。我是个粗人,喝不出好坏,倒觉着还不如咱们巷子口打的酒够劲儿。"

  赵大嫂听见动静也拉着儿子迎了出来,伸手接过猪头三手里的点心,笑的见牙不见眼。

  ”您也太客气了,一碗肉能值几个钱?哎哟哟,一看这酒坛子就知道是好酒,肯定不便宜。这个点心也好,大兄弟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真是让您破费了。”

  赵大嫂说着,就拆开油纸包拿出点心吃了起来。猪头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算了,他总不能告诉赵大嫂这点心不是给她买的,而是让美人儿吃的吧?

  二郎讷讷的,只管低着头,心里紧张的突突直跳。

  赵大哥心里正郁闷着,见了这坛子好酒,一时也有些喉头发痒。

  “大兄弟难得登门,不如我们哥俩儿喝点儿?”

  猪头三是个爱喝酒的,听了这话,正中下怀,便顺势在桌前坐下了。

  如此甚好,说不定等会儿就能见到美人儿了呢!就算是今日见不着,能打听点儿她的消息也是好的。

  赵大哥看着一旁努力吃点心的赵大嫂,皱眉道:“别只顾着吃,去厨下添几个菜来。”

  赵大嫂打了个饱嗝儿,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伸长脖子咽下嘴里的点心。

  “你就不能看我喘口气?合着一大家子就我一个能干活?”

  y又冲着一旁垂头站着的儿子道:“这孩子,你也不小了,怎么见了人也不知道打招呼?真是越来越像你爹了,没嘴的葫芦似的。这个样子可怎么找媳妇哟?

  你也不小了,坐下陪着大叔和你爹一起喝两口吧!”

  二郎只得讪讪的坐了,只觉的浑身不自在。当着秀姑爹爹的面,他本来想好好表现的,可是越紧张就越说不出话来。

  赵大哥也懒得与赵大嫂争执,便吩咐赵嬷嬷去厨房炒菜了。左右肉都是现成的,炒几个菜也方便。

  赵嬷嬷也是个手脚麻利的,不多时就端了荤素冷热四道小菜出来。猪头三和赵大哥就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二郎只管闷着头替他两人倒酒。

  酒至三巡,菜过五味,猪头三借着酒劲,状似无意的问道:“今日怎么不见你家小妹?”

  这边赵大嫂已经吃完了第一包点心,又去拆第二包。听闻此言,不由竖起眉毛怒道:“这个小贱蹄子......”

  猪头三一拍桌子,恨恨的道:“还不去泡壶热茶来!”

  这个蠢婆娘,一点儿眼色也没有。当着外人的面,也不知收敛些。

  让别人知道他们夫妇俩容不下小妹,不嫌丢人吗?

  赵大嫂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听话的去泡茶了。泡完茶,又殷勤的替他们都满上,然后一屁股挤开二郎,在猪头三旁边坐下,殷勤的问道:“你们主子可真不错,又是帮你置办屋子,又是赏赐东西,这做大官的行事作风就是气派。不像我们家里头那位......”

  她神秘兮兮的指了指嫣娘的房间,压低了嗓子道:”原先也是服侍过贵人的,听说还是从一品的大官呢,后来怎么着?一言不合就撵了我们小姑子出来。不光一两银子没给,还把小妹的衣裳收拾都给卖了。那位可真是没良心啊,我们小妹服侍他十几年,还生了个儿子,说撵就给撵出来了。

  您说说,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他好歹从手指头缝儿里露几百两银子出来,我们小妹也不至于受这样的苦......”

  赵大哥皱眉道:“好好儿的说这个干什么?来来来,大兄弟,喝酒!“

  猪头三扬起脖子把酒灌下,心里却巴不得赵大嫂多说些关于嫣娘的事儿。谁知赵大嫂只顾着吃油纸包里的最好几块点心,压根儿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了。

  猪头三只得开口诱导,努力的把话题引回来。

  “我们家大人也是从一品,却实在是个顶好的人。家里一房妻妾也无,对我们也和气的很。最近得了皇上不少赏赐,连带着我们几个也跟着得了不少......”

  赵大嫂听的心动。我的乖乖,也是从一品啊!嫣娘没本事巴着从一品的太子太傅不放。他们把从一品大员的亲随的女儿娶回来,好像也不错啊!

  想到这里,赵大嫂把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拍了拍身上的碎屑,热情的问道:

  “大兄弟,你今年多大了?几月生的?”

  猪头三一愣,好好儿的问我年龄做什么?难道是想给我做媒?”

  虽是心下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了。